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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六章 揭开郑芝龙的真面目

    燕京睿亲王府。

    接到了苏克萨哈败亡的消息后,多尔衮迅速召集人来议事。

    初期的暴怒早已经消褪,作为一个聪明人,作为一个成功的上位者,多尔衮很快就抛弃了苏克萨哈之死对自己的影响。纵然那真的是有些打他的脸,但他多尔衮的威严可不是一个小小的苏克萨哈之死就能够动摇的。

    带领大清入主关内,现在更赢得了绝对的优势,只等着将冢中枯骨样的李自成敲掉,大清就彻底的一统北地了。这是多么大的功业,岂是一个苏克萨哈就能动摇的?

    他现在更多的是在想郑芝龙!

    “他想干什么?”

    “是觉得凭哪点马军就能逼的本王退兵,还是想要逆流而上,力挽狂澜?”

    北伐大势已去,朱明遭受重挫,这天下的大事已然有了定数。朱明会舍弃土地利益来换取满清收兵,双方继续维持和平。

    一边是趁此机会拿下李自成,另一边则是尽量的恢复实力。

    等到满清拿下了李自成,统一北地,再来饮马长江时候,好抵挡的住满清的铁蹄!

    这是任何一个明眼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多尔衮南下的特使都已经派去阿济格的军中了。

    偏偏就是这个郑芝龙依旧生出了幺蛾子,不仅不赶快回兵登莱,反而继续西进东昌,北入直隶。

    这不是一个苏克萨哈和万多绿旗兵败亡的事儿,而是郑芝龙究竟想干什么的事儿。

    范文程已经退居了二线,但这个时候依旧被宣入了睿亲王府。

    但他捋着下巴的胡须,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只做哑翁。

    多尔衮也不逼他,现在的他可已经羽翼丰满,范文程变成哑巴就变成哑巴了,横竖朝堂上有的是人愿意为他效力。

    这不冯铨便就开口了。

    因为郑芝龙一事并非只是涉及军事,郑芝龙派入直隶的区区三千骑兵,纵然配有枪炮,也不被他放在眼中。多尔衮现在更关心的是郑芝龙的心思,如是,冯铨这种人便就有很大的发言权了。

    “奴才以为郑芝龙此举只是为邀名而已。此人贪婪好财,刻薄暴戾,于南北士林中臭名昭著,唯一可平持着便是兵事。几次与我朝交锋占得便宜,为他博得了偌大名望。如今朱明北伐大败,国力损失惨重,我大清天命所中,这北国归属已有定数。而南朝亦是需要一两胜仗来振奋人心,安定民意。郑芝龙怕就是看到了这点,选在这时候发作,这一就是为自己搏得大义之名声,好扭转口碑;二便是向金陵皇帝彰显自家的作用来。”

    冯铨之后就是范永斗,此时的范永斗已经是大清的内务府副总管了,可说是‘功成名就’。

    他自己也很得意。自己不过是一介商贾,却能得此重用,让范家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那对满清是再忠心不过了。

    “奴才于南国亦有三二知己,平日里也有书信往来,据说那郑芝龙一心谋求王位,而非只国公。此番大战,北胜南衰,金陵正是需要助力时候。只要郑芝龙在齐鲁能撑得一时,届时金陵便可以此为凭于谈判中赚得不少好处,郑芝龙亦立下了大功,正好向崇祯皇帝索要一王位……”

    “这么说来你们都觉得郑芝龙无意齐鲁,而只是以此为借,谋求好处了?”

    多尔衮有些迟疑的说。他心中老有一种猜测,觉得那郑芝龙不会轻易的放手中原。

    毕竟是中原啊,万里山河,花花世界。与之相比,南洋算什么,吕宋算什么,全都是渣渣。

    或许那中原属于大明的时候,郑芝龙真的会去海外立国,裂土封疆,称孤道寡。但当中原归属于大清的时候,郑芝龙还会一门心思的去往南洋吗?

    宁完我心中‘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摄政王担心的竟是郑芝龙着眼北地。他心中立刻自问道:郑芝龙他有这么个实力吗?

    虽然天聪十年(1636年)时候,他就被刘士英所讦,削了世职,尽夺所赐,给发到萨哈廉家当奴才。

    萨哈廉是老奴的孙子,礼亲王代善第三子。

    崇德元年,文馆改为内三院,希福、范文程、鲍承先皆为大学士,宁完我以罪废,算是从文臣的第一行列中掉队了。

    顺治二年,小皇帝的屁股坐到了紫禁城后才起用宁完我为学士,后授内弘文院大学士,监修太宗实录,译三国志、洪武宝训诸书。

    可以说宁完我是有相当一段时间远离了满清的政治核心的,就是现在他也不是满清真正的高层,对于很多消息都并不知情。他眼中的郑家只是郑芝龙露在表面的那些力量罢了。

    当然,满清知道的也算不上多。

    大员的内情,除了郑氏高层中的人物外,旁的也没几个人知晓郑家的实力。

    “摄政王所虑极是。那郑芝龙手中握着当世第一的水师,又有不下五万的精锐陆师,如何就会中原万里江山视而不见?早前朱明当政,彼辈摄于大义,退去海外,做一地之诸侯也就是了。如今执掌北国的乃是我大清。郑芝龙素来敌视我朝,怎可能不对那把椅子虎视眈眈?”

    “至于金陵的朱明,燕京城且都保不住,沦入一群流贼之手,威严扫地,气数早尽也。那郑芝龙乃海寇出身,生来不修品德大义,怎可能对崇祯小儿一直的忠心耿耿,赤诚不变?”

    就是豢养了多年的家奴还有奴大欺主的时候呢,何况是郑芝龙这种人?

    别看他这些年里都崇祯帝好似赤胆忠心,但只要想想他的出身,一时间堂内许多人都不由的点头来。

    “奴才以为,此时正是揭开郑贼真面目的大好良机。这般不止斩断了崇祯小儿的依仗,更可促使其与郑贼反目。”宁完我想到了他看到的一些消息,比如这次北伐里明军与郑军根本无有紧密的配合,崇祯帝别看对郑芝龙无有表态,实则却是猜忌甚深。

    “王爷,那崇祯小儿猜疑之心极重,无风还要起三尺浪,有风的时候就更勿需多说。兼之南国士林士绅对郑芝龙尽是喊打喊杀,此事一发必会推波助澜。郑芝龙后院起火,怕是要被搅得焦头烂额了。那便是还有雄心壮志,又复何如?”

    在宁完我看来,只要把郑芝龙的“心思”大白于天下,首先江南的士绅士大夫们就会首先坐不住。

    崇祯帝对之又不是没有半分的猜忌,如此怕只会更沉重。二者自然就不能再亲密无间了。

    这一招并不是阴谋算计,而是红果果的阳谋。郑芝龙和崇祯皇帝根本避不开,纵然不可能立刻叫两者间刀兵相见,但这就足够叫郑芝龙焦头烂额。如此情况下他还怎么在齐鲁坚持,乃至是更进一步?

    崇祯皇帝可是个很多疑的主。

    “好,好,好。宁学士好见底。此时的确是揭开郑贼真实面目的好时候。”多尔衮满意的笑了,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这叫他很高兴。更别说宁完我还给他想出一个好主意。

    这真的是绝好的主意。

    别管郑芝龙是不是真的有野心野望,只要这般的宣扬出去,就依照郑芝龙在士绅士林里的极恶名声,后者何止会推波助澜啊。

    那样一来,这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好,好,很好。就这么办,叫他们狗咬狗去!”

    多尔衮笑的极其开心。自从崇祯十五年开始,郑军就多次搞得满清焦头烂额,偏偏因为地域的原因,因为海陆有别,满清对之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现在终是寻到了一个良策来整治郑芝龙了。

    这叫多尔衮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郑芝龙要能被朱明牵制住了手脚,这可真就帮了他的大忙了。

    不过老天爷就跟偏要与多尔衮作对一样,就在他兴致勃勃要喝点小酒陶醉陶醉的时候,一道密折从保定传到了睿亲王府。

    却是豪格身边的人送来的折子,豪格他把王鳌永给弄死了。

    多尔衮气的好悬没把桌子都给掀了。

    王鳌永那是大清入关后第一批投降的前明大员,他身上的作用不止在于他这个人的能力,更在于他所代表的影响力。

    这是满清入关后的汉人降臣中的一杆旗帜!

    而且王鳌永招抚中原齐鲁,也还是很给力的。可现在豪格来信竟说,自己把王鳌永给弄死了。

    “这个混账东西,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擅杀朝廷大臣。”

    多尔衮浑身都在颤抖,但他还是按下了性子把密折看完。

    “匹夫,莽夫。他满脑子装的都是翔吗?猪都比他聪明。”

    看罢折子后多尔衮就更气了。豪格竟然是为了保密才弄死了王鳌永,他难道以为王鳌永会为了那些个随从的性命而开罪八旗吗?

    在大病一场的王鳌永汤药里做了手脚,才几天功夫,王鳌永就一命呜呼了。

    这事儿里,多尔衮最满意的就是豪格在暗中动手的方式,总算没弄的血淋淋的人尽皆知。

    但现在王鳌永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晚了。多尔衮再气再怒也不能处置豪格,反而要装作啥都不知道的给豪格加亲王双俸。

    豪格怎么说也是在关键时刻绊住了郑芝龙,后者便是又西进又北上,那也没耽搁满清办大事。

    所以,豪格的亲王双俸还是要加的。

    “把折子收好了。”吞下一口气,多尔衮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可是你要看到他此时的眼睛便能明白,他只是在忍耐,对豪格忍耐!

第二百九十七章 齐王?郑芝龙想干啥?

    崇祯二十年到了。

    金陵城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依旧很热闹。

    即使清军都杀到了扬州,那淮北之地大半地盘都已经丢掉,甚至还有可能永远的丢掉,金陵城内依旧上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士绅官僚们只管过着自己悠哉悠哉的小日子。

    即便这金陵之地有人在四处谈论着北地之事,谈论着北伐的失利,谈论着郑芝龙的造反,但是没有人会真正把这些事情与自己的生活联系在一起。

    不论人们口中说得多么惋惜,多么义愤填膺或是悲天悯人,生活却还是那个生活。纸醉金迷的依旧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的继续走马章台。

    秦淮河上的歌声继续响亮。

    商户们也还在照旧做着自己的生意。

    哪怕崇祯帝已经卧床有段日子了。他们也不觉得有啥大不了的,明清谈判已经开始了么。清军早就收拢兵马不再攻杀了。

    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至于皇帝的病,就更是笑话了。崇祯帝还不足四十,正值壮年,担心个啥?

    甚至有人都觉得皇帝的病并非是真病了,而纯粹是打了大败仗,没了面子,羞于见人。

    可事实呢?北伐的失败不止沉重的打击了崇祯帝的内心,还真创伤了他的健康。

    这是很不容易的啊。

    因为崇祯帝是很耐操的,心理强大,承受能力很强。一次次大战,一次次失败,他坚韧不拔。

    但是这次的失败太大了。他本是抱着巨大的期望和信念来北伐的,北复中原的执念太强烈了,败讯传来时候,浓浓的失望将他整个人都给湮没。

    但这只是一时间的挫伤罢了。是卧床将养些时日就能痊愈的小病,可老天爷偏不给他好。

    这事情就是怪了,越是怕来坏事,就越是躲不过去。眼看着崇祯帝就要痊愈了的,锦衣卫送来密报,说郑芝龙要反了!

    可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崇祯帝当场就又躺回床上去了。

    “臣张国维叩见陛下!”

    “进来吧。”

    崇祯帝的声音从暖阁里传出,张国维进来后,才见今天来这里的人还真不少。不仅周延儒和蒋德璟两个皆在,太子也在场,还有洪承畴这个罪官也在,这位现在可不是一般的臭啊。

    外加张世泽、徐文爵、李邦华、钱谦益、倪元璐、刘宗周、何腾蛟、路振飞、瞿式耜等,乃至是骆养性、朱大典等。

    张国维再向上去看崇祯帝,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崇祯帝的脸色苍白中透着灰暗,可又印堂如血,颊边赤红,两手还抑制不住的哆嗦,固然是在病中,气色却也太不好了……

    “陛下,您得保重龙体啊。臣知道您生气,但敌强我弱,大势巍巍,现今我朝只有忍耐才是。陛下何以伤了龙体呢。”张国维潜意识里把崇祯帝的现况与明清已经结束的谈判联系在一起。

    效果当然不会很好了。虽然没赵宋那般屈辱,没有岁币,但真把江北的地盘割走了好大一块。可李邦华、钱谦益也真的是尽力了。

    敌强我弱,如之奈何?

    崇祯帝呵呵的笑着,声音中直有股子叫张国维发寒的冷意。“太子,你去跟张卿道明。”

    朱慈烺抱拳领命,小心的从榻边退下,再走到张国维身侧,细声言语了几句话,张国维脸色大变。

    “郑芝龙,……,他竟敢如此……?”

    上折子向皇帝要王爵,还是齐王,他想干哈?

    中国是有自己的一套规章制度的。

    封号和建国之号,乃至是建国的地盘所在,那都是有着密切的联系的。郑芝龙被封为泉国公,就等于是被局限于泉州一地,连八闽都没混到手。

    朝臣们不同意以“闽国公”来封赏他,那一方面是恶心他,另一大原因也是怕他盘踞泉州,继而盘踞闽地,然后赖着不走了。

    南洋那地方除了土地不缺,人、物什么不缺啊?郑家要是赖在闽地三五十年不动弹,金陵朝廷还不给憋屈死啊。

    可郑芝龙现在向皇帝索要齐王的封号,这是要干啥?

    这可不止是王爵的事儿了,而是他要赖在齐鲁不走的事儿了了。

    虽然齐鲁已非大明掌控的土地了,虽然明军刚北伐大败而归,军力国力损失惨重,但大明还是要高举着北复中原的旗号的,还是要喊着再兴大明的口号的。

    从大义情面上不能放弃齐鲁,就像后世的一些国家在法理上不会放弃某某地一样,甭管那某某地是控制在哪一国的手中,比如中国的南海诸岛,小鬼子的北方四岛等。

    大明现在与之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更重要的是,之前还一副要南下封国,称孤道寡的郑芝龙,现在竟然谋求的是齐王,这算什么?

    不能不叫人多想。

    因为齐王就是齐鲁之王,就是山、东之主。

    这是不是他在表明自己不会离开齐鲁的信号呢?这是不是他在表明自己不会离开中国,不会离开中原的信号呢?

    这是不是他在宣告自己也有意天下的信号呢?

    郑芝龙要造反,他要造反!

    一系列的等式,张国维就得出了郑芝龙要造反的结论来。

    “难怪要把坐镇扬州的自己给召回来。”

    洪承畴兵败后返回淮上,立刻被解除了兵权,然后打入牢中待罪。崇祯帝再命史可法出镇凤阳,以张国维出镇扬州。

    现在明清就算已经达成协议,崇祯帝召张国维入见,那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的。

    可现在的事儿却叫他明白来,与郑芝龙的造反相比,扬州府固然是金陵屏障,但那里好歹有曹变蛟、刘肇基等人在,张国维的离去还真不是事儿。

    “郑芝龙已经反了。其麾下军兵已经占了登州和闽地的漳州,封锁官道,紧闭城池,不通南北。锦衣卫在登莱和泉州的坐探已经多日不曾传回消息。曾樱等也不见半分消息传来。此贼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怕是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了。”崇祯帝愤怒道。

    自从大明国势衰败后,他就逐渐失去了对军兵疆臣的掌控,早前面对左良玉的兵锋,那是日忧夜叹,如锋芒在背。没想到现下左良玉死了,郑芝龙却是‘反’了。

    “郑芝龙海寇尔,不修道德,不识仁义,寡廉鲜耻,忘恩负义。若无大明,他区区海寇岂能做大?”崇祯帝气的咬牙切齿。

    在场众人都不敢言语。

    骆养性啪的跪倒地上,“陛下,郑芝龙谋逆之心,由来已久,臣之锦衣卫多有风闻,只一直不得确凿之证据,不敢胡言乱语,污蔑朝廷大将。此番酿此大祸,臣罪无可赦,还请陛下责罚。”

    蒋德璟本已经打定主意只做哑翁的,此时也不由得看了骆养性一眼。这厮明里是个自己请罪,实际上就是坐实郑芝龙谋逆之事啊。

    不过他还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不能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现在知道有罪了,朕要你有何用!”崇祯帝对着骆养性疾言厉色的,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在做样子。

    骆养性可是崇祯帝的心腹。

    “现在郑芝龙已露出反迹,朝廷又当如何处置?今日在场的都是朝廷重臣,朕允你们尽抒己见。”

    崇祯今天就是问计的。

    郑芝龙别看已经反了,但对金陵的威胁暂时还不大。毕竟郑家的水师没有杀入长江中么。而沈廷扬之前孤身入京,也向崇祯帝表了忠心。郑芝龙要敢来犯金陵,他便是粉身碎骨也当不后退一步!

