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五千年来谁著史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五千年来谁著史全文阅读

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他们(她们)到底是谁?

    说到日照的士绅,那就不能不提及一户人家。

    丁家,日照丁家。父子两进士,三代五功名,在本地绝对是赫赫有名。

    从上辈的丁赫起,丁家便正是步入本地士绅的门槛。而等到其子丁允元崇祯四年高中进士,那丁家就更上了一层楼,更别说丁允元自步入仕途后就官运亨通,没几年就做到了清贵的科道言官——户部给事中,那丁家可不就如日中天,执日照牛首了。

    等到丁允元的长子丁泰也小小年纪就高中举人时候,丁家就不止是在日照牛逼了,整个青州都是鼎鼎有名的家族了。

    老子厉害,儿子也厉害,这妥妥是后继有人啊。

    再加上丁允元次子丁景和胞弟丁允登亦是贡生,整个丁家真是好不兴旺。得功名者后继有人,更是给人一种科甲蝉联不绝的感觉。

    如今丁允元还在南明任职,乃苏州知府也。

    丁泰、丁景等都随之南下,但他那胞弟丁允登却留在家乡,一为了祖宗祭奠,二为了丁家的家产。在日照易手,官司有变的情况下,人家还补了县丞一职。

    随着满清在北直隶、在齐鲁等地的站稳根脚,过去那种秀才也能做官的事儿是越来越少了。

    丁允登能做了县丞,这还多是考虑到丁家在本地的影响力。

    可是现在,丁允登却是坐蜡了。

    外头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丁允登使人爬倒院墙上打量,已经知道日照失守事宜,心里头是好不忐忑。这自己的长兄虽然还是大明的官儿,可自己已经是大清的官了,这杀来的人又是郑军这支与其他明军有些不同的兵马,谁敢保证郑家人就会买他兄长一个面子呢?

    这要是把自己拿了……,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然而怕什么偏就来什么。

    在厅堂里急的团团转的丁允登还没有想出招法来,忽的就听到前庭一片哭喊声,大惊失色的站起来,然后就看到二门处爬出几个人来,可不就是家中的护院健仆么。

    “二爷不好了,不好了,郑军杀进来啦……”

    为首的一个死了亲娘舅样儿哭喊着。

    丁允登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又跌坐在椅子里。

    等到一名队官大刺刺的走进厅堂时候,他双腿都还软的跟面条一样,连站都站不住,可还想舔着脸讨好来人。

    军官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别给我耍花腔,老子现在登门就是抄家来的。丁允登,你身受明皇功名,危难之时却不思报国忠君,以奉大明多年来养育之恩,反而接受了伪职,背国降清,实是无耻之尤。不惩不足以警世人。”

    “来啊,把他押下去,送去总管那里。剩余的人都给我看起来,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说罢,身后两名兵丁就扑了上去,把丁允登一把扭住。后者身侧本还有几个护院健仆,现在却一个个僵直如木头泥塑,根本不敢阻拦,更没一人阻拦。

    丁允登人都被拖出丁家的大门了,被外头的风一吹,才是有些回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背后的丁府,长叹一声。

    “认罪,学生认罪。”

    江哲面前丁允登很是痛快的承认自己有罪。他想到自己一路上被拖出家门的时候,那府里多年来受他恩义的下人奴仆,硬是没有一个人敢叫嚷一声,那心里头忽的就明白了叛徒的可恨了。

    可不就是该死么。

    “呵~”江哲禁不住都笑了,这认罪态度真好。怪不得鞑子一来就巴结上了呢,太没骨头了。

    “那你就跟我说说这日照的士绅富贾,谁家最该死,谁家最不该死。”

    碰到了一个软骨头虫,江哲可不要狠狠地压榨之么。

    丁允登明白江哲话里的意思,也不做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事儿,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都听明白了没有?按图索骥,一个个的都给我提过来。”

    瞥了一眼身边的随从,江哲满脸都是笑容。

    “那好,你就再给我说一说。日照这地方跟南面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又做的是哪种勾当?”

    先前海上的小插曲在日照事宜进行的顺畅之极的情况下,就变成了一根刺,叫江哲如鲠在喉。

    丁允登傻眼了,“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听不懂啊?

    江哲冷冷一笑,伸手提住了丁允登衣领,“装得到挺像。你怕是还不知道,老子在石臼岛寨外海已经把那艘小沙船给截住了。”

    要不是日照县令跑得快,江哲早就撬那县令的嘴了。

    “将军冤枉学生了。您看我把乡梓贤达皆卖了个干净,怎可能还会隐瞒呢?将军所言,学生实在是听不懂啊。”

    什么石臼岛寨,什么小沙船,他真的不知道江哲在说些什么啊。

    “本总管在石臼岛寨外海截住了一艘小沙船,内有青壮十余人,豆蔻佳人十余人,见了本总管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是掉头就跑,跑不掉了就将女子尽数杀死,自己尽数伏刀。他们是什么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作为地头蛇就真不知道?”

    “不知道,学生真不知情啊。”丁允登都要哭了,二三十条人命在如今这世道里根本不算甚,但如此个死法直叫他想到了死士,那中间极可能还真有阴谋,而且是大阴谋。

    死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培养的。

    可他也真的没听到一丝儿的风声啊,“将军冤枉学生也……”

    江哲眉头皱的紧紧地,这丁允登可能是真不知道,不然都到这个份上了,他继续隐瞒也没意思啊。

    心中有些沉。

    这丁家是日照士绅中扛把子的存在,丁允登又做了本县县丞。结果对小沙船一事却半点也不知情……

    一切的证据都表明,这‘小沙船’绝对有料,还是大料。可恨叫县令那狗官跑了。

    这一次次的想着小沙船的事儿,叫江哲也想到了‘死士’这个词。

    生命可贵,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不管是千古艰难唯一死,还是好死不如赖活,无不说明了人对生命的渴求。

    这一出手就是十几个死士,这是绝对的大手笔啊。

    或许自己这次来日照,那最大的收获不是打下了日照县,叫降官和士绅们一个个都害怕来;而是在海上撞到了这艘小沙船,撞到了这些个尸体。

    “总管……”

    随从的叫喊声把江哲从内心的沉思中唤醒。

    “仵作已经检验过了尸身。”

    “传他们上前。”

    江哲要亲自问一问。

    于是,日照县的三个仵作就上前来了,一个个倒并不害怕。他们是手艺人,凭手艺吃饭,不管明清,都要赏他们一口饭吃。

    朱明规定:大州县额设三名,中州县二名,小州县一名。仍各再募一、二名,令其跟随学习,预备顶补。各给洗冤录》一本,选委明白刑书一名,为之逐细讲解,务使晓畅熟习,当场无误。将各州县皂隶裁去数名,以其工食分别拨给,资其养赡。

    所以啊,这仵作的地位是不高,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担任,仵作的儿子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但官府还是很看重的。毕竟人命关天么。这些仵作的能耐,与县里州府里爆发的人命案子可是休戚相关的。

    “小的们见过总管。”

    “不用多礼。你们都说说看,都有什么发现?”江哲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卷宗,这就是现下的尸检报告了。

    三个仵作彼此相互看了眼,最后由年龄最大的人来回话。“禀总管,小的们验看了那些青壮汉子身上的疤痕,手脚、大腿、肩膀的老茧,还有牙口,可以确定里头有十人是军伍强兵,或已经退出军伍,但还是军将大员的护卫,一直盔甲在身,且长期骑马,刀弓不离手。”

    这些个人身上的痕迹是很明显的,身上的疤痕,手上的老茧,大腿内侧和肩膀的痕迹,无不能证明他们的职业。何况只看牙口就能知道这些人是经常吃肉喝酒的,不是军中大将的近随,哪有这么好待遇?

    “其他的呢?”

    江哲记得那青壮男尸可不止十个。

    “其余六人更多是市井之人,身上虽有伤疤,却与军阵伤疤全然不同。且身型较之另十人普遍矮小。不常骑马,更不着甲衣。”

    江哲闭上了眼,这事儿似乎更复杂了。

    十几个男丁分成了两拨人,一边是军中大将的亲卫,这在北地很好找;而另一拨呢?怕多是南面的接应之人派来的心腹了。

    “女的呢?”

    那老仵作也皱起了眉头,“这些女子身上疑点也是极多。最重要一条就是,她们被杀时并没有逃跑,更无有反抗。”这点只看她们的头发就能知道了,一个个跟案板上的鱼肉一样,等着刀子落下来。

    “速去把那批进船仓的人给我找来。”江哲按了按眉心。这事情真复杂了。

    女人被杀时候有没有人反抗,那情况一眼就能看出来,船舱里头乱不乱,把人找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至于接下老仵作所言的,这些个豆蔻少女一个个像都是富贵人家出身的,身上不止没有伤疤,连干粗活的痕迹也没有,反倒一个个似都学过琴棋书画。那是不是又习字练琴,仵作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老子又救了老李一遭

    他们到底是谁?她们去南方又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叫江哲搅动脑汁,翻来覆去的思寻,也没有得出一个具体的结果。他只能派人回崂山,把消息向上头禀报过去。然后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摆回战局上来——这才是当下的主题。

    江哲带着部队和‘战利品’回到石臼岛寨,让手下的大小船只来回跑了三趟,才把日照的降敌士绅、官差官吏和他们的亲属家眷,以及粮食、钱财、牲畜等,通通送回崂山。

    然后物质进库,而人就丢去了劳改营里劳动改造,现在的崂山有太多的地方需要人力了。然后自己才在清军大部队扑来前返回了浮山前所。

    江哲带兵忽的扫荡了日照,这消息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在齐鲁传播开来。所有临近海边的州县官员和士绅们听闻了消息后,无不菊花一紧。

    郑军能扫荡日照,就也能扫荡他们。

    日照县的防御很差劲,那么他们的防御就很牛么?

    从大势上看,这一举动直接影响了满清在登莱的招抚。尤其是在登州的招抚。

    不管是大嵩卫、海阳卫、靖海卫,还是威海、文登、海宁,那或是在酝酿中的易帜,或是在暗中进行中的勾搭,一时间里全都熄火了。

    那些个官员们不说,只说各地的士绅,一个个都心里打颤,谁还敢来欢迎我大清啊。不怕稍后郑军前来扫荡,把人把财产一锅端了啊。

    对满清不反抗不亲近,那满清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可要对满清亲近拥护了,郑军就能掉过头来将他们一口吞了。

    这些人要兴风作浪,最终目的为的不还就是自己的家当田产么。

    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的兴风作浪、煽风点火极可能会把自己的家产家当,连同自己的小命水淹火烧了,那谁还会去找死呢?

    李率泰已经领兵逼到了崂山,不再是之前那样只小打小闹,而是大军直接堆到了郑军棱堡外。

    这是一场‘政治战’。

    清军在争夺登莱‘士民之心’的这场战争中必须要付出实际行动,用实际行动来向世人宣告——自己是有能力保护他们的。

    所以,这次战争绝不是只爆发在李率泰与江哲之间,连尼堪都亲率八旗兵杀奔胶州来了。

    当然,尼堪的本来目标绝对不会是江哲的。只是赶巧了,他作为大军主帅,人本就拖拉在最后,带着兵马大炮赶到青州时候,本是要杀去掖县的,可日照一事的爆发,叫他转变了目标,对准了胶州的江哲。

    据说队伍里不止鞑子极多,还有一些个西夷,并且征发不少的民夫劳力,全军规模庞大,烟尘蔽日,声势极为惊人,齐鲁西部活跃的几支小股抗清武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比如青州的谢迁和丁可泽,鲁南抱犊崮的王俊,还有鲁西曹州的榆园军。

    后者在原时空历史上的名头甚是响亮,毕竟在齐鲁之地坚持了十二年之久,聚众百万,还一度西破南乐,北攻大名,有进取北京之势。

    可事实上,榆园军却本是反明的农民军。明崇祯十三年起义,以马应试为首,后才转为抗清斗争。

    在刘泽清南逃之后,趁机攻破曹州、濮州、定陶、城武四城,并且降了李自成。但他们在城内屁股还没坐热,鞑子就入关了。然后李顺军就一场败仗接着一场败仗,在郭升放弃鲁西向济南府转移时候,榆园军却并未跟随,而是继续留在了老巢里。时至今日,曹州四城已经尽数易手,但靠着城外面积广大的榆树林,靠着‘地道战’这一当年对付明军的老战术——在地下挖掘纵横交错的通道,长达数百里,神出鬼没地袭击官军,使得明军无可奈何,依旧活的有滋有味。

    但这些人也都明白轻重,当尼堪带领着清军八旗杀到的时候,一个个都缩起了脑袋,藏起了尾巴。

    他们很清楚鞑子的目标不是自己,而自己也没那个实力来抵挡鞑子,他们能做的顶多是在敌后战场上为登莱减轻一些压力,敲敲边鼓。而不是头铁的去寻死!

