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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八旗克星,大清劲敌

    碧蓝的大海上,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缓缓驶入津门港口。伴随着郑鸿逵带领兵马在津门登陆,郑芝龙的一切打算就都已经暴漏无疑。

    他就是利用自家水师之便,攻敌必救,调开满清的一部分军力,然后再二次利用水路之便,将郑鸿逵军迅速运回关内,从而形成一个较大的时间差,然后就握紧拳头狠狠地向着满清的心脏处锤上一拳。

    这一拳能不能锤爆满清的心脏,他自己心里也没谱。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战之后,满清气焰必大挫!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听闻山海关有失之后,多尔衮就立刻引八旗仓惶逃回关外老巢,可惜这希望太渺茫了,现在也彻底落空了。

    津门城内,曾樱看着意气风发的郑鸿逵,还能说什么呢?

    大明数十万大军北伐,大败而回,丢城失地,那简直是将祖宗的脸面丢给丢尽了。

    当年永乐帝在第二次北伐蒙古班师回朝时候曾经说: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后世网民根据这句话便催生出了很多人都知道的,我大明终其一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可矛头主要指的还是满清,华夏百年屈辱史,那一页真的太沉重了。

    崇祯帝前有落跑南迁,后有割地谈和,如此,这一时空里的后世人会如何评价他,郑芝龙猜不出来,但却能肯定的说,此人身上的悲烈色彩已经荡然无存。

    事实上,朱明之后的中国如果还是一汉家王朝的话,崇祯帝身上的‘悲情’色彩必然不会如原时空中那般的浓重。

    正是因为满清是一个鞑虏王朝,正是因为满清腐朽保守的统治致使中国百年的屈辱史,致使中国即便在新中国成立后都要面临着重重的困难困局,举步维艰,哪怕在新世纪已经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了,却还要‘偿还’着先前的债……

    网友们对满清有多么的痛恨,对崇祯帝就有多么的痛惜,对大明就有多么的爱!

    这是一个很简单很直接的逻辑。

    但是在眼下这个时空,因为郑芝龙的穿越,崇祯帝真的是把自己身上的“美好”给丢了个干净!

    略过这个话题不谈,就是燕京城内的多尔衮、布木布泰等一干满清高层,听到大批的郑军再次从津门开拔的消息后,心中拔凉拔凉的。

    现在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后续开出的郑军,肯定是把关外搅的一塌糊涂的郑鸿逵部啊。

    在派遣阿济格增援关外之前,多尔衮他们实际上就想到了这点,可是没办法,郑军肆虐关外,那是攻敌必救。满清必须要有所表示的。

    所以,将关中的兵马调回京城,再把多铎手下的一部分八旗调回,尽可能的集结兵力,抵挡郑军对京城的进攻,满清如此之应对这也是在郑芝龙的预料之中的。

    他们彼此间都很清楚对手的本钱,两方都是‘潜力’巨大的‘巨人’,却早早的在自己远没有成长到巅峰的时候便不期而遇,继而一方又发起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死搏杀,这不得不说是双方的悲剧。

    满清最是感到无力。

    往日里他们打的明军抱头鼠窜的八旗铁骑,还有盾车弓箭,面对郑军的时候却成为了送死之举,这叫满清实力大减的同时,心气也是弱了又弱。

    一个最真实的表现就是,战场上往日里一万八旗就有种能吞吃了郑军一万人不在话下的自信感,可现在呢,一万八旗面对一万郑军的时候却连真正的打上一打都不敢。

    没有足够的大炮和火枪,八旗又如何去打?

    人家根本不跟你刀对刀、枪对枪的肉搏厮杀,远了开枪打炮,近了小炮手雷,人还没冲到跟前呢,先就倒了无数。这仗没办法打!

    而当鞑子们发现自己在平地野战中不是郑军的对手的时候,他们本来就紧张的兵力,一下子变的更加紧张起来。

    本来人就少么。

    前文里也说过,鞑子拢共就三百出头的牛录,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万人呢。而事实上呢,三百丁是一个牛录,二百丁也是一个牛录。三百来真鞑牛录,别说十万人,黄台吉时候能有个六七万都谢天谢地了。

    郑芝龙横空出世后,又不停的给鞑子制造麻烦,无论是趁虚而入的骚扰关外,还是一次次交锋,这些年光死在他手下的鞑子就不下两万(包括张秋镇)。

    就算满清一直讨伐征讨生女真,不停的收之为己用,加上鞑子自身的造血,入关之后的满八旗旗丁有六万人吗?

    记得他前世看过的资料,说顺治五年,八旗编审男丁册载,满洲八旗有男丁五万五千多人。等到顺治后期,因为与郑成功、李定国的连场大战,鞑子成年男丁一度都不到五万人。那么鞑子入关时候的男丁恐怕也就六万出头吧。

    眼下时空,两红旗主力留在了关外老巢,满军旗加蒙汉八旗,入关兵力大致也就十万人。错不是吴三桂狗头,手下的关宁军打李自成的时候甚是卖力,在没那么多降兵、新兵被满清编整绿旗,收为己用前,多尔衮如何能把李自成打的那般凄惨?

    虽说满清最乐意打的就是火器化程度不高的军队,李自成的兵马正符合这一情况。

    但是现在随着阿济格带领八旗的马甲兵回援关外,多铎也带领两万八旗坐镇河洛、晋西,在李自成大举南下后,更要经略关中。

    从汉中回援的八旗步甲,人数事实上并没有太多。毕竟阿济格先就从关中带回了两万来八旗马甲兵,现在回援的步甲怕顶多就是三万人,还要包括一些新编的蒙八旗。

    范家为代表的晋商八大家,这两年可一直都在挥舞着钱粮从草原上招揽着活不下去的牧民,然后源源不断的充入蒙八旗中。这般合上京城的驻守八旗,再加上豪格手里的残兵,以及多铎派回的兵力,燕京的八旗鞑兵也就五万人上下吧?

    再加上祖可法、许定国、刘泽清等带领的绿旗兵,那在沧州大战之前,鞑子手中肯定能有上十万人。但沧州之战败后,鞑子手心里究竟能有多少兵,就难说了。

    但甭管咋说,要是只对着郑芝龙开始时候的那三两万人,多尔衮心里是不怯的。甚至还念想着再打一次‘绝地反击’的大胜仗来。毕竟满清在人数上的优势是实实在在的。

    可现在郑鸿逵也来了,郑芝龙手头的人马眼看就翻了一番,蹦五万去了。三比一的优势变成了二比一且不够,这落差是真有点大了。

    没人知道阿济格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郑鸿逵的动作了,即便他们发现了不对,迅速往燕京回援。

    时间正值盛夏,关外河水暴涨,也会给回援的马军带来不小的影响。

    所以,多尔衮他们先就把关外的兵马抛在了脑后。就看眼下手里的兵力,对付起郑芝龙来,那不少人心中还真的很没底。

    “事到临头,通州战事一触即发,岂还有再做更改的道理?”豪格才不乐意改呢。

    改什么改?

    他在通州都做好了准备,这一改可就全落空了。

    何况,改又能改什么呢?

    守燕京有不守通州的吗?那可是燕京的东大门。官道也好,运河也好,都是从通州过的,万没有不守的道理。而要守通州,他豪格现在通州的布局,那就是最稳妥的。

    守住了通州,就掐住了郑军的往燕京去的路,这就是逼着郑芝龙分军。虽然后者人马多了,就是兵分两路,也不能小觑了。但这依旧是削减郑芝龙对燕京威胁的最好法子不是?

    更有可能是,郑芝龙拿不下通州,就连燕京城都也不去了呢。

    多尔衮揉了揉暴涨的脑门,他头疼啊。

    虽然没入关之前就已经把郑芝龙视为劲敌了,却万没有想到他会成长成眼下的样子。

    五万机动兵马,连同觉华岛、山海关、津门和登莱的兵马,总兵力就有七八万。再加上郑军老巢泉州的守军,还有大员、南洋的兵马,这可真就是十万劲旅。

    如此还没算上郑家甲冠天下的水师……

    这郑芝龙对满清的长远威胁,还更在李自成、大明之上。

    为更可怕的是,这郑家的实力还会继续地发展下去,因为人家不缺钱啊。

    有钱就有枪炮,有钱就有军兵……

    郑芝龙才几年时间就拉出了十万劲旅,这要再有个三两年时间,十万会不会变成二十万?那时候大清又该如何应对呢?

    八旗兵丁可没办法在短短时间里就翻一番啊。

    豪格脑子里想的都是眼前的通州之战,就算是燕京城他都不去想,因为那不是他的责任。

    可多尔衮想的不止是燕京城,不止是眼下的这一战,更是三五年后的长远事。

    郑家的实力不住增长,满清的实力虽然也在增长中,可满清高层却又要关注于八旗与汉军之间的实力对比,叫绿旗兵的实力更胜过八旗,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即便明智如多尔衮,他也不敢太阿倒持。

    那枪炮可是很克制八旗勇武的,再厉害的巴图鲁,一颗不值一钱的弹子就夺走了小命。可要生养出这么一个精通骑射刀弓的巴图鲁来却需要二三十年时间。

    如果把大批的枪炮配给绿旗兵了,那不是叫尼堪们反客为主了么?

    可要是八旗勇士们来玩枪炮,这就又不得不面临一个很严峻的现实问题——八旗勇士的数量不够啊。用枪炮来厮杀,怕是几场大战下来八旗就为之一空了。

    所以他左右为难。

    多尔衮不可能放任绿旗兵的实力能轻易的吊打八旗,叫汉人反过来压在旗人的头上,那他就只能压制绿旗兵的实力。这压制绿旗兵的实力,那就是在压制大清的实力。

    因为满清现在有了北地士绅支持,绿旗兵注定就是满清军事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

    再说,这要是一直给压着,大清实力跟不上郑家实力的增长速度,日后打不过郑家人了,那最后不好的不还是八旗啊?

    “郑芝龙,郑芝龙……”

    多尔衮心头发狂一样叫着,郑芝龙他最大的坏处还不是打杀了多少八旗勇士,而是找到了一种能行之有效的克制八旗勇士们的武器——质量可靠的枪炮与药粉。

    八旗健儿一次次败在郑军的枪炮之下,这叫八旗的颜面扫地,什么满万不可敌,他们自己人都羞于提及了。

    郑芝龙用一场场胜利证明了那玩意确实能行,并且叫全天下人都相信那东西真的可行。

    多尔衮他想不出改变这种劣势的法子,也想不出扭转这种声音的法子,他甚至都想不出遏制郑氏发展的办法来。

    这天底下怎么就有了枪炮来呢,要是没有枪炮,还是刀枪战甲说话,大清现在怕已经跟当年白山黑水的祖宗们一样扫荡北地,饮马长江了……

    郑氏集团,郑芝龙,那是真正的大清劲敌!

第三百二十六章 树倒猢狲散

    一京、二卫、三通州,能有如此说法,通州城的重要性已经无须多言。

    数万郑军杀到通州城外,“我军万胜,万胜……”

    “齐王千岁,齐王千岁……”

    郑芝龙明明还没接到封王的旨意呢,高层军将称呼上还是国公,但郑军的小兵们先就这么叫起来了。

    至于谁先起的头,不知道。

    似乎打从兵马抵到津门之后就开始了,你能这么办吧?

    所以啊,就听之任之喽。

    数万人的呐喊声,通州城内外的清兵都能够听到了。大军一路杀来燕京,现在人都到通州了,郑军的士气可不是如火似荼?

    没人会觉得他们是第二支大明北伐军,就是金陵城内那些恨不得郑芝龙马上就死的士绅,一个个在面儿上也只能说郑军的好话,表示自己是希望郑军能驱除鞑虏,收复神京的。

    因为这是大义。把什么魑魅魍魉都能压得下的大义。

    他们就是诅咒郑芝龙大败,诅咒郑军全军覆没,也只能偷偷地来,背着人来。

    郑军士气鼎沸,一个个全都期望着打进燕京城。

    公事就放在一边,就先说私事

    想想鞑子席卷了大半个中原,他们都抢了多少好东西吧。那么多鞑子在燕京落户,每家都是大肥羊,要是大军能把燕京城给拿下,郑芝龙吃肉他们喝汤,人人都美滋滋的。

    所以啊,当郑芝龙发出了开打的军令后,全军上下士气大振。

    一骑快马疾驰而入张家湾,在爱新觉罗·尼堪面前翻身下马。大声禀报道:“贝勒爷,郑贼的马队杀来了!”

    尼堪是不久前才晋升的多罗贝勒,于现下这个时空,他的道路远没有原时空里的顺畅。要知道在原时空中,他现在都该是敬谨亲王了。可眼下这个时空,他即没能饮马长江,攻克金陵,擒拿南明弘光皇帝,也没有跟随豪格平川陕之战的功勋,所以他还是个多罗贝勒。

    “告诉刘良臣,叫他立刻领马军前来城外来汇合。”

    张家湾是通州水运绕不过去的一个点,位置在通州东南五里处,豪格自然不会将此地白白让给郑军,布置下重兵,把之变成了通州战局的一个重要支撑点。

    坐镇此处的贝勒尼堪,手下引着两千八旗兵,汇同刘良臣这个老牌汉奸,鞑子的通州总兵,满汉军兵共有万人之众。

    围绕着张家湾这座小城,尼堪按照豪格的布置,修筑了多条沟壕,起出的土砂也悉数筑成胸墙,布置大小火炮数十门,火枪兵也有两三千之多。

    可以说,这里就是一个缩水版的通州城。

    刘良臣得令后不敢怠慢,引着手下三四百马军奔到了尼堪处听令。

    鞑子探马的禀报,郑军放到前面的骑兵很少,故而,尼堪他想要亲自去看一看。

    只是尼堪手下根本就没马甲,他身边围着的百十八旗马兵,里头一多半是步甲,剩下的是他戈什哈。

    “走,他们去前头看一看!”

    根本不给刘良臣说话的机会,尼堪一鞭打在马后臀,战马嘶鸣声中嗖的窜了出去。

    “父亲?”刘泽洪看了一眼自己老爹。当初刘泽清军大败,他索性就引着五六百士兵投靠了的满清,因为他爹的原因,刘泽洪丁点处罚都没有,反而成了鞑子的参将。

    有一段时间里,刘泽洪做梦都是笑眯眯的。深以为自己投降的是时候。

    大清铁骑无敌,英亲王阿济格只带了三万八旗大兵就横扫十数万明军,饮马长江,杀得大明的北伐军望风而逃。如此的王朝,岂还有真正收复失地,恢复神京的哪一日?

    笑话了。

    也就是说,大清日后至少也是个北地之主,至少也是大金国第二,有着百十年的国运。

    而要往大了说啊,那保不准就跟蒙元一样,眨眼就要席卷南北,统一天下呢。

    也就是在说,他刘泽洪不仅保住了小命,还能安稳的得享荣华富贵。

    他的投降真的是投对了。

    刘泽洪曾经不止一次这般的想到。

    然而谁能想到局势变化会是那么猛烈,那么快?

    大清才脚踩着大明,割下了一块肥肉,郑芝龙就半道上杀出来,反手给了大清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是绝对的猛烈啊,看的刘泽洪心里直发毛。

    兖州之战阿济格败得太脆了,那可是八旗的支柱力量,叫刘泽洪这种无耻之人心里少不得要起嘀咕。

    大清国刚刚起的势头,就给郑芝龙这一巴掌给抽没了啊。王牌主力,纵横无敌的八旗铁骑还跪的那么干脆,这大清真的有天命吗?

    今后看啊,这南北朝还是南北朝。不过这北朝的主人不见得是大清,而也有可能是郑家人。

    随着那一战的消息越发多的传入他的耳朵,刘泽洪心里就更把满清看低了三分。

    郑家人可也准备夺天下的,还就要在齐鲁着手,那鞑子主力以多打少都干不过郑军,他们日后真还能得好吗?