    崇祯帝觉得自己还能很从容的来解决这一问题。

    “功高如中山王、开平王者尚是逝后追封,郑芝龙何德何能,竟要生受王爵?”钱谦益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若是应其索求,则朝廷威严又将置于何地?”

    真封郑芝龙为齐王了,他能呕出病来的。

    “如此狼子野心者杀之且不足,何以授之王爵?”何腾蛟跟着叫道。这家伙跟马士英是同乡,但现在却正积极与东林党靠拢。

    “大宗伯(礼部尚书)所言甚是。功高若中山王、开平王尚是逝后追封,郑芝龙何德何能!”

    堂上立刻就响起了一片应喝声。

    但有赞同的就有反对的,张国维立刻就道:“陛下,臣以为大宗伯此言差矣。郑芝龙手握重兵,举足轻重,岂可轻之?若起恼怒,一遭暴起发作来,朝廷又如何是好?故而臣以为当怀柔以对。”朝廷都对鞑子低头了,何以不能再对郑芝龙低头?

    至于以文驭武,以文压武,呵呵,如今乱世时候还是不要言语罢了。

    “张阁老老成持重,臣附议。”

    “当务之急朝廷该以恢复军力第一。少生事端最佳,对郑芝龙当以怀柔安抚为上!”

    两派人僵持不下,第三派人就粉墨登场也。

    打头炮的却就是被崇祯帝招入朝的明末巨贪朱大典。捋了捋胡须,说道:“陛下,张阁老此言差矣,大宗伯所言也欠思量。以老臣之见,那郑芝龙如此上奏左右不过是试探朝廷一二。今大义在于陛下,封赏恩出于上,岂有臣子求爵之说?陛下当正言次之。然郑芝龙席卷齐鲁,鏖战河间,劳苦功高,不若该其封爵为莱国公?”

    后者可比搞笑一样的泉国公正式多了。

    那是正儿八经的商周古国。商代始封,西周为诸侯大国。爵位为侯爵,后改为公爵。唐代的杜如晦,宋代的吕蒙正、寇准,皆被封为莱国公。而且地方也正合适。

    可以说是综合了两派观点的中庸了。崇祯帝严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和缓,相比来还是朱大典合他心意。

第二百九十八章 气昏崇祯

    卢九德手捏着一份并不长的军情文书,脚步飞快往宫城内奔去,神色阴沉,浑身都似散发着阴冷气。

    守卫宫城的侍卫和净军并未上前阻拦,只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位皇帝心腹,御营监军。

    要知道,往日里这位大佬可是很和气的。

    卢九德在凤阳监军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和蔼,脾气相当大的。但自从被调到御营做监军,那就一改往先的暴脾气,变得和蔼可亲许多。

    守卫在大殿外的太监见得卢九德奔来,连忙上前去拦截。却是卢九德心急如焚,一把推开左右,口中大喊:“事关江山社稷,速带我去告万岁。”

    左右的太监连忙上前来拦,却是只敢在后面追,不敢真的动手,一个太监开口说道:“陛下跟前还有群臣在场。卢爷爷再着急,也容小的们帮你通禀一下。”

    可卢九德哪里等待了太监通传,大步就往大殿去,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也不敢真的上前去拖拽卢九德,只得这么一路跟随。

    到了大殿门口,卢九德普通跪倒地上,高呼:“陛下,陛下,老奴有要事禀报!”后头的一干小太监们连殿门口都没得跪,一个个麻溜儿的在大殿檐下跪了下。

    殿内榻上的崇祯帝脸色刚有些和缓就听到殿门口这般叫道,心中那是一个气。只听这语气就知道顶不是好消息。

    王承恩站在榻尾处,抬头往门口扫了一下,开口说道:“禀陛下,是卢九德。”

    本来崇祯帝已经要发怒了,听得是卢九德,忍了忍,开口道:“且看他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王承恩立刻上前两步,向殿门外的小太监一挥浮尘:“传卢九德觐见!”

    卢九德快步进得殿内,抬头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直接跪倒在地,粗气大喘,双手呈过文书,“请陛下快快过目。”

    崇祯接过文书,就感觉纸张上有些湿,显然是卢九德手中的汗水浸湿的。心头的感觉是愈发不好了。

    然即便他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待得崇祯展开奏折看得片刻,双手也兀自颤抖起来,面色更是惨白中发青,“好啊,好啊,真是好啊。朕选中了一个好狗才!朕真是选中了一个好狗才,哈哈哈哈……”惨笑间,气急的崇祯帝把手中的折子怒摔下去,人也一头栽倒在了御榻上……

    这一下,吓坏了殿里的人。他们立刻围了上去,喊陛下的,喊万岁的,喊父皇的,叫个不停。所有人都给惊住了,王承恩回过神后就连派人去传御医。

    没有人关心那已经被踩了好几脚的奏折,只有没资格围上前去的洪承畴注意到了。他悄悄上前拿起来一看,双眼立刻睁的圆溜溜的。

    郑家水师竟然大举开到了舟山,身影出现在了吴淞口外……

    郑芝龙这真是要与朝廷撕破脸么?

    等到御医赶到,一番忙碌,总算是将崇祯帝安置下了。而后众人便就想到了卢九德递上的那道奏折,看着在地上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的卢九德,甚至都已经有些摇晃,但却没人怜惜他。别的不说,只说他奉上的奏折把崇祯帝气成如此模样,他就该跪着。

    洪承畴忙把奏折奉上。

    朱慈烺可没啥大城府,一看内容就脸色煞白,手都颤抖了起来。

    “去给首辅看。”旁的话是再说不出了。

    年龄也有十八岁的太子爷比起当初同是十八岁的郑森来可差了不少。

    当奏折在众人手中传递一遍后,朱慈烺颤声说道:“父皇病重,郑贼却又大军压境。该当如何是好?诸位臣工皆父皇肱骨,朝廷柱石,可有良策教孤?”

    金陵城内还有不少兵马,这丢是不可能丢的,但松江、嘉兴、杭州、宁波等地呢?这些江南的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一遭有了难,又岂能抵挡?

    “这当如何是好,这当如何是好?”朱慈烺真是乱了手脚了。

    还跪在地上的卢九德闻言忙道:“太子殿下且不可乱了方寸,郑军虽强,但此时与朝廷撕破脸皮对其也有害无益。以老奴之见,此不过是郑贼示威朝廷之伎俩罢了。稍后必有所求!”

    “卢总监恐还未知道,那郑芝龙已经上了一道奏表,竟向朝廷索要王爵,还肖想齐王之爵,并叫朝廷正式册封其长子郑森为王世子。”

    周延儒叹气的说道。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郑芝龙这就是在威胁皇帝威胁朝廷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世间之大逆不道莫过于郑芝龙者。”钱谦益痛心疾首,但召各路兵马进京勤王与剿灭反贼的话却是再也不说了。

    至于拿驸马爷郑平开刀的话,更是谁个也不会说。

    郑芝龙水师悬于海上,旦夕之间就能叫半个江南化作飞灰,如此干系他可是不敢担当的。不然只是东林党内部他都交代不过去。

    朱慈烺从没有自己拍板过大事,他爹更还活着呢,加之噩耗惊人,叫他已经失了方寸,那是只支支吾吾的不做言语了。

    一切还都要等到崇祯醒来后再说。

    但李邦华还是自告奋勇的要前往吴淞口与郑军一会,同时周延儒、蒋德璟,乃至是魏国公徐文爵都向登莱传递书信。

    嗯,人算不如天算,真很不巧,老国公徐弘基已经病逝。本来郑芝龙在金陵朝廷上的一个重要战友,直接给废了。徐文爵跟东林党一行人打的火热,才不理会郑芝龙呢。

    可现在徐文爵也舔着脸凑了上来。

    一封封书信抵往了齐鲁,郑芝龙现在还坐在济南,不止他在济南,曾樱也在济南。

    后者见到郑芝龙在‘万马齐喑’的情况下,竟然逆流而上,本是高兴振奋的,可随着郑芝龙要造反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曾樱就坐蜡了。

    等到他想有所‘警觉’时候,那登州军更已经被郑军给那啥了。万幸他没有被软禁。

    等到金陵的同年同窗的书信纷纷来到他案头,曾樱就再也于登莱坐不住,起身直奔济南而来。

    “仲含莫觉得惊诧,郑某又何尝愿意跟朝廷撕破脸面?”放下手中的茶盏,郑芝龙很是感慨的说道。

    作为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之人,安全第一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谨慎为上。遵从了心中的紧迫感。现在的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实话告诉你,郑某恐怕大限将至。是以,这乱贼逆臣的罪名,还是由我来担之。”

    郑芝龙很不甘心的,他还有那么多事儿没有去做。一切都仿佛才开了个头,再给他三十年时间,不,哪怕只是十年时间,那也将大大不同。

    可心头的那股紧迫感真不是假的。尤其是年节过后,他竟隐隐觉得该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并不是死亡,具体是什么也没点明白,没什么直接的示意,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悟。

    这叫他很蛋疼。

    他不想“死”啊。

    郑芝龙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死,他这具身子才四十来岁啊,正当壮年。筋骨强壮,怎么看都能再活三十年,何况基业大好,完全能叫他一展身手。

    一些草根类的穿越者,混个一二十年都比不上他的起点。

    还有那很玄幻的长河与丰碑。这几年的时间下来他也摸索出了一个规律,自己的实力越强,对历史的改变越大,那丰碑上绽放的生机就越蓬勃,祥云也越多,颜色也越玄幻。

    冥冥之中他有个感悟,这“离开”并不意味着自己的死亡。郑芝龙死归郑芝龙,他可是魂穿,或许大限来到之日就是他重回21世纪之时呢。

    但他真的不想现在就挂了啊。娘希匹的,这比历史上原本的郑芝龙死的都要早。

    历史上的郑芝龙也窝窝囊囊的在燕京活了十几年,直到郑成功第三次北伐大败,实力大损,最优秀的将领阵亡了,手中的本钱也近乎输光了,转头跑去了大员,对满清再没有了颠覆性的力量。顺治这才砍了郑芝龙一家人的脑袋。

    可现在呢?

    自己这个穿越者附体,明明叫郑芝龙比历史上的原本更牛掰了,却反而叫郑芝龙早十几年挂掉。

    郑芝龙心中有几天烦躁的真要发疯。最终能保持着冷静,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最大的依仗或是说庆幸也就是自己还不死吧。

    曾樱嘴巴张的大大的,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你,你……”

    要不是现在两边的地位不对等,他真想指着郑芝龙的鼻子大骂一声:你是癔症了,还是疯魔了?

    有面色红润身体健康的‘大限将至’之人么?

    郑芝龙说着话是忽悠他的吧,还是无视他智商的忽悠。

    “国公莫要欺人。”

    郑芝龙呵呵笑着,对曾樱的指责也不辩解。从全盘上考虑,郑家在这个时候与大明翻脸绝不是一正确的选择。可他却还是尊从了内心的忧虑。

    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大限将至’。冥冥之中感觉到的那些,他不能视而不见。就像那一次次出现在他脑子里的长河、丰碑一样。

    他的穿越本就很神奇,长河丰碑更是很玄幻,所以他不得不信。

    若以此为出发点,郑芝龙觉得自己的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

    用自己命不久矣做大前提,怎么做才更有助于郑氏,有助于郑森,那决定不要太简单。

    与明廷翻脸是第一,骂名郑芝龙担了就是,郑森心头的包袱就轻多了。他只是反二代,父为子纲啊,老子是乱臣贼子,儿子继续挑反旗,很顺理成章,还更有助于郑森凝聚人心士气。左良玉的前车之鉴啊。

    第二当然是对付满清了。现在他还不及,等明清正式交割土地后再说这事儿。

    “仲含兄只管拭目以待就是,多则一年,少则半年,讣告必出。”

    郑芝龙看着眼前的‘曾胡左李’,自己对他,还有对闽地的张肯堂都是报以厚望的,谁知道这种子种了下去,刚刚生出幼苗,还没成长呢,他就先连根拔起了。

    “我郑芝龙若还能再活三十年,又何至于这般着急?我只管静静的看着,看着崇祯帝丢光自家天下,看着那些个士绅名贤露出自己丑陋的真面目,怎的会现在就下场?”

    “你信不信,再等十年,我郑家之力将十倍于今日。而大明朝保不准都已经烟消云散……”

第二百九十九章 郑芝龙道尽心声

    曾樱先是被郑芝龙口里的‘大限将至’给搞蒙了,忽略了稍后的‘乱臣贼子’四个字。

    但现在是回过神来了。

    顿时做怒道:“郑国公慎言。我大明为汉家正朔,天下仁人志士共尊,虽退居南国,又逢北伐大败,但终究是一时小挫。陛下坐拥江南鱼米之乡,钱粮充足,彼处更人丁众多。恢复实力不过是在弹指之间。何以会有消亡之说?十年之后我大明必已经北复中原,驱除鞑虏,重兴天下……”

    “好了好了。这里就咱们俩,哪有那么多的套话?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怕都不信吧。”郑芝龙哈哈笑着说,看曾樱的眼神就跟看说书先生说书一样,叫后者气的胸口闷疼。

    “北地士绅怕是早就与大明不是一条心了,原因情形你都知道的,那邯郸事变前后你当有耳闻。”

    “这不还要多谢您郑国公深谋远虑么。”曾樱没好气的道,要不是郑芝龙的上疏,怎会有眼下的事?之前他还觉得郑芝龙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现在才知道,这家伙早包藏祸心!

    “我承认自己是早有不良居心,这天下的士绅就跟大明的江山一样,根里早就已经烂透。必须要好好清理一番才是。不叫他们先跟鞑子,我又怎好无所顾忌的下来手呢?”

    也算是变异的欲擒故纵么。

    郑芝龙今天要畅所欲言的,说话毫不遮掩。

    但是这险恶的用心也不能遮掩他的“宏图大志”——把天下士绅拿来清洗一番?

    曾樱都呆住了。

    “士绅乃天下之根基,你郑芝龙既志在天下,何以又要与之过不去?”曾樱心中很是恼火,但他却也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郑芝龙他是怎么想的呢?他不知道这样一来,郑家人要夺取天下的难度将会大大增高么?

    “士绅是天下之根基没说。”郑芝龙很赞同这一句话,就像后世朝廷,那根基也是士绅。但二者的区别是,后者要交税的。

    “但是不交税的士绅就非是根基了。就算是根基,那也是坏掉的根基。不将之铲除了,又如何能叫我汉家天下起死回生?”

    郑芝龙说道了一个‘税’字。

    “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全天下……”曾樱听了郑芝龙的念头想法后大惊。这是要废了士绅特权,断了他们的财路啊。

    当中国封建社会进入宋朝,掌握中国地方资源数千年的门阀士族和豪强世家经济完全解体,科举制度彻底成熟,催生了一个新的官僚士绅阶层。官僚士绅们也很自然的利用自己手中的执政权力和致仕之后的社会影响力,为这个群体谋取财税上的利益。

    到嘉靖年间,这个群体终于从法律上形成了“士绅无需纳粮”的制度。

    现任甲科京官一品,免田一万亩,以下递减,八品免田两千七百亩。外官减半。致仕免本品十分之六;未仕进士优免田最高可达三千三百五十亩,未仕举人优免田一千二百亩;生员、监生八十亩。

    看上去每个品阶能够免多少税赋都是有定数的,但基数一开始就定的太大,所以当执行起来的时候,就基本不用交税了。

    郑芝龙现在却叫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这,这才是真的造反!

    郑芝龙这不只是造皇帝的反,还要造全天下士绅的反啊。

    “你也是一方大员。你说说,若是天下的士绅也尽数当差纳粮,则朝廷税赋将有几何?大明若能如此施行,朝廷手中岂会没有钱粮?而只要钱粮不缺,区区鞑虏早就被镇压灭族,何以有今日打进关中,雄踞北地的一幕在?”

    “就大明现下的军将,入得我郑芝龙眼的也就是那三两个,你真以为他们能打得过鞑子吗?等到满清收拾了李顺,大军南下,饮马长江,你就真觉得就凭刘良佐、高杰等败军之将,就能抵挡的住吗?”

    “那时候亡的可不止是朱家的大明朝了,更亡了汉家的江山,汉家的天下!”

    郑芝龙喘了一口气。

    亡国与亡天下,这是顾绛也就是顾炎武提出来的,郑芝龙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这样的说法,但他相信曾樱肯定能明白。

    “你说朝廷坐拥江南鱼米之乡,钱粮充足,我却料定皇帝与江南士绅之间必有一场龙争虎斗。如若我还能再有三十载,我一定会搬着小板凳,带足了瓜子茶水,在边上好好地看热闹。”

    “我要看看崇祯帝是怎么能把钱粮从士绅的手里要来的。”

    “北伐大败,军力损失惨重,朝廷为了应对危机,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扩军治武,那所要的钱粮可是不小。少则也要几百万两的银子,金陵国库岂能拿得出来?”