    此次尼堪带来的军队数量有多少,大炮又有多少,由于时间尚短尚未来得及打探出来。郑军对此自然是有判断,考虑到巴哈纳手下的兵马数量,还有开封的豪格手中的军兵,尼堪手里的兵马应该是不多的。很可能只有正牌的八旗兵三到五千,可是鞑子手里还有包衣呢,再加上从关外就跟随的汉奴跟役,加起来一万人总是有的。而且军中还有不少的大炮,随军带有很多的民夫壮丁,那一路走来,两万是绝不会少。加上李率泰的兵,还有刘泽清的兵,清军的总兵力就有了四五万人之多,战兵更是直追两万五千人,都是江哲部的十倍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鸿沟,已经不是郑军依靠一些先进的战术思想或武器装备能够填平的了。

    江哲手下拢共就两个营,还都是新组建的部队,要是拉开架势与清军进行野战,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早就知道自己要狗一波的他从一开始就准备着打防御战。

    守住崂山西侧的棱堡群是第一要务,抓紧时间修筑沿海的防护链就是第二要务,第三还要掐断清军从崂山山脉中的渗透。

    虽然兵力不多,可江哲却觉得自己很安全,不然他不会跨海去攻打日照。这是在主动招惹鞑子啊。

    那除了要立下功劳,宣扬一下自己名头外——叫天下人都知道齐鲁郑军中还有一个将‘江哲’的人,出名要趁早么。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余力去做。

    李泰率给他的压力太小了,小到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抽调一半的主力去打打野。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运气有点背,正撞上了统带着最后的部分兵马东进的齐鲁清军主将尼堪。

    后者刚接手了一批火炮,他的第一目的是夺取莱州府城,然后打一打登州。

    不管是多尔衮还是尼堪本人,从没想过一下子就能把郑军打出齐鲁,拿下芝罘岛等地的。这不现实。

    所以,先敲掉曾樱就是一个好选择。

    何况这曾樱还是登莱巡抚,他不死不降,那就等于大明还立在登莱,这对满清而言绝不是个好消息。

    尼堪看着不远处的郑军堡垒群,果然都是棱堡。这还是他们从龙华民那个西夷口中听到的词汇。

    那通过秘密渠道,和火炮一同来到军中的德意志人巴克豪斯,就很详细的为他解释过何为棱堡,他直接做了一个棱堡的逼真模型,让尼堪清晰的‘看’到了一切。

    就是在欧洲,想要迅速夺取一个守军意志顽强的棱堡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在东方也是一样。

    五个不大的小型棱堡,崂山西侧的这些棱堡比起热兰遮城堡来说只能是小型棱堡,五个一条线分布,看似都不大,却极为坚固。

    火力强大配合着狭窄的特殊地形,除非是到了冬季里,胶州湾彻底结冰,不然进攻的敌人就很难展开兵力。这么的五个小而强的要塞城堡,有个千把人的冷热兵器混合的步卒驻扎,基本就能守得固若金汤。以满清眼下的攻城能力,就算来个十万大军,也没有任何可能短期里就攻下崂山。

    崂山,这就是浮山前所这片区域现在的名字,这就是后世青岛眼下的称呼。江哲的官衔也就是与明制甚是不同的‘崂山总管’。

    从兵力言,与驻守一地的参将相仿佛。

    “郑芝龙可真是会选地方。”眼下的崂山郑军可不好打啊。尼堪感慨着说,然后头也不回的回营了。

    没必要再看了。

    一连串的小型棱堡,想要顺利的拔掉它们的可能性为零。但悲催的却是,这里即便再不好打,现在的大清也必须打一打。

    “孙之獬到了哪了?”

    这位前明的阉党,乃是这齐鲁境内少有的主动投效大清的人。去岁时候就与燕京有联系,要不是有了王鳌永这个齐鲁人在手,保不准这招抚齐鲁的差事就落到孙之獬的头上了。

    而现在孙之獬成了大清的登莱巡抚。

    “孙之獬还在平度州呢,他手下的绿旗兵暂时还指望不住。”

    日照事虽然于满清的招抚大计有碍,可那受影响最大的是登州,而不是莱州。莱州事儿早就结束了,该投降的早投降了,现在岂还能再跳槽?

    孙之獬这阵子就在平度州专心经营手下的绿旗兵,哪怕刘泽清已经被命为登州总兵官了,但孙之獬还是很热衷手边地方的一些地主武装。

    如今的满清不能算是一个草台班子了,但规章制度还是很扯。文官握着兵权者,比比皆是。

    孙之獬热衷于整合莱州的地主武装就也不难理解了。

    哪怕他的标营顶天了也就三千人。

    而至此时候,满清在齐鲁投入的兵力,无分满汉,总兵力已经达到了八万人。

    内中有着不少于三万的八旗兵,余下的或是刘泽清这样的降兵,或是以包衣和跟随入关的阿哈尼堪为骨干组建起来的绿旗兵,再或是方大猷、孙之獬招揽的地主武装。

    后者的战斗力很弱,装备也很垃圾,可对付老百姓来总是可以的。而且这般来还能结好士绅地主。

    那与历史上的齐鲁真是大不一样了。

    历史上满清在齐鲁投入兵力最多时候也不过两万余人,而且很快就主力转移了,毕竟南明和李自成的主力都不在齐鲁,这里有的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匪寇。

    比如鲁南抱犊崮的王俊,鼎盛时候被叫做‘九山王’,那不是因为他称王了,而是因为他最鼎盛的时候统辖着一座座山头。

    谢迁打破了几座县城,杀了几个大地主,就被叫做齐鲁第一巨寇,却也只是‘寇’。

    胶州副将柯永盛(汉军镶红旗人),凭着手下的四千绿旗兵,就几乎扫平了整个齐鲁明面上的各路反贼,轻松得简直不像话。

    但现在呢?鞑子在齐鲁投入了八万人,名义上的南路军主将豪格手中只剩了一万八旗缩在开封。尼堪还带了他们新拿到的红夷大炮,那本来用来与李自成大战于潼关的兵马,趁着李自成两面开战,击败李自成主力,扫荡关中,镇服甘陕的大军,现在都拉到齐鲁了……

    也就是郑芝龙对历史了解不深,不然肯定会说:老子又救了老李一遭。

第二百三十八章 登莱敌我(求订阅)

    鞑子的南路军主力没去打李自成,也没去杀到江淮揍南明。

    崇祯帝的运气是真好。

    历史上满清方才入关,崇祯十七年冬季里就要发兵向南的,结果是李自成自己作了个大死,在怀庆玩了一把反击战,却救了南明一遭,反葬送了自己!

    现在李自成的局面与历史上大不相同,晋南还牢牢握在他的手中,大同、太原两城还坚固的很,满清不可能在大同还没有给拿下的时候就另遣大军绕道蒙古,自北面进攻陕北的榆林。

    李自成自也不需要组织兵力冒险杀入豫北,摆出一副要北攻北直隶的样子,以解救自己主战场的危机——当然也可能是要振奋下士气吧。

    历史上的他如此做的结果是引火烧身,把鞑子准备南下的多铎大军吸引了来。替南明做了回挡箭牌不说,还在潼关一败,西北全丢。真的是燃烧自己照亮了别人。现在的他,怀庆反击战没有了,也不是两面受敌了——清军北路打榆林延安,南路打潼关,大体上已经稳住了架子。至少在大同或太原陷落前,他这架子是倒不下去的。

    而晋西要是守不住了,让鞑子随后杀入了关中,则就是实力上的不足了。

    可这个时空又多出了郑芝龙捣弄出的齐鲁之战。真让满清就是想往南去都不可能了。

    虽然满清现在根本也不想与南明开打。

    齐鲁还未安定,他们往南打个屁啊。

    那逃入青州的郭升先不去说了,只青州营就不是刘泽清轻而易举便能解决的,何况还有青州背后更加头铁的登莱。

    满清也不是没使人跟曾樱联系过。但历史上的曾樱在隆武朝覆灭后,永历五年的时候,大明天下已经半点也没希望的时候,都宁愿自缢也不降清,就更别说眼下了。

    满清先后使两人去登州给他送信,都被他砍了脑袋。

    其本人抗清意志坚定不说,还散尽家财在登莱整军备武,长子曾文德,次子曾文思,胞弟曾植及其子曾文徽,曾家子弟十余人入军。

    背后更有郑军的支撑,郑芝龙在登莱多地布置兵马,修筑棱堡,那目的是干啥,已经有了觉华岛和津门两个惨痛教训的满清如何还会不知道?

    所以这个时候的满清也真半点没打算进攻南明。二者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

    对于鞑子言,赶快打崩了李自成,镇平齐鲁,席卷了北地才是第一要务。

    如此,趁着郑芝龙‘远去’日本,赶紧挥兵攻打登莱就是必须的。

    曾文德有些担忧的看着郑芝豹,莱州府治已经被围,眼看着登州也快了。但突然爆发的日照一事把鞑子的目光都吸引到崂山去了,这叫他爹爹有些担忧,唯恐自己跟郑芝豹所好的‘支援’有变,便派长子来面见郑芝豹,打探一二。

    郑芝豹朗声一笑:“贤侄放心。这些个在外的地儿,那就是一颗颗钉子,本身就要牢牢的钉在海边。那江哲早料到有今日,从落脚崂山的第一刻起就准备着这一天了。”

    “如今的崂山各项设施多已经齐备,弹药充足,军队数量也不少,士气更是高昂,鞑子要想迅速攻下崂山是痴心妄想。真要把几万大军都聚在了崂山,我倒是要乐了。”那其他地方的压力可就减少了。

    “且此番鞑子前后动用了小十万人马,所需要的给养可是海了去了,就凭如今齐鲁的形势,是养不起他们的,除非那些缙绅们愿意大出血。”

    “但他们要是振愿意大出血,那还投靠鞑子干嘛?”

    曾樱也对下面的州县士绅们募过款,钱粮都少的可怜。这些个缙绅,当初对大明就不愿意出血,现在对鞑子就愿意了么?

    郑芝豹现在最想看的就是鞑子们野性发了,狠狠的抢缙绅们一波,那才叫秀呢。

    叫他们一个个铁公鸡,叫他们欢欢喜喜的跪舔鞑子!现在满意了吧?

    郑芝豹大手一挥,对曾文德说道:“你尽管叫你父亲放心。俺答应下的事儿就绝不会反悔。”

    江哲根本没有向他求援,崂山不是没人,江哲已经组建了新的营头,虽然那只是冷兵器部队。甚至是钱粮兵甲都没见索要,最多是要些火炮弹药。

    就在曾文德大松一口气的时候,门外走进了一个人,却是黑冰台的情报官。

    没人知道郑芝龙为什么给情报部门取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因为谁也没看过《大秦帝国》的小说电视剧不是?

    情报官走了进来,轻声向郑芝豹禀报说:“前往觉华岛的船队已经返回了。说林(庆业)将军麾下已汇聚了一千人左右的朝鲜军。大概七月初便能随船抵到芝罘。”

    因为沈器远的原因么,郑家在朝鲜的影响力是急速上升。再有林庆业的号召,几个月的时间搞来了一千朝鲜青壮,再编组成军,也很正常不是?

    郑芝龙早就瞄准了济州岛,也就是现在的耽罗岛,日后这朝鲜也将是郑军的炮灰来源地之一。

    “好,好。这样一来登莱就又多出了一个营了。”郑芝豹脸上挂满笑,曾文德也自高兴。这登莱的兵力是越雄厚越好么。

    郑芝豹与之又寒暄了一会儿,就起身带着曾文德前往校场去了。

    后者正有新兵在作训中。

    登莱是日后郑氏与满清的主战场,不可能一切兵员补充都靠后方。自身也要有着造血能力!