    想到他所认知的郑家,这大青果怎么看都是要遭殃的。

    然这仅仅是一个种子,想要生根发芽并且茁壮成长,那还需要阳光、水和肥料。

    而郑芝龙马不停蹄的引大军杀到津门,转而进攻燕京来,郑鸿逵又引兵在津门登陆,叫其实力大增,上五万郑军气势汹汹奔来,这就是他所需要的阳光,这就是他说需要的水和肥料。

    它们来的出乎意料的快,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就叫刘泽洪心中的种子长成了一颗大树。

    刘泽洪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自己爹。刘良臣投鞑都十几年了,妻妾也娶了好几个,可就是没留下一个种儿。别说是带把的了,就是不带把的都没有。一跟刘泽洪相见,那真是恨不得把儿子拴在裤腰带上,上茅房都舍不得撒手。

    几次喝醉了抱着儿子大哭,然后说刘良佐的好,人家这当大伯的做的地道。一点没亏待大侄子。把侄子提拔为参将,就是亲儿子也就这样了。

    所以骤然听闻了刘泽洪的话,刘良臣虽然吓的自冒冷汗,却半分大义灭亲的心都没有。

    相反,随着郑芝龙大军一日一**近通州,刘良臣也下定决心了。

    “天下若只有明清,为父必选大清是从,然而这世间还多出了一个郑芝龙。”刘良臣想着自己听到的见到的,想到大清在郑芝龙手中吃掉的那些亏,“郑氏仗着枪炮犀利,可是废了八旗最引以为豪的勇武。这再好的身手也一枪撂倒。”

    八旗里的那些个白甲兵,那真的是生死中磨砺出的强兵,身披重甲,以一当十都是小菜一碟。

    但面对着枪炮也一样不堪一击,你只需要轻轻扣动扳机,一颗不值一钱的铅弹就能夺走一个百战勇士的性命。

    “如今的天下人谁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八旗?只要有足够多的枪炮,只要在铸造枪炮时候不偷工减料,制造药粉时候不偷工减料,军兵操练时候再严格一些,能不滥射盲射,这八旗就不足为惧。”

    刘良臣言语里充满了感慨,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见解实际上是多么可笑的,但他就这么认为,而且深信不疑。

    满清八旗一次次败在郑芝龙手中,全都是夯实这一论点的证据啊。

    就跟前面说的,郑芝龙对满清最大的打击并不是他战场上打杀了多少八旗勇士,而是叫人看清了如何击败八旗,叫人看清了击败八旗的法子。

    这天底下这般想的可远不止刘良臣一人。

    “郑芝龙也好,大明也好,全都不缺钱粮火器,只要用心,你别看明军败得凄惨,但他们用不了两年就能拉出一支操练娴熟的火器大军。如此反而比大清更有机会重整河山。”

    刘良臣言语着说,说的刘泽洪止不住的点头。姜还是老的辣,老爹这是真知灼见。

    对比刘泽洪只是觉得满清不好,觉得郑芝龙要在齐鲁着手后,满清便就将很难再有作为,甚至未来有生死之忧,而大明现下里看却是安稳的很。加之满清频频拿汉军做炮灰,完全不把汉兵当然来看待。这叫刘泽洪潜意识里就不愿为满清效忠。

    刘良臣的看法则更有见底,着眼也更加长远。同时也更加的可恨。

    因为刘良臣之所以愿意反叛满清,那完全是从利弊角度出发的,而不是民族大义。

    这种人眼光再明亮,本领再大,也有害无益。

    他们这对父子,那还真是一对父子呢。

    ……

    张家湾城外。

    尼堪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走,咱们往顺着运河往东看看。你等且小心一点。郑贼士气高昂,其部马军虽少,战力却是不弱,别吃了亏!”

    刘良臣立刻按照命令而行,手下的三四百马军四下撒开,将尼堪一行人牢牢的簇拥在中央。

    清军这几日的伙食很不错的,拿中午这一顿说,肉骨头汤+白面饼子+肥肉片,巴掌大,一指厚的肉片子,一人两片,馒头管够。

    这危急关头,鞑子还是很大方的,每日两餐也改做了一天三顿,在学习郑军。

    不过刘良臣部下并没有几个露出笑脸的,甚至有人都禁不住愁眉苦脸,一副哀容。中午的肉片很香,但这却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餐。

    刘良臣使了个眼色给几个军官,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先前也曾一脸哭丧的跑来他这儿求取良策。

    他们这里可是通州战场的一个重要支撑点啊,那必然也是郑军进攻的重点。就鞑子那不拿汉兵当人看的样子,这一战打下来,通州镇绿旗真不知道还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然而郑军不止对鞑子手下不留情,对于二鞑子也痛恨的很。他们就是想投降,可那传说中的“劳动改造”似乎也绕不过他们。

    “总镇,这打也不是,降也不是,兄弟们真是走投无路啊。郑军眼看就要杀来了,您发个话,也给兄弟们指条路,咱们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自当是给皇上给大清效忠。”刘良臣一开始还挂着一幅忠臣样儿。“休要乱生心思。好好吃几顿饭,跟着贝勒爷打一场就是!”

    “总镇,兄弟们真不是诓您,您还真的给鞑子尽忠啊?郑芝龙都打到通州了。”

    “总镇,对面的郑芝龙就在津门落脚,他们一次不行,来年还能打第二次啊。”只要郑家发兵关外,满清能视而不见吗?

    而满清只要出兵去救关外,人家就能立马乘船来津门登陆,这是个解不开的套!

    刘良臣看着身边这几个一脸焦急的绿营军将,那神情不像是在作假,心中寻思着,这几个人怕是真的对满清起了二心了。便呵呵的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为大清效死,那何不多吃点饭,等过会儿碰到郑军了,就撒丫子往南跑去?”

    语气就像是在说笑话一样。可几个绿旗军官却不会以为刘良臣在说笑。

    “往南逃?”

    “你们一不愿意为大清效死,二不敢投降郑军,那除了往南去投奔大明,你们还有其他路么?莫不是要去投靠流寇?”

    刘良臣这话明着是在说眼前的诸将,实则是在说他自己啊。他就是不看好满清的未来,不愿意给满清效死,又不敢投效郑家,所以只能联系南面的大哥,联系朱明的锦衣卫。

    真的万幸啊,他大哥还在南明呢,还依旧是手握兵权的一方总兵官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家都是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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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在乎他们是不是临阵脱逃,都已经对满清起疑心了,还会在乎临阵脱逃不脱逃吗?

    “郑芝龙大军杀奔燕京,北直隶和中原尽数空虚,我等正好拉着兵马奔南去。”刘良臣道出了自己的计划,“这郑清之战谁胜谁负都与我们无关,等到他们分出一个胜负的时候,咱们早就到了大明地界。”

    “自甲申年后,我们还是第一支背虏降明的队伍,大明朝就是把我等架起来做个牌位,也必然不会亏待了我们……”

    不得不说,刘良臣盘算的真的很通透。

    如是,早已经统一了盘算的几个人就全利索的行动起来。

    尼堪的军令传来后,刘良臣人就笑了。“天意如此,那时间就定在今天了。本将带着马军先行一步,就在安桥等着你们。你们也一个个干脆些,郑军枪炮一响,利索的往南逃就是。”

    最后笑着吩咐说,“去叫人杀猪宰羊吧,现在就做上,等郑军打来时候,你们也能下肚了。叫弟兄们全都吃好喝好,完事了好上路。今晚上谁也别想休息,一定要过了卢沟河,奔出三五十里去!”

    人都走完后,刘良臣身后的帐子里转出一个亲兵模样的人,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

    话说刘良臣心中有了寻思后就想到了自己兄弟,然后可不就跟锦衣卫搭上了关系了么。

    黑冰台一直在行动,大明的锦衣卫也非一成不变。虽然他们没能撬动多少清军的根脚,但也在努力。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说的,现在这不就是了。

    马军没奔出去多久,两边就撞头了。

    那是距离张家湾十来里的一个镇子,现在已看不到一个当地百姓,整个镇子仿佛被废弃的鬼镇一样。

    两边都是很传统的东方骑兵。

    郑军骑兵不善骑射,兵力有两个队,而通州镇的绿旗马兵更不擅长骑射,尼堪带领的那百十人也没冲在最前,所以双方真的很半斤八两,都是四五百马军撞面。

    尼堪想都不想就下令刘良臣和博格(他的侍卫)带兵杀上去。郑军的马兵一直不多,但他没想到郑军派出的先头骑兵竟然只四五百人。

    鞑子现在至少对自己的单兵肉搏战力极有信心了,马兵也好,步甲也好,肉搏能力他们还没丢。

    双方兵力相当,自己这边则有百十个八旗的勇士,骑兵战岂有不胜的道理?

    虽然只是几百人马,但拿下对面,那好歹是一个开门红不是?

    吉利。

    本来只是想见一见郑军的尼堪见到对面只有这么点骑兵,那立刻就生出了吃掉对手的心思来。而对面的李士元更是没有后退的理由。

    两下马队一遭遇,立时就进入厮杀状态。双方兵力相当,但尼堪自持八旗肉搏战了得,郑军则因为不少人手中都有把手铳,全都信心爆表了!

    “杀啊……”

    博格挥刀大吼着,这边的李士元也舞着大刀,高叫着冲锋。两边的战马都没有奔驰多远距离,马力充沛着,那就只有开杀。

    博格带领的八旗兵来源相当复杂,有尼堪身边的戈什哈,有他旗下的奴才包衣,还有步甲里精于马战之人,但总的说来素质真不差,尤其是把骑射扣除之后,那战斗素质真的不弱。

    至少一个个都马上功夫了得。

    要是只刀枪上说话,这百十人能跟郑军一个队的马军掰腕子。

    在博格看来,这一仗他们赢定了。郑军才四五百马军,看到他们竟然还不逃,那就是自己找死。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算盘完全落空。

    他本是让刘良臣带兵打头阵,然后自己率余下人马跟进,旗兵大爷们是要在关键时刻才发力的。可是现在刘良臣干了什么?他带着手下的三四百骑兵在两军阵前转了个九十度大弯,向南跑了。

    他带人向南跑了!

    不仅如此,刘良臣这么一跑,可直接把博格带领的那些鞑子兵给一下子亮在了已打马冲起来的郑军骑兵的面前。而他们却还在小跑呢。

    “刘良臣……”

    博格呲目欲裂。如此这个时候刘良臣还在他跟前,他能一把拗断刘良臣的脖子,剥开刘良臣的肚子,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比黑炭还要黑!!!

    这鸟人投效大清可都十几年了,大清没有亏待他啊。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连愤恨刘良臣的时间都没有了,“冲,冲,都快冲起来……”

    现在他们先要动起来才是最紧要的。

    尼堪也恨得只想吐血,这刘良臣真的该杀,他带着队伍临阵脱逃了,却把博格乃至是尼堪都害惨了。

    真不愧是祖大寿的手下,辽东军的出身,这“阵前转进”果然是拿手好戏。

    早前祖氏闻名江湖的一大绝学——临阵玩转进,敌前卖队友,让满清好几次轻松的赢得大胜。现在这项绝学在刘良臣身上重出江湖,可惜掉进坑里的人却是当年的受益者——满清鞑子。

    是一报还一报吗?反正这消息后来传到郑芝龙耳朵中的时候,他是哈哈大笑。

    更重要的是,李士元抓到了尼堪。

    “蓬”的一声,尼堪胯下的战马就同一匹奔跑的郑军骑兵马匹撞到了一块,既然跑不掉了,那就拼死一战,这点勇气他还是有的。

    双方同时人仰马翻摔倒在地上。只是灵活的郑军先一步跳了开,滚落马下后虽也伤的不轻但总算没丢小命。而尼堪呢?整个人被歪倒的战马砸下了下面,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他的胳膊抬不起来了,被战马压在身下的右腿又一阵阵钻心的疼,肯定也断了,这么着还要能在战场上逃脱出去,他就是福星在世了。

    落到郑军手里他肯定就是个死,但是要这么就死了,他真是不甘心啊……

    ……

    通州城内。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刘良臣他跑了,还害死了尼堪贝勒。”

    豪格猛地从一幅硕大的通州地图前转过身子,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禀报的戈什哈,整个人都懵逼了。

    “你说什么?”

    “王爷,是刘良臣那个狗才临阵脱逃,尼堪贝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战死。身边的上百马兵也全军覆没。”尼堪不是没逃,刘良臣一跑,他就转身去逃。博格带着半数人冲上去拼命好掩护他,却被发疯的李士元带人追了上。

    郑军砍掉了尼堪的脑壳,挑在长矛上,在张家湾外耀武扬威的,同时也把刘良臣卖了个干净。

    戈什哈脸上带着股咬牙切齿的恨。

    豪格整个人都禁不住一晃,尼堪死了?还是死的如此可笑?直接叫他一时无法接受。他心中想到了一句汉人的俗语:树倒猢狲散。

    可现在大青果明明还没有倒下,怎么就已经有那猢狲先就散开了呢?

    两手一用力,手中的一根竹鞭断成了两截,接着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张家湾情形如何?”

    “屯齐贝子已经接掌全军,但张家湾……,人心惶惶。满汉互疑,军心动荡。”

    “叫屯齐尽力而为吧。”豪格胸中沸腾的杀意都要把整个人融化,在他眼中,整个通州镇绿旗汉兵都该死。可是,现实叫他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他必须咽下这口气。

    一切都要等大战结束后再说。

    戈什哈领兵退下去,豪格两眼里的杀气几乎凝实,叫周遭的戈什哈、随从全都一凛。“滚!都给本王滚下去!”

    转眼大堂内就只剩下豪格一人,他再压不住火气,拔出刀架上放着的腰刀便狠狠的劈砍在桌面上,但口中却不住的告诫自己,“忍住,忍住。自己一定要忍住!”

    通州之战还没有真正打响呢,就是丢了张家湾,他在通州的布置还在,他手心里的主力还在,这仗还有的一打!

    郑芝龙才不会给鞑子整顿军心士气的时间呢。当天下午就对张家湾清军发起了进攻,趁热打铁,落井下石么。

    然后不出所料,彼处的阵地修筑的很像模像样,张家湾城也是挺坚固的,可军心震荡,士无战心,郑军的枪炮还没打响,他们先就起了鼓噪。这边炮声一开,那立刻的就有绿旗兵溃逃。

    也就是尼堪的脑袋被郑军马兵高高举着示众的时候,绿旗兵们就都听说了自家总兵干的好事,军中立刻就起了谣言。什么谣言呢?就是鞑子要把通州镇兵马一个不留的全杀光,还给尼堪陪葬的谣言,那军心要还不震荡就有鬼了。

    所以,近万兵马稀里哗啦的就兵败如山倒,大半人往通州跑去,但也有三两千人往南逃。

    郑森发现了也不叫人去追。用屁股都能想到这些人跟先前落跑的刘良臣有关系。

    上万清军逃到通州城下的时候连三千人都不到。别看张家湾距离通州就五里地,扣除了两边的城外阵地之后,那直线距离就更近了。两三里地,就是步兵也能撒开脚丫子一口气跑到头。

    可就是这么短的距离,随着郑军马兵的冲刺劫杀,大群的绿旗兵丢掉兵器跪倒在了地上,也就是是屯齐引着手下的八旗兵真心的打了一下,好歹是趁着郑军立足未稳的档口,逃了出来。

    不然啊,那张家湾满汉万把军兵,非全军覆没了不可!

    通州的清军主力眼睁睁的看着,却没人敢去出兵接应。豪格也不愿意冒险。

    张家湾已经事不可为,及时止损才是第一,还继续往烂掉的’买卖’投资,那只会赔的越来越多。

    可这般一来对通州清军的士气打击之重,便就可想而知了。

    ……

    燕京的睿亲王府。

    多尔衮脸上满是凝重,冯铨的这个提议叫他有些犹疑,“这般做会不会引起八旗内部的不满呢?”

    他可是很清楚自家的权利那是建立在满八旗的基础上的。

    “摄政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唯今之计,只有此法可解我大清危机。”

    扩充汉八旗,大肆的扩充汉八旗。

    这样八旗的人丁不就充足了么?大家都是旗人了,你还能不为大清效力效死?冯铨现在肯定不知道刘良臣的作为,那刘良臣他也是旗人啊,汉军正黄旗的。nten

第三百二十八章 通州都到了,燕京还远吗?

    多尔衮的提议可是叫燕京城内一片震荡,扩充汉八旗,不是一两个牛录的扩充,而是一两百个牛录的扩充,并且是持续不断的扩充。

    这是要翻天啊。

    蒙军旗拢共才二百牛录,满八旗加在一块也才三百个牛录,汉军旗本就不比蒙军旗弱,现在还要翻倍的扩充……

    那想都不想就能知道汉军旗日后在满清政坛上的份量将会大大增加。

    这消息眨眼就送到了豪格手上,后者心里头也生出了无数念想,但暂且都压下去。眼下战事为重!

    他必须要承认,多尔衮的这一招真的很妙。

    ——这是逼着被纳入汉军旗的汉人们不得不跟郑芝龙拼死啊,不得不效忠大清啊。

    “咱们大清的国运,是存是亡,就都在此一战!”

    豪格没有再玩虚的,召集诸将,开门见山的大声宣说。

    一张制作的精细的军用地图上,通州东南两个方向上都有大股红色标记出来。所有的清军军官都注视着那两个红色粗箭头,现场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了。

    “在座中人就没有不在旗的,郑贼对旗人有多恨,你们自个心里都清楚。”这个时期的绿旗高层也多是投降的如许定国、刘泽清之类的已经被编入汉八旗的汉奸国贼,或是如祖可法、柯永盛这等鞑子没入关前就投鞑编入汉军旗的人。

    大家都是旗人,都是郑芝龙的死敌。

    豪格的话没毛病。

    “所以大家伙还是忘了那些不该有的烦思杂念。”

    你们早就没退路可走了。刘良臣还能往南逃,那一是因为他还有个大哥在南面撑得住场面,二是因为人家逃的早。那现在呢?通州城往南的路早就被郑军给堵住了,谁还能逃得过去?