    郑芝龙摇头晃脑的给曾樱掰扯着金陵朝廷的税赋。那照现下的收入看,崇祯帝的手头的确是宽绰的。

    但每年年末节省下的那点小钱对一支数十万人的军队言就太不值一提了。郑芝龙就是要曾樱明白来,崇祯帝必须要加税加重税,如此才能在短短一两年时间里重整旗鼓。

    但是在南方加重税,那可不就是从士绅阶层的手里抢食吗?

    崇祯帝能如愿以偿吗?他觉得不靠谱。

    而且战事一开,所费钱粮更多,就算江南是鱼米之乡,依靠江南的税赋也支撑不下。加税是朝廷最直接最省时省事的办法,但要开财源,清丈田亩就也是一必须的手段,还有就是加矿税、商税。

    就如曾国藩开的厘金局一样,明朝要收税,那少不了也要在各繁裕之处设立关卡。

    这皇帝与士绅之间的交手扯皮早晚要到来。

    “皇帝收不到税,就要亡了自家天下。士绅们要是交了税,那就要损坏自家的利益。这是不可调和之矛盾,你觉得手中握着御营的皇帝还会跟燕京时候一样,坐以待毙吗?”

    “不瞒你说,我是真的很想看看哪一幕啊。”

    郑芝龙的恶趣味很浓,曾樱则嘴巴都张大了,郑芝龙那真挚的表情说明他是绝对认真的。而增援在脑子里只要想象一下,就觉得这事儿太……太不可预料了。

    “老兄啊,说真的,你该好好感谢我才是。是我郑芝龙成了乱臣贼子,你才能依旧清白做人。你知道照我早期推演,你该是什么样吗?就是左良玉。”

    “你,还有闽地的张肯堂,你们都该做左良玉。”

    “别觉得我是在侮辱你们,我这是看好你们。在局势败坏时候,你们能想着尽可能的组织一支为自己所掌控的兵马,这就是你们最大的优点,是你们跟其他当官的最大的不同。所以我看好你们家。”

    “是,你曾中丞现在的实力还很弱,也没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所以你还能忠诚于大明。可如果你转到了兖州,转到了淮上,有了一块自己主宰的地盘,有了数万能战的兵丁,更重要的是你所忠诚的大明根本不能给你半分的帮助,久而久之,你能继续一片赤胆忠心,还能得朝廷的一纸调令,就将手里的地盘和兵马全交出去吗?”

    郑芝龙相信曾国藩、李鸿章他们在起兵之初也没想过自己能拉起一支半独立式的队伍,能坐拥数十万大军,主宰着天下大局,叫这支军队看自己比看朝廷还重要。

    他们最直接的目的是剿灭太平军,是叫自己升官富贵,是叫自己青史留名。

    是局势的发展推动着他们一步步向军阀藩镇转进。

    “为了得到充足的钱粮,为了不被他人扯后腿,也是为了能有更大的战争自主权,你们就必须一步步将权利集中在自己的手心里。而当这些权利全都集中在手后,你们也自然而然的就成为左良玉第二了。”

    “这就跟我先前给你送去的那几个人一样。”

    “现在登莱明显是我郑家的天下,强弱分明,且他们离我郑家也不长远,现在一声令下。自然就因势利导,通通归入我军。如那江河入海,不见半点隔阂。”

    “可要是时间久了,他们一个个都被你提上高位,一个个都手握重兵时候,那自然不会再凭我一句话就鼓噪登州兵不战而降。”

    他们对郑芝龙,与曾樱对崇祯帝,或是说曾胡左李与满清,这都是一个道理。

    “也别觉得我图谋大明的江山就是大逆不道。这是老朱家自己失德,他们气数已尽,守不住自己的龙椅和汉家的江山了,那自就要换一个守得住的人。”

    “区区鞑虏何足道哉?郑某之前也就是顾虑史书所书,不愿意做那乱臣贼子。兼之行太祖故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乃是想要夯实根基,借鞑虏之手掀翻了朱家天下,亦是借鞑虏之手迁移百姓,开发南洋,再一战而克之,覆灭鞑虏,得大义在手,聚天下之人望,如此取大明而代之,洗涤天下。可惜天不假年啊……”

    郑芝龙叹息着,他觉得自己要能再有三十年,不止能活的更加安心舒服,还能吊打鞑虏,吊打北极熊,吊打欧罗巴人,征服南洋,征服日本,征服澳大利亚,征服中亚,乃至征服美洲。他肯定能把丰碑一次性就给刷的生机勃发,叫那一朵朵祥云全变成紫色。

    可惜,可惜……

    郑芝龙把自己在大员的一系列规划和准备全告知了曾樱,不得不说,大员真是郑家的后勤基地。每年都能催生出大批素质不错的军兵,甚至郑芝龙要是不管不顾的全力暴兵,眨眼都能拉出二十万衣甲齐全的冷热混掺大军。

    还有不少大小官员。

    从乡官到州县官员,储备的官员数量可已经很不少了。

    有了大员,郑军就等于每时每刻都在变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政策简直就是量身为郑家定制的。

    曾樱没有被郑芝龙的大话给倾倒,也没对郑芝龙破口大骂他的心思歹毒,虽然大员的一切真的很超出他的想象。甚至叫他都认同了郑芝龙的狂妄。

    如果真的按照他原先的思路,等个十年,那个时候的郑家又该是何等的惹不起啊?

    但他这个时候更多是在再次的认真考虑一个问题——这郑芝龙真不行了吗?

    不然他……

    曾樱的眼睛落在了郑芝龙的脸上,这天下真的会有身强体壮、气色极佳的人说自己命不久矣就命不久矣了吗?

    “何况中国的世道已经延传了千多年,也是该改一改的了。你看过新闻报,知道欧洲、非洲和美洲。当年的欧洲人被蒙古人前后吊打,毫无还手之力。然后又被奥斯曼人二百年中反反复复的吊打,许多国家集合一处都且扛不住。但现在呢?区区一荷兰弹丸小国,其本土都还在与强敌相抗,只是一群商人所拥武装就数次与大明交锋。朱明固然无败,但看那战争的过程,我是当事人,说一句公道话,同等兵力下的大明兵马,无论水陆都远不及也。”

    “堂堂华夏贵胄,堂堂tian朝上国,竟然出动十倍之兵方可与万里而来的西夷小国兵马交锋,这本身就已经是大败特败了。如此下去岂还能好?”

    “等到一百年、二百年后,二者战力是不是会被拉开的更大?欧洲人能征服万里之外的美洲,那是不是到时候他们也会征服中国呢?”

    曾樱张口结舌的看着郑芝龙,西夷征服中国,这何其的荒唐啊。

    “觉得我杞人忧天了?那关外的鞑子与西夷有何区分?皆鱼肉我百姓,生杀夺予。那北地都能入鞑子的手,这天下又如何不能入西夷之手?”

    郑芝龙的喝问叫曾樱又次目瞪口呆。

第三百章 多死一些没坏处

    李士元翻身下马,在亲卫的帮助下解下了沉重的甲衣,他刚刚率部冲杀了一阵,将一群往南去掳掠青壮的清兵给撵了回去。一战斩首上千级,可以说是给德州城外的清军一个小教训了。

    但这只是小打小闹,总的来说,清军还是有优势的。因为阿济格已经带领着大军逼到了兖州,郑芝龙筹集大军主力进抵滋阳,正与阿济格交锋。

    而祖泽润也带领中原的绿旗兵逼向了东昌府,阿济格都回撤了,绿旗兵就更后撤了。但祖泽润必须先面临着曹州的榆园军。后者不负郑芝龙之所望,拿了郑芝龙给的钱粮兵甲,就在曹州跟祖泽润干起仗来。但郑军依旧要分兵去‘看’着!

    同时,北面的直隶清军也在豪格的督促下,以直隶的绿旗兵为主,虽然他们在年前已经遭受了重创,但许定国投降了满清,还成为了真定总兵,叫直隶的绿旗兵再次实力大增,现在就一股脑的向齐鲁压进。

    德州就是双方激战的重地!

    三面围攻,满清这是抓住了郑军兵力有限的缺点,猛追猛打啊。

    冀南齐鲁的士绅富户们也纷纷响应,比如本是被郑军控制的河间城,就不战而降,城内一股蛰伏了许久的力量爆发出来,清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取了坚城。

    虽然这也跟郑军根本没有在乎这座城市的得失有关。

    德州城头上,几根高大的木柱被郑军立了起来,上面挂满了脑袋,一些头颅还在滴淌着血。这些都是城内心向满清的人了,或是对郑军表现出不友好的人了,现在全死了。

    战争期间可容不得郑芝豹心慈手软。

    经过一系列的战事,清军已经彻底夺回了了河间府,大大小小上十座城池不怎么费力的就被满清拿了回去。士绅的力量不能小视。

    郑芝豹必须重视起来。他可以不在乎河间府,但他却不能放任清军在齐鲁境内逞凶。在直隶清军有动时候就先筹集了一支,汇聚了一部分的郑军步骑,再加上郭升、周亮工及袁大洪、谢迁和丁可泽等部的杂牌部队,等到清军杀到时候,直接钉在了德州。

    作为齐鲁的北部重镇,也是一个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德州是直隶南下齐鲁的必经之地,九达天衢、神京门户岂是虚传?从大运河开通之后,德州就是京杭大运河上的一个重要码头,是南北文化交流、交通之要地,成祖定都燕京后,一直到19世纪,德州都是南方九省(冀、鲁、豫、苏、皖、浙、湘、鄂、赣)通往燕京的重要水陆通道。

    直隶兵马可以选择围而不打,一如满清入塞兵进齐鲁时候做的那样,却决不能放任不管。

    因为在运河水路不通的情况下,陆路交通就是满清的命脉,他们是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后勤命脉放在郑军的刀口下的。

    无论是从真定府发兵,还是从保定、河间发兵,第一站都是德州。因为大明的官道就是这么修的。

    从真定直下中原再进齐鲁可不可以?也可以,但中原的罗锦绣能够提供两路大军的军需吗?

    这怎么可能!

    视线转回德州城,历经了明末的战乱,这里的城防很幸运的保持了下来。原因很简单,满清未入关前的两次入塞征战,对德州都是围而不打的。而等到大明北伐时候,德州也是不战而降,甚至就是郑军杀来时候,当地官员士绅都纷纷逃窜,那还是不战而得之。

    但现在被清军的火炮猛轰了多日的德州城,这儿的城防已经落得与齐鲁的许多城池没什么两样了。

    外表看都是破破烂烂!

    清军抓紧时间构造城外炮兵阵地,布置大炮。重火力一直是清军所欠缺的东西,这次为了攻城拔寨,据说把燕京城头的火炮都搬来了,可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了。

    他们又在巴克豪斯的指导下学会了修筑简易炮台,知道了在大炮前头放置装满沙土的柳筐,做防护,然后这城外的火炮就变得难搞多了。

    因为你已经没法指望炮弹蹦蹦跳跳的在敌军炮兵阵地上乱窜乱溜了。

    所以这最近时日,两军火炮对轰不止,数量都多达三四十门,却再见不到早先那般径直打散对手的炮车炮架的一幕了。

    就现在的火炮精准度,想要正中对面的炮车炮架,不是很难,而是太难了。

    清军在使用大炮轰城之余,就是派出军兵四下出击,或是强征民壮,或是骚扰郑军的后路。

    “轰轰轰……”

    两军的大炮始终在彼此对轰。

    城上城下,炮声震天,矢石横飞之余,大群被清军强逼上来的青壮们如同蝗虫一般冲了上来。

    这些人都是被清军强行征召的,一个个哭丧着脸,谁也不敢也不想向前。可在清军的刀枪威逼下却只能向前,必须向前。

    德州城防是相当完整的,郑军夺取这里时候已经是冬季,倒也用泼水成冰的法子在城外筑起了几座冰堡来,可现在都二月末了,运河里的冰都要融尽了,冰堡自然早就不成。再建造堡垒炮楼也是时间不足,现在只是尽可能的武装德州城池。

    在城内堆积沙袋,加固城墙,在城墙上堆积沙包,巩固敌楼,把敌楼变成炮楼……

    郑军的枪炮可不会有缺,便是一些被收拢来的小佛朗机炮等也都派上了用场。至少它们的射程都能笼罩着城外的护城河。

    此刻的德州北城瓮城,只五斤炮就有三门,还有两门三斤炮,以及不少臼炮在还击着。

    那射出的一枚枚弹子,杀伤力着实是不小,打的城下的青壮们魂飞魄散。

    尤其是一门门臼炮,它们打出的开花弹特意剪短了引信,每每在青壮的头顶上凌空爆炸,这杀伤力可比那些实心铁球强多了,威慑力也强出很多。

    被清军驱赶来的青壮们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也没人来扶他们一下,甚至一些人还会被身后惊慌的人群无情地在身上踩踏而过。

    哗啦啦落下的沙包土袋很快就把壕沟填平,一天的时间,德州城北面的壕沟愣是被填出了小百丈宽的通道来。

    李士元几次领兵突击,但清军早有守备,均无功而返。

    德州城里一些人胆战心惊,郑芝豹倒是老神在在。怕什么怕?清军有大炮,他们也有大炮。城内有堆满了粮食炭火,储备了诸多军需,便是耗上一年他都不怕。

    但郑芝豹相信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南面的兖州战场一定会传来郑军大胜的捷报。到时候德州的艰难还算个屁啊。

    对于郑芝龙近来的决定,郑芝豹是搞不明白的,大兄不止跟金陵翻了脸,还把郑森立为世子,甚至与他私下里谈话,都莫名其妙的表示要传位给郑森。

    郑芝豹的脑子真的糊涂了,他也不想搞明白,只老老实实的听令就是。横竖一切有郑芝龙!

    郑芝龙叫他顶住豪格,他就直接顶到了德州。

    这德州城内的兵马虽然是七拼八凑来的,如谢迁和丁可泽的义军,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但对面的清军不也是乌合之众么?

    虽然敌众我寡,两军实则却相差并不悬殊,至少清军没有边封锁德州便起兵南下的能耐,他相信自己能守住德州。

    而至于郑芝龙在兖州主战场的厮杀会不会落败,郑芝豹是从不去想的。

    看这些年的战事,他大哥何尝打过败仗?郑芝豹对自己大兄的信心简直能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轰!轰!”隆隆的炮声响彻整个德州。

    先是四门定辽大将军炮开火,这大将军炮就是大明仿造版的红夷大炮。一丈二尺长的青铜铁心炮——外表是青铜,里边是铁。炮身由前至后逐渐加粗,中间有三道隆起的铜箍。炮身中部的两边各有一炮耳,炮尾端呈海螺状。重约五千斤。

    这是大明曾经抵御满清的利器,其中一门火炮炮身的前部还有阴刻的铭文:钦差提督军务镇守辽东总兵官左都督吴捐资铸造,崇祯十五年十一月吉日。这个“镇守辽东总兵官左都督吴”,分明就是吴三桂。

    接着是四门神威大将军炮,然后还有两门西式的十二磅炮。

    这十门重炮每隔一阵儿就能发射一次,一枚枚实心弹打在城墙上,德州城墙虽然坚固,外层包的都是五十斤重的大砖石,触点也莫不龟裂粉碎。

    接着是大批的清军扛着木排长梯往前,如同蚂蚁一般。冒着城上的枪炮,在身后督战部队的威逼下,拼尽全力的往前,往前。

    德州的护城河宽有五丈,城下的羊马墙也早被炮弹打的粉碎,郑芝豹就见了索性收兵回城。

    城头上也不布置太多兵,除了被加固的敌楼炮垒外,就是一些火枪手。

    虽然每天都有伤亡,但绝不是郑芝豹所无法承担的数字。

    现在看到清军发起猛攻来,郑芝豹也满是不在乎,这已经不是清军第一次来送死了。

    城头上的大小火炮铁弹纷纷换成了散弹,几十颗几百颗大小不一的碎铁角、破钉,甚至是碎石子被塞进了炮筒中。

    “轰轰轰……”

    激射而出的铁角破钉碎石子,带着划开空气的尖啸狠狠打入城下的队列中。真是比阎王爷的请帖都要灵验,每一炮都能带走十几人甚至更多人的性命。

    就跟后世海岛奇兵里的火箭炮对付薄皮步兵一样,再多也不够轰的。

    清军攻势发起的很猛,败退的速度同样很猛。

    就一群乌合之众的韧劲,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绿旗兵又不是傻子,谁也不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才一刻钟时间,就纷纷掉头逃窜,一哄而溃。

    城外一直列阵在后方的清军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动作,他们迅速扩散开,将溃散的清军收拢起来。败兵们拦着一群持刀舞枪的清兵后,乖乖的停下了脚步。

    豪格看了败绩后毫无动容,他知道如此进攻对德州城内的守军用处不大。但这般的进攻依旧很有必要。至少这能叫城内的郑军知道谁强谁弱,继续对之保持压力。

    而且不死一些人,他怎么对许定国放心呢?如许定国部这般的军兵,多死一些没坏处。

第三百零一章 白捡了个大功劳

    卷土重来的满清,短短时间里就再次占据了华北平原的半壁江山,并且随着明清谈判结束,这半壁江山已经要变成‘三分华北有其二’了。

    而更叫满清高层们振奋的是,‘天下’归心啊。

    满清在直隶、中原的统治得到了当地士绅们的全力配合。

    他们的政权一下子就拥有了坚实的根基,再不是才入中原时候那么缥缈。就像是海市蜃楼化为了泰山巍峨,这就叫多尔衮等满清高层们一下子看不上许定国这类的人了。

    后者也就是时间点赶的是时候,先前还临阵脱逃,坑了高杰,直接帮了满清的大忙,不然,肯定不会被如此的厚待。

    二等精奇尼哈番啊,换而言之就是二等子,这可是很多满清要员都得不到的世职。比如鳌拜,死的时候也才是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也就是一等男。至于苏克萨哈,虽然坐上了直隶提督的位置,但世职才是尔等萨哈尔察绍坤,也就是轻车都尉。

    许定国何德何能?