    现在的芝罘岛,北以义井河为界,难道奇山所。位于义井河之南的福山县城和奇山所,再加上芝罘,组成了一个三角地,大小面积也就跟崂山总管区相差仿佛,但防御态势就明显不如后者了。

    郑芝豹和之前的郑芝鹏,他们的做法就是要塞化福山县城和奇山所城,三个角之间也布置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棱堡。而至于生活在这片区域的百姓士绅,愿意跟他们走的,那就或是进城或是上岛。

    不止是芝罘岛,还有渤海中的长山(庙岛)群岛。之前黄蜚没有率军民南下前,丢了旅顺、皮岛等地的辽东镇残部,就都缩在长山群岛。现在把人运到岛上躲避战火,自也可以。

    曾氏是书香门第,曾文德也是提了二十年笔的人,现在忽然改拿刀把子,适应不适应且不说,人却很热心很有毅力。

    在校场上,不止能看到新兵操练,还能听到不远处的隆隆炮声。这是炮手们在演练。

    毕竟火炮对芝罘地区言至关重要。

    它的杀伤力和威慑力,是郑军能拒满清于外的关键。

    作为郑军在齐鲁之地的老巢,也是迄今为止郑芝龙在北方设立了的最重要基地,芝罘地区拥有着叫人听了头皮发麻的火炮数量。

    不是那些虎蹲炮,据说满清为了加强自己的火力,都已经从仓库里把挥霍之后所剩不多的大佛郎机跑给早出来了。当初他们把一门门或是完好,或是已经遭到破坏的大炮小炮通通融化炼铁,打造兵甲,现在就一个劲的心疼吧。

    芝罘地区的火炮力量已经被划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以五斤炮为主的野战炮兵,主力是拥有数目骇人的一百二十五门火炮的炮兵营,这是一个建制完整的炮兵营。总兵力达到了两千人。再加上各营附属的炮兵队,数量有多有少,从十二门到三四门不等,从五斤炮到三斤炮不等。总数相加会有一百六七十门。

    然后就是一个个固定要塞炮台了。

    从早期的芝罘岛炮台,到后来要塞化后的福山、奇山所城头,再有一个个棱堡,统一下大炮的数量,二百门绝对不止,而且十有八九是十斤炮、十二斤炮,只有不多的八斤炮和五斤炮。

    只一个芝罘地区就有四百门上下的红夷大炮,这个数字在如今这个年代,可不是一般的奢侈。

    不管是早期的郑芝龙,还是随后的郑芝鹏、郑芝豹,那都立志把芝罘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桥头堡,在这里集中了如此多大炮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让郑芝豹没有想到,他所在的芝罘地区还没有遭受鞑子的考验的,数百里外的崂山却先吃了第一只螃蟹。

    谁叫江哲拿下了日照,先捅了鞑子一刀呢?

    ……

    崂山北方。

    原野内出现了一队队骑兵,作为最高指挥官的江哲站在望塔上朝外望去,入眼之处尽是大队身穿泡钉棉甲、头戴避雷针的鞑子骑兵。

    自然如此带有嘲讽的称呼是出自他老大郑芝龙之口了。

    一般人听了估计都不懂是什么是避雷针。

    江哲好歹知道屋顶四角的龙头嘴里的那根金属芯子。

    那头全是鞑子的地盘,崂山这里可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部队与鞑子们搏杀。骑兵依旧是郑军的一短板,成规模的骑兵现下都被郑芝龙带去了日本。

    所以,江哲现在只能看着鞑子在外头逞凶撒野,只能下令狙击手瞅准机会就开枪。

    但鞑子也不是没脑子,当发现自己进到城下时,都不是一箭之地,哪怕是两箭之地也照样吃枪子时,他们纷纷就避开了。

    这些斥候多是打老仗的人,可不会白白找死。

    那军中的德意志人也向尼堪道明了线膛枪的厉害,虽然装填弹药一百个费劲,可杀伤力大,打得准。

    然后尼堪就下令叫人在五百米外活动了。不但禁止擅自靠近,还不让鞑子成群结队的撒野。

    毕竟城头还有一门门的火炮。

    心中对拿下崂山并不抱着太大希望的尼堪,连蒙汉八旗都舍不得上,更别说是让满八旗去送死了。

    打的热闹一些很简单,可以让绿旗兵去送死么。

    只要能撑到秋后,等到冬天到了,海上结了厚厚的冰,那个时候才是他们真正发力的时候。

    在此之前他只要在崂山打的热热闹闹即可。

    反正京城的摄政王也不会怪自己,这策略都是早定下了的。

    就是他手下的这些火炮,等崂山这里热闹了一阵子后,也会被陆续运去掖县(莱州府治)。

    都已经知道棱堡的厉害了,还要去死磕,他傻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明公主做儿媳

    时间不自觉的已经进入了八月,海风已经有了一丝严寒的味道,可任凭它们吹拂着郑芝龙的脸庞,都却不能叫他有半点的不适。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无奇不有……”

    耽罗岛日出峰上,郑芝龙一家四口人在一干随从的陪同下登上了最高处。

    郑芝龙前世并没来过这里,但也在网上见过日出峰的宣传照,那种俯拍的视觉冲击感真的很强烈。

    碧蓝的大海上,一座近乎于圆形的柱体突兀耸峙,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全是几乎九十度的黑灰石壁,可顶部却一片碧绿,犹如草原一般。

    怎么看都叫人觉得神奇。

    在历经了觉华岛的棱堡大建设后,郑芝龙更是想到了日出峰,去除掉种种的美感,后者与他眼中可不就是一个天然的超大棱堡么?

    这次日本事了,他留下一部分人在虾夷地的中西部登陆,也就是后世的札幌所在地。

    那里是虾夷地少见的河谷平原,虾夷地最大河流石狩川由此入海。而随着石狩川七扭八拐的河道两岸分布的石狩川平原,在以山地丘陵为主的虾夷地,那绝对是黄金地带。

    虽然郑平的人生目标绝不是在虾夷地这荒蛮之地称王称霸,但欲速则不达么。现在这里夯实根基来,然后一步步走。

    这儿被郑芝龙命名为‘新津’。留下了两个队的兵力,后者的任务是在最短时间里扫荡周边的虾夷人部落。为来年大批移民的到来打好基础,做好准备。

    然后大军就泛海进入了朝鲜海域,先就奔向了济州岛,也就是眼下的耽罗岛。

    朝鲜政府在岛上的水陆驻军完全不堪一击,他们甚至都不敢向郑军发一炮一矢,望风而逃,逃不了了就乖乖投降。

    而岛上大静及旌义二县的官员们也半点抵抗都没有,相反,大多数人都是一脸喜意的看着郑军。

    为首的济州牧使金南吉现在就站在郑芝龙身侧,听到郑芝龙的赞叹声,一脸的与有荣焉。

    郑森看着眼前的日出峰,眼睛里也全是赞叹。这样的岛屿要是放在中国沿海,那很轻易的就能被郑军打造成一个永不坠落的堡垒。

    五六十丈高的地势,全然就是一块坚不可摧的城墙,顶部又有一个巨大的凹陷,直径恐怕能超出一里远近,如锅底一样缓缓而下,底部距离边缘怕有二三十丈深浅,面积巨大,都能比的一小县城了。

    东南面及北面都是悬崖,只有西北面是草坪山脊,与山下村落相连。山脊上铺满了草坪,既可散步,也可骑马。

    “金牧使尽可以与你们大王联系,告诉他,这耽罗岛本侯现下占住了,要用来养马。只是叫他放心,有借有还,我郑芝龙还不至于夺他的地盘。只是啊,叫他今后离鞑子远一点。”

    他也不知道金南吉心里会不会大松一口气,横竖啊,这人脸上的笑容是更加灿烂了。

    郑芝龙根本没在耽罗岛,在朝鲜耽搁太久,甚至就是对济州岛的统御都只是留下了两队兵,之前被俘虏的朝鲜水陆军也通通拿来使用,编做了本处守备队。

    虽然待遇要比正牌郑军差些,可就是这差一些的待遇也叫朝鲜人疯狂了。

    “这,这……也太丰厚了。”

    在重文轻武的李氏朝鲜国内,当兵并不是一个有前途的行业。尤其是那些世代兵户子弟,在军队中极少有崭露头角的。

    而军饷上面,还不能说是差。毕竟他们刚被满清痛殴没多久,限于实力因素,李倧无力扩充军队,但保质保量还是可以做到的。

    现在朝鲜水陆军兵的银响、布匹、大米都能拿到十成,是朝鲜兵们日子过的最宽裕的时候。

    但却要看是跟谁比了。

    郑芝龙相信李倧是不会出兵反击耽罗岛的,不然李倧就要担忧自己在汉城里还能不能做的安稳了。

    他要是聪明一些,甚至会命令金南吉他们全力配合郑军。

    而郑芝龙在耽罗带了短短时日后,就带人直向着登莱驶去了。

    觉华岛他都不去了,津门他也不去了,也来不及了。这都中秋了,他驶入芝罘的时候,都九月里了。

    那个时候,他相信金陵城内的崇祯皇帝对自己闺女的盘算,也能敲定了。

    长公主过年都要十六了,原定的驸马爷又不知去向,现在配郑平,这不是正合适么?

    加深了二者间的联系是第一,公主有个好归宿是第二,郑平也能有个血统高贵出身好的妻子是第三。

    那日本人还是很讲究血统的。

    有个明皇公主做正室,对郑平的影响力增幅会比娶了德川家的女儿或是菊花家的内亲王更强。

    毕竟德川家光唯一的亲闺女已经嫁人了——据说六岁就出嫁了,简直是禽兽啊。

    剩下的都是个养女。

    或许在日本人看来,那也依旧是将军的女儿,可郑芝龙看不上她们。

    何况这些都是日本人,郑平血脉里已经有一半日本血脉了,下一代继承人体内就没必要增添了。

    而菊花家,那是早晚要被他菊花残的主儿,他才不会叫郑平娶个菊花家的女儿呢。

    崇祯帝的长公主才是他的目标。

    二者年龄相当,地位也不差么。甚至于郑平还能去金陵做几年小白脸,算是人质。等时机差不多了,就以就藩为名,轻轻松松的去虾夷地了。

    如此不止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还能加深明郑之间的友谊,多好啊。

    也就是郑森已经成亲了,不然,他娶了公主才是最好。现在是退而求其次。

    至于崇祯帝会不会答应,郑芝龙心里还是有些把握的。

    满清现在对登莱大打出手,郑芝龙的作用里显露无疑,这是崇祯帝必须拉拢的对象。只是为了明廷的大局,牺牲个闺女就不算个甚。

    加深两家的友谊才是第一位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郑芝龙从德川家光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就叫郑森带领船队杀回了九州岛,杀到了鹿儿岛外,岛津家对此倍感屈辱。然而佐贺藩锅岛家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岛津光久再怒火中烧,也只能忍耐着。

    郑芝龙旋即就又使人前往琉球国,后者国主尚贤遣使王舅毛大用、都通事阮士元等赴金陵入贺告喜,奉表贡方物,并以父尚丰王讣告,兼请袭封。

    而这就只是一个小甜头,只要崇祯帝答应了,到了明年,必然会有一波真正的‘万国来朝’。

    这一年的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南洋腹地的新州头期工程已经渐于完工,其影响力也非常顺利的扩充到了整个东南亚。

    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惊讶的发现,在对南洋小国王公们的争夺上,自己竟然被郑芝龙全面压于下风。

    哪怕是他们重点攻略的柔佛王,都义无返顾的选择了郑芝龙。甚至还有国势强盛的亚齐!

    安东尼完全不理解他们的思维。是他们强呢还是中国人强盛?是他们距离更近呢,还是中国人距离更近?这些个小国王公难道不理解越近才越有威胁的道理吗?