    “这接下的通州之战,就让那些南蛮瞧瞧咱们八旗勇士的厉害!也都为自己搏个前程,但凡是作战英勇的,摄政王已经给出了说法,不分贵贱高低,一律抬旗。”

    哪怕只是汉军旗呢,这在大清也是一大荣耀。要知道,原时空里,大名鼎鼎的年羹尧还是包衣奴才呢。

    豪格这一刻真心觉得多尔衮大肆扩招汉军旗是一个妙招。

    只要把人纳入八旗了,这就是逼着汉人们不得不忠心于大清啊。当然,刘良臣那样的败类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总比眼下要强。

    所有的人都满脸血气的气昂昂出门,仿佛一个个都不晒郑军一样,豪格也换上了一身结实的盔甲。

    同时间里,士气高涨的郑军也已经逼到了通州城外。郑鸿逵引着兵马在南面,郑芝龙带着主力在东面——至少有三万大军,排列在通州城外头。

    一门门大炮还拖在队伍的后面,拉的老远老远。

    队伍里牛全部用来拉拽大炮,还有马驴骡子。

    虽然走的是官道,可五斤炮,以及一些八斤炮,连同炮车后都两三千斤重的,太重了,每一门都需要用两头犍牛加四匹骡马拉拽,才能让大炮的移动速度赶得上步兵的行进速度。

    炮兵部队迅速架设大炮,另外一群护兵选择了合适的地方后开始着手修筑炮兵阵地。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绝对没有错。当郑军最早拉来的三十门五斤炮对准通州城狂轰猛炸的时候,一个个炮兵阵地就都已经修筑完毕,八斤炮、五斤炮迅速推进到炮兵阵地中。

    清军承受的压力更大了,大炮产量始终不足的清军在通州城布置的重火力只有少少的二三十门。毕竟背后的燕京城也是重点。

    就这火力怎么能跟郑军打炮战?

    也亏得豪格根本就没这么想。

    那些修筑的挺坚固的胸墙在一颗颗铁弹的撞击下,或是轰然倒塌,或是已经摇摇欲坠。

    不过要硬啃下鞑子的阵地,只靠大炮的轰击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们才不会跟郑军正面死磕呢。说真的,别看郑芝龙拉起了那么大的火枪队伍,但排枪击毙式的硬怼在他这几年穿越时间里又出现过几次?

    人都不是傻瓜,没人会明明怼不过,还要硬怼。

    尤其是把自己人当宝贝金疙瘩的鞑子。

    他们要是那么头铁,老奴病死了之后,就该起大军二度攻打宁远城。

    郑芝龙对此早有准备。

    第一是盾车,改装后的大型盾车。虽然还是挡不住红夷大炮的轰击,但至少弗朗机炮、小炮,乃至是红夷大炮打出的散弹,它们是不怕的。

    一二百辆盾车齐齐推出去,清军的大炮就是要轰,也不可能全半道轰趴下吧?

    而且前装滑膛火炮的有效射程比之线膛枪来也远不了多少,精准度更是没得比较。就是这些改进后的重型盾车都被半道轰趴了,它们也是狙击手的掩体。

    第二招就是掘土挖沟前进,照他的设想,那是可以参照亮剑中李云龙的壕沟投弹战术。

    之前在沧州时候就已经证明了投弹战术的正确性,这沟壕投弹,顶多是先来那么一段僵持。

    清兵肯定能发现那沟壕,也一定会投弹阻止。但就他所知,鞑子可没有专门的训练过投弹,而恰恰相反,后者却是郑军新兵训练诸科目之一。

    郑芝龙有足够的把握对付豪格的铁桶阵,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他现在的时间的确紧张,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济格的马军就从关外回援了。但三两日的功夫他却还在通州城下耗得起。

    一把把铁锨握在郑军的手中,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挖掘出一条通往清军前线的战壕。

    所以,当炮声开始的那一刻,在炮兵阵地开始修筑的那个时候,他们就也已经开始了。

    在宽阔的战场上十条壕沟齐齐发动。就跟那法老之蛇一样,飞快的向着清军阵地蔓延。

    豪格站在通州的城门楼上,望远镜下把城外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楚。只是他的目光全被一辆辆盾车和一个个散开的火枪兵给吸引去了。

    “告诉巴克豪斯。他要能把郑军的盾车通通打碎,本王赏他们白银万两。”

    而对于郑军的掘壕前进,豪格却还没有感受到什么致命的威胁。

    就是前线的清军,目光也全都集中在盾车身上。

    鞑子们对它简直太熟悉了。

    整个明清战争,说到底就是鞑子厚实的盾车和明军低劣不合格的火器之间的较量,盾车在鞑子们的眼中是一等一的威胁。

    “轰轰轰……”

    通州城外的最前沿战壕中,铁青的炮身泛起幽幽的冷光,好似能夺人心神一样,几门红夷大炮就被隐藏在其中。

    与当初郑芝龙打热兰遮城堡时候的布置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大型的凹圆,三两丈方圆,深浅还没有末过炮车的车轮,可以想象一下后世的半地下室。几门大炮就安坐其内。

    炙热的炮弹喷薄而出,一道道耀眼的流星滑过,伴随着震耳的响声,必有一股股的硝烟升腾。

    郑军在尽最大努力的开炮,他们更是在全力以赴的开炮。要是被盾车推到了眼前,那迎接他们的可就是郑军的手雷枪子了。

    盛夏里,通州城外的风儿也吹不散天空的硝烟,因为那一片片硝烟刚被卷走,另一股股硝烟就已经再次从战场上升腾。

    “轰轰轰——”

    “轰轰轰——”

    随着一个又一个炮兵阵地的建成,随着郑军一门门大炮的就位,清军的炮火彻底被碾压。

    巴克豪斯最倒霉。为了豪格颁下的重赏,他是不顾危险的奔到了第一线,亲自定间距,瞄角度,恨不得放个屁就把对面的盾车群给全部崩飞了去。

    但屁用没有。他根本就想不到郑芝龙这次玩的就是碾压。

    清军放在一线的几门火炮露面了后,他就下令给各个炮兵阵地,一家分一个,对准了打。只要对面还冒烟,那就盯着猛打。

    他就不信这么多大炮的集中攒射,就能没几个瞎猫撞上死老鼠的。

    那当然有撞上的了。巴克豪斯就是苦主。虽然没被炮弹削掉脑袋,也没碰上药粉桶殉爆,但零碎的炮车却险些要了他一条命。

    整个人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就仿佛是一个刺猬一样,身上扎满了一根根木刺。

    豪格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来。

    而在一线指挥的冷僧机脸色更加青白,嘴唇紧紧地抿着,举在手中的望远镜都快被他握变形了。

    他可看的清楚,对面的炮弹噼里啪啦的打过来,虽然大部分都落空了,但总有幸运的。一颗铁弹直直的命中了炮车,把笨重的炮车打个稀烂,崩裂四射的木头碎渣还杀伤了好几个周边的炮手。而大将军炮的炮管被这一撞整个的翻腾了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到炮车残木前……

    “打,给我继续打——”容保咆哮着,怒吼着。

    对面郑军的盾车还多的很呢,他这儿先就一门大炮给报销了。

    他当然愤怒,也只能愤怒。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样呢?

    “轰轰轰——”再一轮炮击打来。

    这会清军的大炮没有遭殃,但一处炮位前方的胸墙去接连命中,炮弹打的尘土飞扬。

    “咚——”响亮的撞击声从施琅不远处传来,崩裂的碎木片四溅飞迸。伴随着盾车对的靠近,清军的火力是越发凶猛了。

    不止是红夷大炮,大弗朗机炮之类的东东也纷纷开火。

    惨叫声中,他转头去看,却见猛地一道虚影从额前晃过,以施琅的反应力根本不及躲闪,接着感觉到额上一热,一溜鲜血就已经滴到眼角……

    “啊,将军!”身边的亲兵大惊失色,忙提着盾牌抢步到施琅身前。

    “没事!”施琅抹了抹额头,小伤口,别看冒了那么多血。“去告诉弟兄们,用力的推,越快到了鞑子阵地前,咱们越安全。”

    大弗朗机炮、小佛朗机炮、威远炮等等,那威力再不如红夷大炮,它们也是大炮。打中的次数多了也会把盾车前头的挡板个砸碎。

    “推,继续用力的推。大伙儿都加把劲,这通州都到了,燕京还远吗?”施琅回过头来就冲着前面推盾车的士兵们大吼着。那郑军的大型盾车三五个人就能推起来,但这改进后的盾车却是十个人在努力的推动,也依旧慢如蜗牛。

    因为啊,这些个盾车的挡板后头全是一袋袋沉重的土砂,如此才能抵挡的住散弹和抬枪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青果不做崇祯第二

    战事已经打响,张家湾先就失守,上万清军一触即溃,更出现了总兵官临阵叛逃,贝勒爷因之丧命的丑事,黑冰台岂有不给鞑子大肆宣扬一番的道理?

    几乎就在豪格的军报送入燕京的同时,那儿的黑冰台也收到了指令,很快一张张小报和一道道谣言就在燕京城内散播了开来。

    全城大哗!

    张家湾清军的战败,很多人都可以接受。毕竟他们只有万把人。

    但被他们所接受的战败是力战之后的战败,而不是如此可笑的战败。

    刘良臣和尼堪的消息真的很打击人。

    就是对鞑子再有信心的人,那一个个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过燕京城大小城门全被看住了,谁也不能出城。

    紫禁城里,满汉文武大臣们悉数都到了。

    并没有上大殿,而就在坤宁宫的暖阁里,一盆盆冰山摆在四角,却还依旧叫不少人热的汗流浃背。

    与人心惶惶的燕京城不同,这些满清朝堂上的高层大员们神态倒还镇定。

    张家湾的失败虽然损失不小,可这却并不能代表着通州之战就一定失利,更不代表着豪格铁桶阵的失败。尼堪的死,刘良臣的叛逃,都是意外因素。

    所以,满清的大盘还在。

    布木布泰的底气还很充足,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郑贼逼近京师,绅民惶恐,人心不安。朝廷在这个时候就该放出话来,叫绅民百姓们安心。我大青果是不会做崇祯帝第二的。”

    燕京城要是丢了,满清的大业才真正的遭受重创呢。所以啊,那些劝她带着小皇帝西巡、北狩的话,都是放屁。

    大清必须就立在燕京,动也不动。

    “摄政王,你说是也不是?”

    多尔衮表现的很恭敬,“太后英明。我大清南扫朱明,西压李顺,天命所归,国势正兴。此番只是主力用以他处,为郑贼所趁,方叫其杀到了京畿,却也是风过无痕,岂能撼动大树?”

    当下就由小皇帝下了一道旨意,重申大清朝堂之决意,守住燕京城,肯定不会逃避的。

    “你们都下去吧。”

    坤宁宫后殿,多尔衮把手一摆,苏茉儿等一群奴婢全退了下去。

    多尔衮抱着布木布泰就滚到了床上,一阵叫人面红耳赤的云雨之声传来,外头守着门口的苏茉儿如若未闻,整个人像一尊塑像,木木的站着。

    布木布泰都三十好几了,在如今的时代,那是绝对的半老徐娘了。而以多尔衮的权势,他什么样的美女拿不到手?之所以每每进宫来滚龙床,那最大的原因就是那种叫人欲罢不能的刺激。

    躺在他身下的是黄台吉的庄妃,是小皇帝的老娘,这种身份上的刺激感才是最让多尔衮享受的。

    至于说爱卿,那真就呵呵了。

    “怎么,还是不放心战事吗?”事后,进入了圣贤时刻的多尔衮抱着布木布泰说。

    “我怎么能放得下心。郑芝龙都打到通州了。”坦诚相待的布木布泰,脸上再没有了先前面对朝臣文武时候的好以整暇。

    “才打到了通州,又不是打到紫禁城了,慌什么慌?”

    看着怀里人脸上露出的焦虑和忐忑,多尔衮心里反倒更绝的喜欢了。

    他不喜欢布木布泰那种老神在在的样子。

    所以每次滚龙床前他都要好好的酝酿酝酿,甚至都事先服送了药丸,那就是为了叫她失态……

    现在看到布木布泰的表情,多尔衮心里那是一个舒坦,能叫这么个有心计的老娘们露出小女子的模样来,他真就跟喝了蜂蜜一样。

    你布木布泰再有能耐,拉拢这个,拉拢那个,现在不还是要靠男人嘛?

    “就算豪格不济事,咱们还有燕京城呢。”

    “别看崇祯皇帝一战没打就跑掉了,这城池坚固着呢。八哥在的时候,我大清几次杀到城下不也没能拿下么?”

    与朱明一比,满清这次‘灾难’算什么呢?

    “那么大的城池,数十万之多的百姓,青壮有的是,看个火头还不够吗?且不说那郑芝龙还敢不敢肆无忌惮的放火烧城了,就算他还敢放火来,我也早有准备。”

    各处安排水龙队,组织人丁准备救火,同时拆房子,搞出隔离带。全是防火的招!

    “何况还有十二哥呢。”阿济格就算是现在才回过神来,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带兵回援了。再留出半个月,这就足够阿济格带着马军把齐鲁东半个中原搅得一塌糊涂了。而多尔衮他手中握着几万的兵马,还有燕京这座坚城,还抵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吗?

    别看张家湾之败叫满清挨了当头一棒,多尔衮却根本没放在眼中。

    ……

    “杀啊……”大批的火枪兵挺着刺刀与冲上来的清军杀到了一块。

    豪格吸取了当日在沧州的教训,通州城外布置了足足三条防线,而且每道防线都不再是孤单单的两条战壕了,而是好多条。大批的军兵就隐蔽在后头的战壕中,只要前面的兵马能短时间里堵住郑军的兵锋,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冲上来。

    当士兵大批大批的绞杀做一团的时候,那需要考验的可就是真正的硬实力了。

    “噗嗤……”刺刀捅穿肉体的闷声不时的传来,不知道这一刻多少清军发出了惨叫,又有多少清兵跪倒在了地上。

    绿旗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也就是那些个八旗步甲,成为了清军真正的支柱。

    “大哥,这般厮杀……”

    郑鸿逵首先有些撑不住了,在他眼中郑军将士都是绝对的精兵,排枪击毙,比知道能打死多少鞑子。可现在却就这般的与鞑子肉搏,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啊。

    更重要的是不值当啊。

    “咱们才死多少人?咱们又有多少人?别的不说,就一个齐鲁都上千万。而鞑子呢?他们又才有几个人?”

    这个道理郑芝龙已经给郑森、郑芝鹏、郑芝虎讲过了,现在他就再把这个道理告诉郑鸿逵。

    “不过这进度还是缓慢,让其他三面也都打起来。”最大限度的给敌军以压力。

    郑芝龙心里可一直记挂着关外的阿济格呢,他可没打算在通州待太久时间,这要通州城一直是眼下这个打法,那一时半会儿的可就走不动了。

第三百三十章 卑鄙,太卑鄙了

    许是沧州教训挨的太深刻了,豪格在通州摆出的阵仗真的比沧州时候强出了许多。

    与郑芝龙看来,其中最大的改进并非是火炮增多了多少,也不是壕沟多了几条,而是豪格思想目的上的转变——从拒敌于外,从想占郑军的便宜,用自己极少的伤亡换取郑军极大地伤亡,变成以拼消耗拼人命为主了。

    豪格现在追求的似不是要把郑军彻底拒绝在通州城外,拒绝在清军的防线之外,而是要用自己手中雄厚的资本,一点点一点点跟郑军打消耗战,他要的是时间!

    因为只要关外的阿济格能回来,郑芝龙就不可能再放着空旷的大后方而置之不理!

    骑兵可不是步军,就阿济格带领的马甲,他们直接往中原齐鲁插过去,不说攻城掠地了,也不说屠城啥的,就是随意的祸祸几个县城,来几场烧杀抢掠之类的,制造出几十万难民来,驱赶着往齐鲁涌过去,那郑芝龙能不回兵吗?

    阿济格军的重要性并非是他这支兵马的战斗力,而是他这支军队是骑兵,是可以轻轻松松的往南杀到开封,再往东杀穿齐鲁的。

    谁叫郑芝龙的实力还没发展到合格线呢?

    只要大军出动,那后路就一定有问题。这还是他只盯着满清打的缘故,要是再跟朱明起了刀兵,郑军两面受敌,能牢牢地掌控着齐鲁就是万幸!

    所以,阿济格什么时候能赶回燕京,这真的很重要。

    虽然还有一种可能是,阿济格率军回援燕京后,就跟郑军死磕起来……,然而这可能吗?鞑子也不是傻子啊。多尔衮、布木布泰,聪明人多的是!

    可是老天爷不赏脸。这上午时候还艳阳高照,下午不等太阳偏西,天色就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了。

    郑芝龙本来打算用一个偏招,他记得有几部抗战神剧里,土八哥们用辣椒面做炸弹扔进鬼子炮楼里,这电视效果是很搞,可历史上却也真的就有过这一幕。土八哥们缺重武器,那如何对付碉堡呢,那就用辣椒面把鬼子熏出来。

    把迫击炮弹里的药粉都倒出来,先装辣椒面,最后再把炸药装上,最后把引信再拧上。那辣椒面的威力对付起钢筋混凝土工事里的鬼子绝对是无上利器。

    如今这年头,迫击炮弹是不行了,但还有臼炮炮弹不是?