    拥有了扎实的根基之后,满清无论是钱粮方面,还是兵源方面,都会有巨大提升。年前年后这段日子里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成效了。

    如此,满清自然更倾向于招募新军,而不是再用这些降军了。

    横竖他们在短期里有没有大的外在威胁了。这种环境就决定了他们的选择。

    这就像地方官,与其用前明的降官,他们更喜欢用自己开科取士考中的进士。

    那许定国似乎也很聪明,明白满清的意思一样,每每出动军兵攻打都挺卖力气的。

    “父亲,王爷传来军令,叫父亲掘沟而进。”

    许定国大营里,一身便装的他刚刚酒足饭饱的瘫坐在椅子上,儿子许尔安便举着一道手札进来。

    “掘沟而进?”许定国有些懵逼。可打开手札一看,却是拍手叫好。“王爷妙策,这可是个好主意。为父这就去下令!”

    在心底里,许定国更是欢呼。

    肃亲王拿出了这么个主意来,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手下的人已经死的足够了呢?

    更重要的是,这是不是说大清日后就会把他视为自己人了?

    巴克豪斯正在运河边上散步,在来到中国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看到一条如此规模的人工运河。

    德意志地区也有人工运河存在,但那些运河的长度与眼前的运河相比,真的是不值一提。

    从南到北,绵延两千里。这就跟北方的长城一样,全都是不可思议的的世间奇迹!

    更别说长城兴建的年份还要更早天主降世二百年,这真的是比埃及金字塔、亚历山大港灯塔还要伟大的奇迹。

    简直是不可思议,非人力之所能!

    此刻天气已经明显在转暖,大运河上厚厚的冰层渐渐消融,清军取水的军兵民壮已经很轻易便能捣碎冰层,取水而用。

    巴克豪斯在清军中地位不算高崇,指挥大权他屁点也碰不到,只能说是一个参军参赞。只是他这个参军参赞是个西夷罢了。

    他也从来不奢求自己在中国能有多么大的发展,事实上他并不怎么看好满清。后者到现在为止,可都没有露出要将八旗兵转化为火器部队的迹象,他能明白一个如满清这般的团体想要忽然的转变战斗模式是多么的艰难困难。可纯粹的冷兵器军队在犀利的枪炮面前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这也是事实。

    满清一直在加强自己的重火力,多次向荷兰人购买火炮,他这些日子里都已经训练出了好几拨炮手。

    就是火枪上头满清也极为重视,召集工匠,组织了兵仗局,构造火器。虽然造出来的火枪还是以火绳枪为主,可这火绳枪却被清军一部分留作储备,一部分武装了八旗汉军,还有一部分则分果果一样配到了各路总兵手中。

    这种做法简直是愚蠢!

    反观满清的敌人,那遥远的陆地的大顺王朝和大西王朝不提,只看明军和郑军,那都已经有了成建制的纯火器部队。虽然明帝国的火枪兵很那啥。

    军纪、作训上他们都差远了。

    但郑芝龙的火器部队却不能小看,其装备,其纪律,放到欧洲也是出众的。

    满清日后最大的敌人很可能不是占据了富饶的南方的大明帝国,而很可能是实力雄厚的郑芝龙。

    巴克豪斯最奇怪的就是,自己明明已经向满清高层提议组建一支上规模的纯火器部队,鞑靼人也看到了训练有素的纯火器部队的强大战斗力,可他们就是如若未闻。

    巴克豪斯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也不挂在心上。

    就是此番顺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命令进入中国,来帮助鞑靼人,这都是为了丰厚的报仇。他只要有金子拿就好了,同时尽自己所能就是,再要他去更加的操心效力,为鞑靼人呕心沥血,就不可能了。

    要知道就是为了神圣罗马帝国,他都没有这么尽心尽力。何况是一群鞑靼人?

    为满清效力,那对巴克豪斯而言就是一份工作罢了。

    他会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可绝不会废寝忘食的去为工作所在的公司效劳,他半点也不会拥有主人翁精神。

    “哦,鞑靼人在干嘛?”巴克豪斯身边的萨克森老乡伯恩哈德忽的叫道。

    巴克豪斯从恍惚中醒来,定目去看,就见黑夜里清军出动了数百人涌到了炮兵阵地处,然而就分散来在做着什么。

    “去看看,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巴克豪斯立刻说道。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清军在掘土壕。

    巴克豪斯他们立刻就没了兴趣。

    这个法子还是他们告诉满清的,郑芝龙在打热兰遮城堡的时候,不就这么做过吗?

    利用战壕进行作战,利用战壕来保护士兵躲避炮弹,并不断向前靠近敌人,进而安置己方的攻城炮!

    这是一个很有用的法子。

    “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鞑靼人要先死了那么多士兵,才转而使用这个法子?”伯恩哈德摊开手很不解的说道。

    “或许是那位亲王殿下喜欢鲜血呢。管他呢,死的都是中国人不是吗?”巴克豪斯满不在乎的道。

    而这个时候,就刚刚被巴克豪斯诋毁过的豪格,正看着从燕京发来的快报欣喜若狂。

    关中传来了好消息,白广恩降了,李自成措不及防,吃了个大亏,大顺军丢了延安坚持,损兵折将。现在已经退去长安了。

    “没想到这白良弼吃了多年的干饭,却一发力就立了大功。郑亲王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白良弼是白广恩的独子。松锦之战时被俘虏,曾写信招降白广恩,没有得到回复。但现在这一出手就建立了奇功。

    至于说郑亲王捡了个大便宜,那是因为阿济格带兵回撤后,本来也跟着后撤的大队步甲半道上又转了回了陕北,领兵的主帅也从阿济格变成了取而代之的济尔哈朗。

    李自成先就被打的筋疲力尽,又有白广恩做内应,济尔哈朗可不是白捡了一场功劳?

第三百零二章 鲁南对决

    鲁西南的兖州,白马河畔,兖州府治滋阳与邹县之间的一条河流,郑清两军汇聚。

    仅只寸厚的冰层已经不足以让白马河如平地一般任由兵马通行。

    假设浮桥,或是围绕着河上本有的桥梁大打出手就成为了必然。

    郑芝龙带来了两万大军,虽然其中有一部分是拿来凑数的,但真郑军陆师也不下万五千人。

    两军对垒了数日,还是郑芝龙先坐不住,大军拔营出征,旌旗飘扬,战鼓震天。毫不遮掩的向河对岸传递去了战书。

    阿济格哈哈大笑,战争,他可一点不怕。相反他还盼着这场对决呢。

    哪怕从场面上看,他若是继续等下去,局面似乎会更加有利于满清。

    那曹州的榆园军顶多是抵挡的住祖泽润一时片刻,还能真把后者带领的大军堵在曹州不成?

    而随着明清二度歇战,多铎带领的兵马也迅速返回到了豫西,河洛是他亲自坐镇的地方,可同时也分出了一支偏师——左梦庚部向东而来。

    左梦庚在他岳父王世忠的劝说下很没骨气的投降了满清。

    王世忠原名克把库(又作革把库),哈达那拉氏,正儿八经的女真人,海西女真哈达部酋长孟格布禄(猛哥孛罗)次子,哈达灭亡后,入明成长为官,谋求恢复故地,并对后金(那时候还不是清)内的海西女真旧部实行策反,以期起到瓦解后金的作用。明朝曾希望以其奉祀哈达,收复故地以号令女真,在此期间,王世忠还对其兄吴尔古代使用离间计,被认为是导致吴尔古代在后金汗廷失势的原因之一。

    崇祯年间,王世忠因贪污丢官,于是就投靠左良玉,左良玉跟他是一见如故,与其结为亲家,令其子左梦庚娶王世忠之女。因王世忠满语娴熟,左梦庚还曾向其学习满语。

    这可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左梦庚投效了多铎后,凭着一口流利的女真话刷了不少好感。

    他老婆自进了左家的门后还常常在左梦庚跟前讲说关外的风土人情、社会风习,以及鞑子们畜牧射猎的情景,左梦庚现下是全拿出来刷好感了。

    他手下的军将很多人都已经投效了崇祯,这次他投降时候自然不能再引二十万大军了,但也多少拉出来了三四万人。就算留了一部分在南阳,左梦庚引着小两万人到了河洛,现在又杀奔齐鲁。

    可以说,满清的援军是肉眼可见的。阿济格似乎只要一直拖着不战,就能把郑芝龙陷入两难之中。

    但这只是陆地,海上呢?

    郑家在海上的援军可也抵到登莱了。

    再等下去,等来的就不只是满清的援军,更有郑家的援军。

    倒时谁个更占便宜,就只有鬼知道了。

    而现下就决战呢,敌我双方的实力一目了然,郑芝龙就不说了,阿济格也很有一战的冲动。

    他现在正志得意满,郑芝龙有意与满清主力一战,打掉满清沸腾起来的威风,他阿济格又何尝不愿意趁机重创了郑军呢?

    郑军在觉华岛,在津门,在登莱,都筑有一层厚厚的外壳,满清便是堆出十万战兵也难奈何的他们。可现在郑芝龙自己钻出了那层厚厚的外壳,这一样是满清重创郑军的大好机会。

    阿济格又刚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手下坐拥八旗马甲两万余,还有淮上投降的张天禄、张天福兄弟,及胡尚友、韩尚良等近万杂兵。

    他如何会怕郑芝龙?

    他还盼着能痛击郑芝龙,为自己的辉煌历程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郑芝龙下令在白马河一处石桥外的旷野上排兵布阵。

    众将随在他的马后,都是举目向对面的清军打望去。远远的,黑压压数不尽的马军那雄壮的身影。

    透过一片片的马军更隐隐可以看到一大片打着白色蓝龙旗号的营帐,这就是阿济格的清军正八旗了。

    冷风沿着河滩席卷过来,吹得各人的衣衫旌旗猎猎声响。虽然都要三月份了,但呼啸的风刮过脸上,依旧有如刀割一般。

    坚冰是已经融化了,但白马河上的冰层依旧还在。

    郑芝龙等一动不动,良久,他才冷笑道:“鞑子临河而守看似明智,实则蠢笨。我大军中枪炮众多,区区一条白马河,又岂能阻止我大军行进的步伐?”

    “传令下去,今日便杀过白马河,与鞑子决一雌雄!”

    他喝令郑森率部出战,又命令火炮掩护轰击。

    清军对岸至少有二十门红夷大炮,阿济格率军南下,饮马长江,连克徐州、淮安等地,可是搜刮了不少的好东西。

    而除了这二十门红夷大炮外,更有三二十门大佛朗机炮、大威远炮相衬。

    可郑芝龙这边的火炮更多。

    这是他最大的优势之一,比火炮数量,明清绑在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

    为了打好这一战,郑芝龙可是把整个炮兵营都拉了来。一个炮兵营就有一百二十五门大炮,虽然都是五斤炮为主的野战炮。但是论射程,一点也不逊色对面的红夷大炮。

    黑压压的炮口对准了岸对面的敌人。

    在火炮手们忙活的时候,郑森也引着一个营的火枪兵,一个营的铁甲兵静静地列队。

    施琅余光悄悄打算着郑森,这段日子里郑森的变化是很大的,外人看来许不易察觉,但他是郑森的亲近人,如何感觉不出?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记得就是年后郑森被正式立为世子,元宵节与国公彻夜长谈了一遭,然后他就变了。

    脾气更加的和缓——那是一种有意识的和缓,很生硬,几次他都能感觉到郑森在憋气。

    对军中的大小将官,对下面的文官也更可亲。

    国公爷把很多军政事物都交给了世子爷,像是有意的在磨练他。但这是不是太早了呢?

    施琅对那种事不敢插嘴,自己心里嘀咕,国公爷正当壮年,这个时候就如此培养世子,他心里反倒是觉得不安了。

    郑森脸色严峻,他可知道郑芝龙叫他打头阵的用意,所以这一仗他必须打好。

    站在阵前,肉眼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在石桥的对面摆有多层的木拒马,桥上还铺满了铁蒺藜,似乎石桥的南桥头还挖有多道的壕沟。清兵这种阵势,很让人看不懂。他们似乎真就正儿八经的在守白马河,在守这座桥,这不是笑话么。

    不管他们如何布置,在绝对的火力面前,不都是白费功夫吗?

    “轰轰轰……”

    连绵的炮声在白马河两岸响亮了起来,根本没有费多大的功夫,郑军的火力就把对岸给压制了。

    “世子爷,我怎么觉得面对鞑子的火力那么弱啊?”施琅疑问。

第三百零三章 我郑森绝不做左梦庚第二

    一片震耳欲聋的炮响,一大片的烟雾从两边阵上腾起,一个个呼啸的炮弹,滚滚向着对方砸去。

    场面虽然很壮观。

    可不止施琅感觉到对面的火力出人意料的弱,就是郑森也这么感觉的。

    对面好歹也几十门大炮呢,但这炮击的力度却跟减半了一样。

    “不管他们,咱们只管打咱们的。”

    郑森安耐住心中的疑虑,断然说道。不管对面清军有什么花招,自家这儿就一路推过去就是。

    炮战很快以郑军的胜利告终。清军败的出人意料的快!

    清军炮兵阵地在一颗颗炮弹的洗礼下,迅速的败下阵来。更别说对面阵地上还很不走运的发生了两次殉爆,冲击波扫荡左右,叫幸存的清军炮兵一个个抱头逃窜。

    接着炮兵营将火力放在了石桥南头,一颗颗铁弹横扫桥面,直接将拒马打碎一大片。那炮弹砸飞拒马不说,还继续往前飞去,将石桥南端的绿旗兵砸的哭爹喊娘的。

    有炮弹直接命中一绿旗兵的胸膛内,将那身体整个都打碎。吓的其他人鬼哭狼嚎的。

    “将三斤炮推上石桥,打散弹!”

    炮营军官伺机命令道。

    然后就见一门造型古怪的火炮被推上了前来。

    却是大炮左右增添了俩挡板,某种意义上说,这东西更像是盾车与火炮的结合体。清军的枪子弓箭被挡板遮蔽,躲在后面的炮手从容落炮,点火!

    然后一声炮响,大把的铅丸铁弹扇面喷射出去,直接将桥对面残存的拒马扫平,伴着一大堆桥那边清军们的惨叫,还有他们滚爬回跑的身影。

    “火枪营,上前!”