    但任凭他们磨破嘴皮,还是没能达成满意的效果。

    而且随着新州头期工程的逐渐完工,随着新州市场的进一步开发,南洋的华人一个个头铁的扎了去。

    甚至都不惜贱卖了自己在巴达维亚、在三宝垄、在泗水等地的产业,用高额的资金去抢占一间小小的店面,去抢占一套小小的房屋。

    他们之前的店面、住宅,甚至都是新州的十倍、二十倍,可那些个华人依旧跟疯了一样的往新州跑。

    还有一些华人,跑了一趟新州后又返回了巴达维亚,但是他们回到巴达维亚的第一件事不是向公司赔笑卖好,而是招来匠人更换招牌。

    什么永康、丰泰、瑞兴、同益啥的华人商行店铺,现在一个个都变了名头。在老字号前面要么加上中华,要么加上中国,还有干脆加上郑氏南洋的字号的。

    合着这摇身一变都有了新靠山了不是?

    安东尼特意使法诺西尼前去打探,得到的答案是果不其然。那中华、中国、郑氏南洋,还有九州、神州等等字号,都是郑家人的马甲。

    那些个华人华商都是交了保护费的,得到了郑氏的保护,双方白纸黑字签署了正规协议,难怪那些个华人华商的底气一下子充裕了来呢。

    整个南洋的华人高兴了,郑家收了大批的保护费也高兴了,荷兰人却心里直呕血。

    可叫安东尼更加愤怒的是,在七月里,郑家来人向他知会,说有意在巴达维亚设立公馆,作为郑家在巴达维亚的驻派机构,负责二者间的官方沟通,同时还负责管理、维护当地本国侨民的合法权益,向外国公民颁发入境签证。

    有了这签证,就等于得到了郑氏的认可,可以在郑家的势力范围内自由的、公开行走。

    但这公馆却也享有驻军和法外豁免权等,这叫安东尼大吃一惊,这所谓的公馆与外交使节何其相似?

    欧罗巴世界的近代外交可已经开展的有一段时间了。随着大航海的开始,欧洲各国间的交往越来越频繁,为便于相互间的联系,各国纷纷向外派遣常驻使节。虽然这个时候的外交使节的等级、位次排列等方面根本没有个统一的规定,因而在外交活动中常常出现一些礼宾安排等方面的麻烦和混乱。但这项规定却已经是欧洲世界的惯例了。

    但那只是欧洲,而不是东方,更不是中国。

    他们与中国别说是互派使节了,就是想要面见中方政府的高层,都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

    而现在郑芝龙却有意跟荷兰东印度公司搞外交了,安东尼先很高兴,可又一问才明白了,郑芝龙是单方面的向巴达维亚派人常驻,东印度公司却不能向安平城派遣常驻使者。

    安东尼肚皮都要气炸了……

第二百四十章 安全第一

    郑芝龙不需要去理会安东尼的肚子有没有被气爆,他现在带着人马忽的从芝罘岛登陆,消息传出去,屯齐已经骇然失色。

    要知道眼下的登莱,清军主力都在进攻掖县——那里是真正的进攻,强攻。

    尼堪集结了数十门红夷大炮猛轰猛打,各部军兵奋勇上前,与五六月时的只围不攻,全然不同。

    两军在那儿已经厮杀一俩月了,一点点的把彼此的力量,不管水陆军,都吸引了去。

    两边的主力可不在芝罘地区,也不在登州城下。

    现在他和郑芝豹在芝罘地区的对峙,更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包括崂山地区也是如此,江哲手里的军兵实力有限,主动进攻,也打不动李率泰军。鞑子这么长时间里也不是白瞎的,他们也修筑了好多城垒,甚至也修筑了棱堡。

    鞑子军中出现了西夷的情况,郑芝豹已火速告知黑冰台了,可黑冰台也不是神人,现在只能查到那些人多是德意志人,还有少许的英吉利人和西班牙人。

    至于他们是如何来到鞑子军中的,还有清军手里忽的多出的这些火炮,那就尚未探查清楚。跟江哲上报的那个消息一样,黑冰台也用心探查了,但这情报事物真不是你用心了就能立马出成绩,立马搞好的。

    郑芝豹手里的主力已经开到掖县城外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掖县守军作战不利,主将周亮工、曾植见城中军心动摇,唯恐迟疑生变,就立刻向登州求援。

    事实上,清军虽然开到了掖县外,可掖县与登州的联系也从未断绝。这里距离海岸线太近了,彼此间更有一条掖水相连,清军都没想过将掖县给彻底包围。

    ——要是郑军渡海而来,在外头猛攻,内里的掖县军又与之配合,清军要填补多少性命才能卡住这点啊?尼堪是舍不得的。对比人命,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熬一熬时间的。

    横竖清军修筑堡垒也需要时间不是?

    等到八九月里了,海上浮冰出现后,那掖县的守军再不退,外援就自然断绝了。

    曾樱收到周亮工的求援后,立刻就派出去了援军。但就登州军的实力守城都困难,派出去的援军实质就还是郑军。是郑芝龙派去登州守城的小袁营兵。

    袁时中部的战斗力也算不上强大,军中冷兵器依旧多过热兵器,但装备真的不错了,对付鞑子还有些不足,可打二鞑子和蒙古鞑子却是不怕的,打绿旗更是有不小优势。配合着水师也能牵制着清军一二。

    但随着七月里胶州地区的大批清军忽的北调,掖县城外的鞑子兵力大增,红夷大炮更从最初的十几门猛增到了几十门,郑芝豹也不得不把手中的兵力向掖县派了过去。

    可不能无动于衷,那样的话,不就是看着鞑子一个个将钉子都拔掉么?所以,现在的登莱战局,掖县那儿才是重点,战场上汇聚了双方的主要战力。

    至于崂山、登州和芝罘地区,那都是对峙和牵制,一双双眼睛全盯着莱州的胜负呢。

    因为时间已经入冬了。最多再有半个月,海上的浮冰就当生成,船队也需要离开海岸归港了。那掖县城内的守军到时候是撤退,还是继续坚守城池,也就这几天便要给出来一个结论了。

    屯齐觉得是撤退的可能居多。

    因为七月往后的时间里,要不是郑军在海上对清军发起了多次的进攻——他们都在海边立下水寨了。海岸距离掖县县城只多有十三四里,中间还有一条十几丈宽的掖水相联系,虽然因为水浅,郑家的大船是进不去,但平底儿沙船可以轻松往来啊。

    所以,掖县城内的人员物资是都有补充的,从来没有真正断绝过。这也是周亮工、曾植能一直坚守的最大原因。

    那没有了外援了,他们还能在掖县里坚守半年光景么?那答案似乎很清晰的。

    在屯齐看来,清军战力上占据着很大优势,如今天时也大大的有利于他们了。所以,他们收获的季节就要到来了。

    只等到掖县被拿下,那儿的清军主力一分为二,一部分杀到登州,继续牵制登州和郑军的主力,另一路杀奔崂山,从海上切入进去,看能不能将之彻底解决掉。

    就在这个时候,郑芝龙忽的领兵到来了,那可是会掀动大局的。

    “撤退!”屯齐当机立断,带领部队退向了登州。前面说了,鞑子在登莱也修了不少城堡,乃至是郑军见了也一样头疼的棱堡,但地点却不是在芝罘地区,而是都集中在了登州。

    清军在登州城外建立了坚固的大营,三座小型棱堡保护着它的安全,屯齐就要退到哪去。

    如此他才能依靠有限的兵力抵挡下郑芝龙的大军。

    不至于叫清军在登莱的局势连环崩塌。

    现在两军的态势正处在一个均势状态,彼此的主要军力都套在了掖县,只有等也必须等掖县战场有了一个结果,两边好都能解套脱身。

    这种情况下忽的对手增添了一股巨力,那不止会让均势失衡,郑芝龙的这股力量至少能横扫下登州,击败芝罘、登州、胶州的清军之余,让满清在登州数月的努力灰飞烟灭,甚至还能影响到莱州、青州。

    甚至于,郑芝龙要是带兵绕过登莱,入莱州湾最深处,杀进青州,切断了清军后路,这都可能一举扭转战局。

    屯齐赶紧派人给掖县的尼堪报信。然后就诚心诚意的祈祷佛祖保佑,保佑郑芝龙别去青州。

    这几个月里,他们对登莱、青州的士绅压榨已经很厉害了,要是后路断绝,鞑子就只能撕开伪装的面容,烧杀抢掠,以供大军所需,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了。

    民心会丢光的。

    “这样太危险了……”

    奇山所里,郑芝龙看着眼前的齐鲁地舆图,心中暗自嘀咕着。

    而身旁的郑森,目光炯炯的看着地图则却一脸的振奋。“这可是一举翻盘的大好时机啊。”

    趁着鞑子的主力都被拖在掖县,绕过登莱,直杀去青州沿海。切断鞑子的补给线后,自就稳占优势。

    想想看鞑子八万大军的物资需求要有多大?一旦后路被断,不说能叫鞑子的八万大军即刻灰飞烟灭,至少打个大胜仗,夺回青州是不在话下啊。

    郑芝龙听得只想翻白眼,打仗哪能就自己想呢。那还要看敌人。

    “福松想的太简单了。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我们对掖县清军的后勤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鞑子手里还有多少粮食。再说了,即便是他们手中真没粮食了,那登莱士绅手里就没粮食么?

    要是切断了鞑子的补给线,却不能让鞑子在短时间里就崩溃,倒霉的可就是咱们自己了。”

    郑芝豹不客气的说着。

    当初清军主力集结掖县的时候,就有人向他提议,出兵杀去青州,卡住青州通往登莱的官道。

    那时候水路可是畅通着呢,郑芝豹都没答应,就是怕掐后路掐不死鞑子,反而让鞑子把掖县打下了。

    而现在都是九月里,再过几日,那时莱州湾海上就要浮冰连连了,水路定然是断绝的。

    郑芝龙短期里掐不死清军,海运却已经不能行,到时他是守在青州呢?还是立刻从青州跑回登州呢?

    没有海路运送,陆路四五百里路呢,还要面对鞑子的阻击追杀,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而守在青州,他自己手中的物质又能消耗到几时?

    真被鞑子团团围住了如掖县这般猛攻猛打,那能不能撑住呢?

    当然,他到时也能让芝罘地区的郑军主力与自己汇合,再招呼曾樱、江哲还有周亮工,都全力以赴,各自尽可能多的黏住清军,然后自己带兵跟回头杀来的鞑子主力在青州地界里大打出手,拼上一把。

    倒也不一定都要被打的哇哇叫。

    清军人数不少,但绿旗兵太low,而郑军呢,那么多炮,那么多火枪,火力充足下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只是这拼一把容易,本钱下的就太多了,也太早了。

    现在还不到他赤膊上阵,与鞑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啊。局势还没走到那个时候……

    如今这个阶段,郑芝龙依旧是苟着最有利。

    跟鞑子大打出手的主力军,还是大顺皇帝李自成。郑芝龙他就是个拉偏架的,帮着李自成拉住鞑子的一边手脚。不让鞑子全力以赴的与之大打出手。

    ——郑芝龙在沿海搞桥头堡的用意很明显,那就是牵制清军,用最小的兵力牵制最多的清军。可不是要跟清军大打出手。

    那是他最直接最外在的目的。事实上他迄今为止做的也都还好。

    不管是关外,还是津门,还是登莱,郑芝龙总共投入的陆上兵力也就两万人,却牵制了鞑子一半的军兵力量了。

    “去青州太危险了。”郑芝龙摇着头做出了决定。当初兖州之战时的教训他还铭记在心。他不想再跌进老坑里一回了,安全第一位。

    打仗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的最大优势——战略主动权。

    掖县丢了就丢了么,正好把部队拉回登州城。

    郑芝豹看着自己大哥,大军已经到了芝罘岛,一万多人马呢。不去青州冒险是一回事,不能闲着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一支能撬动战局的力量啊。

    “那接下……”

    “去崂山吧。把李率泰打下来。”

    郑芝龙沉吟了半响后说道。

    鞑子在登州城外修筑要塞,费了好大力气,对芝罘地区却不是如此,对崂山也非如此。

    而后两者看似一般的待遇,实则却又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鞑子不在芝罘地区费力气,这是因为他们知道芝罘地区最是难啃。而崂山呢,却是他们今冬就要好好的啃一啃的地方……

第二百四十一章 投降了,也就凶猛了(求订阅)

    屯齐退到登州了才想起了崂山,那里虽然是齐鲁提督李率泰亲自领兵,但偏师就是偏师,李率泰手下只八千人。面对江哲还守有余而攻不足呢,甚至都不敢正面对战,这要再多了郑芝龙……

    遂即赶忙派人向李率泰报急,然为时已晚。

    郑芝龙兵分两路,一路从崂山湾北面的鳌山卫登陆,方向西北,轻兵上前夺下了即墨县城,卡断了李率泰退去平度的道路;另一路直接插入胶州湾,在阴岛西侧登陆,卡断了李率泰军向胶州后撤的线路。

    领兵八千,驻守崂山外已经有些日子的李率泰,被两路兵马夹在了中间,登时成了瓮中之鳖。

    心如冰窖是什么滋味?