    之前挖到鞑子阵前的那些个沟壕,现在已经发叉了。一根藤上七个娃么,我在前头多开几个头,三叉戟五叉戟的整出来,几十门臼炮打那种加料的辣椒炸弹,保证战壕里没人能受得了。

    如今这个时代,辣椒这玩意儿才从美洲传入中国不久,怕是很多人都还没尝过。骤然间被辣椒面一呛,没人能受得了。

    经过了昨儿今两天的厮杀,郑芝龙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豪格的想法。就准备下午时候给他来次狠的。结果老天爷却变了脸。

    一看天要变,赶紧让人在炮位上搭建防雨棚。虽然很多人调笑说,这是老天爷在可怜清兵,但不知道多少郑军官兵心里就是有着那么一丝儿不爽。

    周全斌百无聊赖的躺在床铺上,这个位于张家湾附近的村落已经成为他们营的宿营地了。村子里的百姓很有一部分人逃走了,留下了不少空屋子。郑军把余下的百姓集中到了村子南头,自己就住进了空出的房屋中了。

    还别说,这感觉真比随帐篷要好得多。虽然闷热,可至少不受潮气了。

    一个院子一个棚,周全斌光着上身,但这还算整齐的,屋里头另外几个摔扑克的家伙,一个个赤条条的,有一个输的最惨的,真一丝不挂,小鸟都在外面吊着,也不嫌害臊。

    扑克是郑军军中所允许的一种娱乐,这可不是郑芝龙发明的,而是郑军军中本就有的东西。

    舶来品,欧洲人的游戏,在郑军中有所流通,但绝对不是最盛行的。

    那时候郑军军中可没有禁du,摇骰子才是他们的挚爱。

    但现在摇骰子不被允许了,扑克就也盼的云开见月明了。

    当然,郑芝龙还是给扑克发明了很多种玩法。这也就叫扑克游戏迅速的在郑军内外流传了开来。

    当兵的都喜欢赌两把。他们做的是掉脑袋的勾当,少不了有些人就看淡了生死,今朝有酒今朝醉。虽然他们一开始都是淳朴的汉子,可等到见惯了生死后,等到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有了依靠后,那性子还会一成不变吗?

    但也有例外,周全斌就不喜欢赌牌。比起赌牌,他希望这场仗能更快的打响。今天上午他们营的通知都已经下来了,大伙儿都在做着突杀去的准备了,结果老天爷一泡尿浇下来,全泡了汤。

    一直到黄昏时候这雨才停。

    “放……”随着一声令下,郑军阵地上的炮兵又开始忙碌来,隆隆的炮声霎时间响彻天地。

    周全斌爬上了屋顶,不止他一个人爬上了屋顶,很多人都爬上了屋顶,连着这个村落里剩下的老百姓里,几个半大小子都身手麻利的直接抱着大树,爬的老高老高。

    所有人都在观看炮群轰射的威力。

    一道道焰火把所有的潮湿都给抹掉了。滚滚硝烟风吹都吹不及,将整个通州都掩埋了起来。

    拜都缩着脑袋紧紧的贴着战壕壁,郑芝龙“出山”的第一战牛庄之战里就有他的身影,而现在这家伙竟然还活的好好地,胳膊腿,鼻子耳朵,也不少一个。

    当然他也没有出人头地,依旧是一个简单的小兵。

    现在以监军的身份蹲在战壕里,督促着周遭的绿旗兵们奋勇杀敌。

    看着头上一颗颗铁弹飞过,拜都实际上并不怎么害怕,这炮弹直接落到自己头上的几率太小了。而他的运气要真那么坏,那就是躲过了这炮弹,也还有接下的手雷雨和肉搏厮杀呢。

    五斤炮的轰鸣声中,臼炮的响动是那么的微不可查。所以,拜都直到自己眼睛突然地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接着鼻子就嗅到了一股辛辣至极的呛味,他都还不知道这味道从哪儿来的呢。

    “阿嚏,阿嚏……”拜都顾不得其他,整个人连打喷嚏带咳嗽,眼泪鼻子糊了一脸。

    “咳咳咳……咳咳咳……”

    无数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通州城外的沟壕区里响起。只是过了片刻,一个个清兵就不顾头顶依旧不停掉落的炮弹和对面、侧面冲来的郑军,狼狈之极地顺着交通壕往后面跑。

    “咳咳咳…咳咳咳……”天地间在这一刻都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在冷僧机不敢置信的眼睛中,在郑芝龙哈哈大笑的喜悦中,出击的郑军士兵毫不费力的就夺取了通州清军的第一道防线,不知道多少清兵在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毫无反抗的当了俘虏。

    “快,快,抢占阵地,抢占阵地。”带兵突击的施琅,脸上笑的仿如偷了蜂蜜的狗熊,这简直不要太顺溜了。

    这个辣椒炸弹端的了得。如果没有防备,铁打的汉子,任凭你再是能战,面对辛辣的辣椒粉,也照样全无抵抗能力。

    猛然间被辣椒炸弹的“毒气”所笼罩,通州四面,上万清军似都失去了战斗力,除去一部分强忍着逃回了后头,至少有三四千人在涕泪横流中当了俘虏。

    这些人被拖出阵地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那曲卷着身子躺在地表或是战壕中,撕心裂肺一般的的不住的咳嗽的滋味,真的好不好受了。

    “啪——”豪格愤恨的一拳打在城壁上,手皮都被打破了,空中顺风飘散过来的刺鼻气味儿已经说明了一切。“卑鄙,太卑鄙了!”

    任他搅破脑汁,也想不出这种恶劣的手法啊。

第三百三十一章 幸与不幸

    卑鄙不卑鄙的且放在一边,战场上讲究的是有用没有用!

    郑芝龙的这一招又怎么可能没有用呢?

    没用,豪格会气的破口大骂?

    就靠着这一招呢,一个上半夜,郑芝龙扫荡了通州城外两道清军防线,最里面的一处没能再接再厉,原因也不是辣椒炸弹不当用了,而是因为通州城外耸立着几个小棱堡。

    这还是巴克豪斯负责建造的呢。

    每个棱堡体量都不大,但再不大的棱堡也不是郑军也黑灯瞎火中就能拿下的。

    前线的施琅吃了个亏后立刻就喊停了。

    人家躲在厚厚的土护墙后头开枪开炮,你打都打不到人家,还能如何?天上的烟花一刻不停的燃放,叫你想要悄悄地摸近都不能。

    何况鞑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傻子,见识到了郑军的臼炮和手雷后,就给棱堡加了个盖子。

    大腿粗细的圆木一排排遮在头上,就是那臼炮手雷真的落到头顶去了,也伤不到下面的人。

    本来是露天式的棱堡,现在都有点封闭式的意思了。

    死拼硬打只是送死,鞑子现在也有手雷和散弹,人再多也没用。施琅见势不妙,立刻喊停。

    但总的说来,这一夜之间拿下了这般的成果,却也是厉害的紧了。

    天亮之后,郑军的炮击依旧震耳欲聋。可说真的,这对人家那些小棱堡来说几乎没用。

    棱堡的建筑特征不是高大,而是低矮,低矮才好躲避敌人的炮击么。这玩意儿出现在欧洲战场上的时候,还是火炮刚刚成为了战场上毫无争议的主导者的时候。石质炮弹都能够轻易打破城墙,金属炮弹则可以穿透碉堡间的护墙,这样的破坏力使高耸的城堡一触即溃——它们那坚不可摧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

    从那时开始,为了避开火炮的弹道,城堡设计师渐渐废弃了高大坚固的护墙与直入云霄的塔楼,转而将军事建筑设计得更为贴近地表,使它们隐蔽在土地中。这种复杂的建筑技术中融入了严格的几何学——城堡中所有的侧部防御工事基本都由梯形和三角形构成。

    梯形是指上下高度,棱堡低矮就不能阻挡敌人了吗,那只需要把棱堡前一段距离的土砂彻底清理了,挖一个坑,从坑底望坑外,这高度可不就又回来了?三角形构成是尖角向外,不在正面留下垂直角度的受打击面。

    二么,就是厚。再差的棱堡壁厚也没有少过三尺的,通州城外的这几座棱堡,郑芝龙这里都有详尽的信息,壁厚四尺五到五尺之间。加之土护墙对炮弹的抗性可比石头厉害多了,这乍然一听很可笑,但却是经受过实践检验的。

    人家是以柔克刚,而非是跟炮弹硬碰硬。

    所以,别看郑军的火炮打的很欢快,实质上却对棱堡根本没鸟用。

    能叫棱堡里的敌人感受到威胁的还是那一条条不断掘土向前的之字形战壕。

    郑芝龙记得欧洲历史上有一个叫沃邦的法军元帅,那是一个建筑天才,无论是棱堡设计建造,还是他去进攻棱堡,都效果显著。甚至还搞出了一个针对棱堡的攻城法,可惜,那内容他是一个字也记不得了。

    他自己能想出的法子那就是挖地道,一直逼近鞑子的棱堡边,同时尽可能的把鞑子头顶上的那层盖子给先打破了。

    只要头顶没有了遮蔽,把一颗颗炮弹送去棱堡面上,将城上的守御部队、火炮以及炮手全部扫清。

    然后再对棱堡中后部的那座后世的碉堡下手,这就是郑芝龙寻思了一遍又一遍后拿出的攻城法子。

    ……

    站到棱堡侧面的战壕里,玛尔泰正在用战壕里的砖石磨拭着佩刀,他的身后插着一面绿旗,表明了他身边士兵的身份。

    自己经历战事的第一仗,竟然就被发配到绿营了。这是玛尔泰万万没想到的。

    昨日里他还在豪格身边做着三等侍卫,虽然他才十六岁,刚刚从京城调过来,可作为钮钴禄氏子弟,作为五大臣之一额亦都的孙子,这都是他应得的。

    从三等侍卫升到一等侍卫,然后再转入绿旗兵里做个副将啥的,慢慢熬到提督衔,那就有资格回到八旗兵里做个角色了。

    这是玛尔泰早早就被人定好的线路。

    可真的是没有想到,这计划不如变化快,眼睛一眨,他就被推到前线,督军督战了。

    昨夜里守军大败,不知道折损了多少人马,好多绿旗都乱了套,一群群败兵现在还没有整顿齐全。

    而且军官也折损不少。

    豪格却不可能任由着这些绿旗败兵们浑浑噩噩,那就很干脆的以千人为单位的编组起来,然后把自己手下的侍卫派去挑大梁。

    先前连战场都没碰过的玛尔泰,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这家伙武艺还算好,毕竟是真鞑么。这个时候的鞑子高层可还没有腐化,但叫他领兵作战,玛尔泰真就嫩的像是一个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

    可他还是要来到前线——这么一个很朝不保夕的地方。

    最后一层战壕区,豪格把自己的侍卫们都派出来了,如玛尔泰这种菜鸟,都被派到战壕里督战。实在是夜里的大败太伤守军的士气了。

    本来好好地三层防线呢,尤其是郑军杀来的头一夜,那还打退过郑军一回呢。

    可谁料到人家使出了招来,一个上半夜就拿下了两层防线。这第三层防线有棱堡在,这玩意儿很难搞不假,但虽敢保证郑芝龙就没个其他找,把棱堡也给搞定?那样的话,通州城可就完了。

    玛尔泰磨拭着自己的佩刀,希望这口他亲老子留下来的宝刀能给他带来武运。忽然,耳朵一阵轰鸣,那声音与郑军打炮的声音可有不同。忙抬起头来看,城头上的自家火炮在陆续开火。

    玛尔泰不伸头去看也知道,定是那郑军的沟壕挖的近了。

    南面阵地上腾起一阵尘烟,几乎同时,臼炮开花弹那尖啸声破空而至!

    纵然这炮弹根本就打不到清军,可炮弹依旧要打,升起的硝烟好歹能遮蔽一下视线么。

    玛尔泰就一直在磨刀,他一点都不担心这炮弹能落到他的头上,他可是钮钴禄氏的子弟,自己点哪有那么背啊,会被炮弹直愣愣的掉进狭窄的坑道里来?

    何况郑军的炮火都对着棱堡打呢。

    可是……,人真就不能随便立flag!

    只是隔了一会儿,一道尖锐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那声音竟然真的越来越近!

    大惊失色玛尔泰都来不及起身,就看到一团黑影在坑道右侧两三丈远的地方落了下,那颗铁弹打的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战壕中。玛尔泰一声大叫,人就向外一扑。

    耳朵里传开了惨叫声和一声轰的爆响,却是那炮弹引燃了边上的半桶药粉。

    亏得是这药粉是敞开着口的,殉爆后威力大减,玛尔泰人被一阵气浪高高地掀起,然后重重地砸在坑道侧壁上,全身一阵阵麻木。

    可是性命还在。

    他脸上湿湿的,鼻子嗅得到浓郁的血腥气,挣扎着起身去看那段战壕,硝烟弥漫,还有那凄厉的惨叫传出来,左右边儿上的兵勇则全跟躲瘟神一样纷纷离开这里。接着他的两名随从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二人紧张的看着玛尔泰,在玛尔泰耳边张大嘴说着什么话,玛尔泰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郑军在棱堡前受阻是真的,可这战壕里的一幕,何尝又不是真的呢?

    玛尔泰只是清军的一份子,他适才没死,那是他的幸运;他蹲在战壕里都能碰到这倒霉事,那就又是他的不幸。

    幸运与不幸,对个人的命运有着极大的影响。但是在战场上呢,个人的命运对于整个战斗的胜负又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接下来的战场进度就是之前的一个缩影。顶着清军火炮的轰击,郑军士兵一点点挖掘着坑道,一颗颗臼弹在战场上爆炸开来,滚滚黑烟固然不能彻底给坑道兵以彻底的掩护,但总能有些效果。更重要的是,这能给挖掘战壕的郑军士兵以心灵上的极大安慰。

    玛尔泰非常幸运的没有受伤,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狗奴才。还不快扶着爷去坐着。”他眼睛的惧色很快就消失不见,嘴里继而便唠唠叨叨的骂起郑军来。

    打从被分到战壕后,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把命交代在这里。但那左右就是一条性命,怕啥?

    满清跟郑芝龙打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死在他手里的八旗大臣可也不是一个两个。爱新觉罗家的都折损好几个了,他俩叔父(图尔格、伊尔登)都是郑芝龙的手下败将,他死在通州又有什么稀奇的?

    虽然他才十六岁,但他真的不怕死。

    对比死亡,玛尔泰更担忧自己给祖辈丢脸了。

    战壕里很快就没有了呻吟声,后者都被抬走了,至于会送到哪里,玛尔泰很清楚,但很多低层的小兵是不清楚的。

    坑道里没有了惨叫和呻吟声,但小声的哭泣声却不绝于耳。

    玛尔泰眼睛泛起凶光,他现在不想听到哭声。他怕死吗?怕死。能行的话他绝对不愿意去死。但他不会投降,不会逃避,更不会哭泣。哭声在玛尔泰看来那就是懦夫。

    他拎刀站起,目光鹰一样扫视则所有人,哭声立刻没有了。两声惨叫后,鲜血染红了玛尔泰的鞋底,“再敢有扰乱军心者,斩!”

第三百三十二章 北狩

    “驾驾,驾驾……”

    新的一天到来,鲜红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跃起。晨曦洒落在燕京城南清凌凌的卢沟河面上,仿佛是点点碎金。江面波动着,微波中金光闪烁。

    一骑快马趁着晨曦的清光,飞奔到城南大营。

    “快,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守护辕门的汉军旗将人马拦了下,那骑手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就栽了下来。看门的军官不认得这人的脸,但他认得这人怀里掏出的那块牌子,唬了一大跳。连让人拿水来,灌了骑手几口,就让人架起骑手直送孔有德的大帐。

    孔有德这个时辰已经起身了,他年龄还不满半百,身体好着呢,见到来人他就跟守门都司一样吓了一大跳,因为他认得这人,这人是孙龙跟前在通州效力的亲卫。

    而孙龙不止是他的心腹大将,其子孙延龄还是孔有德给自己闺女选定的女婿。这可以说是跟孔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肱骨。

    “王爷,通州怕是不成了。郑贼夜间发力,轻易就打破了城外两道防线,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还在。但郑芝龙连夜使人挖掘坑道,天亮后必然会对通州接着发起猛攻。一旦外围的几座棱堡死守,只剩下一个通州城,肃亲王又如何能守得住?”

    孙龙还真是孔有德的心腹人,好容易从第二层坑道里挣扎出性命,刚缓下一口气,就立刻使人来报。

    孔有德听了眉头皱的能夹死绿头大苍蝇。

    这通州要是不好了,燕京城还能好么?

    不过这个时候派兵增援通州是万万不能的,自己还是趁早准备厮杀吧。那英亲王的马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呢。

    比孔有德更早一刻钟得到消息的多尔衮脸色大变,通州城外的阵地他是亲眼见过布置图的,那么庞大的战壕区,城中还有充裕的兵力,一夜之间就丢个大半,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接到的不可能是假情报。

    而且这一消息很快就在燕京城内传扬了开来。

    “这是两股人干的?”多尔衮看着眼前两张字迹和印刷全然不同的小报问道。

    “奴才无能,未能抓获这些鼠辈。只知道一股是锦衣卫的人马,另一支,应该就是郑芝龙手下的人。据奴才所知,郑芝龙手下一个叫黑冰台的,甚是神秘。”

    “无能的东西,一群鼠雀之辈都抓不到,本王要你还有何用?还不下去找,把他们一个个都救出来,本王迟早要撕碎了他们!”