    施琅已经来到了前线,见状一声喝令,麾下的军官面色一震,挥舞手中腰刀,立时一排火枪兵就扑上了桥头,随后一队队的火枪兵开始列队,静待走上战场。

    桥面只可并排行走十个火枪兵,该队以棚为单位,一棚十人做队,手持火枪盾牌,一棚一棚的开上。前面清兵没有射来弓箭打来弹子,他们就清除桥上残存的拒马与铁蒺藜,前方百步,或是数十步外出现清兵的身影后,他们就在桥上射击,一棚一棚的火力不断。

    绿旗兵们躲在桥南头的壕沟里对着桥上开枪射箭,彼此枪来箭往的,上前的一排火枪兵足付出了过半伤亡,才算将桥面彻底扫清。

    “杀啊……”

    施琅把手一挥,早准备好的火枪兵立刻涌上了石桥。前头一排火枪兵的残存兵力也鼓起余勇,当先向着壕沟冲杀去。

    桥南头的清兵以绿旗兵为主,配以少量真鞑坐镇。绿旗兵使用的弓箭对郑军士兵普遍没什么威胁,也就是火枪有威胁,可惜他们手中的火枪也不是很多。

    郑军的火枪却是人手一把,对着他们劈头盖脑的打过去,滑膛枪纵然准头再不好,只要密度够大,自然就有枪子大中敌人,几十步外很轻易的便击破了他们的甲衣。

    何况那些绿旗兵本就战力很堪忧,当大批的郑军杀过石桥之后,面对着枪子、手雷的洗礼,这些人很快就萎了。

    便是坐镇那儿的八旗兵,不管是巴牙喇兵还是其他人马,谁个冲来都只有送死的份。很快的,郑军就彻底控制了石桥。

    过了石桥就是大片的旷野。

    隔着几条沟壕,郑森能清晰的看到对面大批的清军马队。这些才是真鞑,才是满清的根基,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离石桥三里开外。大片的八旗马甲兵聚集在此,好大的一片避雷针的海洋。

    八旗旗帜招展开,当中高高竖立着一杆巨大的白面蓝龙大纛,纛旗的主人自然就是阿济格了,身边还有贝勒勒克德浑,这是代善的孙子。贝勒岳乐,这是阿巴泰的第四子。以及巴布泰、巴布海这两个混的都很惨很惨的老奴之子。

    他们是阿济格的哥哥,但一个个却还都只是镇国公,别说王爵,连贝勒、贝子都没混上。

    听着,看着那边的硝烟与呐喊撕杀声,还有震耳欲聋的火枪声。阿济格不动声色,巴布泰、巴布海两个废柴却有些抖动,郑军枪炮犀利真半点也不假,过儿就该他们领兵去冲击郑军线列了,这可真要命了。但愿阿济格的妙计怎能奏效。

    半响,勒克德浑向阿济格恭维道说道:“英亲王真是未雨绸缪,这郑部兵马实我大清劲敌,对其部兵马就该寻找良机,一举歼之。”

    跟郑芝龙来一场局部的决战,鞑子内部也不是没有反对之声的。现下他们局势一片大好,何必这个时候来自找麻烦,冒这个风险呢?

    但阿济格坚持要打这一仗。

    他要在敌我兵势一目了然时,与郑芝龙狠狠地碰撞一下。

    这不止是要彻底压下汉人们的气焰,更是为了日后着想。

    “郑军火器犀利,这倒没什么可怕的,明军中火器精良的也有很多,像曹变蛟部、王廷臣部,火器也都能称一个精良。”结果一个大败,一个战死,火器精良真不算啥大的优势,满清现在的火器也很精良的。“可怕的是郑军作战的果敢,纪律严明,从郑芝龙发力到今天,几年时间了,就没见过郑军在战场上惊慌失措,早早开枪开炮滥射的。”

    令行禁止,军纪严明,这才是郑军迥异于明军的不同所在。

    几年时间里清军在郑军手里陆陆续续的吃了不小的亏,以至于每次与郑军交战,清军还没上战场就先提起了心,都是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不见有轻敌的。

    怕的就是在盲目冲锋中无谓的折损旗中勇士!

    说一句大实话,这真的是有点灭自家威风,涨郑军气焰了。

    对于这样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跟他们做正面对决,待他们弹尽粮绝后再作处理。可是郑芝龙谨慎的很,早早就在海边设置了乌龟壳。郑军又有水师之劲利,那简直是没了后顾之忧。

    所以,现在的阿济格反而更迫切的来一场大规模的正面对决了。

    在地形地势有利于八旗铁骑的环境下跟他们碰一碰。如此日后也好有底不是?

    何况他还想出了一记妙招。

    金鼓声响起,顶在桥南的绿旗兵们如潮水般的退下,随后汇集到不远处的阿济格的大旗下,在清军马甲的接应下顺利退回了本阵内。而郑森的前军也全部进入了白马河南岸。

    郑芝龙的大旗也在移动,大批的郑军通过石桥和白马河上搭建起的浮桥,顺利的渡河。

    他可不会忘记了张秋镇之战。所以,他才不会把后路全寄托在那座石桥上呢。

    郑军早有准备,一艘艘赶制出的渔船被横放在白马河上,前后绳索铁链相连,一直延伸到对岸,其上搭衬木板,河中再楔着木橛当柱子,很快一条条坚固的浮桥便在白马河上搭建起来。

    只是,这些浮桥虽都可以走马,但炮车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通过。只能从石桥通行!

    阿济格看着如几条长蛇一样快速渡过白马河而来的郑军,脸上全是兴奋。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郑军果然先过来了大批的步兵,把火炮拉在后头的,这么做就对了。要是郑芝龙能一瞬间就把手里的大炮全都运到了河对岸,他立马就会撤退。

    他手下的主力是马军,火炮力量严重不足,他脑壳被驴踢了,才会跟准备齐整的郑军正面硬碰硬?

    “整军,击鼓。把大炮都给爷推出来。”阿济格高声大叫着。眼睛看着郑军闪闪发光,“郑芝龙啊郑芝龙,今天我就要你好好尝尝我大清铁骑的厉害!”

    他为什么选择白马河做交战地?那最大的目的就是利用这条并不宽阔的小河。白马河再小它也是河,是河就能很好的停滞郑军炮兵的移动。

    就像现在,郑芝龙不可能止住步军,叫他们配合着动作缓慢的炮兵营慢慢渡河。他要敢这样,阿济格就能好好的来享受那已经渡河的郑军了。

    一门门红夷大炮被清军重新推了出来。

    并不算很多,也就十门。

    毕竟阿济格就算在前线炮兵阵地上捣鬼,用假炮来充作真炮,先前被他抛出去的数十门大炮里,那还是真炮居多的。

    假炮可以只放少量药粉点个白烟么。远远的看去,与真炮毫无二样。

    郑森吸了一口气,他不明白这些大炮清军是怎么弄来的,可看着大军向自己压来的清军,看着那些个大炮,他也只能继续向前。

    看对面滚滚而来的清兵主力,避雷针的海洋似乎望不到边,郑森骑在自己那匹雪白的天方宝驹背上,深深地呼了口气。

    今天对他来说还真是考验啊。

    回首望了一眼,“父亲,我是不会叫你失望的。”

    “传令下去,进军!”

    不走,就留在原地挨打吗?

    虽然他一万个不理解自己老爹的选择。明明气色那么好,身体也健康的很,怎么就非要说自己命不久矣?

    要不是知道自己老爹对信仰没啥爱好,他都以为自己老爹是被人忽悠了呢。

    虽然这对他来说似乎是好事。郑森才二十四五岁啊,便能承袭大位,做着郑家之主,放在帝王家里,死了爹继了位这完全就是梦寐已久的大好事。

    可郑森又不是白眼狼,他现在心情是一点也不愉快的。

    甚至他心中还有点担忧。这要是‘大限之日’到了他爹没死,可郑芝龙却已经把位子传给了他,这就太尴尬了。搞不好郑家都会因此而起震荡的。

    可要是那一日他老爹真死了,作为一个很孝顺的儿子,死了爹岂会是好事?

    郑芝龙的国公位很快就会变成齐王位,金陵城不答应,他也会自己称王。然后把王位传给郑森,如此郑氏内部便就定下了君臣之别。

    为了这个便宜儿子,郑芝龙也是费尽心思了。

    甚至就是眼前的战事,那都是他爹有意叫他建功立业的。

    郑森知道眼下的战事并不容易打,对面是两万多八旗马甲,是鞑子的主力,鹿死谁手,不得而知。不过他却早下定了决心,今天这场战斗,自己定奋力向前,绝无后退,给对面鞑子一个难忘的教训,也顺带着叫郑氏上下都看看自己的血勇。

    否则,就是郑芝龙把位子传给他,他也坐不稳啊。左梦庚不就是个明白的例子么。

    “我郑森绝不做做左梦庚第二!”

第三百零四章 决战的开始

    曾樱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郑军大部队配合作战了,更不是第一次接触郑军。

    但即便如此,看着身前身后的郑军将士,在寒风中肃然而立,动也不动的威严重穆,看着郑军从军官到小兵脸上洋溢的镇定自若之神情,还是叫他觉得神情恍惚。

    他曾经不止一次感慨这是一支不像是大明军队的大明军队。

    他们军纪严明,士气高昂,没有什么家丁不家丁的。

    与大明军队完全迥异不同。

    可现在看却真的叫他说中了,这郑军可不就不是大明的军队么。

    现在,面对着两万多真鞑铁骑,他们面上没有半点犹豫、惶恐的害怕气息,仿佛对面不是两万多鼎鼎有名的八旗劲旅,而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反观自己“手下”的兵呢,说起来一个个也都是郑军教员们作训出的人马,钱粮上自己也从没有亏待他们,可这些个兵现在就一个个脸上写满了紧张的神情,他们对清军显然是心存惧意的。

    毕竟清军野战无敌啊,更别说他们人手更多。现在没有城池,不依屛障,直面与清兵马军作战,很多登州兵还是克制不了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哎……”曾樱叹了口气。

    这郑军往日里枪炮犀利的大名生生盖住了他们军纪如山,众志成城的实质啊,强军之名名副其实。

    有郑家的水陆师在,这虽不是大明之福,也不是鞑子流寇之福,却能说是汉家之福!

    曾樱内心中感慨了着。

    就看到郑芝龙的将旗已经移到了前军。

    那道骑在宝马背上的身影正在郑军的阵列中慢慢驰过,“万胜,万胜——”沿途将士们齐声高喝,震耳的声音传来,叫曾樱心头都猛地升起一股滚烫。

    这种场面真的很动人心。

    对面的清军与前军郑森所部的交锋已经开始了。

    阵阵沉重的马蹄踏地声从左右传来,升腾的尘土都要遮蔽头顶的天空了。

    炮声也不停的传入耳中,前方的厮杀在被万人齐声高喝遮掩了一瞬间后,再次清晰的传入曾樱耳中。

    郑芝龙的大旗又在舞动,号声吹响,鼓声响亮。随着旗号,已经过河的郑军士兵在迅速的集结中。

    无数士兵持着自己的火枪,随着有节奏的鼓号声汇聚一处。曾樱知道郑芝龙这是要立刻支援儿子。前军主将可是郑家的世子爷啊。

    在前军方向,铁人军和火枪兵同样列阵前行,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堵墙一样。

    双方距离在迅速缩短,阿济格恨恨咬牙,清军的马军就在距离石桥南头三里远的地方,一门门红夷大炮就布置在马军的前方。

    三里的长短,这么点的距离,红夷大炮当然可以轰到石桥南头。郑森帅军击败绿旗兵后,那与清兵大阵的间隔也就两里地左右。

    他要是按兵不动,真就只能被清军的火炮轰击。虽然那样射击,具体的精准度就不要想了。想要精准的每每轰到郑军兵线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王爷,南蛮快进入一里了!”

    阿济格握紧了手中的望远镜,听着边上的人禀报说,这个距离已经差不多了。一里地的坚固,绝对在红夷大炮的有效射程中。

    “目标距离一百五十丈,一个个都瞄准了再给我打——”一个八旗军官在炮兵阵地上张牙舞爪的叫说。

    “轰轰轰……”

    炙热的焰火喷射,一枚枚炮弹激射而出。

    在大群清军马甲兵的咆哮中,在炮队压阵的旗人军兵疯狂一样的叫囔中……

    一颗颗炮弹飞了去。

    他们都被郑军的火炮轰了多少回了,现在终于能看到郑军光挨打而无法还手了。

    霹雳般的炮声大作,呼啸声响起,大股大股硝烟从清军阵地里腾起。十门红夷大炮,依次向前方喷出猛烈的火焰。

    郑军的步兵阵线依旧在大步前进,郑森很清楚距离越近,对面炮火的威胁越大。可是叫鞑子的炮火集中到自己身上,总好过让他们对着石桥南头轰啊。

    野草没过脚踝,略有些高低起伏的田地上,还有整地犁田留下的痕迹。

    是啊,这都要三月了。可不就要捡起农活?现在这么一荒废,就是荒废了一季收成啊。

    一枚铁弹突然在阵线前方五六丈距离落地。而后迅速的弹起来,向着郑军线列撞来。

    郑森反射性的移开了目光,不忍目睹接下来的惨烈一幕。但他无法堵住自己的耳朵,似乎即刻便听到了凄惨的叫喊。抬起头的郑森来不及注意是谁在惨叫,只大声的叫喊着:“镇定,镇定!”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了。

    清军的大部队距离郑军还有一里地。

    越来越多的炮弹落到郑军阵线前后,郑军也是血肉之躯,士气自然也有波动。

    郑森看了一眼前方,把手一挥,身边的旗手将他的将旗高高的举了起来,“弟兄们,都走整齐了,前面就是鞑子啦。”

    惨叫声徘徊在他的耳中,他不知道刚才,就在刚才,究竟有多少炮弹从队列中穿过。但他现在要鼓舞士气。“大声点,弟兄们都唱的大声点,让那些二鞑子和鞑子都好好地听着。都跟着我一起唱,一起唱……”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

    这是当年红巾军的军歌,也是现如今郑军的军歌。

    “开炮!”

    “开炮!”

    “开炮!”

    咆哮声中,清军的十门火炮一轮一轮的发射,整个阵地都要被浓密的烟雾笼罩。

    一个个清军炮手都已经脱掉了棉衣,所有人都使出了全身力气,积极的将大炮推回原位,一边再次紧张的核算距离,还有炮手紧张的清洗炮膛,填装弹药。

    可怜的崇祯帝,自己养出的炮手在为朱明打仗的时候望风而逃,束手而降,可是到了鞑子这边却一个个都尽心尽职了来。

    炮声轰隆,阿济格也好,其他的鞑子高层也好,所有的清军官兵都不去关注白马河南岸究竟已经汇聚了多少个郑军,又已经有几门大炮被拉过了石桥。

    他们只爱看着沉重的实心铁球在空中划出长长弧线,狠狠砸向郑军阵线前方的大地,然后活蹦乱跳的向着郑军那单薄的阵线冲击去。

    一蓬蓬血雾不时的爆起在郑军军中,甚至看到复汉军一杆队旗都倒下了,虽然很快又竖了起来。

    郑军兵制,每个营下有五个队,每队下面又有五个排,只说战兵,一队就是二百五十人。

    现在郑森就是把手中的火枪兵以队为横列,分做五排。铁人军也是以队为单位,两队人马顶在最前面护卫火枪兵,余下三队人马,左右后三面各一。

    郑森自己的大旗就立在中军,

    两前一后三队铁人军加五队火枪兵,排成250*8的横阵,横幅足有半里长短,前后间距则近乎五丈,如墙而进。

    清军的炮弹打来,那不时的就能命中队列。

    郑军将士也是血肉之躯,挨了炮弹一样要送命。血肉横飞,断臂残肢。一颗炮弹打来就是一条血路,便是郑森都险些遇险。身边的侍卫都先后伤亡多人。

    “该死的。鞑子怎会还有炮?”

    郑芝龙在后头焦急的都想蹦。郑森可在前头的啊,他要有个长短,事情就麻烦了。

    对于此战,郑军早就把清军列在一线的大炮看的分明,那就是阿济格手心里所有的大炮,怎么现在鞑子又有大炮了?