    那彻骨的寒冷,无尽的绝望,李率泰今日是体验到了。

    一纸信报无力的从他手中坠落,他右掌五指大张,狠狠抓住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己该怎么办?”他在心底疯狂的自问着。

    却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眼看大清在登莱就要进入到收割阶段了,却忽的有郑芝龙插进一脚来。而且郑芝龙不去救掖县危局,却偏偏跑来胶州,这脑子是咋想的啊?

    李率泰恨不得拽着郑芝龙的脖子大问。

    他接到即墨县城沦陷的消息后就知道不好了,事情有变,是急忙率军北撤。甚至都撇下一部分人当替死鬼,因为一直龟缩着的江哲也发难了。组织了兵马大刺刺的压了过来。

    李率泰想要干净利索的撤退,不止要放弃大批的军需物资,还要留下一支兵马殿后。

    在手下一圈人中,他选中了一个叫郭光辅的降将率军殿后。

    然后就带着主力急速向胶州奔去,但还没走多远呢,胶州陷落的消息也传了来。

    现在他三面临敌,一面环水,真的是走投无路。

    即墨之敌和胶州之敌的具体数量还都不太清楚,但也少不了。几千敌军呢。

    李率泰很清楚自己哪边都不是对手,更闯不出去。

    他这八千人连江哲手里的两营郑军都打不过,只能一味的固守。现在已经分出去一部分了,那还能打得过几千郑军吗?

    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寻一地固守。然后祈祷着掖县的大军能在他完蛋之前赶来救援。

    耳边忽的传来了一阵极杂的喧闹声,李率泰顿时怒火翻腾。

    如今这般危局,军中竟然还如此乱搅来,那是不是过会儿就还要一哄而散啊。

    提起宝剑,翻身上马,引着一队人就往喧闹处冲去。

    可当他发现那喧闹的导火索是一群丢盔弃甲的败兵时候,李率泰的怒火跟冰水浇头一样,瞬间消失。

    守备郝尚周拔开身边的人,“噗通”跪倒在李率泰马前。

    “你们是怎么败的?”李率泰知道郝尚周是郭光辅手下的人。现在看着眼下的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郭光辅手下好歹也有两三千人,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军门恕罪。那郭协镇降了郑贼,小人不愿背弃朝廷,带着弟兄逃回,被……被……”

    郝尚周也不用多说了,李率泰还有啥不明白的呢。

    “郭光辅,好个狗贼,我要千刀万剐了你……”

    李率泰心头那个叫恨,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恨郭光辅恨得发狂。却从没想过自己做事也挺绝的,让郭光辅殿后,不就是叫人去送死么。那郭光辅本就是一降将,现在再降一次,还很困难吗?

    他啊,这是迁怒于人了。

    是把现如今突然生出的生死危局,那心里所产生的所有惊恐、烦恼和惧怕,一股脑的全朝着郭光辅发泄来了。一时间牙口都咬的咯嘣咯嘣直响!

    其帐下的诸将此时也都寂寞无声,就跟李率泰的内心一样,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也都生起了无尽的惊怒、恼恨、焦虑和惧怕。

    前路没有了,后路也断绝了,自己这五六千兵马还怎样生存下来?郑军三路合围来,要是一遭发难,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啊?

    “去李哥庄。”沉默了多时的李率泰终于开口了,去李哥庄。那地方虽没有山,但却有水,一条大沽河,一条胶莱水,就在李哥庄外汇聚。

    即便那胶莱水在蒙元时候干了五年都没有挖成,到了朱明嘉靖年间再次开工,可由技术条件的限制,分水岭附近数十里的河道,通航能力低,加之又无水源保证,因此,不久便不能通航。但胶莱水终究是一条河道。

    大军钻到李哥庄后,那就是三面临水,郑军便是要攻杀,也不至于轻轻松松就搞定。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哥庄近啊。

    诸将默默地退去,少数一两个有不同意见的,脸色变了几变也最终叹了口气,放弃了出头的打算。

    李哥庄就李哥庄吧,周遭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一代本就是平原——胶莱平原,最近的山就是崂山了。难道自己还真能说服了李率泰,让他放着手下五六千兵丁一仗不打就自逃入山中?

    何况,现在江哲就跟在屁股后头,他们就是要掉头奔去崂山都已经晚了。

    又过了半响后,李率泰才动了下身子,扭头看向了刚刚叫人悬挂的地图,眼睛死死的看在李哥庄的位置上。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用去看地图,那上面的一切都早已经死死地印刻在李率泰的心中。

    李哥庄是胶州地区挺有名的一个地方,虽然不能跟历史上兴盛一时的板桥镇,以及至今还很兴盛的塔埠头比,可作为大沽河沿岸的镇子,那也是挺不错的。

    至少还有一道小两丈高的镇墙。

    百姓也有三四百户,清军一到,大多数人没能逃跑,全被清军驱赶着加固镇墙了。

    然而即便如此,李率泰想依靠此处,就来拒郑军于外也是很异想天开。

    李哥庄毕竟只是一个小镇子,不说粮食问题了,只说那不到两丈高的镇墙再被加固,当郑军开到庄子外的时候也连最普通的一小县城城防都比不过,又如何是郑军大炮的对手?

    “轰轰轰……”

    当天,大炮的轰鸣声就不断的响起。

    三四十门五斤炮不断的轰击,铁青色的炮口喷出炙热的火焰,升起的股股白烟不多时就已经笼罩在了炮兵阵地的上空。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大炮数量也是越来越多。

    清军却是连大炮都没几门,在逃窜的路上,他们已经丢弃了太多的东西了。

    本来就士气低落,还是敌众我寡,现在又落得近乎只挨打不还手的地步,那清军士气就更低了。

    一颗颗炮弹落在镇墙和房屋上,土崩石裂,李哥庄的镇墙在一门门大炮的不断轰击下迅速向着残垣断壁转变。

    才是到了太阳偏西时候,那四周的镇墙就多有倒塌的。

    然后郑芝龙也不下令进攻,而是叫炮兵继续向镇子内进行延伸射击。

    这个时候也别去顾惜会不会伤及无辜了,那把清兵搞定了是第一位。

    直到了黄昏日落,郑芝龙挥了挥手。立时的,四下杀气腾腾的战鼓声就咚咚擂响。

    “杀啊……”呐喊声四起。

    北面,郭光辅立功心切,大吼大叫着,自己亲自拎着大刀,带兵冲锋。

    西面的胶莱河上,浅浅的河水根本挡不住郑军,而那河面挺宽,河水也挺深的大沽河上,一艘艘平地小船装载着一队队郑军士兵,直向着李哥庄镇扑来。

    “杀!”震天的吼叫声中,被大炮打的失魂落魄的清军抵挡极其微弱。

    比如北面的厮杀,当郭光辅带着手下的数百敢战的兵丁冲杀上来时候,一个个清兵蚂蚁一样的打地下冒出,同冲在最前面的郑军郭光辅部狠狠撞在了一起。

    他们明明人数更多,但却被郭光辅率部一击而溃。

    杀声震天,之前大发神威的火炮依旧向着镇子内延伸射击。

    郑芝龙看着郭光辅的进展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毛,这明军是不是都要投降了一两遭后才会战力暴增啊?看现在的郭光辅军,那叫一个士气如虹,斗志昂扬。眼睛一眨就把北面的鞑子给杀败了,叫郑芝龙都料想不到……

    “杀啊——”郭光辅身上中了一箭,只是没中要害,只多划破了皮肉,他却半点不害怕,带伤中依旧领头冲杀进了李哥庄镇中。

    勇猛的一笔。

    却是因为郭光辅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所有拼搏都不会白费的,自己的努力,自己的伤势,都是有着绝对的价值。

    它不仅能洗刷自己的污名,还能换来新的前途。

    甚至他都恨不得这箭矢能插的再深一些,这样才能给郑芝龙留下一个更深刻的印象不是?

    按照郑芝龙的说法,他郭光辅弃兵投降,不伤营中百姓一分一毫,这就是大功。把营中的粮秣军资保存完好,这又是一大功。只凭这俩功劳,他就当场被收编了,不用再去劳动改造了。但他现在还不是正规的郑军,而只是次等的守备部队。

    想要从次一等的守备部队升格为真正的郑军,那就还需要努力。

    郭光辅知道,今后自己就要在崂山总管江哲这个先前的老对手手下听命了。

    那么,他是在江哲手下拼死拼活露脸值得,还是直接在郑芝龙跟前露脸更划算呢,这都是不需要分辨就能做出判断的问题。

    郑平正举着望远镜打量着李哥庄镇子内的情形,嘴角是咧嘴的越来越大。“这郭光辅如此勇猛,怎的在北直隶就不再而降了呢?”

    李自成来了降李自成,鞑子来了降鞑子。郑平对这人本是很不屑的,但现在看,郭光辅端的是名豪勇之士啊。

    郑芝龙在边上笑而不语,郑森的嘴角也咧了开。

    不对大明有深入了解的人,是不会理解为何‘三姓家奴’都那么勇猛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公主与驸马(求订阅)

    金陵城内的明皇宫经过这段日子的修缮,早不是初开始时的残破荒芜了。

    虽然还远不能跟燕京的紫禁城比,但像乾清宫这种地方已经妆点的甚是庄丽。

    “皇后娘娘驾到。”

    一片的恭祝声中,周皇后一身绣龙纹诸色真红大袖衣、霞帔、红罗长裙,红背子,头戴双凤翊龙冠,稳步的走进了乾清宫。

    小毛子苦着一张脸在跟前伺候着,崇祯皇帝一早就跟王承恩、卢九德去了御营。

    自从仓皇狼狈的逃来金陵,崇祯帝对手下兵权就看的极其重。依旧派中官去监军是第一,自己也常身披戎装,去御营检阅军士。

    “不急,我在这等着就是。”

    周皇后脸色要不浮现着厉色,那还真能叫人觉得她与皇帝是恩爱夫妻呢。小毛子之前就听底下人通报说皇后亲情不好,而现在看,这‘不好’怕还是冲着皇帝去的。

    可他又能如何呢?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就是。

    周皇后从辰时一直等到了午后,外头才传来了崇祯帝回宫的唱和。

    “皇后这是……”

    崇祯帝一见周皇后就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怨气扑面而来,他惊讶了,这是咋了?他又没选妃选宫女?

    “陛下就没什么事要给妾身说么?”

    崇祯帝更有些糊涂了,“皇后指的是甚个?”

    “自然是坤兴的婚事。”周皇后大怒着,两眼睛都睁地圆溜溜的。“陛下还要瞒妾身到几时?”

    要不是她宫外的老爹使人递来消息,周皇后至今还被瞒在鼓里呢。而她虽然知道自己老爹通风报信是居心不良,可这也一样和她的心。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一个外夷,还是一个没继承权的出继子,那不是把她女儿往火坑里推么?

    崇祯帝的不解瞬间都没有了,讪讪一笑,“原来是此事。这不还没定下么,还在商议中,便就没对外宣讲。皇后又是怎么知晓?”