    多尔衮一腔怒火全倾泻到了范永斗的头上,骂了范永斗一个狗血喷头。

    后者唯唯诺诺,一句话都不敢辩解,一脸灰败的离开了睿亲王府。

    “父亲……”范三拨早在王府外等着呢,看着范永斗灰头土脸的退出来,忙迎了上去。

    范永斗一个字也没说,摇摇头,将手一摆,回家了先。

    作为范永斗的儿子兼下属,范三拨当然清楚自己父亲这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是为了甚。当下一个字也不多说,先回了范府。

    如今的范永斗依旧是鞑子内务府的副总管,但实质上他在内务府中却没啥实权,而更多是做着‘锦衣缇骑’的差事!谁叫范家先前传送消息那般的及时呢,范永斗自然就成了多尔衮等人心目中的内行人士。而且这范永斗接手了差事之后,工作做得真还挺好的。

    比如策反和潜伏,那就做得很优秀。

    从汉军旗里选出些姿色出众又极有文化基础的女子,加以培养,把之送去金陵,通过章台楚馆,很轻易的就能把这些女人送到一些人的府上。因为读书人狎女支那可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尤其是大明朝,更被玩出了新花样。

    文人墨客与青楼女子不得不说的故事,那不要太多。

    就比如眼下,钱谦益、龚鼎孳都纳了名女支入宅门,更别说同僚中还有朱国弼这等勋贵。可见这风气是多么的‘自由’。

    简直是给了范永斗极大地可乘之机。

    这些女子底子都极佳,相貌身段全是风流,满足“文人雅士”生理层面需求的意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能满足他们审美情趣与文化情愫。

    也就是除了生理,还有心理,为目标提供极大的精神上的愉悦和慰藉,带来了萦绕心怀的审美期待。

    自然纷纷成为了目标后宅的得意人了。

    有这些个枕头风吹着,范永斗只这一块,每天都不知道能为鞑子收集多少有用的信息。

    范永斗本身工作做的真的很不错。

    可这方面的成功却也不能掩盖范永斗等在内部肃清问题上的乏力。

    靠着金钱女色,范永斗能拉越来越多的人下水,得到越来越宝贵可靠的消息,但叫他转头去自家地里抓蛀虫,那真的是难为他了。

    “儿啊,今后你要跟龙先生他们好生的相处相处。西夷搞得那什么天主,你也要多了解一些。”

    范家书房里,范永斗这话一说范三拨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父亲,这大清真就要……”

    范永斗头一摇,“大清就是要完,那也不是现在。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要学会未雨绸缪。”

    他经常教训儿孙们要向兔子学习,因为兔子还有三个家呢。

    “是,儿子明白了。”

    范三拨答应的干脆,横竖这事儿对他而言也不困难。几次与荷兰人接头,那都走的是马嘉道的路子,他本身就跟西夷们有着不少联系。

    现在转而跟西夷们好上了,信那景教了,那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谁也不会知道,大清的忠良范氏一门,现在已经在寻找新的出路了。

    别怪范永斗朝秦暮楚,实在是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这就像崇祯帝刚刚做皇帝那几年,大明显然还没有跌入谷底,崇祯帝手心里还握着不少底牌。可最后的胜利者,是李自成,是大清,横竖却不会是大明。

    这今日的满清就像极了昔日的大明……

    范永斗也就是贴不上郑家,郑芝龙对八大商喊打喊杀的,把他们跟吴三桂、孔有德这些人定在一个档次上,都是汉奸国贼,人人得而诛之,那真的叫范永斗受宠若惊啊。

    却也清楚,自己还有整个范氏,那在郑芝龙手下端的不会得好。所以早绝了心思。

    不然啊,他给多尔衮玩一手双面间谍,那还不是半点困难都没?

    而此时此刻的燕京城里,那心中提起了心的人,真不是范永斗一个。

    坤宁宫东暖阁里。

    “奴才恭请太后奉御驾北狩!”以吴克善为代表,一群蒙古贵人黑压压跪着齐声高呼。

    随着通州的坏消息进一步传过来,他们终于沉不住气了,因为布木布泰和顺治小皇帝所代表的意义,对于漠南蒙古而言太重要了。

    眼下郑芝龙大有一口吞吃通州,继而席卷燕京的气势。

    虽然吴克善他们也清楚多尔衮在燕京还有总兵,这儿的八旗甲兵数量比之通州还要超出很多。

    就算郑芝龙拿下了通州,也不见得就能拿下燕京。

    可是这期间所蕴含的危险,那却是谁也不能忽略不能忽视的。

    这或许不是决定满清生死的一战,但这绝对是满清王朝今后命运的转折点!

    布木布泰看着跪在脚下的哥哥吴克善,真恨不得把他扔进冰窖里清醒清醒,就眼下这种情况,在大战胜负未定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去北狩呢?

    这把依旧在奋战的将士们置于何地?

    自己哥哥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么做会大大影响清军的士气吗?

    “有什么可影响的?有什么可怕的?太后他们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北狩吗?”

    从紫禁城里出来,吴克善脸上半分都没被妹子训斥的狼狈模样,悠哉的很。

    “可是,现在的大清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大清了,而我们漠南蒙古,那也不该是原先的漠南蒙古了。”

    作为有一定自主权的分公司,在集团总部遭受了重大损失的时候,他们也不是在闹独立,而只是想趁机增大自己在集团内部的话语权,这有什么不对?

    一群出了紫禁城的蒙古贵人纷纷涌到吴克善的府上。

    ……

    辽河,长山堡。

    细雨蒙蒙的下下来。一片风雨当中,大群的八旗清军正在江对岸默默的下船。从这里再往燕京奔去,郑军的炮船就再也骚扰不到他们了。

    塔瞻看着眼前的渡河点,表情是相当复杂,谁能想到他们要在盛京更向北的地方才能寻到机会渡过浑河?

    郑家一艘艘平底炮船,纵横太子河、浑河、辽河水域,俨然是编织出了一张铁索大网,把陷入其中的八旗步骑,全都看牢了。

    长山堡东岸到处都是被征发的民丁,还有周边村落里被拉出来的驴车、马车、牛车,不停的搬卸着船上的人马和物质,码头上人畜叫喊嘶鸣。

    塔瞻和图尔格信步走在河岸,每经过每一处,那或是在登船的八旗兵,或是还在等待的八旗兵,都忙起身行礼。他们两位可是这个渡河点的掌管者。

    两人在雨中漫步,也没有拿蓑衣遮盖,细雨虽小,却很能湿衣服,没多久两人就都浑身浸湿了,图尔格和塔瞻却都没在意。只看着对岸,紧紧地锁着眉头。

    “现在啊,我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塔瞻伸手接着眼前落下的雨丝,“你说,咱们这样一路疾行赶到燕京,士兵们马不停蹄的行进,到了地儿了战斗力还能剩下几成?而且一门火炮也没有,咱们就是也趁虚而入,那些个大城怕也打不开……”

    “我八旗勇士们入关,轻而易举的就打跑了李自成,夺得了神京,可以说是天命有加。怎么现在就落得这般样子了?”

    塔瞻想到自己所见的代善那行将就木的模样,心里就不是滋味。这位主子,真可以说是被关外的紧张局势给生生的敖干了。

    这么狼狈的事情,这般疲于招架的感觉,怎么会出现在大清的身上呢?这明明就是当初大清施加于朱明的感觉啊。

    而且郑芝龙这次攻打燕京不成,那还有下次不是?津门就握在郑芝龙的手掌心,人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这真的是太被动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守不住了!

    郑芝龙并不知道就自己领兵在通州城下的三两日里,满清内部已然就出现了不小的变化。曾经被黄台吉反复吊打的漠南蒙古竟然起了小心思。

    他也不知道阿济格的兵马竟然至今还滞留在辽河左右,虽然一部分人马已经渡过了涨水期的辽河。

    郑芝龙唯一能牢牢掌控的就是现在的战局,他需要在最短时间里攻克通州城。

    哪怕眼前的通州城是一个绝对的硬骨头。

    那一个个棱堡真的很叫人牙疼的。

    但通州城也并且全无破绽的,对比通州城南、城东和城西,城北就是通州防守力度最小的所在,因为那地方有一条运河穿过。

    所以,通州城的其他三面都是有两座小棱堡防御,但在城北,却只有孤零零的一座。

    不是说这座棱堡不中用,质量差,相反,这座棱堡还是通州棱堡群中最大的一个呢。可通州城它并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城池。

    明洪武元年(1368),因运河漕运兴起,明将孙兴祖督军士夯筑城墙,外砌城砖,连垛墙高三丈五尺,城周九里十三步。

    明永乐帝迁都燕京,南北漕运岁入四百万石,通州作为南北漕运的尾间,城市的主要发展是扩建仓库带起的。因为通州在运河上的重要地位,通州仓规模不断扩大,且城市地位日渐提升,短短二三十年里便在城西就陆续建起了好几座大仓。

    到了正统年间,瓦剌军袭扰京城。总督粮储太监为护卫西、南二仓,奏建新城。新城东连旧城,周围七里。只设二门,城墙高也只及旧城的一半。

    如此直到了正德年间,这新城城墙方被增筑与旧城平齐。

    所以,这通州城等于是一大一小两个方框拼凑在一起,城南宽近五里(新旧两城相加),城东(旧城城墙)宽止二里又一百五十步。而城北与城西(新城城墙)那就是一个‘台阶’了,沿着运河而筑,新城西城约有两里长,城北却是旧城两里又五十步,新城两里又一百八十步。中间有一条百步长短的城墙(旧城的西城墙)相连通,那本就是旧城的西城墙。

    城北的这座棱堡那就修筑在新城旧城的交际处,向外伸出的四个三角炮台(方天画戟形),各有一门大炮斜对着新旧两城的北城墙。再加上城外的运河,虽然这只一座棱堡,数量最少,但也并非是泥捏的。

    郑芝龙选城北作为突破口,也只是因为这地方相对其他三个方向而言更便于得手罢了。

    从火炮的散弹射程外铺填运河,那就是要承受着通州城上和棱堡两面的夹击,也就是郑芝龙手下有不少的俘虏,若是全叫郑军去,那损失可就真的大了。

    郑芝龙定下的位置是新旧两城贴近城墙角的位置,却又不超过城角,这样能最大限度的隔绝来自城东城西两面棱堡的威胁。

    那先就是调动火炮,把一门门大炮从城南城东运送到城北,也就是之前时间里,郑军早就把事情做妥当了,运河两侧早就填塞的瓷实,现在把一门门大炮送过河去,一点也不耽搁时间。

    豪格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郑军如此动作的用意是什么。

    清军也在城北着重增添了重兵,再叫一等公图赖亲自坐镇。

    所以,这战斗一开始就特别的激烈。

    郑军先就组织战俘去填河,城头上、运河以南的清军第三道防线里的兵马,还有棱堡,噼里啪啦的,枪炮都一窝蜂的打来。

    就算郑军组织火力压制了通州城头的清兵,同时战壕也挖到了运河边上,组织臼炮不停的轰击对岸,可被驱赶着去填河的俘虏还是死了一大片。

    枪炮杀人是再厉害不过了,速度也远比弓箭和挥舞着刀枪省事。可俘虏们却一个也不敢闹事,郑军黑压压的兵马围在两边,上百门大炮摆在身后,那要压制城头都是一个简单的时间问题,他们要是敢闹出幺蛾子来,一排排炮弹轰过来,俘虏们拿什么抗?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去填河呢。

    往来一次就是一分,攒够了十分就能走出劳改营了。而攒不够十分的,那也能削了身上罪过不是?

    劳改营里最基本的就是五年光景的。

    通州城头上的火力被压制下是很简单的事儿,噼里啪啦的炮弹打过去,不说是敌楼、碟楼的,就连城垛女墙也都给炮弹削平了。整个城墙恨不得只剩下光溜溜的墙体。图赖手中握着再多的兵也不敢派上城。然后就是清军的第三层防线。

    郑芝龙靠的还是辣椒炸弹,而这一招偏偏就很难防的下。

    再不辣的辣椒下锅遇到高温后还呛人鼻子呢,眼下这些可都是郑芝龙特意寻来的辣辣椒。在药粉爆燃的一瞬间里,骤然暴起的高温可不就能把它们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要不是有辣椒炸弹,郑军想要拿下清军的防线,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咳咳咳……”图赖气的胸口疼,却也没奈何。只眼睁睁的看着郑军顶着棱堡的炮弹拿下战壕。

    虽然不可能否认棱堡的威胁,但那棱堡上一共四门大炮,两边平分也只两门火炮,就是能制造再大的伤亡,又能有多大呢?

    他应该感到万幸,鞑子打造通州的时候只在城北设立了这一座棱堡,还建造在新旧两城的交际线上。以至于棱堡上的火炮虽然能照顾到新旧两城,但棱堡的位置特殊,这大炮却怎么着都无法跟通州新旧两城的北城墙平行。这般的,大炮对于城墙的防护力可就无形中被消弱大半了。

    如果多尔衮现下里知道,就是当初自己为剩下那点的银子,现在却成为通州守卫的致命漏洞,他心里肯定能后悔死。

    炮口无法与城墙平行,没办法做到一炮打出去,贴着城墙面趟出一条血肉胡同来,这样的炮击就还能在郑军的承受范围内。

    这就跟后世海岛奇兵里的巫医卡万,用第一个技能给小兵加血后,就是顶着俩狙击塔,也能继续摁着对手的司令部猛攻。

    这道理都是一样,郑军能承受得住两门火炮带来的伤害。

    所以,大批的军兵就涌到了对岸,一边在城角处修筑阵地,以防备东西两边的清军杀来,再就是挖掘战壕,一直把之通到城墙角下,这是为了爆破,然后就是顺着战壕往棱堡位置逼近。这是为了牵制棱堡。

    这般的一直忙碌到了夜里,城墙角地道里才被塞进了足够多的药粉。

    豪格当然知道事情不妙,任由郑芝龙这般作为,天知道能被他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就逼着守军上城投掷手雷火球等物。

    这是在拿命去搏。他当然舍不得用八旗了,就是汉军旗都舍不得,那顶缸的就只有绿旗兵。虽然赏银是很大很高,可是十个上去了,也没有一个能活着下来的。

    一门门大炮,一门门臼炮,全都盯着那儿呢。

    可不管怎么说,那效果还是有的,不然郑军也不至于耗到天黑,这才得手。

    城内的很多人只看外头打的热闹,但见郑军没打进城来,虽然不知道多少人在提心吊胆,但还是有人能睡得下。比如罗锦绣、孙之獬、方大猷这些个。

    他们或是从中原,或是从齐鲁逃回了燕京,现在就通通跟在豪格身边做参赞了。

    上半夜时,罗锦绣见郑军始终没能打得进城来,一直都能听到轰鸣的炮声,却再也听不到喊杀声了,就觉得这一夜是稳妥了。

    郑贼只打打炮,可是打不破通州城的。

    那边用棉团堵着耳朵,呼呼入睡来,还因为耳朵里的噪声小了而睡得香甜。

    但到了下半夜时,罗锦绣突然被剧烈的摇晃惊醒。他睁开眼后就发觉自己已经滚到了底下,窗户依旧在瑟瑟发生,屋顶上不时的有灰尘落下,“莫不是地龙翻身了?”

    大骇下就要起身往屋外跑去,可是他双腿发软啊。

    好不容易两腿不软了,人打开屋内时候,就见那庭外已经火把通明,一个个人头乱窜,在火把的照射下,那一张张满是惶恐的脸就宛如鬼魅一般。

    接着他就见到了孙之獬,满脸恐惧惶急,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原来不是什么地龙翻身了,而是郑贼炸开了城北的城墙,那声惊雷般的炮响后,郑贼现在又开始攻城了。

    “郑贼把城墙炸破了?”那是不是说这通州城要完蛋了呢?罗锦绣有些茫然。

    “贼兵怕已经杀入城中了。这城,这城……十八九是守不住了!”孙之獬恐惧之下声音都变得尖厉,更十分的凄惶。

    通州一完蛋,肃亲王就是能逃脱性命,人怕也要完蛋了。那他这个投效了豪格的汉官呢?今夜里就是能侥幸逃脱,今后也难能得好了。

    “快去……”罗锦绣想要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罢了罢了,来人啊,服侍老爷我穿衣。要朝服。”

    “罗中丞?”孙之獬急了。罗锦绣这是要干嘛?这个时候还穿什么朝服。

    罗锦绣当然要穿朝服了,因为他已经准备着死了。“孙中丞,你也换上朝服吧。无非就是一死,为朝廷效死,何惧之有?”

    他此时束手无策,能做的就只有等死。

    又叹了口气,罗锦绣苦涩说道:“我等身为大清重臣,总得有该有的体统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么。你这般惶急,实在有失士人本色。”

    不等孙之獬回话,罗锦绣又向旁边的长随说道:“还不快去准备!”