    呼啸的炮弹在郑军人群中砸开,只能万幸这个时代的开花弹还有限制,除了臼炮,很少被大炮应用。不然。疯狂迸射的无数弹片将会跟死神挥舞的镰刀,纵情收割着郑军将士的生命。

    哪怕郑军的军纪军规,乃至军心士气都很高涨,也保不准会在炮弹的轰击下变成了一盘散沙,完全失去战斗力。

    但即便不是开花弹,铁弹的杀伤力一样不可小觑。那血肉之躯如何阻挡的住炮弹的肆虐?一颗颗八斤重、十斤重的实心铁球,摧枯拉朽般的撞入人群,毫不费劲的在其间趟开一道道血肉胡同。

    雨雾似的鲜血与碎肉在眼前腾起。不少人死的时候连个惨叫都没有发出,残肢断臂和碎掉的火枪混杂在一起,痛苦凄厉的哀嚎比最刺骨的寒风还冰魄人骨髓。

    这也就是郑军了,现在时候依旧能高唱着战歌大步的向前。换做是清军,不管是绿旗兵还是八旗兵,士气早就在无尽的鲜血和森森的白骨中一泄到底。

    残肢碎肉飞洒,哀嚎凄惨戚戚。

    “狙击手,狙击手,快,快!”郑森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鲜血,这是他一个亲卫的鲜血。已经跟了他两年多的人,都说要放到军队里,结果在这儿为他送了命。

    关键时刻亲卫推开了郑森,虽然叫他摔了一跤,然亲卫也被飞来的铁弹拦腰打成了两截。

    清军也不是瞎子,看到了他的旗帜,自然是对着旗帜轰打。虽然清军炮手的能力很差劲,可次数多了总能撞上,还是先后命中了多次。

    要是明军被如此轰打,那早就凌乱了。但郑军却能始终保持军容军阵严整。

    “稳住,稳住!”施琅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这个时候正高声的大吼着。

    “保持阵列,保持阵列……”

    两军距离越来越近,这时候绝对乱不得。

    “杀鞑子,杀鞑子,弟兄们给枉死在鞑子手里的乡亲报仇啊……”

    “报仇,报仇!给亲人报仇,给我们自己报仇……”

    “军功田,前面的鞑子不是人,他们都是军功田……”

    “弟兄们向前!向前——”

    炮声隆隆中,还是只闻一片整齐的踏步声。其训练有素,阵令森严,可见一斑。

第三百零五章 妙计要成空

    两军间的距离迅速逼近。郑军的狙击手已经闪出举起枪口对准远处的炮手了。他们并不一定要把清军炮手全部射杀,可十个里头只要能射下一个,就能叫余下的人胆颤心惊。

    要知道,清军的炮手全是汉人,全都是阿济格南征时候投降的明军炮手。

    而他们的斗志,就跟汉人在满清的地位比不得满蒙一样,这些人的斗志一样比不得满蒙军的斗志也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炮手们一慌张,那本就质量不高的炮击,效果就更差了。

    郑森不能停在石桥南头挨炮打,要让北岸的郑军渡过白马河后拥有足够大的空间列阵,要让一门门过河的大炮拥有足够的空间来铺展开,郑森只能带着人往前打,把清军逼开一些来。也把鞑子的火力向自己吸引来一些。

    可清军也不能坐视郑芝龙大军过河,从容的整兵列阵。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郑芝龙把一门门大炮拉到南岸来不是?所以阿济格的纛旗根本就没移动,距离石桥还是三里远,清军马甲兵们也根本没有移动。那只是把前方一干绿旗兵们的空间让了出来而已。

    所以,当郑森进兵的时候,二者间本就不远的距离就在迅速缩短中。

    阿济格分出两股兵马向左右翼撒去,这没啥实质作用,就是为了动摇郑军的军心,同时下令巴布泰、巴布海二人做好出战的准备。

    却是准备等到郑军临近了,就叫已经更换了散弹的火炮一窝蜂的都打出去,如此必能重创郑军前军,这个时候再骑兵冲锋,岂不是能砍瓜切菜一样的收割人命?

    而把他们击败了,那马军是不是可以再接再厉,把已经渡河,正在整军整队的郑军通通给吃掉啊?

    就算郑军撑住了这波伤害,自己手里的十门红夷大炮也能不停的轰击郑军不是?

    阿济格只要一想这个,心里就止不住一阵得意。

    郑芝龙是个绝对狡猾难缠的人物,可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隐藏了一部分火炮在手中吧?

    他知道自家军中的火炮数量很难隐瞒,八旗铁骑饮马长江的时候,阿济格手中根本就没火炮。现在军中火炮都是从明军手中夺来的,就是炮手也都是投降的明军炮手。

    具体数量多寡很难隐瞒下,说不定连具体的大小口径都已经被郑军探查的一清二楚。

    可是到两军对峙之后自己再弄虚作假呢?

    把箍紧的木管做大炮,只在里头点药粉,看个白烟起来罢了。那远远的看着谁能分辨出真假?

    现在郑军不就被自己埋伏的这一手给打的很凄惨吗?

    一颗颗炮弹落进郑军的阵列里,每一击就是一条血肉胡同啊。

    “嗯,怎生回事?速去于本王打探。”这郑军还没有进入散弹的射程内,怎么火炮都不打了呢?

    这些火炮可是阿济格手中最得意的底牌。郑军的火枪兵难缠吧?一排排枪子打的八旗健勇苦不堪言。想要破入阵中都不知道先要死多少人才能行。可现在一兵一卒没动,先就是火炮打死的郑军没四五百也有二三百了。

    所以,阿济格怎么能容忍火炮熄火呢。

    而此时的火炮阵地上,一个个炮手正两股颤颤的恨不能下一步就能远离大炮。

    其与郑军间的相隔不断在缩短,狙击手从最早的三百步开外射击,到现在只剩下一百四五十步距离,毫无遮掩下,红果果暴漏在狙击手视线下的他们,可不就是一个个的活靶子么?

    三百步外狙击,再神的狙击手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枪枪命中敌人。可当距离缩短一半后,那清军的炮手在狙击手的眼中就等于是在插标卖首。

    “砰!”

    清脆的枪声完全湮没在了战场的声响中,但一门火炮口正在刷膛的炮手却仰天倒下,弹子穿颅而过,只把天灵盖都给掀开了。鲜血合着脑浆撒了一地。

    周遭的清军炮手吓了一跳,就是背后的真鞑也吓了一跳。但郑军距离他们到底还远,这些人眺望对面的郑军,也能看到那一个个闪出了郑军队列的人在举枪对着他们射击。

    这个时代的炮手们都想当有见识,甚至是想当有知识的。不了解线膛枪的他们只把对面的线膛枪当成了特大号的滑膛枪,后者的准头有多么的不靠谱他们可心知肚明。因为他们操弄的大炮,准头就十分的不靠谱。

    一个个只把先前的死亡当成了不走运,这该有多倒霉才能隔着那么远被枪子打死?

    但是随着第二个去刷膛的人也一命呜呼后,炮手们的脸色变了。

    当第三个死亡的例子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候,炮手们一个个就都惊恐极了。要不是背后就有鞑子操刀持弓在威胁着他们,这些炮手都要转身就逃跑了。

    “王爷有命,立刻开炮。谁敢不从?胆敢抗命不尊者,一律格杀勿论!”

    本只是来探看情形的侍卫,这个时候勃然大怒了起来。

    看着那些个依旧战战兢兢的炮手,看着他们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的样子,侍卫怒吼一声,驱马上前,腰刀拔出,刀光现人头落,鲜血把他身上的白色棉甲都给染红了一片。

    郑森自然不知道对面的具体情形,但鞑子的炮兵被制止了住却是事实。当下就传达命令,快步上前。

    阵中激昂的鼓点响起来,整个郑军队列都在大步向前。虽然这让郑军的阵列不由自主的零散了一些,但对比炮击,这显然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向前,向前!”

    整齐的踏步声中,对方的距离自然越发接近。盔甲兵器,飘舞的红缨大氅,甚至各方战士脸上那种扭曲狰狞的神情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直到距离清军炮兵只剩百步距离的时候,郑森将手一挥,刺耳的喇叭声响亮在所有人耳边。

    大军迅速站了住。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滑膛枪几乎是没有威胁的,可同时这也是红夷大炮散弹射程的边缘。

    “举枪——”施琅高举着腰刀大吼着。

    “不准开炮,不准开炮。放进了再打!”同时,清军炮兵阵地上一个真鞑也在大吼着。

    这人却不再是刚才拔刀杀人的侍卫了。那人太嚣张了,已经被一个弹子夺走了小命。眼下这人是新来到的。

    还隔着那么远呢,怎么好开炮呢。必须放进了再打,就是没三十步,也要有五十步才行!这样才能重创了郑军。

    炮兵背后,巴布泰和巴布海哥俩已经来到了军列中……

第三百零六章 排枪击毙与排队送死

    “哔哔……”刺耳的声音传遍整个郑军前列。

    五队火枪兵的队官都不约而同地将手中长刀往前一指,大喝:“射击!”

    震耳欲聋的火枪声随之就在阵线上响起,五排火枪齐齐击发,郑军长达半里长的战线上,腾出了一道长而浓密的硝烟地带。

    一千多杆火枪都对着炮兵阵地射去。

    间隔着百步距离,燧发枪打出的弹子要是用以对付身披重甲的八旗鞑子,显然是力有不足的。

    很多弹子都穿过了炮兵阵地,落到了其后的清军马步兵身上,那些马甲兵几乎都没人送命的,只有运气实在不好的被径直命中脖子、眼睛等要害,或是战马受伤后发狂将人踩死,不然,那真是连见血都难。

    弹子或许还能穿透外面的棉甲,却绝对打不穿内里的铁甲。这些列队在最前面的鞑子骑兵,还多是身披两层重甲的死兵。一个个就跟挨了一重拳一样。

    便是一些绿旗兵,不少人身上的甲衣都激出道道血雾,可仔细看就能发现,其中死掉的人不多,更多是受伤后痛苦喊叫的。

    就跟强弩之末势不能入鲁缟一样。枪子打穿了棉甲、皮甲,其力已尽矣。

    但这是对于身着甲衣的人,清军的炮手可一个个都只着寻常棉衣,外面罩着一层号衣罢了。之前不少人更已经都把棉衣给脱了。

    现在枪子劈头盖脸打来的密集打来,那是登时就吃了大亏,瞬间就倒下一大片。

    很多人中弹后,表情似乎都呆了一呆,想不到间隔那么远,郑军的枪子竟然还能威胁到自己,随后回醒过来,立刻就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可以说,这一次齐射,就给了清军炮手一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间隔的距离很远,总体杀伤力远不如把人放到三五十步时候来的巨大。但阿济格藏起来的也就这点火炮,那滑膛枪的精准度就是再差,间隔的就是再远,一窝蜂的打过去,也总能撞上几只死耗子。

    “冲锋,冲锋——”

    巴布泰和巴布海见状也是大惊失色,却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阿济格的美梦已经破灭了,再等下去,就是郑军枪弹重新装填完毕,那时候以满清的手段来破开这阵线,就只有用无数的人命去填了。

    后阵的阿济格已经气的破口大骂,火炮可是他这一阵最得意的手笔啊。驱使马军冲击混乱的步阵算什么本事?谁都能使得出来。只有这无中生有的变出火炮最叫他得意。而且先前那些火炮连连发威,郑军还没杀到面前呢就先折损了不少人马,叫他在后面看的好不高兴。

    谁知道都到了临门一脚了,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气煞人也。

    “大清的巴图鲁们,随我冲啊……”

    巴布泰和巴布海二人驱使马队迅速冲锋,打前阵的还是蒙军旗,一个个弯弓搭箭,距离还没进到七十步呢,先就已经把轻箭射来。

    这么远的距离,箭只威力弱小,对面的郑军只需低头,继续装填弹药就是,任凭箭矢飞来,他们身上的甲衣是足以抵挡。一些人胸口身上中箭,箭矢却根本射不破战甲。只有几个倒霉蛋手上中箭,不得已闷哼着退下。

    两边距离迅速拉近。

    站在最前列的铁人军一个个屏住了呼吸,攥紧了手中的斩马大刀和盾牌,而阵列中的一门门虎蹲炮也适时的喷出了愤怒的火焰。

    郑芝龙知道对面的清军是马兵为主,先就有意识的增加了郑森军中的虎蹲炮数量。此刻一遭喷发来,震耳欲聋的火炮齐射声,正面阵线上的二十门虎蹲炮一齐开火。

    浓密的火光与烟雾,把半里长的战线横面彻底笼罩了一样。

    一门虎蹲炮就是上百枚小弹丸,以炮口为起点,呈一巨大的扇面铺展出去。

    虽然不比大炮的覆盖范围,但三十步内还是笼罩的住的。

    而郑军半里宽的兵线就有二十门虎蹲炮,一起喷发出来,彼此交叉着,这阵前三十步之间的范围内,弹丸直可用密集如雨来形容。

    很明显的成果,便是前面冲来的蒙军旗和八旗死兵,三十步范围内,不论人马皆被模扫一空。

    郑森可以清楚地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一八旗死兵,被一炮轰了个正着。然后连人带马都要被打爆了,仿佛被无数把利刃同时穿透了一样,一股浓密的血雾后,残肢碎肉落满一地。

    密集的炮子如一阵狂风刮过,卷走了无数生命。可鞑子却还继续在疾驰。

    跟郑军打过多次交锋的他们很清楚正面冲击郑军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牺牲!

    被选在最前的军兵,无论是谁,都有极大可能被郑军的枪弹夺走小命。

    所以,鞑子们早有心理准备。虽然看到前面的兵马被一扫而光,真的很震撼人心,但他们还端得住。阿济格更能承受得住。

    郑军的阵线有半里宽,这幅度看似不小了,但让马军来排布,半里长的间距上,他们连五十骑都难安置的下。

    更别说季驰中马军前后拉开的距离了,那少的也有一两丈,远的就更不用提。

    所以,郑军即便已经把清军放到了眼皮底下才开炮,那拢共也只打死了一二百骑。

    这点人马对比清军的总数来根本不值一提。

    前头的倒下了,后面的跟着冲上,一蓬蓬箭矢不断地落到郑军将是头顶的同时,一杆杆长枪大刀也同时翻起,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波波身披重甲的八旗马军,呐喊着冲来。

    “放!”

    施琅半点也不畏惧,即便他身上已经被箭矢快要射成了刺猬,没有三十箭也有一二十箭,但这个方面大耳之人生来就胆气足。

    大股的硝烟喷射而出,一排枪响,第二排跟上,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

    却是在清军冲刺的这短短时间里,郑军已经迅速装填了弹药。

    然而他们面前的清军虽一批批倒下,但清军的攻势却始终没有清下。无数箭矢扑头盖脸的打来,郑森耳中不停的传来手下兵将的惨叫声。

    当然,清军虽在射箭,人马却已经不再往郑军冲来。

    因为郑军阵前人马尸横遍地,更有一些受伤的战马横冲直撞,让清军不得不按下马头。

    “英亲王!”勒克德浑惊叫着,阿济格的妙计落到了空处,这一战……,怕就要不妙了。

第三百零七章 是满万不可敌,还是撼山易,撼郑家军难?

    “退?退什么退?为什么退?”牛皮都吹出去了,现在怎么能退?他阿济格还要不要脸了?

    “郑芝龙又没把大炮推过白马河,我们为什么要退?”

    阿济格脑子有点发热了,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妙策,这都还没用在郑芝龙的主力身上呢,先就被郑家的前军给破了。这叫他心态有些爆炸。

    更别提前军在郑军阵线上装了一头血。

    照勒克德浑的意思是,现在就收兵后退,他们是骑兵,郑军是步兵,借郑芝龙三胆,他也不敢追击。这损失是很小的。

    但战争的损失的确不会大了,八旗的损失也不会很大,可他阿济格的脸皮就丢大了,八旗的士气和八旗的威风丢大了。

    气势汹汹的摆出这架势来,却是如此的虎头蛇尾,他丢不起这人,八旗丢不起这人。

    “现在就撤?你是想叫我大清的‘满万不可敌’变成‘撼山易,撼郑家军难’吗?”阿济格怒吼道。勒克德浑立马不说话了。

    “令张家兄弟即刻率军从正面进攻。今日便是拿不下郑芝龙,本王也要灭了他的前军!”

    “再传命给巴布泰、巴布海,让他们带兵继续向前。”

    拦阻郑芝龙的大军很难,但呆滞他们的速度却还是能做到的。只要为他这里赢得一点时间,阿济格觉得自己就能将郑军前部都斩尽杀绝。

    “呜呜呜……”号角声不停的传出,阿济格看着正在慢慢变阵的郑森所部,脸皮发青。只一味的催促清军进攻。

    张天禄、张天福兄弟接到命令后,也不犹豫,立刻就催促着手下兵马上前送死。

    “上,都给我上……”绿旗兵阵中响起了军官们粗犷的吼声。

    “杀啊,都给本官杀上去。第一个陷阵的,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要紧时刻,张家兄弟都拿出了重赏来。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

    他们很清楚自己人在阿济格眼中的地位,就是炮灰而已。死多少都不在乎的。

    可偏他们已经投效了大清,已经没了退路。

    既然如此,那就不若把炮灰当得干脆利索一些,如此也更得贵人们的心。

    果然。在后头观阵的阿济格、勒克德浑还有岳乐等人看到张家兄弟的作为后,都不觉得点了头。

    与二张的果决效力相比,胡尚友、韩尚良可就差了不少了。

    所以啊,这张家兄弟真不愧是大清铁骑还没杀到淮安时候,就早早向阿济格献降的人。

    “杀啊……”

    清军骑兵已经从四面八方将郑森军彻底包围了。

    当郑军阵前发狂的战马散去之后,滚滚的铁骑就再次冲了来。

    列兵线是能最大限度的发挥火枪的威力,然而这方向却很是死板,以郑森现在的军列,那火力只能朝着正前方倾泻,清军马队左右背后全都冲来,要不是有铁人军站着,且后者手中还有手雷、虎蹲炮相助,那保不准郑森都已经死在阵中了。

    就是现在,郑森能在清军的四面围攻中能有胆量变阵,依仗的就还是外头的这层铁人军。

    任凭你轻箭、重箭的射过来,铁人军根本不在乎。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筋骨强壮,身披坚盔重甲,又制铁面,只露眼耳口鼻,箭矢根本不能穿入。手执斩马大刀和盾牌,可以说是一道真正的坚墙。

    清军如果有火炮或是大口径火枪,铁人军只能捉虾,但问题是鞑子没有啊。大批的炮手被打翻地上,清军接着就发起了冲锋,人马充塞期间,就是还能有人操炮都不能开火了。

    “杀啊……”

    陈八大喝一声,丢开手里的盾牌,举起手中的斩马大刀,大步迎着冲来的清军铁骑杀去。

    作为一个曾经的矿工,一个年过三十还没着落,还有一顿没一顿的人,是郑芝龙给了他安稳日子过,是郑芝龙叫他娶到了媳妇——一个家道中落的秀才家女儿,小娘子嫁给他的时候还是黄花闺女。

    陈八是啥出身?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的人,竟然能娶了秀才公家的闺女,还是黄花大闺女,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媳妇入门后四年生了仨娃,陈八儿女双全,还有军功田,这辈子真是再无所求了。

    上到战场上,唯有拼死效命,才能报答他心头对郑芝龙对郑家的无尽感激之情。

    所以,眼前的危局算什么?丝毫不能打消了陈八的斗志。相反这还能激发他更高昂的斗志,因为他们知道郑森就在阵中。

    “弟兄们,我等深受国公爷大恩,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万一。今日陷阵,敌众我寡,然世子爷就在我们身后,少主有生死之危,我等还不效死,更待何时?”