    “自然是我父使人告知的。”周皇后也不隐瞒。听得崇祯帝脸色登时一木,这个周奎……

    “我知道父亲他是居心不良,他恨安南侯入骨,自不愿意看到皇室与之结为秦晋之好。但这次我却要谢谢他,要不是他的居心不良,我现在还被陛下你瞒的死死地呢。”

    “你竟然要把坤兴推进火坑里,天底下还有哪个做爹的似你一样狠心……”

    啪啪的眼泪说着就从周皇后双目中流出来,这后宫女子,谁个不会唱念做打的?那是必备技能。

    崇祯帝头疼了。周皇后要是一直虎着脸跟他硬顶,那他直接把周皇后怼下去就行了,但周皇后一祭出眼泪大法这一招来,他的态度就也跟着放软了。

    “去,把蒋德璟的上疏拿来。”一边吩咐小毛子去,一边忙做到周皇后边上安抚起来。

    自己也是坤兴的爹,这么多年来对女儿有多么疼爱,是真是假,皇后也不是没看到不是?自己怎么狠得下心把坤兴推进火坑里呢。

    那郑芝龙出继出去的儿子绝非一个火坑。

    话说道这里,小毛子捧着一本上疏进来,“不信你亲自看,这是蒋德璟的奏疏。”

    把郑平的情况介绍的很是详细。

    “即便这郑平还算个好的,那也太委屈了女儿。”周皇后继续不满。只一个身份的事儿就叫人膈应。

    “郑芝龙诸子中,最好的自然是郑森。但你也说了,郑森不合适的。现在郑芝龙拿出这个郑平,这既是要弥补这些年里对这个儿子的亏欠,也是要结好皇家,让朕放心,让朝廷放心。”

    “要知道,公主与驸马都尉婚后是要住在京城的,郑芝龙这是在拿自己的儿子做人质啊。”

    崇祯帝这话说的很露骨,让周皇后脸色都一丝苍白了。

    “你对郑平的血统不满,朕心中实也有疑虑。但蒋德璟曾与朕有密语,这郑平日后还当有大造化。”

    崇祯帝想到蒋德璟的话,心中就一百个满意,真要是能如此了,可就真了不得了。

    届时大明能更得一强援不说,还能让日本正式的对大明俯首称臣,也是他这个不肖子孙的一功绩了。

    “他还能有什么的大造化?据我父使人探听,那田川家家势可寻常的很。”平头百姓一个还能有啥个大造化?周皇后可不信。

    “田川家家世平平不假,但田川家有一个好女婿,郑平有一个疼他的爹。郑芝龙已经从日本幕府大将军手中给自己次子索取了一大名之位。”

    什么是幕府,什么是幕府大将军,什么又是大名,蒋德璟的上疏中言语的很清楚。

    在崇祯帝和周皇后这对夫妻看来,日本的皇家就是个不当事的周天子,庙里的牌位,半点实权没有。而幕府大将军就是九合诸侯的齐桓公,就是问鼎中原的楚庄王,大名则就是春秋小国的国君。

    周皇后神色愣了下后立刻扬起一片喜悦,那郑平还能成为一大名,这倒甚好。

    “兼之郑芝龙对日本多有不满,幕府阻他妻儿团聚十余年,他是一心要捣翻了德川氏,捧自己儿子登上幕府将军之位。然后还要将日本皇室拉下马,让儿子坐上日本国王之位。”崇祯帝说道‘日本皇室’这四个字的时候是很不屑的。

    不说日本人是不是僭越了,就只说那么窝囊的皇室,换做是他早抹脖子,可无颜苟活于世间了。

    郑芝龙言语要搞掉日本菊花家,这让崇祯帝很满意。

    “你是想要坤兴就一辈子呆在京城,还是想要坤兴下半辈子做那一国之后?”崇祯帝看着周皇后脸上的神情变化,就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她。“坤兴身上流着的是我大明皇室血统,她与郑平的子嗣,那就是不可动摇的继承人。这不比把她一辈子束缚在京城更好吗?”

    大明皇家自然尊贵,可大明的公主却很凄惨,永安公主与巩永固这样的一对是少之又少。

    周皇后怒气而来喜气而归。

    听了崇祯帝一番话后,她不得不承认,把女儿配给郑平,真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虽然郑平的名声不会好,你们成婚后的这几年,定不会好过。谁叫你那个公爹那么讨人厌呢。但是啊,这人是要看以后的,是要看长远的。”

    坤宁宫里,周皇后把身边的太监宫女全打发了出去,只剩下坤兴公主。

    后者脸皮涨的通红,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跟自己老娘平心静气的谈论自己的婚事,那实在做不到的。

    “你也不小了,该知道祖宗定下的规矩。说一句不敬的话,那真不是夫妻间该有的相处之道。”

    中国多少年了都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大环境,到了公主和驸马这里却变成了女尊男卑。只这一点就不是谁都能适应的。

    虽然每到招驸马的时候,各地都有‘好’青年趋之若鹜,但内中又哪有几个真好的啊?

    真好的青年才俊,谁也不会奔这驸马爷去了。

    反倒是这郑平,不,更准确的说是田川七左卫门,那是有机会跳出‘驸马都尉’的枷锁,在更广阔的天地里遨游的。而到了外面,公主和驸马的女尊男卑就会很自然的变成男尊女卑,虽然这会委屈自己的女儿一些,但在周皇后眼里却不失为一种更好的夫妻相处之道。

    坤兴脸皮通红,低着头不说话,但她脑子里却在想着那个人……,他会是什么样的相貌,又会是什么样的性格?

    这与那人的结合,究竟是掉进了火坑里,还是掉进了福窝呢?

    ……

    李家庄镇中。

    当地一处大户的宅院,现在就是李率泰的大本营了。

    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郑军四面围攻,绿旗兵根本不能招架。但李率泰稳稳的坐在大堂里,动也不动。

    “照我的吩咐去吧。”

    “军门……”身边的侍卫还要劝。

    李率泰却只闭目不言。

    郑军已经把李哥庄团团包围了,突围岂是简单的事儿?亦或是换了服饰,扮作小兵,以好蒙混过关,李率泰也觉得不靠谱。

    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军败身死吧。

    为首的护卫头领抱拳下去,既然主子都不打算活了,那他也豁出去了。

    “轰轰轰——”

    一阵轰鸣的巨响把外头的炮声和镇子内的喊杀声都压了下去。李率泰把手中的药粉当做了地雷来用,就跟当初李岩临出燕京城时坑的吴三桂那一回一样。一连串的巨大爆炸声中,蜂拥而入的郑军攻势是顿时一挫。

    李率泰手中并没多少药粉,将整个镇子里都埋个遍。但是即便如此,突如而来的爆炸,依旧让突入进来的郑军吃了个大亏。

    郭光辅的两眼都要瞪爆了,突然的爆炸声中他的手下至少损失了上百人。

    “给我杀,狠狠的杀——”扬起大刀,郭光辅暴怒的叫吼着。

    当郑芝龙踏入镇子的时候,那都是次日天亮了。

    半个镇子都已经化作了废墟,倒塌的房屋似乎比立着的还要多。

    那家大户人家门前尽是血迹,李率泰手下的戈什哈都在,清军在这儿的抵抗还很激烈的。

    五阶的青石条阶上,鲜血完全染满了阶面,一具具尸体已经在被清理,暗红的鲜血在朝阳的光耀下也很是显眼。

    半塌陷的大堂上,郑芝龙看到了已举刀自尽的李率泰,人已经死透了,但身上的武将戎服整齐的不染一尘。

    “砍了他脑袋,送去金陵请功!”自己虽然苟了一波,可好歹灭敌上万,也能对外吹嘘一翻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年不见……

    时隔一年,鲍里斯·约翰逊再次率领船队来到了新州。这次他依旧带来了诸多的硝石和棉花,但更重要的还是那数量比早前多出许多的白银。

    从银条银锭到大批的银元。

    英国东印度公司已经真身体会过了新州的美好,这里不仅有丝绸和瓷器,还有美妙的大黄。

    对于中国人而言,大黄自始至终都是一种药材,攻积滞、清湿热、泻火、凉血、祛瘀、解毒等功效。但是在欧罗巴,大黄却是诸多上层权贵们所梦寐以求的宝贝。

    利玛窦曾有记载:“中国的药草丰富,而在别处则只有进口才行。大黄和麝香最初是撒拉逊人从西方带进来的,在传遍整个亚洲以后,又以几乎难以置信的利润出口到欧洲。在这里买一磅大黄只要一角钱,而在欧洲却要花六七倍之多的金块。”这大黄和麝香最初是不是撒拉逊人从西方带进来的且不说,只说这超高的利润却是绝对的。

    而且欧洲人食用大黄的历史也不是近来才有,那悠久的时间是可以追溯到西汉。自从张骞凿空西域,西汉政府控制了河西走廊,丝路上的商人便忙碌了起来,从中亚和西亚往东方运来各类香料、宝石、黄金、毛皮和羊毛织物,从中国往波斯运丝绸、瓷器以及药物,而药物里头就有炮制过的大黄。商队经过小亚细亚到达眼下的奥斯曼帝国,乘船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欧洲,当时的欧洲人便把从天方运来的大黄叫天方大黄。宋以后南方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兴起,中国的货物生丝、绸缎、瓷器、药物等由商船运至南洋再运往天竺,然后从天竺流入天方再进入欧洲,走这条路的大黄被命名为天竺大黄,而中国则从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上得到了犀角、象牙、沉香、宝石等贵重物品。

    何况需要大黄的又何止是欧洲人?天竺和天方世界的贵人们一样需要大黄来叫自己排泄通畅。

    在所有的食肉民族那里,在可以喝茶解腻补充维生素之前,大黄是他们的主要滋补剂和清肠去火治牙痛通便解毒的最好药物。

    新州港除了丝绸和瓷器外,对欧洲人吸引力最大的就是大黄,一担一担的大黄,虽然价值高额的让人心疼,可想想一下它们被运去西方后的利润吧,那也是能叫人疯狂的。

    但即便是郑芝龙也没办法向欧洲人敞开了提供大黄,因为眼下这个环境里,他每年能拿出三万斤的大黄都是很辛苦的了,又如何能敞开了供应?

    尤其是质量上等的川地大黄和西北大黄,明明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却只能看着眼馋。

    现在张献忠在川蜀打的一塌糊涂,虽然明面上掌控了大半个川蜀,但州县多有起事者,他在川中的投资并不安稳。而李自成呢,这位爷的眼中怕根本就没有大黄。

    郑芝龙现在就打算对外退出茶叶,先把茶叶与大黄绑在一块,让欧洲人明白什么是——嗜食肉、酪,不得茶以病。

    然后就慢慢的打开市场么。

    欧洲人从接触茶叶到英国人大规模的需求茶叶,中间也有好几十年光景呢。

    而且郑芝龙前世就有一个遗憾,怎么说呢?那就是欧洲人喜欢喝茶的,似只有约翰牛。他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就是觉得如此的一面,完全是因为中国对欧洲施加的影响力太弱了。

    如果这个时空里,他能早早的把手伸进欧洲,他的子孙后代也一步步在全球范围内加深自己的烙印和自身的影响力,茶叶完全可以碾压了咖啡。

    毕竟欧洲人接触咖啡的时间还要比茶叶更晚(是不是很惊讶?)。

    鲍里斯·约翰逊从天竺带来的硝石和棉花根本不值钱,一大包棉花也换不来一匹丝绸,一担生丝更可以轻易的将一船舱的棉花硝石给干掉。

    为了赚钱,英国人只能拿出更多的贵金属来购买中国的商货。

    “先生,你的货物我们已经清点完毕,这是所有的货物清单,你请过目。如果没有问题,就请签字。我公司好进行后续的安排。保证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货物的装卸、运输、仓储、理货、托运、报关、报检等工作。”

    来人说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拉丁话,约翰逊勉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审阅了货物清单后,痛快的在委托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来人收好了委托书,对约翰逊报以一个亲和的笑容,接着转头而去。

    他接下的事儿还多着呢。

    但也正是因为他忙碌的这些事情,英国人才愿意付出大价钱来请他们公司做事不是?

    “这就是委托公司?”