    准备什么呢?准备要命的玩意儿。

    抹脖子,他们是不会干的。罗锦绣是读书人啊。但喝毒药太疼,这年月可极难寻到见血封喉的剧毒。所以,白绫一丈,最干净。

    叫旁边的孙之獬听了都几次想喊停,他不想死啊。可是,嘴皮子动了动,啥话也没说。

    随从跪了下来,连连叩头:“主子何至于此,如今城中尚有许多的精锐,便是真有不测了,肃亲王丢了通州城,那也总得分出些精锐护着主子脱身啊,主子您又不是通州的知州,没甚么守土之责,何不留着有用之身?”

    这最不想罗锦绣死的就是眼下的随从了。

    罗锦绣要活着,他还是罗中丞的亲随,在罗家那也是个角色。可罗锦绣要是死了,他是跟着去死呢,还是能把罗锦绣的尸首拖出去?郑军没有放着罗锦绣脑袋不砍掉的道路。

    而他一个保不住主子的奴才,就是活着回到燕京,那也是一个死!

    而他也不想死。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家族のために……

    “我乃大清重臣,多年来饱受隆恩,万没有降了郑军的道理。至于城破后的突围,肃亲王若真的……突围了,哪里还顾得上你家主子?我意已决,你速去做准备就是。”罗锦绣摇了摇头。

    豪格要真想带着他出去,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派人来了。

    “孙中丞莫非还不悟么?”再指着孙之獬一通大笑来。

    周围一片哭声,孙之獬脸色的苦涩更浓,罗锦绣话都要说白了,他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而罗锦绣倒是还算从容,只神色担忧的看着京城:“可惜了这通州城,肃亲王废了许多的心血,还没能挡住郑贼兵锋。将来这天下啊,郑贼之祸更甚朱明。”

    真是个好奴才,都要死了,还担忧着自己的主子呢。

    孙之獬狠狠的一跺脚,都这份儿上了,还能不去死么。

    他可是做到了大清巡抚一级的重臣,落到郑军手里了,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炮制呢。而过了不一会儿,齐鲁巡抚方大猷也气急败坏地跑了来:“城破了,城破了。郑贼把北城炸破了。”

    孙之獬看着他哈哈大笑,“妙哉,妙哉。这黄泉路上又多了一人了。”

    方大猷很没好气的看了孙之獬一眼,但转眼自己也苦笑了来。这城池都破了,肃亲王却连个人都不来告知他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方大猷和孙之獬说来还很有点恩怨的,前者是江南人,后者却是齐鲁本地人,可偏偏是江南的方大猷坐上了齐鲁巡抚的位置,孙之獬心里要是半点嘀咕都没有才叫个怪。

    但现在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所有的隔阂似乎都被风吹雨打去了。

    三人就坐这儿等死,侧耳听着城北处喊杀声震天响,却不知那边情形究竟如何。

    终于,一个长随跑来进来禀告,却是孙之獬早前派去打探消息的。脸上无有半点的惊恐,满是欢喜的叫道:“给老爷道喜了,贼兵破了城北,但被阻在了胡同里,肃亲王早有定策,派出八旗甲兵与冲进城的贼兵好生一阵厮杀,贼兵不识地理,更见天黑,久战无功,死伤无数,怕是只能败退了回去。”

    话音落下,罗、孙、方三人惊愕过后,尽是大喜。

    这可是真正的大好消息。

    ……

    郑芝龙使人一直在城角做活儿,豪格要是还想不出他要用的招数,他就真的该死了。

    当初的牛庄一战,郑芝龙临走时候就用这招坑了鞑子一把。就是豪格不记得,图赖也肯定记得。

    那是早早就布置了好些八旗兵在城内守着。

    等到城墙被掀翻之后,八旗兵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轰轰轰……”

    雨点一样的手雷隔着倒塌的城墙废墟来回投掷。

    郑军也好,鞑子的八旗也好,一个个都被炸得满脸血,却没一个后退的。只是郑军很快就调整了法子,把后头的臼炮提到城墙角下,隔着城墙废墟往里打,可射程可比人力投掷手雷远多了。

    一颗颗碎开的臼弹就仿佛一张从天而落下的大网,拇指大的铁丸就像巨弩射出的利箭,不要说是人的小身板了,就是一些单薄的胸墙,一旦被命中了也是一弹两眼,而不是那浅浅的一个小洞。

    巴彦被身后碎裂的尸首吓了一大跳。

    他是李永芳的第五子,老娘是阿巴泰的闺女,所以年纪不大就成了汉军正蓝旗的固山额真。

    说起来跟石廷柱都一个级别的了,可实际上年龄能给人做孙子。

    不过他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当初松锦决战时候,不少鞑子也死的很惨不忍睹的。

    一连串的臼弹落下来,他见势不对,立刻就叫人后撤。

    等到郑军将士挺着刺刀踏着城墙废墟从过来时候,“轰,快轰,给我狠狠地轰!”

    却是又轮到这家伙逞凶了。凭着手中的几门小炮,可是给郑军制造了不少的杀伤。

    “轰轰轰……”

    几门威远炮、佛朗机炮响动起来,挺着刺刀上前郑军将士也是一片片扑倒。

    而这没有打退郑军的进攻了,鞑子的城池都给掀起来了,还有不拼命向前的道理么?

    一个个英勇的很。

    “杀啊……”两边将士搅合在了一块,谁也不愿意后退,鞑子是因为后面有督战队,郑军则是上下士气高昂。

    “杀啊……,弟兄们跟我杀啊……”

    周全斌一马当先的冲杀在前,他胸口上挂着一枚银晃晃的勋章,右臂上也多了一块血红的尖刀标志。

    勋章么,这种惠而不费的玩意儿,郑芝龙可不会少了去。

    想当年,他也好几次一脸光荣的上台领奖状呢。娘希匹,学校吝啬连个作业本铅笔都不发,就一张奖状,但他那时却还觉得十分之光荣。

    而他现在弄出来的奖章呢?没什么这这那那的名字,就是铜质的三等奖章,银质的二等奖章,金质的一等奖章,以及金镶玉的特等奖章。可这种奖章的背后却代表着各自对应等级的利益。

    以银质奖章而论,周全斌就拿到了三十亩地的军功田,要是对于一般的士兵言,这些地可也不少了。

    而臂膀上血红的尖刀标志,那就是郑军中的突击队的代表。

    周全斌不在乎三十亩军功田的奖赏,他看重的是这所代表的荣耀。也是因为这枚奖章,他很轻易的就进入了突击队。这血红的尖刀才是他真正的热爱,自从配上去了之后。就总像有一股不可抵挡的意志作用到了他的身上,叫周全斌变得无所畏惧。

    周全斌迎头撞上一个八旗步甲,对手握着大刀,迎头向他劈来。周全斌则猛的上窜了一步,手中的火枪一记冲刺,已经没入那步甲胸口。

    旁边又有长枪此来,周全斌也凛然不惧,刺刀迎上去猛地向斜出一拨,同时两步踏前,来不及调换来刺刀,就用枪托狠狠地砸在对手头上。那清兵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了。

    可是如周全斌这般英勇的人,整个突击队里也没有几个。拿着火枪的郑军与八旗甲兵贴身肉搏,不说是吃太大的亏,但真的不占便宜。

    何况通州城里的鞑子也清楚眼下是什么时候,一个个都疯狂的扑杀来。第一线刀枪肉搏,稍后的人就互仍手雷,郑军更是把一门门臼炮派入到城内来。

    两边相互投手雷,硬顶着手雷、开花弹的爆炸而不退,场面是多么的血腥和惨烈,想都能想得到的。

    但就算如此,领兵的施大瑄也不愿意退出来。

    好不容易才打进去,怎么可能退出来呢?

    “我告诉你,你老子今儿就是死在这儿,也绝不往后退一步。你要是施家的种,就给我把命豁出去,杀到最前面去——”

    进城的两个营,施大瑄是主将,施琅是副将。

    当老子的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做儿子的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施琅也不是怂货。

    只不过回头时候,他叫贴身的亲卫向郑森传了一句话:敢死队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郑森也清楚杀进通州的兵马遭受的是甚样的困难,听到施琅提及敢死队,那是立刻就向郑芝龙请示,郑芝龙自然也没有吝惜小鬼子的道理。

    “诸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有愿玉碎成仁者,可站赤旗下!”

    人肉炸弹的事儿,在挺身队内并非秘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而且近乎七成的人报了名。因为人肉炸弹的待遇比之寻常战死还要优厚三分。

    这群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的日本人,三分之二的人报名敢死队,那绝高的比例叫郑芝龙都挑眉。

    “告诉刘泽清、柯永盛,要是敢退,本军门立马砍了他俩。”祖可法大吼着说。

    当战斗僵持住了后,豪格第一时间投入了援军。

    刘泽清、柯永盛被祖可法拿刀子抵在后背心处,不管怎么说都只有拼了。然这一刻冲杀上来的郑军,那也是后背心被人用刀子抵着的啊。施琅被自己老子给将军了,他们还能得好?

    而且就这种情况,说真的,那一个个还都不要命的往前面冲呢。

    双方都是这样!

    因为他们宁愿死在刀枪之下,也不愿意被手雷给炸死。

    在前头他们用自己手里的刀枪拼杀,那运气好的还能活下命来。但在后头的呢?一个个只能投手雷,密密麻麻的手雷爆开,谁敢说自己能活命?

    说真的,就是施琅都担心,保不准就有人怒上心头,朝着前面厮杀中的自己人投弹了呢。

    也不是,那叫做敌我都杀。

    然后更厉害的就来了,真正的敢死队上来了。

    一个比一个敢死。

    “家族のために……”

    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们是真正的视死如归。

    “轰轰轰……”

    威力巨大的药粉包全然不是手雷可比的,后者顶多炸死俩三,甚至一个都炸不死。可前者呢,那是在清场啊。

    一声爆响,橘色的火团闪光一现,一朵蘑菇云就冲天而起。同时间呢,火团周遭一二十丈方圆内就不见活人。

    清兵受不了这个。

    没人能受得了这个!

    施琅在后头看的都直咧嘴。

    那一声声剧爆真就跟过年时的鞭炮一样,这些小矮子是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向前,向前。叫清虏们看看我们日本皇国武士的英姿!”

    丸桥忠弥大声的叫喊着。

    这一刻的他觉得自己无比的光彩照人。这种决死玉碎的战法,就是郑军都不能承受,那些胆怯的高丽棒子,更是没有勇气承受这种牺牲。

    只有他们日本武士!

    而且如此战法的效果也十分明显,看着那些哭爹喊娘而往后逃去的清兵,这一刻丸桥忠弥就觉得自己简直像太阳一样荣耀。

    虽然他本身并没有携带药粉包,可他坚信自己绝对不怕死。

第三百三十五章 豪格授首

    “噗嗤!噗嗤!”站在通州旧城州衙前的正蓝旗旗兵们用手中的长枪大刀,把数十名逃回来的溃兵刺了个透心凉。当然他们没有一个是满人,这些都是绿旗兵或是汉军旗。

    此刻一个个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不管是一头黑发还是金钱鼠尾,全都是一个死。

    大群逃回来的溃兵倏然一惊,然后就乖乖的听令,很快就重新编组了部队。那些逃回来的八旗兵更毫无怨言的重新组成队列。

    “砰!砰!”

    突破了清军的阻击,郑军终于喘了一口气,施家父子也慌忙把狙击手和一部分火枪兵组织起来,一杆杆火枪终于派上了用场,而不再作为纯粹的肉搏兵器冲锋陷阵。

    臼炮轰击,虎蹲炮轰击,排枪齐射,外加手雷雨。

    郑军还是逐步清理眼前的街道房区。然后迅速向着旧城其他方位推进。

    整个通州的防御已经大乱,守兵军心也是大乱。包括棱堡里的清军,因为棱堡是贴着通州城墙建的,通州城若在,棱堡自然牢不可破。可通州城要是丢了呢,敌人就能居高临下的俯视棱堡了,那时候他们岂还能得好?

    豪格不愿意认输,因为他很清楚通州战败对于满清的打击,更清楚通州城内的小两万八旗兵,那是满清真正的根本。这要是丢了通州城,两三万绿旗兵且不去多说,就说小两万的八旗兵又能有几个活着回到燕京城的?

    到时候大青果有极大危机不提,就是他豪格本人,也真的玩完。

    从济南到沧州,从沧州到通州,一败再败,怕是连正蓝旗里的人也会有怨言的。

    故而,这通州之战也是他豪格的生死存亡之战。

    要是通州城再败了,小两万八旗完蛋大吉,他豪格的名望、威信就也全没有了。那之后多尔衮就是回头便弄死他,怕是整个八旗里也没人会为他说话。

    所以他是绝不会认输的。

    前面的兵马败了,那就组织人马再推回去。

    南蛮用人肉炸弹,他豪格也能用人肉炸弹,八旗勇士里有的是好汉!那么多死兵在呢。

    人都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豪格,还有什么是不能豁出去呢?

    然后殉爆声音就交错传来,还有开花弹响,通州城内升起一团团的烟柱来,直冲天空。

    那些蘑菇一样的大烟柱起先还是几乎同时的升起来二三十股来,到了后来就全不分点儿了,看似一丛丛一簇簇的四下乱冒,貌似很多,实际上殉爆数量却是在减少中。

    豪格十分后悔,自己先前把死兵排在第一线,真的是太可惜太可惜了。简直是拿着黄金当烂铜使啊。然而现在他后悔也已经晚了。

    别看两边都是人仰马翻,不管是斜处里杀来的八旗健勇,还是奋勇向前的郑军,在人肉炸弹面前全都不堪一击,都像碰撞到海岸礁石的海浪一样给打的粉碎。

    战争很不经意的又进入了白热化。

    可吃亏的还是清军!因为郑军的脚步始终在向前的。

    鞑子的拼死反扑,郑军的高昂士气,这次碰撞是那么的突然而又炽烈。

    施大瑄在后头看了只想骂娘。

    都以为进入了收割阶段呢,谁曾想还要来拿命换命?

    相比之冷兵器的厮杀,相比之他们早年在海上的厮杀,眼前的一幕,真的直让人胆寒。

    双方的军兵一波波的涌上来,又向云彩一样散去;退下去,重新聚集,然后再度涌上来。

    豪格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只是一个“死缓”,但现在他除了这么干,还能作甚呢?只有先把今夜里撑下去了,才能再说其他的不是?

    郑军突破的可不只是旧城,新城西北角那块也被人给掀翻了。不然他还能把剩余的兵力集中到新城,可现在他就只能耗着。

    最好是郑芝龙承受不住伤亡,自己退了下去,要不然,也就是一死罢了。

    这真的不是他在战前就想到的一幕,内心里对皇位还报以期望的豪格,真的不愿意去死。然而这死亡来的那么突然。

    他开始把城外的清军往城内调动。

    顾头不顾腚,很没有章法,却也是无可奈何。

    尘土飞扬,隐约还能看到人体给掀上天空。土石被震落,哗啦啦的掉下来。一次次的殉爆,火药地味道充斥在战场,呛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那毫无人性的一幕终究是短暂的,豪格手里敢死的人到底比不得郑芝龙的挺身队。虽然依旧扔出去三二百了,在后世人看来,保不准也是没人性的之一,但胜负已分晓!

    军官们直起身子,一个个举军刀向前,身后的步兵喷涌而出!

    黑夜里,具体的情况很难知道,噪声也大,还不时的有烟雾腾起,什么也看不清。唯一能够听到的是对面传来的长一阵短一阵的人浪呼啸声。

    清军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适才那又一波人肉炸弹的拼杀,早就把他们士气给打到了谷地。

    郑军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都不是在涌的,而是淌泻的!

    从一条条街道小巷中穿过,或是往西,或是往南,再有就是往东。同时不少士兵还上到城墙,对其他三面的清军展开攻势。

    本来就乱搅的清军还能撑得住才怪。

    图赖的脸都激动的扭曲了,“杀,杀,杀……”一个劲儿的叫吼着,跟复读机一样。

    可是浩浩荡荡涌入城中的郑军士兵还是跟沸水融冰一样,将前路上的清军迅速消灭。

    清兵手中几门火炮在不停地喷射着,一颗颗铁弹在郑军密集的队列中杀伤着士兵。

    但就像那消消乐一样,前头才消掉了一个,后头这缺口就转瞬间便被补满。

    奔涌的郑军士兵以一种缓慢却坚挺的速度向前不断涌入。军官的指挥刀始终笔直的向前,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倒下了,都快就有人站出来补上缺位。

    所以,别说绿旗兵顶不住,就是八旗兵战也一样跨了下。

    收割的时候终于到了。清兵的惨叫声连天接地的响亮起,一个个士兵横七竖八,尸体铺满了地面。

    图赖没有逃!

    他不想逃了。通州城守不住,燕京城的威胁有多大,他清楚的很。

    四五万满汉兵马,还有费了好大力气打造的通州城,全他么完蛋,这总要赔进去两三人物才行。

    他能叫豪格来担罪过么?

    打外头的两道防线被破时候他就准备好了遗折,现在已经叫亲信带着折子往西去了,剩下的就是豁出去一条命了。这般不说能给豪格分担去所有的责任,可也总能减轻个三五分的。

    所以,图赖的命运就也被确定了。

    只觉得胸前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然后全身的力气迅速流走,整个人噗通一下就跌倒在地。

    他摔倒的时候意识还保持着清醒,图赖艰难地转过头,他身边的兵自然不是绿旗兵,更不是汉军旗,而是正儿八经的满旗兵,都是大青果的根本。

    七八百人的队伍,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还站着了!