    “杀,杀……”

    一个个高举着雪亮大刀的铁甲兵反向着清军冲去。

    大刀迎头劈下,人碎马断,这种斩马大刀是用水力锻锤精心打制的,每一柄都是绝对的利器。

    四面的厮杀声一下子就激昂起来,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一个个铁人军被战马冲撞倒地,一骑骑八旗马甲兵被雪亮的大刀迎头砍做两截。

    身后的枪声也不断响起来。

    惨烈的一幕让先前的厮杀都有变作儿戏的感觉。

    郑森脸皮直跳,但他现下最重要的是排出空心阵来,只有如此才能让他在接下的暴风骤雨中活下来。

    说真的,在挥兵渡河之前,他是真没想到这一战会是眼下的模样。

    但他并不后悔。

    顶着清军火炮的轰击大步向前,这是一正确的选择。

    而要是立刻跳进绿旗兵留下的沟壕里躲炮弹,他们现在肯定不会损失这么大,甚至这一战都可能已经要结束了。

    然而郑森不会忘了这一战他老爹的目的究竟是甚。

    所以,他没有错。

    英武的身姿依旧屹立在郑字将旗之下,郑森不倒,将旗不倒,前军的军心即也不倒。

    郑芝龙为了叫郑森立威建功,直接把他推到前军,因为他觉得这一战不可能有危险。两万兵对战两万来八旗马军加万余绿旗兵,能有什么危险?

    那么多火枪兵,那么多大炮,平推过去就是了。

    可现在看反倒是真错有错着。

    这一战后,郑军上下再有人提起郑森,绝不会只把他看做一个二代。

    前军上下无有动摇,所有人都知道郑森的重要性,他不止是郑芝龙的长子,更是被郑芝龙确立为继承人的世子。所有人都相信郑芝龙大军必很快就会赶来,因为他们都相信郑芝龙不可能放弃郑森。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郑芝龙已经派出了军兵来援。

    三个营的火枪兵三列横队排开来,阵列绵延足足有三里宽,左右各有一队骑兵护卫,周毅的身影出没其中。

    那一遭出动立刻就引起了清军的瞩目。虽然巴布泰和巴布海都弄不清楚,郑芝龙为什么不继续等待下去。要是能聚集足够多的军兵,排布开来,平平推进。要是清军在那个时候还没能把郑军前军给吞吃了,则等候阿济格的便也就只有撤兵一条路了。

    不过他们已经收到了阿济格的命令。很显然,阿济格是要吃掉郑军的前军。

    那么现在的局势,就看究竟是阿济格先吃掉郑军的前军,还是郑芝龙派出的援军先与前军汇合了。

第三百零八章 记吃不记打的鞑子

    密密麻麻的清军马兵呐喊着冲来,他们挥舞着长枪,枪尖雪亮,挺起来如是一片密林。

    他们一个个甲胄厚实,身材粗壮,现在不要命的打马疾驰而来,更夹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砰砰……”火枪声响起,整齐的排枪射击让八旗马军冲锋的阵列为之一顿。清兵冲锋的序列中倒下了整整一排人,但这这一排人的数量对比冲锋的清兵数量是太少太少了。就是那投入河中的一颗小石子,溅起的一朵水花,可河流该怎么流还是怎么流

    洪旭指挥军兵两次排枪齐射也不能打断他们的冲锋。

    尤其是那两翼的清军,已经如饿狼一样与郑军的马军缠杀在一起。

    火枪兵击发之后立刻退到后排装弹。有定装弹药的便利,加上郑军本身严格的训练,一分钟两发绝对不成问题,个别精兵一分钟三发也不再是梦想。

    第三排火枪兵举起他们的火枪,原地瞄准了那些冲来的重甲马军们。

    “放!”

    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是一波震耳欲聋的火枪密集射击声。

    大片硝烟腾起,大股大股挺着长枪大刀冲来的清军马甲兵翻滚在地。

    阵前发狂的战马横冲直撞,那些只是跌落马背的八旗兵,躲过弹子还不算完,还要躲过发疯的战马。要不然被撞上了,巨大冲击力足以将他们撞得骨折筋断,甚至是一命呜呼。

    “放!”

    第三排火枪兵兵射完自己的火药后,立时快速后退,一直退到第三排,而原先的第一排火枪兵又已经举起他们的火枪兵,对准冲近到三、五十步的清军不留情地扣动板机。

    他们身前可没有铁人军保护,那另一个营的铁人军还拱护在郑芝龙的周侧。

    火枪的暴响声不绝,一股股闪亮的火光冒起,接着化为一个个枪口里猛烈喷出的烟火。最后汇成一大片白雾,直要把人都给遮蔽了。

    那些身披重甲的马甲兵或是他们胯下的战马身上冒出一团团的血雾,这种距离,郑军的火枪已经没有什么甲衣不可破的了。大片中弹的清兵,一个个摔滚在地,他们捂着自己的伤口,痛不欲生地嚎叫起来。

    巴布泰的战马就当胸被破开了一个大洞,战马一命呜呼,自己也被一下摔飞出去,重重的瘫在地上人事不知。几名戈什哈见了发疯一样扑抢上去,然后拥着巴布泰头也不回的向后蹿去。

    而剩下的巴布海呢,虽然无有半点损伤,可看着前方一排排的齐射,看着数以百计倒下的八旗马甲,也是面如灰土,不顾一切对身边人大叫大喊:“这仗不能打了,快撤,快撤……”

    骑兵群正面冲击早有准备的火枪兵线,那并非绝对的啃不动,但付出的伤亡太大,大的巴布海首先就撑不住了。

    “哔!”又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

    随着阵线迁移的虎蹲炮纷纷炸响,一道道白烟在阵列中升腾,无数碎铁破钉随着炮响如撒出去的渔网笼罩向密密麻麻的清兵马军。它们的后面,兼职火枪兵的掷弹兵快步迈出阵列,一阵悉悉索索的甲衣碰撞声中,一个个小黑点从他们手中脱手飞出。

    郑军并没有设置专业的投弹兵,如果有需要,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投弹兵。

    无数枚手榴弹爆炸开来,冲锋的清兵马队惨叫一片,巴布海的撤军命令这个时候还没传达出来,就又不知道多少真鞑在这一刹那里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不规整的碎铁角,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这些很不起眼的东西被火药的爆炸力喷射出,只要打中地方就能轻松的夺走一条人的性命。

    盔甲当然可以有效的抵挡它们,毕竟手雷的威力远不如火炮,可是鞑子胯下的战马呢?马匹的皮可挡不住手雷,血肉更阻挡不了碎铁烂钉的前进,只要触碰到了肉体,不管是碎铁角还是铁钉,都能轻松撕裂肌肤钻入身体内,在血肉筋骨中颠倒变形,小小的碎片能“滚”出一个大大的伤口。

    哈达前面的同牛录老伙计索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胯下的那匹黑色健马,一枚断掉的铁钉直接穿透了肚皮,索伦人被撺到了地上,哈达忙勒马去救。等把索伦救起之后再去看他的那匹健马,正倒在不愿的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却不见成功。健马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索伦忙扑上去看,肚子上明明不大的伤口却怎么堵都堵不住,汩汩的鲜血不停地从里头冒出……

    “弟兄们,冲啊……”当洪旭发现当面的清军已经败退了,他就抡起腰刀,高声招呼着士兵门挺起刺刀向清军发起白刃冲锋。

    本来是一很单薄的阵列,刹那间却变成了噬人的猛虎。

    火枪配上刺刀,那就是一根根的短矛。历史上的欧洲人,正是在刺刀普及之后才迅速淘汰了长枪兵。而现在的欧洲军队,那不管是老牌的西班牙、法兰西、神罗,还是新兴的荷兰人、英国人,乃至是北方雄狮的瑞典,他们的步军中全拥有着一定数量的长枪兵,那为的就是保持一定的肉搏能力。

    “杀啊……”

    一个个郑军将士听着刺刀冲杀来,雪亮的刀刃在阳光下直放光芒。那清军马甲们刚刚调转马头,速度还没提起,就见到大批的郑军将士挺着刺刀冲杀来,一个个脸上如见鬼了一样。更叫他们着急的是,自己的速度还没有提起……

    “噗嗤……”

    短则十步距离,长的也不过二十步,这都在郑军的白刃冲锋间距内。郑芝龙对火枪兵开枪之后的白刃冲锋间距可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十步、二十步内绝对可行,超过三十步就太远了,这是经过多次演练后得出的最佳结果。

    十几二十步的距离,阵前若只是寥寥几个骑手,有这般远的间隔,在步兵挺着刀枪冲上前来的时候,肯定都能拍马跑远了的。但问题是阵前的清兵马甲有三两千之多,那不是你调转马头了,就立刻能打马狂奔的。

    刺刀没入马臀,战马发狂一样蹦跶起。

    就是鞑子骑术再好,慌乱下也少不了被跌下马来的。然后一把把刺刀齐齐的向那人扎去,任凭后者运气再好没被摔晕,或是武艺再高,只要是不能刀枪不入,就难招架住这般多的刺刀。

    总的来说清军败得挺惨的。没有料到郑军敢用步兵去捅他们的清兵,那些落在后头的人都挺凄惨的。还有一些马甲兵见势不妙直跳下马背来战,也尽数被湮没在了刺刀林中。

    勒克德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济格让巴布海、巴布泰带兵去阻止郑军援兵,那本身就没指望他俩把郑军大败,但就是打不赢南蛮也不至于叫自己败得那么干脆吧?

    看到二人带领的三四千马甲被郑军的排枪齐射径直打崩时,他整个人差点从马背上惊得摔下去。

    而再看到稍后的郑军士兵竟然挺着刺刀向败退的清军马甲发起了白刃冲锋,勒克德浑更好悬没被口水给呛死!

    这郑军真的是越来越牛,越来越胆大了。竟然反向八旗勇士发起白刃战,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他迅速的发出军令,带领手下的两千马甲冲锋而来。

    这南蛮是自己找死啊。

    郑军的兵线乱起来很容易,可一旦乱了阵线后再向整治回来,可就难的多了。那么长的阵线,如何能短时间里恢复好?

    另外,火枪这东西装弹是很麻烦的,那些郑兵打完一发就冲锋,可没有时间再次装弹,这就是他最好的机会啊!

    只要能带领人马冲进郑兵队列里,别说是两千马甲兵,就是只有二百马甲兵,也能轻松的将所有的郑兵给全数扫荡了。

    看到机会,勒克德浑当机立断就发起了冲锋!

    又是2000八旗铁骑,呼啸而来!

    而在另一头,洪旭早就防着鞑子这招的。他可不觉得靠着火枪兵的刺刀就真能对付的了鞑子。

    白刃冲锋只是昙花一现,在追着捅杀了一二百落后的马兵后,郑军队列中立刻响起了喇叭声。

    队形真的已经散乱的郑军并没有再追求早前的长长阵列,而是改为以各队的队旗为中心,团聚成了一个个小空心阵。

    在勒克德浑领兵冲到之前,郑军变阵已经很轻松的完成了。毕竟这是他们日常的作训项目之一。

    “咚咚咚……”后方的鼓声已经响起。

    洪旭回头一看,就见郑芝龙的帅旗已经在移动。他看到了,很多的郑军士兵也看到了,阵列中立刻响起了一阵‘万胜’的呐喊声。

    从古到今,这战争中主帅亲临前线,或是君王御驾亲征,那总是能极大地鼓舞军兵士气的。

    外围的火枪兵一个个挺着刺刀对外,内里的火枪兵则全速的装填着弹药。

    等到勒克德浑带兵冲到近前的时候,那内里的火枪兵多数已经装填完了弹药。又一次严阵以待,就等着鞑子再来送死呢。

    勒克德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空心阵,先前只是听其他人说过,他一直在山陕战场上,与郑军的上一次交手还是在关外。

    “这么单薄的阵列还不是一冲即垮!”

    鞑子对空心阵的认知最深刻的是博洛那些人,但他们已经在张秋镇全死光光了。第一次面临着空心阵的勒克德浑就生出了与博洛一样的念想,南蛮的阵列单薄之极,不堪一击!

第三百零九章 战局不利走为上

    冲在最前面的还是蒙军旗,因为骑射他们最在行啊。

    满八旗射箭也很厉害,但更厉害的是步射。玩骑射,也就是看一个大致方向,射过去的水平了。就是那些巴牙喇兵,也不可能坐在疾驰的马背上箭无虚发。

    当然,蒙军旗也不可能。

    他们要有如此能耐,也不至于被女真鞑子给降服了。可你不能因此就否认了他们的骑射水平,想要更精准一些,满军旗肯定是要弱于蒙军旗的。

    何况满军旗才是满清的根基啊,对于死满人还是死蒙人更好。

    蒙军旗在前,两红旗马甲在后,勒克德浑是礼亲王代善的孙子,所领的兵马自然是两红旗旗丁了。

    蒙军旗马甲一个个双手脱缰,只凭双腿控马,弯弓搭箭,“嗖嗖嗖”的射过去,箭镞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就往郑军火枪兵落了下去。虽不敢说百发百中,但十支箭里总有四五箭能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只不过郑军火枪兵皆披有甲衣,铁甲便不说了,就算是那些穿着棉甲的火枪兵,也不是箭矢能轻易射杀的。第一个个低下头来,用铁盔遮挡颜面,屹立在箭雨中岿然不同。

    “放——”

    面对着冲来的马甲兵,一个个空心阵里响起了一声声的爆喊。

    火枪、虎蹲炮、手雷,齐齐在郑军阵前炸响,人马的惨叫声也立刻响成了一片。

    今天都已经发生了好几次的一幕,又一次出现在两军的交锋中。

    水涌一样奔来的八旗马甲势头立刻一挫,接着真就跟奔涌的水流一样,趁隙而入了。他们没入了一个个空心阵之间的缝隙,而后被四面八方射来的枪子和手雷打的好不凄惨。

    “这不是我要的啊!”勒克德浑心头生出了无数MMP,这真不是他要的。他希望看到的是无数铁骑彷如惊涛狂澜,

    然滴水穿石虽然不假,可它所需要的时间却也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眼下的八旗鞑子又如何有‘滴水穿石’的时间呢?