    “是的,就是这种一体式的委托公司,它们由中国人经营,与新州港官方有着密切的联系,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帮我们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在过去的一年里,这种公司从初生到壮大,到现在的垄断接近七成的报关业务,那简直是在野蛮生长。

    英国东印度公司驻新州商馆的大班揆一这般说着。揆一本来是巴达维亚的高级商务,现在跳槽到英国人这边,出任商馆大班也是顺理成章的。毕竟他不是荷兰人,而是瑞典人。

    随着新州头期工程的完工,小牛牛们也花了大价钱从新州拿到了两间店面,合成了现下的商馆。

    在孟买在天竺大名鼎鼎的英国东印度公司,现如今寄身在新州港乙区的第一大道上,那简直半点也不起眼。周遭全是一块块招牌幌子,把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招牌都恨不得湮没了。

    鲍里斯·约翰逊并不心疼支出去的开销,那里头的每一分钱都是值得的。想到去年他进入新州港后的遭遇,又是找翻译,又是找仓储,还要去排队等官方人员,忙的是头都大了。但现在他却不仅能直接进入新州港,而不需要继续停留在西塞群岛,还完全摆脱了那些个复杂的事情,可以直接投入到对商品的选购和挑拣,乃至与商家的讨价还价中,那真的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从码头上岸,早有马车在等候,约翰逊与揆一乘坐着马车很快就行驶到了商馆。

    新州港真的非常热闹,但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一如既往的守序。

    街道上纵然人头攒动,却也没人会去跑到车道上秀存在感,所以马车一路上行驶还是很通畅的。

    下了马车,走进商馆的约翰逊一眼就看到了玻璃,一块一块的玻璃,闪闪发光的玻璃,把他眼睛都要给闪瞎了。

    他这辈子似乎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玻璃。

    “真的是一个杰作,更是一个奇迹不是么?”短短时间里中国人从玻璃器皿的进口者,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出口者,天主才会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在二楼的工作室,约翰逊看着一个西式边框的落地镜,照应的他毫发毕现,由衷的发出了赞美。

    “是啊,这个奇迹就发生在了我们的面前。”

    就揆一所知,就是在新州,中国人生产玻璃器皿的工厂就在新州。可他不敢有半分阴暗里的小动作,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那地方肯定会被中国人盯得紧紧地。

    吃不到羊肉不是灾难,反而惹了一身骚才是灾难。

    “对比我们,中国人的售价相当便宜,虽然才在市场上出现了不到半年,但它们已为郑芝龙赚取了大把的银子。南洋的那些土王和贵族们简直疯了一样购买它。尤其是这种大型的全身镜、落地镜,真不知道中国人是怎么做出来的。”

    时间进入到十七世纪,玻璃镜早就不是威尼斯人的专利了。在本世纪初,英国人用煤炭代替了木材作为烧制玻璃的燃料,然后又用燧石作为原料引入氧化铅,制成折射率高、色散大、容易刻磨的铅晶玻璃。但是像这么大,这么平的镜身,则还是不常见的。

    “这就是绿茶,真是漂亮。”

    约翰逊看着眼前的玻璃杯,绿色的茶叶此起彼伏,在水中翻腾着。

    “是的,中国人认为在天气炎热的时候该喝绿茶。那样可以提神清心、清热解暑、消食化痰、去腻减肥,反正很多的好处。而红茶是在冬天时候喝的,除了消疲提神,还可以暖胃。”本世纪初,荷兰人最先把武夷红茶最先运到欧洲,并在几年前把红茶传到英国。可是这种贸易量很少。

    欧洲商船回国只是捎带一些茶叶,所以在欧洲茶叶价格异常昂贵,有“掷三银块饮茶一盅”之说法,他们的消费群体也主要集中在皇室、贵族等上层人物之间。乃至在红茶初传入英国时,还有一些学者和医生反对饮茶,也影响了普及。

    揆一说话中就又有人来为他递上了一壶奶茶,“但是说真的,我还是更喜欢奶茶。”

    这种用鲜奶、茶叶和砂糖为主材料的饮品比绿茶、红茶更合揆一的胃口。

    “要不要来一杯,冰镇的,透心凉。非常适合这个时候饮用。”

    “如果再加入一些珍珠粉圆和椰果肉粒,那滋味就更美了。”

    约翰逊端起玻璃杯,看起来想要品尝一下绿茶,断翻腾的热气叫他迟疑了瞬间就又放下了被子。

    然后接过了冰镇奶茶,一口气喝了大半,舒爽的叹一口气,“这味道真不错。现在我都渴望能早点见到珍珠粉圆和椰果肉粒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有了奶茶,我相信茶叶能很快就在欧洲流行开来。我们现在继续观望,就是把金币往荷兰人怀里推。”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南洋大会盟(求订阅)

    次日,约翰逊从揆一手中接过一个红色的硬皮本,这东西他听人说过,中国人管这东西叫“红卡”。实则就是一个暂住证。

    如果没有这个本子,当他身在新州十天时间后,在外出上大街逛荡时被巡警、城管等逮住了,那最好的结局是礼送出境,还会被记录在案,日后可能都会被拒绝入境。而最坏的结局,就可能被关进新州的劳改营,未来几年时间就会在工地里辛苦度日。

    而且正常的出关也不能走了,只能私渡。那时候要被水警给抓住了,就更糟糕了。都已经不是被拒绝入境的事儿了,而是要不要在劳改营里渡过终生的事儿了。

    递来一个红本的同时,揆一还从约翰逊手中拿回了一个绿本。

    这就是“绿卡”了,为临时居住证,只有十天的期效。

    这东西你可以随意丢掉,但也能交还回船舶司的入境人员管理处。交还回去后会有个累计,当你规规矩矩的交还绿卡次数达到了一定数额后,你就可以在船舶司直接拿到红卡了。

    这对于约翰逊这样的人而言没什么大的意义,因为这些事儿都有他人为自己代劳。但对普通的中小商人言却是一种方便。哪怕这绿卡只要中断一次就会全部清空。

    “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在中国年之前,郑芝龙会带人前来新州,与南洋诸国的土王们会面。想必那个时候肯定会有震撼性的消息发布吧。”

    揆一又为约翰逊送上了一个眼下时候已经不算是秘密的秘密,郑芝龙要来新州与南洋各国土王会面的消息早就在新州有流传,可是他能说出一个大致的时间,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这也是孟买非常关心的事情。”约翰逊觉得在新州这种炎热的地方,冰奶茶是不能少的。捧着一杯冰奶茶的他眉头皱的死死地。

    中国人在南洋地区有着远超他们欧洲人的影响力,别看他们进入东方的时候,中国势力已经从南洋退出了,可现在中国人一旦卷土重来,那之前漫长时光中夯实的基础,它的作用似乎就显而易见了。

    随着荷兰人在南洋各国的频频碰壁,郑芝龙轻而易举的撷取了南洋各国土王们信任——至少是明面上的信任的原因也被他们探索了出来。

    郑芝龙也不得不感谢永乐大帝打下的好基础。不是二百多年前,朱棣用一次次‘下西洋’在南洋地区铸就了一块铁打不坏的金字招牌,他现在要立足南洋还真没那么容易。

    而眼下这个时候,真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候。

    欧洲人闯进来了,可他们也才站稳根脚没多久,他们依旧被南洋诸国反感着、警惕着,甚至是对抗战斗着。他们还没有在武力上彻底的碾压南洋诸国,后者还没有彻底的被西方人征服。

    而也恰恰是西方人的种种蛮横不友好的行为,叫他们心底里更加怀念大明当年的好。

    于是,郑芝龙顶着‘大明’的招牌站出来的时候,自然就能起到欧洲人所意想不到的影响力了。尤其是他也在释放着善意和一个个许诺的时候。

    现在郑芝龙就要亲来新州了,还要跟那么多的土著王公们会面,天知道要搞出什么事儿来。这不止是荷兰人担心的,也是英国人担心,还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担心的。

    可惜,任凭他们多方的打探,那都是找不到一丝儿有用的信息。

    ……

    陈铭文家中,黄德江正跟他对面相坐,一口一口的闷着酒水。俩人心里都不快活啊。

    尤其是黄德江,这都已经跳出巴达维亚了,但族里的招呼都打过来了,那他是听还是不听呢?

    “一条路走到黑,黄家是真要把一条路走到黑啊。”

    他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会有这么笨的舅家,陈铭文都要怀疑自己老娘是不是黄家的血脉了。

    “德江啊,当断则断,不然啊,必受其乱。”陈铭文似都有些喝多了。

    黄德江苦笑:“断?断个屁啊。血浓于水的,你叫我怎么断?”还劝他当断则断呢,也不看看自己断没有断。

    “再不好断也要断。你看我——”陈铭文拍着胸脯,“我是黄家的外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可我就要跟他断亲。我陈铭文说到做到。就是我老娘再不愿意,那也要断亲。我不能把我陈家搭进去给黄家做垫背啊……”

    “你要是不干脆点,那就索性回巴达维亚。不然啊,人在新州更危险。早晚被黄家给拖进沟里去。”

    陈铭文在六月里接到黄家传来的那个消息时候,他对自己的舅舅家就彻底死心了。

    ——让他去刺探新州的玻璃厂,陈铭文疯了还是疯了,才会自己去找死?

    六月的时候,新州的玻璃器皿已经名满南洋,每天都有大群的土著挥舞着真金白银来抢购,陈铭文作为一个新州的落地户,最能知道玻璃器皿的利益有多么巨大。黄家竟然让自己去刺探新州玻璃的机密,这还是自己的亲舅舅吗?这是让他去死啊。

    陈铭文自当没看到,理会都没理会。

    到了七月末,黄家就又对郑芝龙来新州会见土著王公的事儿感兴趣了,陈铭文索性中秋节都没让人去送礼。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受此搅扰的还不止自己一个,还有黄德江这个难兄难弟。

    “我是不会跟黄家再有半点联系了。就当没外家了,都死光光了。”陈铭文满饮了一杯酒。“现在多好的时候啊?有着郑家撑腰,红毛鬼子也不敢吆五喝六了,你看那狗日的的番鬼们还敢不敢再开杀戒了?商机又满地都是,老老实实的做买卖不好么?怎么就非要往死路路钻呢?”

    他不解极了。

    你要说是西班牙人大开杀戒的时候,你(黄家)亲近红毛还说得过去,现在呢?现在这南洋的番鬼,哪个还敢举刀对准华人喊打喊杀的?

    这个时候正是做生意的时候,你不愿意来新州也好,安安分分的做买卖就是,红毛看到华人都跑了,肯定还会看重你黄家的。又必要这么死心塌地的给红毛卖命呢?

    至于郑芝龙想干什么,他怎么知道?他又凭什么去刺探?他也不想知道。

    陈铭文现在就只知道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他还想着把自己的小儿子送去学堂,等以后大了,不说能做个文曲星,至少能写一笔好字,说一口流利清晰的官话,那都是祖上的大德啊。

    ……

    在第三天的中午,约翰逊刚刚吃过午饭,那委托公司的员工就找上门来了。还是当初的经手人。

    为他送来了各种报关手续,还有物质搬运储备的开销清单和凭证。

    英国东印度公司在新州可没有专属的码头仓库,至少新州港现下的所有仓库都是公家所有。但委托公司可以长期租用。

    如果担心自己的货物有丢失或损失,那交易前后都可以亲自过目经手验看。

    只要发现有不对,就可以根据手中的货物清单找上船舶司,那不管船舶司之后会怎么跟委托公司再计较,对来人却会一律按照清单上给出物质,半分不会少,而且是立刻的。

    你也可以不接受这种模式,那些委托公司跟新州官方明显有勾结,那只要不在新州港有交易就好了。你的货只管一直都堆在船舱里。

    所以,如此会让很多人都觉得不满意,但他们也只能容忍。

    这对他们私下交易,以物换物,或是夹带一些违禁物品,比如阿芙蓉之类的玩意儿,十分的不便。

    会让新州官方具体的掌控到他们的货物种类和数量,那交易后想逃税都难。

    而且委托公司与码头劳工,还有仓管,分属不同的组织,各自都会向官方提供一些必要的数据,这样一来真的有助于官方掌控局面。

    委托公司所有的手续仅仅用了三天就全部办好,效率真不是一般的快。

    约翰逊看的很仔细。上面每一项收费都有明细,从装卸劳工的费用、仓库的保管费、货物的运输费、海关报关报检的各项工本费,一条条的算下来,让你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甚至还免费附带了每一种商品入关的税率,以及所需要的纳税金额,全都详细的很。

    约翰逊早就知道中国人税率不低,但看到具体的金额之后还是无比的肉疼。

    进口货棉花的税率为15%、棉纱为10%、头等天竺白棉布是30%、二等白棉布是33.33%。

    很明显中国人鼓励进口原材料,毕竟中国人的棉布质量一点也不比天竺差。虽然那些差的棉布穿洗后容易褪色,可松江布则久洗后依然色泽艳丽,比天竺布都好多了。

    好在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早知道中国人会对天竺棉布和一些贵重香料及奢饰品,比如珠宝、象牙等,征收高额税收,那是恨不能在市场上把他们彻底赶绝。

    而且仓库的保管费用也不低,尤其是储备时间长久后,那费用是越来越高。

    “看来我要先把手中的工作结束了,再理会其他的事儿了。该死的保管费。如果中国人愿意出手码头的仓库,你可以倾尽所有的尽可能多的购买下它们。”

    在一个繁华昌盛的码头购买仓库,绝对不是赔本的买卖。

    约翰逊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更深一步的认知了新州,身为热带,它竟然每天都需要从柔佛购入大批新鲜的水果和鸡鸭牛羊等蛋禽牲畜,这个城市的繁荣就可想而知。

    城市内部具有消费力很大的群体,那就会创造出越发繁荣的市场和诸多薪水不错的就业机会,这也会进一步促进了新州的经济发展。

    而且他还在这儿见识了不少优哉游哉的土著贵族,这些人明显不是来做生意的,倒像是在度假游玩。

    即便是这里的公立医院都人头攒动,据说贵宾间都一室难求。

    南洋各地的商贾巨富、土著贵族,乃至是一些富裕的华商,哪个不是家财万贯,让他们拿出几百两几千两银子,接受代表着中原最高医术水准的名医们的诊治,就不跟撒毛毛雨一样么?