    “驱除鞑虏,洗荡胡尘,……”

    “驱除鞑虏,洗荡胡尘,……”

    郑军的呐喊声在他耳边是越来越响了。

    “鞑子嘣了,他们嘣啦!兄弟们冲啊!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啊!”

    在图赖被黑暗彻底吞噬前,他的耳边隐隐有这样的话传来。

    冷僧机也不想逃了,似乎也来不及逃了。城南的郑军攻势不觉,城北杀进的郑军又直逼城南,他就是想逃也晚了。

    “八旗的儿郎们,为了大清,也为了我们自己!杀啊——”

    高举着斩马刀冲在最前,萌生了死志的冷僧机倒也豁的出去。拼命的时候到了,那就拼一波。现在拼死一个郑军,满清就能减少一份压力,所以拼死一个算一个。

    喊杀声慢慢汇成隆隆的声音,在郑芝龙、郑森的耳朵中就仿佛仙乐奏响,让人飘飘欲仙。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事情终于齐活了。

    这啃下通州的代价虽然大的有点叫人心惊,但真的很值啊。

    不说接下来能不能打下燕京城了,估计是不太可能了。这么一场血拼之后,再叫人鼓起劲儿打下拨,情况就有点困难了。

    但就算拿不下燕京城,只要把通州的鞑子吃干摸净,那也是朝着满清的腰窝子里捅上一刀啊。

    下回再来这么一次,鞑子在关内可就真待不下去了。

    郑芝龙笑的好不开心。

    而豪格已经闭上了眼睛。

    完了,通州城完了,他自己也完了。至于大青果完不完,他接下去似乎也不用去关心了。

    脾气暴躁的他,只把眼睛看向漆黑的夜空,而不愿意去看满清大军兵败如山倒的模样,整个通州城内该到处都是清军的尸体吧?一具具穿着八旗棉甲的旗兵遗体横七竖八的躺满整个战场。

    八旗兵,大清天兵,往日象征着高贵的旗人,象征着高人一等的旗兵旗丁,如今跟一颗卑贱的野草一样不被人晒一眼的倒在地上……

    豪格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把头低下,看着自己腰刀的刀柄,现在没过一秒钟就如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一样漫长,往日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回闪在他眼前。

    他想到了自己杀嫡福晋时候的煎熬和决然,想到自己得到父亲器重时候的兴奋,想到一次次打败明军时候的高兴,想到没能坐上皇位时候的痛苦……

    他内心里有对多尔衮的愤恨,有对顺治皇帝的愤恨,他觉得顺治都不配做大清的皇帝。可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残酷的让豪格无可奈何。他都主动对多尔衮退避三舍了。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用去理会了……

    在通州他又败了一次,还把那么多八旗兵败了进来,他身上的罪过,罪无可恕的。

    一串泪水从他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豪格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腰刀从脖子上摸过去,豪格眼前一片血色,但他也没有半点的恐惧。他的视线中,人马、旗帜,全都染上了一层血光,身体变凉,浑身的力气都流淌了出去。

    “自己完了,大清……,还能得好?”

第三百三十六章 燕京城中

    “奴才恭请太后奉驾北狩!”紫禁城再次响起了北狩的声音,而且不再是出自坤宁宫的那些个漠南蒙古贵人的口中,而是在奉天殿内,在相当一部分王公贵胄文武大臣的齐声高呼中。

    郑芝龙大军直捣燕京并不可怕。

    多尔衮分兵固守通州、燕京两地也是应该的,就通州城,小十万兵也铺摆不开。因为通州城的防御是依靠着城池,依靠着运河和官道而定的。是建立在那几座坚固的棱堡的基础上的。

    这就决定了这地方不需要放置太多的兵力。

    多尔衮叫豪格带领一半人驻守通州,那根本原因是希望在郑军拿不下通州城的情况下,依靠着手中数量不算少的兵马,保持着强劲的反击力,叫郑芝龙想要分兵燕京城下都不得。

    郑芝龙也就五万兵,他在通州能留下多少人来?留的少了,那可挡不住手握重兵的豪格,留的多了,他还打什么燕京城?

    多尔衮算计的很有章法的。

    可惜他万万没算到固若金汤的通州,竟然在短短几日内就城陷兵败!

    当消息传来,言语通州城陷,数万兵马全军覆没,只有零星几个人逃到了燕京城下时候,多尔衮人都要昏死过去了。

    那里可有小两万的八旗啊,只此损失足叫满清伤筋动骨了。

    消息传开,燕京城内,东西南北全都挂起了白幡,不知道多少鞑子家门哭声一片。

    但是,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个世界可不相信眼泪。鞑子多次入塞南下,烧杀抢掠,糟蹋了多少人性命?又叫关内汉人流下了多少泪水?眼泪和痛哭半点用处都没有。

    那么如何解决满清眼下的困局呢?

    固守燕京自然是必须的,可燕京城能不能守住呢?这个不说,就说眼下的布木布泰和顺治小皇帝有没有必要往北去呢?

    今日这大殿内的一幕就是答案。

    顺治不安的动了动屁股,虽然他还是一个小屁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懂得好歹。大清多次入塞,抓到的朱明宗室也不是一个两个了,现在呢?有哪一个还活着?

    想到自己也可能被郑芝龙这个大清的死敌给抓到,他就害怕了!很害怕,很害怕。

    以郑芝龙对旗人的凶狠,他这个大清的皇帝要是被郑军抓到了,是不是要被千刀万剐了呢?亦或是如靖康之后的徽钦二帝,被千般的凌辱,万般的糟蹋,最后还不得好死?

    这要一想起这个,顺治满心都彷徨难安,心跳如雷。所以他是很愿意现在就离开燕京城的。但他也清楚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他的决定能决断的,一切还要看他老娘,确切的说是看多尔衮。

    布木布泰心中也蛮慌张的,通州的布置她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那在多尔衮口中是固若金汤的所在,可就是这固若金汤的通州城都陷入郑芝龙手中了,燕京城还能好么?

    当日被吴克善等人请命北狩,为她严词拒绝,那是半点都没有犹豫的,真心觉得郑军不是威胁。然而现在,照着布木布泰本人的想法,那还真有三分北狩的念头。可是多尔衮坚决不同意,布木布泰也清楚这个时候北狩对满清的影响太重大,太不好了。

    “昏聩。燕京城乃人主之地,人心所归之处,岂能擅离?外头的战事就不去说,只说眼下事,这城内还有那么多的八旗旗民呢,皇帝北狩去了,燕京城就不要守了么?燕京城不守,那般多的八旗家眷又当何处逃去?都被郑军抄拿了,八旗就还是八旗么?没有八旗,这大清还是大清吗?”

    “而燕京城要守住了,皇帝又为甚去北狩?”

    布木布泰怒喝着。

    事实就是如此,满清根本不可能放弃燕京城。不是因为燕京城的政治意义,而是因为燕京城内的旗民家庭,除了满州两红旗的家眷还在关外,其余六旗,主体可都迁到了燕京了。

    这要是把六个旗的家室家眷全都扔给郑氏,那满八旗不存也,而没了满八旗的满清,那也就不是满人的满清了。

    多尔衮站在一边不说话,他也没必要说话。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燕京的重要性。

    有那么多八旗家眷在城,这燕京城就是大清的命根子。

    想那历史上的清末,欧洲列强只要抓住燕京城,那可不就能对鞑子尔予尔夺么?

    为什么?因为这里是鞑子的命根子。

    现在也是这样。

    满清把自家绝大部分的人口都集中在了这里,那燕京就是他们不可丢失的所在。

    多尔衮很清楚今天朝堂上会有人请命北狩,还会有人进言把他留在燕京,组织兵力抵抗郑军,为布木布泰母子和八旗家眷的后撤赢得时间。

    可这都是放屁。

    那么多人的迁移,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这么玩耍。

    同时多尔衮心里也是感慨的很,这真的是瞬息万变啊。

    这才几天时间?八旗内部的声音就从混一南北,马踏江南,变成关内太咬手了,还是会关外好了。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被即将到来的战局给牵动。朝堂上的这一幕,那真的半点不被多尔衮瞧入眼中。

    从通州传回来的消息,郑芝龙用了一种能散发极其刺鼻气味的开花弹,就是因为此,他们才轻易的突破了通州城外的三道防线。

    这个怪招叫人防不胜防,口鼻眼睛,都是受害点。你能用沾水的毛巾捂住口鼻,却不能用湿布遮住眼睛不是?

    这就让多尔衮不得不担忧起燕京城外的防线了。布置再多的兵马,它没用不是么?

    可万幸还有另外一条,就是人肉炸弹。却是顶好的妙招。

    血肉横飞之中破坏力太大太大了。

    那绝对是非一般的武器,叫人必须有决死的勇气,这般才能将之威力发挥到最大。

    豪格曾用死兵做载体,跟郑芝龙以毒攻毒,倒也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大军的溃败和郑军的进展。

    可惜,等到豪格意识到这一问题的时候,他手中已经没几个死兵了……

    然得到这一招的多尔衮心里却是松一口气的。

    豪格和通州的厮杀,还是有效果的。

    人肉炸弹,多厉害的手段啊。八旗中有的是敢死的健儿锐士!

    只凭这一招,多尔衮就能叫郑军拒之城外。

    他们能攻破城门就攻破吧,横竖卵用都没,只要他能组织好死兵,郑芝龙又能拿多少人来送死?

第三百三十七章 是非之地不久留

    燕京之战如期爆发了。

    郑军一二百门大炮昼夜不停的对着燕京城狂轰滥炸,把广渠门、朝阳门、东直门都打成了花。

    清军在城外的抵抗很脆弱,郑军没费什么劲儿便攻破了外围的防线,辣椒炸弹一旦祭出来,鞑子便是早就知道了这一招,可还是抵挡不住。

    呛人的刺鼻气味摧毁了他们所有的抵抗意志。郑军很顺利的占据了城外的三道防线,甚至都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城东的日坛和城南的地坛。

    但接下来面对着燕京城,郑芝龙却没有了攻打的心劲了。

    别看燕京城下打的热闹,炮声隆隆不绝,可顺着运河从燕京往津门去的漕船却也是络绎不绝,一船船的钱粮、军械、物质被他们送到津门。

    郑芝龙俨然就是一副要撤退的架子。

    不退又能怎样?

    多尔衮在城外的抵抗虽然很轻微,但郑军追击的时候,鞑子却使出了人肉炸弹。

    上百死兵冲出来,轻易的就把郑军前锋报销了大半个营,这叫郑芝龙如何还敢真的打进燕京城?

    所以,一边把大炮拉过来轰个不停,另一边就是着手撤退。还退回津门去!

    这次他的整个计划施行的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打通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那伤亡数字也没有超出他的底线。

    扣掉上万伤亡,再减去一些留守部队,郑芝龙还是能在燕京城下集结三万多军。这个数字在手,燕京城要打也是能打上一打的。

    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多尔衮的学习能力——竟就已然把‘没人性’给学过去了。

    这很直接的一个后果就是——接下的燕京之战没法打了。

    鞑子已经被逼到绝地了,只能拼死一战,这般情况下,鬼知道多尔衮手里能握着多少敢死之人,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数量必然远远超过郑芝龙。

    所以啊,燕京城外的炮击别看热闹非凡,真正意义上的危机已经离满清远去了。

    多尔衮就很自得。不过是百十个敢死队,就叫郑芝龙知难而退,他真的比豪格有能耐多了。

    可是想到城外豪格的人头,他又半点都笑不出来。

    豪格的头颅、王旗和甲衣都被郑芝龙竖在城外展览呢,包括图赖、冷僧机、何洛会、巩阿岱等老大一批八旗重臣的脑袋和甲衣,还有罗锦绣、孙之獬、方大猷等不少降臣的人头作陪。

    满清有没有颜面尽失且方一边,只是硬实力上的损失就伤筋动骨。

    且这次大清的危机是远离去了,但这不意味着下次自己还能用这招把郑军逼退。如果郑芝龙还能有五万兵马,人家直接在燕京城外设立大营,建立防线,就跟当初满清围困锦州、松山时候围困燕京,那最后要玩完的还能是人家郑芝龙吗?

    满清未来,危机重重啊。

    所以,多尔衮要收拾残局,不仅要收拾郑芝龙离去后的这幅烂摊子,更要想出一个招法来应对日后的郑军威胁,这才是大清真正的将来呢。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呢?

    鞑子自身最强有力的本钱就是八旗‘强大’的战斗力,冷兵器时代,几万野蛮凶悍的八旗鞑兵,和以他们为骨干的清军,自然是一股可以纵横天下的力量。然现在这时代不是已经转变了吗?

    南朝的明军已经开始大规模组建纯火器的部队了,满清却因为多方面的原因,一直没能推行。

    这个两难的问题,叫多尔衮想起来就心烦。

    早前阿济格饮马长江,李自成又连战连败,眼看着大清就有统一北地的气象。那时候的多尔衮何曾把朱明放在眼中?所谓的百万明军,那就是连一百万头猪都不如。甚至他心中都早就想好了,待平定了李自成后,接着他们就是举大兵南下,吞吃了南国之地,混一南北。就明军所表现出的战斗力,这想法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然谁能料的到短短几个月时间,一切就都变了呢?郑芝龙拎着刀子上来就卸掉了他们一条大腿,直把满清这幅要扫荡乾坤,一统天下的气象给打回原形了。

    现在大江南北的有识之士,谁还把满清视为最有可能混一天下的一方?

    迈不过郑家这一道坎,他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么。

    人家郑芝龙可是要夺天下的,齐王,跟金陵都翻脸了,会绕过满清吗?而照着现在还没结束的战事,郑家回去修养个一年半载,再卷土重来一回时候,满清就能招架得住了?

    叫多尔衮挠头的事儿还多着呢。

    连续的战事眼看着就要结束,这天上的太阳却还火辣辣的叫人热得难受。从兖州之战到现在,前前后后真就只有短短三两月,然而天下大势就变了又变……

    时间进入七月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阿济格带领着马队杀回了燕京,他并没有在燕京逗留,而是立刻打马南下,迅速夺取了保定、真定两府,然后摆出一副对齐鲁虎视眈眈的模样。

    郑芝龙见了就立刻叫停了燕京城外的炮击,大军彻底转回津门。

    两边大规模的交锋至此告一段落。

    郑军真的撤退了,燕京城内无数人嚎啕大哭,那可不止是一群旗人在哭,还有冯铨这些个汉人,他们或许是在哭泣满清丧失的‘美好未来’吧。一个个悲痛的哭声令人闻之落泪!

    何长峰放飞了手中的信鸽,眼睛留恋的看着身后的茶楼,这是自己艰苦奋斗了一年多的地方啊,乍然离开,那还真有点舍不得。

    不过端人家的饭碗就要听人家的差遣。他现在可是黑冰台的一员,一切行为行动都要从工作出发。

    这燕京城内不需要他了,何长峰今后的工作重心在岭南。

    岭南好啊。说起来离他老家可没多远,而且职务也高升了一级,从情报组的组长升为情报站的副站长,在整个何家(何斌)里他也都能算是一个角色了。

    或许下回再来燕京的时候,自己的身份就不再是一个南来的茶馆掌柜的,而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官员。

    “走吧。”何长峰一挥手。

    郑军已经撤退了,可燕京城并未恢复平静,虽然不能说还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情况,但真的有不少人在离开这座城池。

    这当中有豪门富商,也有普通百姓,很多人都拖家带口往四面八方跑。

    就是不呆在这一打仗就封门的燕京城里。

    虽然看着说是这城池守住了,官府还宣扬说大清是大败郑芝龙军的,但实际上呢?别地的人不知道,他们这些燕京城里煎熬了许多日子的人还会不知道么?

    满清都被郑芝龙摁在地上摩擦了,哪里来的大败郑军?自欺欺人,糊弄糊弄外地的老百姓罢了。

    这小皇帝的大哥都死了,还有一等公,贝子贝勒,这巡抚那中丞的也都死了,大清还能真的好?

    再说了,满清的兵马正面怼不过郑芝龙的大军,那今年是不成了,来年呢?来年人家卷土重来,满清又将如何对付呢?

    所以,这燕京城就是是非之地。是非之地不久留,还早走为妙,早走为上!

第三百三十八章 身后事

    “可惜啊。为父本还想拿下这燕京城,彻底将鞑子的气焰给打下去。日后你且能容易三分。”

    通州城头,郑芝龙眺望着燕京方向,对身边的郑森说道。

    他是真想打进燕京城,这样一来就彻底把满清的‘气运’给斩断了。但现在行百里半九十。

    不过,他在燕京城下打了几天的炮,再加上先前的几次大败,满清肯定也实力名声大损,也算是“退龙为蛟”了。

    郑芝龙呢,全歼了通州的清军,拿到了那么多有名有姓的人物的首级,尤其是豪格和孙之獬,一个是顺治的大哥,响当当的正蓝旗主,大清的肃亲王,一个是遗臭万年大汉奸,历史上‘种发’第一人,他这心中便是有再多的不甘心现在也没有了。

    “父亲……”郑森脸上的神色好不复杂。

    看着郑芝龙面色红润,一副中气十足的给自己交代他的后事的样子,怎么,怎么感觉着那么别扭呢?