    上善若水任方圆,它们只会顺着坚固的‘岩石’之间的‘缝隙’流淌去。而不会如勒克德浑所想的那样狂风暴雨般将郑军那单薄的军阵给冲的稀里哗啦。

    你很难说这是不是鞑子们在贪生怕死,亦或是因为战阵前尸骸枕藉,战马真的无法冲锋了,还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战马畏惧刺刀的头上。

    横竖已经是这样了。勒克德浑心头的MMP是挪不开的了。不仅如此,他现在还提心吊胆的,唯恐在四面八方射来的枪子中丢掉自己小命。

    在周遭戈什哈的簇拥下,勒克德浑狼狈的冲出了郑军战线,一个队一空心阵,三个营的火枪兵足足十五个空心阵,真是一把锋利的铁耙犁,在清军身上犁下了大块的血肉来。

    两千马甲兵入阵,待人出来时候,已经三停没了一停。

    勒克德浑勒着战马向左手边奔去,他们的正前方,郑芝龙的又一波兵马已经开上来。那斗大的帅旗十分的显眼,但勒克德浑却半点没有冲上前去干他一票的念头。

    “快,快撤——”他大声叫吼着,最后把目光投向身侧的郑军军阵,投向那面‘洪’字将旗。

    可笑自己刚才还嘲讽巴布泰、巴布海两个叔祖,信心满满的,自以为一冲定能破敌,看来愚蠢的是自己啊。洪旭比自己想的精明,把大阵线变成了一个个的小兵团,攻击力不说,只这防御力却就十分惊人。

    那么多八旗勇士丧在了阵中,这一败仗比巴布泰、巴布海还要更凄惨。尤其是他手下的正红旗兵马,那可是他们家的最大资本啊。

    两红旗就把握在代善这一支中,纵然代善与长子岳托、次子硕托的关系很不好,彼此早早就已经分家——这位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的典型,甚至褚英被废后,代善的继承人之位就是因为他苛待自己前妻生育的两个儿子而被老奴给废去的。

    黄台吉死后,硕托因为极力支持多尔衮继承大位而丢了脑袋,一块掉脑袋的还有勒克德浑的大哥阿达礼。勒克德浑的父亲萨哈璘早死,这萨哈璘是代善的第三子,是代善继福晋的长子,本来阿达礼跟硕托这个二叔应该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但世间事就是这么奇妙。

    自己大哥和二叔都丢了脑袋,以罪削爵,废黜宗室资格,可以说是败了个干净。

    勒克德浑肩膀上就担负着萨哈璘这一支人的荣光和重任,都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他自己先就很有奋进心,也很爱惜手里的兵马。

    可今天很‘轻而易举’的他就丢了六七百人马。勒克德浑都要心疼死了。

    他最后愤怒的看向那洪字将旗一眼,心中直叫着自己是记着这个姓洪的了。却在这一扭头中看到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自己视线里一晃,然后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洪旭所在的空心阵里,洪鹏高兴的挑起叫来,“俺打中了,俺打中了。那个鞑子大官是俺打下的。”

    一枪正中那人的门面,脑盖都给掀飞了。洪鹏看的清楚的很。

    他不知道勒克德浑的身份,但看后者的纛旗就觉得不凡,肯定是个有身份的人就是了。能一枪击毙敌酋,洪鹏嘴巴都咧到耳朵后了。

    可他是高兴了,勒克德浑的戈什哈、侍卫却就疯狂了。

    贝勒爷死了?贝勒爷在他们的簇拥中怎么就被弹子掀飞了脑壳呢?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来。

    虽然这沉没是短暂的。

    洪旭就看到,本已是大局已定的场面,偏偏就有一撮鞑子反其道而行之。不赶快溜之大吉,反而是一股脑的转变方向,再向着空心阵冲来。

    这是为了死而死吗?

    他很不理解内中的原因。但却乐意看到鞑子来送死。

    “啪啪啪……”

    排枪彻底将这队鞑子给湮没。

    但是带着马头直向着空心阵冲撞来的鞑子兵也是叫洪旭吓了一大跳。这群玩意儿幸亏是现在才爆发。要是放在先前,那一个个不要命的往刺刀上冲撞,空心阵还不是应声而破啊。

    岳乐沉重地叹了口气,方才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正红旗这两千人算是吃了个大亏了。少说也有五六百人玩完,这些可都是马甲兵,是全旗的精华啊。

    更叫他叹气的是勒克德浑的大旗倒了,那一队人马死命冲击南蛮,原因是什么,岳乐不用想都知道。

    勒克德浑这个比他还大六岁的大侄子,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岳乐忽的心中生起一股惊悸来。

    勒克德浑也是贝勒,他也是贝勒,勒克德浑现在都死了,那是不是说他今天也可能会死呢?

    只这么一想,岳乐就浑身不舒服。他才二十出头,他还没活够呢。

    阿济格脑门青筋直蹦,巴布泰、巴布海这俩废柴,真不愧自己那废柴之名。竟然凭白折损了那么多马甲兵,却一触即溃。

    万幸勒克德浑领兵冲杀了上去。

    而郑军将领似乎也昏了头,竟然在巴布泰、巴布海他们溃败时候,用火枪兵发起了白刃冲锋,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阿济格很不耐烦那俩废柴哥哥,可是巴布泰、巴布海再是废柴,那也是他哥哥。不可能一刀砍了头。尤其是巴布泰还在昏死中……,他就只能安耐住性子叫巴布海带着巴布泰滚到后面去!

    但是阿济格万万没有想到,他这边还没有拿下郑森,拿下郑家前军呢,噩耗就又被传来。

    勒克德浑的出击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损失很不小。更重要的是,多罗贝勒勒克德浑他似也挂掉了。

    阿济格当场就懵了。

    勒克德浑挂掉了?

    “他的戈什哈呢?他的侍卫呢?”他可是贝勒啊。

    “回英亲王,多罗贝勒是被流弹打中身亡的,他左右的随从见到贝勒爷身亡,便一股脑的冲入郑军阵中……”

    阿济格懊恼的闭上了眼睛。

    勒克德浑这可是他们兄弟楔进两红旗的一根钉子啊。

    有勒克德浑在,多尔衮三兄弟与代善的两红旗之间就存在着一条畅通的桥梁,有了很大的缓和空间。可现在勒克德浑竟然死了,这太叫阿济格始料未及了。

    要知道,多尔衮还想着在勒克德浑回京后就恢复他这一支的郡王为呢。

    勒克德浑的父亲萨哈璘骁勇善战而且长于智谋,明达聪敏,通晓满、汉、蒙古诸文,掌管礼部多年,而且多次献上良策,崇德元年(1636年),封多罗郡王。死后追封和硕颖亲王。

    然而他大哥阿达礼在关键时刻踏错了一步,不仅自己砍了头,勒克德浑也被牵连,被削了爵废了皇室身份,贬为豪格旗下的庶民。

    但这并不意味着多尔衮就忘了勒克德浑。

    待到满清入关,多尔衮在鞑子内部的威信大涨,他就想起了因他而造难的勒克德浑,恢复了勒克德浑的皇室身份,并且册封为多罗贝勒。不难看出这是多尔衮对于勒克德浑的笼络,或许还有多尔衮对阿达礼的补偿。

    当然,勒克德浑也未尝不是多尔衮竖起的一面旗帜,是他向鞑子内部势力展示的——跟着我多尔衮一定有回报的——大旗。

    然而现在勒克德浑已经死了。

    满清从立国开始,贝勒、王爷册封了很多,也死了很多。但那一个个都是病死的,比如岳托,可没有被汉人摘取了脑袋的。先前有个博洛,但博洛只是贝子。他阿济格手下死了勒克德浑,这可是大清第一个战死的贝勒。真要感谢多尔衮还没把他封王!

    这什么事儿都是‘第一个’最引人注目。阿济格脸皮都青了。

    “英亲王,郑芝龙的大旗已经移过来了。现下战局不利于我军,以我之见,还是先撤为上!”

    尚善向阿济格说道。他是济尔哈朗的孙子,承袭其父费扬武的爵位辅国公。

    阿济格并不言语,只把目光投向郑家前军。

    张家兄弟的兵马已经涌上去了,还有诸多的马甲兵,但他们就是没能将郑军给一口吞掉。阿济格都已经想把自己手里的巴牙喇兵派上了。

    可现在他却庆幸自己还没有这么做了。

    就跟尚善说的那样,前军没有啃下来,再袭援军又被打败,郑芝龙后军又在这时候怼过来,局势真的不利于他们。

    “英亲王,当断则断啊。”眼看着郑芝龙的大旗逼近,尚善更急了。

    阿济格扫了他一眼,说道:“鸣金收兵,咱们走!”

第三百一十章 天下五分,三强两弱

    “鞑子跑了?”

    郑芝龙举着千里镜也看不太亲切,前方战场漫天黄尘遮蔽了他的视线,不过听到清军逃退,还是叫他喜笑颜开。

    因为这派人前来通禀的正是郑森。

    “国公放心,世子爷安然无恙!”

    来人的通禀叫郑芝龙大松一口气,郑森无恙就好。“好,好。这一阵世子披坚执锐,亲受矢石,实在辛苦。”

    “责令世子就地整合兵马,清点伤亡,收敛将士遗体。至于追剿鞑虏事宜,就教给甘辉吧。”

    这追击也就是尽人事的事儿。鞑子主力是真鞑马军,一个个跑得飞快,追也顶多追上落后的绿旗兵,还要提防着鞑子杀个回马枪。

    对郑芝龙而言,这一战实际上已经结束了。接下的追剿成果,乃至是鞑子留下的粮草物资枪炮等等,他通通不关心。

    两万郑军野战大败四万清军,内中更有两万余马甲兵真鞑,一场硬碰硬的正面厮杀以郑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这一事实就是郑芝龙最大的收获。

    只要这一战传扬出去,满清奔涌如海潮一样上扬的气运、声势都将戛然而止。而等到第二场败仗、第三场败仗陆续的传出,满清气焰就会被一次次涅灭,直到把鞑子从天下绝强的霸主地位上再度拉下来。

    郑芝龙自负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灭亡满清的大业是完不成了。但他却能给满清一重创,给郑森和郑家赢得更长久的时间。

    大军赢得了兖州一战后,郑芝龙立刻叫甘辉领步骑上万人,南下继续追击。

    阿济格带领的八旗鞑子是很难逃,然而他们刚刚从明军手中夺取的地盘却不能也跟着逃走。大军兵锋直捣徐州而去。

    满清与朱明的协议,淮河以北区域是全割给了鞑子。徐州、归德就不说了,淮安府的北部和凤阳府的北部全成了鞑子的地盘。亳州、宿州、颍州、邳州、海州,光是州城就有五座。

    但是兖州在郑军的手中,郑军从鲁西南出兵,兵锋直接就可以威胁到鞑子在淮上的全部地盘。

    阿济格回师路上杀入兖州,那一是配合多尔衮的整体战略,夺回鲁西的三府,把郑芝龙赶回登莱去。二也就是要解决淮北清军的后路之忧。

    可他万没有想到,自己没吃到羊肉反惹了一身骚。兖州没能打下,反而叫郑军杀入了徐州。

    徐州地理位置关键,若是这里一破,清军在淮北五州之地就只剩下豫东南还有陆路与之相连通,恐怕海州、邳州、宿州先就要易帜归明了。

    跟着郑家厮混,三州的士绅官僚们肯定是不愿意的,满清又指望不上,到时看跟定是回归大明。

    阿济格很清楚徐州的重要性,但他却不可能带着手中的马甲兵守徐州。

    直叫张家兄弟收拾残兵死守徐州,自己带着人马迅速奔去了归德。

    兖州一战他部损失可不小,绿旗兵就不说了,八旗马军折损了三四千人,内里满洲军就不下两千人,可是把阿济格心疼坏了。

    他们满八旗拢共才多少人啊?

    虽然知道这连连后撤很伤士气和威风,但郑军的火枪兵太犀利了,从兖州逃入徐州的路上,清军不是没有反击的机会,但阿济格反而下不定决心了。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体会了一把当初图尔格、阿巴泰他们的心理。

    不顾一切的强攻猛打不是没有得手的可能,但损失真的会大到八旗难以承受的地步。

    当这个选择来到阿济格的面前时候,他也一样无法下定决心。而下不定决心的后果就是阿济格只能带领着八旗真鞑不断的战略转进。

    郑军于是就很轻易的拿下了徐州,张氏兄弟以及胡尚友落荒而逃,韩尚良最倒霉,被抓后连连乞降,却又怎么可能活命?领兵南下的袁时中连去请示都不用就一刀砍杀了。

    而随着徐州之战结束,随着邳州、海州和宿州三地纷纷扯下了大清的龙旗,换上了大明的日月旗,郑军与满清鞑子在兖州的那场对决也彻底的传遍天下了。

    世人都知道阿济格手里的八旗马军先前对明军取得了多么辉煌的战果,可以说,从燕京城外到淮河岸畔,几千里路途,偌大的地盘,七八成都是他们打下来的。

    这是满清真正的主力,战斗力着实惊人,十几二十万明军在他们的冲击下败得稀里哗啦的。以至于燕京城内已经有那无耻文人把这一战与楚汉相争时候的荥阳之战做对比了。

    阿济格的大名真的是威震天下,不管是在高层还是在民间,他的威望都达到了人生巅峰。

    就是满清大兵满万不可敌的‘神话’都也得到了更一步的证实,让满清的威势直线拔高!

    可就是如此的一支无敌雄狮,在兖州却跟郑军人数还要偏少的步军打的满头是包,消息传出时候不少人都连呼不可能!

    那郑芝龙军枪炮犀利不假,守在城堡里十倍之军都难轻下,也是不假。

    但郑军再枪炮犀利也是步军啊,平原野战,竟然能击败那么威武的八旗铁骑,这怎么可能?

    可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海州、邳州和宿州三州的士绅官僚组团来金陵请命,就已然应证了这一点。徐州城头飘扬的郑军旗号也在应证了这一点。

    一时间八旗大败——两万多八旗马军被一万来郑军平地击败的消息风传南北。

    在三月初的江南,在三月初的江北,这就是最最火爆的消息,被无数官民诉说着。它就像迅风一样,吹遍了大江南北的每一个角落,无孔而不入。

    无数人都希望自己的“钻研”能够从中获得什么收益,因为这极有可能是一场以身家性命为赌注的大博弈。

    而整个江南,更是有很多人都讨论起了该不该收纳淮北三州的的话题。

    赞同派就不需要多说了,反对派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脚。三州都是大明割让出去的领地,现在之所以急着回归大明,原因何在,一目了然。

    金陵朝廷纳了这三州是很简单,但会不会因此而叫他们与郑氏交恶呢?

    这可是郑芝龙亲自出阵,郑家的世子爷披坚执锐、亲受矢石才拿下的地盘啊。

    现在这三州的士绅官僚愿意归明,而不愿顺郑,这与当年战国晚期引发了秦赵长平之战的上党之争何其相似?

    燕京城内的多尔衮在三月初四的时候就接到了阿济格自归德火速传到的急报,接着就是满清江淮巡抚孙之獬的六百里加急。

    ——兖州之战清军大败。

    孙之獬是因为豪格的支持才坐上了江淮巡抚的位置,但他运气真太背了。

    登莱任上登莱丢,江淮任上江淮完。

    本来一府五州之地的江淮,眼睁睁的就只剩下两个州了。

    可与区区一个孙之獬的笑名相比,这一消息对整个满清的震撼才是更大。

    真真切切的一颗大炸弹令整个燕京城一片寂然,比晴天一声霹雳还要让人震撼,一二十万八旗家眷一片失声,正值壮年的多尔衮头上都白了几根发。

    “阿济格,阿济格。看他做的好事。我大清威名毁于一旦,毁于一旦。”睿亲王府里,多尔衮气的捶胸顿足,两万多大清铁骑平地里还打不过不到两万人的郑军,那满万不可敌还有什么脸提?“阿济格他该死!他该死!”

    这话都道出来了,可见多尔衮有多气。

    但再多的怒气也挽不回丢掉的局面了。兖州之败,大清节节攀升的势头戛然而止,如果说之前的大清已经明确的力压明军一头,那么现在的满清就只能与大明平起平坐。

    而还没有正式立旗的郑家,地位和影响力本来是要低于大明和大清的郑家,现在却陡然一跃,成为了跟明清并肩的第三强,反而压过了老资格的李顺、大西两家。

    多尔衮想到这点,气的就肝疼。

    面对着手下文武大员,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先前阿济格只凭着三万铁骑就掀翻了大明北伐军的时候,他有多么高兴,现在的他就有多么失望。

    而且有消息显示,郑家闽地杀来的援军,根本就没在登莱上岸,而是在莱州湾里溜达一圈后,人马直逼津门来了!

    如果阿济格没有大败,多尔衮面对这个消息时候还能有底气显示镇定,可现在他……,真就要考虑是不是抽调山陕的八旗步甲回援了。

    时间流逝的飞快。

    阿济格带兵进入归德,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开封,与已经打齐鲁后撤的祖泽润会师。郑军主力也撤回了滋阳,然而大军改驻济宁州,祖泽润自然要退兵了。

    豪格接到阿济格的败讯后也利索的从德州城下选择了后退。

    多尔衮发起的对齐鲁的三路围攻,至此彻底瓦解。

    清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济宁州,他们甚至都没精力再去顾及金陵了。只在关中依旧顽抗的李自成军,和津门的郑军,那就叫他们恨不得能生出三只眼了。

    郑芝龙在济宁州汇集漕船,那淮安府的明军已经进入了邳州和海州,自然不会在漕船问题上做手脚,所以他顺利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还有大批的船工。

    再说了,郑芝龙也不是不给钱?

    很快济宁州下,连人带船就已经汇集了数百艘之多。他这是想干嘛呢?

    这不得不叫清廷升起猜测之心,也不得不叫开封的阿济格感到蛋疼。

    三月里了,大地回春,冰雪彻底消融,大运河已经畅通。郑芝龙接下来只要靠着运河行兵,可不就能剩下好大的力气了么。

    “禀摄政王,郑贼的兵船过百艘,现已经到津门了。”

    睿亲王府里,范永斗弯腰禀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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