    照他爹的说法,他的大限之日是已经快到了,就眼下俩三月了。可随着那时间点的日渐临近,郑森不止没有适应这种感觉,反而更有种古怪感生出来了。

    实在是眼前的一幕太违和了。

    “自古以来,新朝坐天下便没有不打仗不厮杀不辛苦的道理。汉高祖屡战屡败,明太祖也还有鄱阳湖大战的苦难,儿子如今的态势,兵马钱粮应有尽有,良才猛将也是不缺,地盘亦是广大,更无多面受敌之忧,已然是千载未闻之舒怡了。”郑森正色的说道。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啊。这天下还是自己打下来的最最牢固。”

    郑芝龙不需要跟郑森谈论接下的局面,接下来该怎么做,便是一中庸之才也不会出错。也不需要对提升商贾社会地位的那几些个政策表示关注。

    对比那些,郑芝龙更关注的是郑森的眼光。

    世界地图他早就给了郑森,附带的还有一大批欧洲殖民美洲,开拓非洲、天竺的历史记载……,郑森便是再脑残,目光也不可能依旧局限于东亚这一亩三分地的。

    那未来之世界,纵然他这个穿越者已经不复存在了,却也希望汉人的足迹能踏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这个雄心抱负有些夸张了点,但是叫汉人的脚步走出中国这一亩三分地,那却是一定的。郑森不是个傻子,更不是昏聩无能之人。

    但这件事上,能做到什么地步,这真不是看郑芝龙的,而是要看郑森的。

    “我给你的那本小册子,看的如何了?有什么体悟没?”

    郑芝龙现在真的是尽力的来影响郑森,引导郑森。他给郑森了一份手册,一份记载着他脑子里的郑家王朝所要有的模样的手册。

    从政治经济到科举考试,从海外殖民到把人分出去封藩建国。

    那本不怎么厚的小册子,蕴含了郑芝龙几乎全部的政治抱负,他没时间去施行了,也不觉得自己丢给郑森了,郑森就能照着册子上的条条框框,一点不拉的全部完成。但这总能开拓启发郑森一二不是么?

    比着葫芦画瓢,总比摸瞎要强不是吗?

    “孩儿始终把之带在身边,闲来时就反复揣测,父亲之雄才伟略令孩儿叹服。感悟极深,极大!”

    郑森这话说的一点不掺假,他还是第一次明白把“海外封藩建国”与“收拢功臣宗亲手中的权力”联系在一起;也是第一次明白“殖民地”与“垃圾桶和供血”这俩词汇怎么就联系在了一起的,甚至还能为其披上一层十分华丽的外衣——‘内圣外王。

    这个儒家的主要学术思想,竟然可以如此解释的么?

    还有那科举,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老爹要废的不止是理学,竟然还有儒学。或者说是,自己老爹最终想要的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想要的是叫千百年来被人所鄙视的‘奇淫技巧’与‘读书做学问’与‘为官一任’放在一个水平线上。

    原因也很简单,郑军能有今日之强盛,某种意义上就是那些奇淫技巧所推动催生出来的。

    不管是造船工艺,还是造枪造炮,亦或是水力锻锤和水力器械的大幅度使用,那在过往的读书人眼中可不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奇淫技巧’?

    可现在,那些登上了大雅之堂的读书人,面对着野蛮凶悍的满清每每被打的鼻青脸肿。反倒是他们所看不起的奇淫技巧,却能叫郑军短短时间里就练出一支强大的陆军,一次次的吊打满清,那奇淫技巧真的就是不值得世人重视的奇淫技巧么?

    郑森可不觉得。

    很是有些实用主义的他,对郑芝龙的这些主张都甚为赞同。

    奇淫技巧究竟能不能登上这大雅之堂,亦或是它们是奇淫技巧还是真理大道,这不是靠说来证实的,而是看效果。

    不过啊,这座“大雅之堂”里的坐席可是很有限的,奇淫技巧们登上去了,被踢下来的又会是谁呢?

    儒家,只有儒家。

    新生力量涌起,老牌霸主就必然会受到最大的冲击。这就像一战和二战,老牌霸主如果能经受得住新时代的冲击和考验,他们就依旧是霸主。不然,就只有沦落一条路可走。

    谁叫儒家与这个花花世界联系的最紧密呢。不打它打谁?

    千百年光阴,在中国的社会里,儒家已经跟读书跟做学问跟做官,完全的融合起来,郑芝龙不下狠手怎么能行?

    总之,郑森受教育很大很大,很多知识点在他看来那都是黄钟大吕,震耳发聩的。

    甚至于他都从中看到了自家王朝基业一代一代,连绵不绝的传递下去的希望。

    抽殖民地的血来补中原的底气,拿着殖民地的利益来收买本土亿万芸芸众生的心,这买卖只要做好,那郑家江山可不就能铁打铜铸的一代一代传递下去了么?

    一世、二世、三世、四世……,直到万万世,永远不会断绝。秦始皇的理念大秦帝国没能如愿,可郑家王朝却能做到。

    郑森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浑身热血沸腾。

    这些日子里他真的想过太多太多回那美好的一幕了。

    “这是我脑子里的帝国,不是你脑子里的帝国。今后你主宰的郑家天下与我所想的郑家天下必然是不同的,这不是说你想叫它一样就能一样的。”

    世间万物有太多的不可预料,这道理郑芝龙明白,郑森也明白。

    所以,一切就都靠他自己体悟了。

    “不过朱家宗室的教训你一定要铭记在心。”

    朱元璋对自己的儿子很大方,一个又一个的王爵,还是手握兵权的王爵,这看似巩固了朱家的江山,却也埋下了皇帝与藩王不愉快的祸根。

    而且老朱家的藩王一旦封王就是世袭罔替,儿子的儿子也都有高低不等的爵位。然到了明末,全宗室数量多达二三十万,却偏偏连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出来。

    更重要的是,限于大明朝的财政体量,明朝中后期,郡王以上的生活还行,但郡王之下的爵位,跟老百姓相比较,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甚至不少贫困的触目惊心,根本没大家想象的那么风光!

    偏偏受于限制,所有明朝的宗室一不可以参加科举,二不可以当官,三不可以经商。

    除了被当猪养着外,似乎卵用都没。

    郑芝龙提及朱明的宗室,那是要郑森能有个前车之鉴,但这话听在郑森的耳朵中却又有着另一层的意思了。他觉得郑芝龙这是担心自己真的死了后,他那几个弟弟的前程。

    郑森郑平兄弟的前程可都已经确定了。

    虽然就现在看,郑平那儿还是千里长城第一块砖,但郑森与郑平是同胞兄弟,二人之前是没见过面,可感情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极大地加深。

    郑森早前可是很孤单的。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兄弟,一个再亲不过的同胞兄弟,他感情一着迸发出来,可叫一个丰富。

    所以,郑芝龙根本不担心现在还在金陵窝着的郑平。对比郑平,他更应该担心郑淼、郑鑫他们才是。

    在郑森的眼中,郑芝龙说那样的话,他担忧的就是郑淼、郑鑫他们。

    “尊侯,你且来看看,以为如何?”从通州去津门的路上,郑森写了一道折子。内里涉及的就是海外封藩建国和宗室爵位、功臣爵位的分级与传承规例。

    既然自己的父亲对其他儿子表示担忧,那好吧,郑森觉得自己索性就道明心意好了。

    总不好叫父子俩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吧?那多尴尬。

    但这事儿他也不能全自己一个人做主,他想了想,就把施琅招来。施尊侯固然是武将,可却不是甚一勇之夫啊。

    这人是他现下最为倚重的臂膀。郑森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把那‘大限之日’告诉施琅了。

    “世子……?”施琅结果折子打开看,整个人大惊。

    这郑森要把自己的兄弟门全都封王,施琅是一点意外都没,把郑鸿逵、郑芝豹等人封王封公那也是应该的,但海外封藩建国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自从汉景帝削藩,汉武帝又推行推恩令之后,中国就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藩国了。

    可现在的郑森却“抛出”了海外封藩建国。这是完全出乎施琅预料之外的事儿。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事儿端的可行。

    而至于宗室爵位、功臣爵位的分级与传承规例,施琅更是看都没看,就满是震惊与不解的看着郑森。

    这些政策适合不适合,那海外封藩建国应该不应该,全都放一边,只说这些事儿啊,那就不是现下的郑森应该去思考的啊。

    这是郑芝龙的权柄啊。

    “世子,眼下,眼下……”施琅膛目结舌之余,那话都说不顺溜了。

    现在郑芝龙的‘大限之日’可还是绝对的机密。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也就是时间要到了,施琅还是郑森身边第一亲近可信的,这才会被告知。听了郑森的解释后,施琅眼睛瞪得真跟牛眼一样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要不是身份的限制,他真的想喷一句:是疯魔了吧?

    郑芝龙才多大岁数?身体健壮,气色极佳,看着再活三十年都是等闲,怎么可能是命将不久矣?

    郑森也是摇头,一样的话他都说过多少次了,但郑芝龙就咬死了不松口,黑冰台都交给自己了,还有那么多的军政事务,也一点一点的交到了自己的手中。这大限之日是不是真的说不一定,可郑芝龙交权的举措却一点都不假。

    施琅平静了一下心情,整个人两眼渐渐发出光来,心脏“噗通噗通”的蹦跳着,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郑森固然是一步登天不在话下,他也能省了老大的力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是说假的。

    先前只看郑森涉及的事物越来越多了,却没敢往这方面想,因为郑芝龙身子骨好着呢。但现在……

    施琅的眼睛闪闪发亮。

    郑芝龙在位,他施琅就只能是小一辈的,上头还有很多老辈人排在前头呢。

    可要是郑森上位了,那老辈人就都是过气的人了,该上位的是他们小一辈的。哪怕名义上还要弱前辈们一头,比如说即将被设立的军部,还有军部下属的海陆军大臣,以及总后勤、总参谋、总装备部【军工系统】的一些头头脑脑,就跟朱明的五军都督府一样,那都可以是老一辈人的,但实际上领兵打仗的却是他们小一辈儿,却舍了面子赚了里子啊。

    施琅觉得自己也会跟着一步登天的,至少能省了他十年的时间。

    但施琅毕竟没有利令智昏,脸色慢慢的又变得严肃起来,“国公春秋正盛,身子骨好着呢。怎可能命不久矣?到时候若落得一场空,世子……”那处境可就尴尬了。

    郑森除了苦笑还能作甚呢?这个可能绝不是没有,相反还是很大很大。这些日子里,他经常就是想到“大限之日”到了他爹却没死,可郑芝龙又已经把位子和权利传给了他,到时可就真太尴尬了。

    “禀世子,江哲江少监请见!”

    江哲,郑芝龙很看重的一个人,才回郑芝龙手下就立刻被提拔为秘书监的少监,可以说是二把手了。

    “他怎么来了?”郑森施琅全都意想不到,这位可是郑芝龙素来看好的大才啊。

    “江哲见过世子,施将军安好。”

    江哲迈步走进入屋来,先给郑森见礼,后跟施琅事宜。面上沉稳镇定,可他此时的心中却波涛如涌。

    郑芝龙叫他去听从郑森的吩咐,说是年轻人正该好好的亲近亲近,这是啥意思?

    江哲心中生出了许多嘀咕来,但还是第一时间来见郑森,他觉得郑森这里他一定是能知道答案的。

    而郑森和施琅看着眼前的江哲也即是惊喜又是感慨。

    二人都清楚江哲的地位,那是很为郑芝龙所看好的,轮地位也半点不逊于施琅。然而施琅是什么人?他在郑氏集团的根基可深着呢。江哲呢,纯粹是郑芝龙抬举来的。不过人家也真有本事,干得很不错。

    郑芝龙能把眼前的人指派给郑森,更能鉴证他真的不是在试探什么。

    郑森就又把郑芝龙命不久矣的事儿重新说了一遍,江哲听了也是直觉的荒唐可笑的很。郑芝龙正当壮年,身强体健,怎么就大限将至呢?心里又是好笑,又是跟吃到生柿子一样苦涩。

    “千古未闻之奇事。人之生死由天注定,岂是人所能预知的?”

    江哲嘴上这般说着,但对于郑芝龙在这个时间点把自己指派来郑森这儿,这份情,他却是要铭记的。

    江哲真的是给自己寻到了一个好主公啊。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枭雄若曹孟德者,临死之际,不也是舍不下美妾幼子么?”

    照江哲看,郑森对自己那几个弟弟的安排很妥当很妥当。甭管那‘大限之日’到来时候,郑芝龙会不会死,郑森摆出一副仁义厚道的长兄模样,这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江哲把折子继续往下看去,越看越心里‘啧啧’。郑家人这是被朱明的那一套吓的有多狠?对宗室,对功臣可都相当“苛刻”。

    世袭罔替是想都别想,就是一等一的‘开国’勋臣,也只能传承五代,接着就是降等袭爵。要是子孙后代都是猪,那就只能一辈一等的向下没落,直到男爵。

    宗室更是甭提,连功臣都不如呢。嫡皇子能一代爵位不降,庶出的皇子封爵可就没这待遇了。

    不能立下大功,那也是一辈人降一等。只是对比功臣们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绝,皇家宗室的爵位等级更多一些。

    比如王爵有亲王爵和郡王爵,公爵有国公和郡公,候有郡侯和县侯,伯爵也有郡伯和县伯,子爵和男爵,再往下就没有了。跟先前历朝历代的轻车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等全然不同。

    那待遇也更加不同。没有朝廷俸禄,袭爵之时朝廷会一次性分发田亩土地、宅邸庄园,规定好免税田亩的多少,以及赏赐下金银等物。此后那就看他们自己的自负盈亏,自己的能耐本事了。

    江哲觉得这一招挺狠的,直接将偌大的包袱全都丢了。而至于田亩土地的划分,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郑家今后一段时间里最不缺的就是田亩吧?那世界地图他又不是没看过。

    而郑军的水师明明已经绝冠东方,却依旧不停的建造新船,还都是大型的西式的风帆战舰,要说郑芝龙没有去美洲等地分一杯羹,那江哲是绝对不信的。

    再配合着眼下的海外封藩建国之计,一切不都明白的很么。

    那将来时候,郑家是要开疆扩土,往大海进军的。不知道能在万里重洋之外圈下多大的地盘!

    两边间隔的太远,朝廷直辖,颇有困难,那正好分封出去做藩国,既能踢掉郑氏家族那帮子宗室们,也有了地盘给功臣们划地皮了。

    然后有这些藩国打底儿,又配合着殖民地政策,本土可不就有了扔垃圾的桶了么。这样一来,且不说海外能给中原带来多大好处,只说中原能一波波的将无地少地的穷困百姓送出国内去,对郑家江山的稳定和延续就有着无可比拟的巨大意义。

    甚至这些人口还能成为本土控制海外藩国的一种手段。哪个不听话了,就把这些移民给你掐了,没人口就没有了发展,看谁还敢蹦跶?

    虽然这一招并不能一直的有用下去,但百年之内,江哲觉得那就是一件大杀器……

    思维一涣散,江哲不由得多想了些,那就想的太长远了。

    回过神儿后,他看着手中的奏折对郑森说道:“世子目光长远,实郑氏之福,亦是天下之福。只是江某觉得,这除了宗室与勋贵外,且还需要添上一民爵。”

    自从秦汉之后,“民爵”就算正式退出了中国的历史舞台了。

    可现在郑芝龙不是要提升商户商贾们的社会地位么,何况还有军中的退伍兵……

    江哲看准了郑芝龙要抬举军伍的心思,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秦汉的军功爵制度。而现在从军爵化为民爵,退伍将士依照功绩赐爵,民间商户捐资助饷,修桥铺路,有益家国,也可以赐以民爵……

    郑森听了大喜,江哲的提议很有道理,一个民爵,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的。郑家可以规定捐资赐爵,这就跟过去拿钱买官一样,可是爵位不是官位,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个荣誉头衔,或是可以见官不拜甚的。而只这一个‘见官不拜’的体面,怕是就会叫无数商贾趋之若鹜。

    而抬升商贾商户社会地位的事儿,那也要一步步来。但先叫那些个大贾富商与做官的平起平坐,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平起平坐,放在百姓们的眼中那都是震动,那都是一大进步啊。

    ……

    河间府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回首看着河间城,眼睛里满含着泪水。

    “祖父……”旁边一个皮肤白皙的小子担心的看着他。

    “走吧,走吧。再不走,误了时辰,吃罪的还是咱家。”老头半年前的头发还一片黑呢,现在真是苍老了二十年都不止。

    祖祖辈辈一百多年的家业全泡汤了。他心里能不痛么?当初他关门闭户的过日子,大明和大清,谁来了拜谁,谁来了都低头贴耳的,现在也依旧落得这个下场。老头心里都是一片苦海了。

    不过还好,至少自己一家人的小命都在。

    不过是发佩去了北海道,去了倭国那儿,总比吕宋离家更近一些。

    老头握着大孙子的手,这生来就是锦衣玉食的人,今后的苦日子可咋熬的过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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