    这就跟一个聚宝盆,每天都吸引着无数财富汇聚,也是东西方各个地区商品的集散地,这里每天的交易额都是天文数字,再加上本地的高消费群体,新州这地方也怪不得发展神速,可说日新月异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清算伪官汉奸

    南下新州与南洋诸国土王会盟,这是郑芝龙接下来的第一大事。

    可不是纯粹给崇祯帝捧面子的,更是整合南洋土著势力的开始——现在还不是二百年后,一个个土著王公都变成了欧洲人的狗。

    眼下的南洋土著王国,还都保持着自身的独立性。却又多面对着欧洲人巨大的威胁,被郑芝龙这么一招揽,当权者的心中或许也对他充满了戒意,对他释放的善意和许诺有怀疑,但却没人会拒绝。

    主要是两个原因:第一,郑芝龙顶的是大明的招牌,而大明在南洋地区流传下的‘仁义道德’,那是完爆欧洲人的。有着一定的可信度。

    第二就是欧洲人的威胁太大了。就算那郑芝龙也心怀叵测,可总能引以为援对付欧洲人的不是?

    纵然郑芝龙也要蛮横霸道时候,他们再去勾搭欧洲人呢。

    这引狼拒虎的把戏并不多高明,也有很大的危险性,可却在关键时刻每每被当事人想起。

    说到底,再“饮鸩止渴”也比立马渴死了要好啊。

    以至于九十月里,一家家土王或是土王的使臣相继抵到新州,内中甚至包括了亚齐的女素丹以及马打兰素丹国的新王阿芒·古拉特一世的特使。

    这可是让施大瑄吃了一惊,马打兰和亚齐都是郑家在南洋影响最小的所在——官面上几乎没有接触,而且还各自是一等一的强国,不想这两家也都派人来了。

    这当中最叫他吃惊的就是阿芒·古拉特一世的特使。马打兰去年刚刚过世的老素丹(素丹·阿贡)可是近些年里南洋地区的一风云人物,执掌国政三十余年,新生的马打兰在他手中强势崛起,先一步步统一了中爪哇和东爪哇地区,攻占了爪哇沿海的泅水、马都拉和井里汶,并将势力伸展到苏门答腊东部和婆罗洲南部。

    再亲自率大军两度围攻巴达维亚(巴达维亚战役),虽然都没有成功,却也让荷兰人大受震动,此后的十多年里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很是限制了荷兰人爪洼岛上的势力扩张——到现在也只占据了巴达维亚和万丹两处地盘。

    但是与亚齐王国一样,随着旧王逝去,新王的登基,马打兰内部也有些震动。虽然现下它的实力还很很强劲。

    越来越多的势力汇聚一处,让新州本就繁华的市井更上了一个台阶。

    这些人可都是不差钱的主,消费力很强的。又各自带了不少人来,直让新州的经济增长进入了一种畸形的高速中。

    可郑芝龙却并没有立刻赶到新州,而是决定把手里的事儿处理完了再起身去南洋。虽然近来他不知怎么的,总冥冥中感觉到一种急促。

    郑芝龙手中的事情,除了郑平与朱明皇室的婚约外,还有就是一些“不说出来不舒服斯基的话”。

    “陛下南迁经年,今国势已定,军民安心,臣为大明贺。然臣自北来南,观北地之李逆、伪清二朝,心中遂有一言不发不畅达也。”

    金陵御营军中,只是一次私宴,崇祯帝在上首,周延儒、郑芝龙,还带着郑平在左手,张世泽、黄得功和已被编入御营的黄蜚,坐右列。王承恩、卢九德俩大太监伺候在崇祯帝左右。

    吃食非常之简单,就一人一个小铜锅,再准备了点鲜肉、菜蔬,刷锅吃,热气腾腾的也让人暖和。

    席上郑芝龙抿了抿嘴,决定让自己好好地畅快畅快。横竖婚事已经敲定,就也不用再顾虑朝堂里的那些个废物点心们使坏了。

    把嘴巴一抹,借着向崇祯帝敬酒的档口就开口说了。崇祯帝自然让他畅所欲言。

    “臣于北地观北地之李逆、伪清二朝,皆有降官身居高位者,为其死心踏地者,不自几凡。可恨李逆祸乱天下,伪清屠戮亿万,此皆我大明不共戴天之仇,彼辈官员不仗节死义已经有负皇恩浩荡,他们还偏屈膝降贼,如旧日汉生仕金蒙,依旧是高官做得,厚禄享得,这等的不忠不义之辈投,可恨之极,可恨之至。”

    “我大明养士小三百年,却得如此回报,若不一一清算之,还如何警示天下,告示天下?”

    郑芝龙心中早就有答案,但如此的答案却不是崇祯帝可以接受和认可的,所以也就顺着时代的潮流,用眼下这个时代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他想了想,反而觉得是更畅快。

    崇祯帝高兴的脸色立刻冷了下,但这气却不是对郑芝龙生的,而是对手下的朝臣们生的,对北地那些个无耻叛徒们生的。

    “陛下,去岁鞑虏入关,下旨召有功名者,哪怕只一生员,入京者即可授官。一时间引得北地震动。如不是彼辈在京畿杀戮太重,恐怕京畿士子已经趋之若鹜了。

    待到今春,伪清科举,便有不少士子赶赴科场,彼辈受我大明皇恩浩荡,现下却转身仕贼虏,那良心都喂了狗了么?”

    都不需要去提陈演、王鳌永之流的名字,如此就已经够叫崇祯帝暴怒了。

    因为是带着绝大多数的重臣跑来金陵的,那种见谁投降敌人了就抄家砍头的事儿,过去的一年里并没有发生几回。朝堂中有名有姓的人都在跟前的。而现在的那些个被崇祯帝愤怒的人,比如陈演,比如王鳌永,比如冯铨、孙之獬等,他们的老家也都不在大明的掌控下了,崇祯就是想杀人都难。

    但他依旧被郑芝龙的话挑起了沸腾的怒火。

    “臣以为此辈人不惩不罚,势必会败坏士林风气,搅乱天下人心。陛下今日当从重处置。”

    可崇祯帝怒火来得快去的也快,剩下的就只有苦笑了,“郑卿言之有理,朕每每思之,也恨之入骨。可彼辈人皆处敌手,便是要从重处置,也不得啊?”

    “正所谓不谋一时者不足谋一世也。眼下大局,我朝虽难有北复中原之力,可江南富足,日积月累,十年之后聚得百万精兵,届时又如何不能扫平天下,重兴大明?”

    “彼时大军北上,一路势如破竹,沿途光复州县的官员士绅们,莫不是就要为了一个安稳局势,就一概留用之,哪怕是当年卑躬屈膝降贼降虏的无耻之徒?”

    要是如此的话,这背叛的代价真就太不值一提了。以后鞑子打过来了,还不要人人投降啊。横竖谁坐天下,俺都有官做得。

    “是以,臣以为陛下当叫这天下人都知道,附逆降虏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随后郑芝龙便把他的想法道了出来,除了对降贼降虏的无耻之辈及其家人亲友进行清算之外,还会对出仕李顺满清的士绅加以清算,对那些于二朝有大贡献的士绅商贾加以清算。

    这‘清算’不是立刻就对他们喊打喊杀,因为很多人都是北地籍贯,南明够不到么。郑芝龙现在就是提出个建议,把那些南明朝廷够不到的士绅富贾,南明可以编撰《逆臣录》、《汉奸国贼录》等等啊。

    同时还能对一些表现突出者进行点名,比如吴三桂,汉奸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接着宣布对参加李顺伪清科举的士子的处置,不止要革除他本人功名,一概不承认伪朝之功名,还要其及家族三代人不得入仕。

    不大的一房间里,上下人等闻声无不色变。

    周延儒宛如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张世泽一脸的不可思议,都在怀疑郑芝龙是不是被这几天的寒风给吹傻了。只有黄得功一脸佩服的看着郑芝龙,这提议,敞亮啊,痛快啊。

    “郑卿之言……”崇祯帝脸上先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逆臣录》、《汉奸国贼录》,好主意啊。但很快脸上就又阴沉来。身为皇帝,他不得不考虑的更详尽一些,而不能一味的图爽快。

    若是推行此法,虽可令天下人不敢轻易助纣为虐,可先不说北地士绅听了后的反应,只南朝内部恐就阻力颇多。

    这搞来搞去搞得还是读书人。

    后者可不见得都会答应。

    那些被崇祯帝拖着拖到金陵的朝堂重臣们,很多可都是北地人士啊,一个个在家中的支脉或是亲友,现在保不准已经是李顺伪清的伪官了,这最后可不就要牵扯到他们身上?

    甚至会引得南方大臣赞成,而北方臣僚不赞成,最后都能引起一场南北党争!

    而这南北党争的胜负先就不说,郑芝龙作为始作俑者赢得的骂名也不去说,他崇祯帝的名声怕也就此要一落千丈了。而且南北党争一起,于国朝伤害也是极深。

    “此事关系重大,郑卿做此等言论,就不怕引得无数人唾骂吗?”直视着郑芝龙,崇祯有些好奇的说道。郑芝龙难道觉得自己名声已经坏透了,就破罐破摔了么?

    “臣愿公开上书。”

    郑芝龙就摆出一副债多了不愁的样来,他还等着崇祯帝下令后好搞一波孔家呢。

    搞孔家就是搞儒家。

    虽然这孔家早就不能代表儒家了,但作为儒家的象征,搞坏了孔家就很自然的就能让儒家灰头土脸。而要败坏儒家的根基,也要慢慢来么。

    崇祯帝不可置否,郑芝龙也不急,这事儿他另有准备,离开时候他看了一眼周延儒。

    “老臣以为此事可行。就如郑侯所言,不以重惩无以正士风。”周延儒也不看崇祯帝是如何的反应,只接着往下说:“但老臣以为郑侯未免有些过于苛刻,有些矫枉过正。那如何惩处彼辈贰臣,陛下还当乾坤独断才是。”

    崇祯帝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嗯,首辅所言甚是。”这周延儒还是忠心的。

    而与此同时,回到住处的郑芝龙也使人招来了杨维垣。这人是登州文登人,魏忠贤党羽,官及御史,首翻梃击案,力排东林党人,为清流所深恶。崇祯即位,忧虑为阉党所累,先攻崔呈秀以自脱,加太仆少卿。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旋为御史毛羽健等交章力攻,削籍入逆案,遣戍淮安。随后一直在淮安安家落脚,要不是为阮大铖给举荐,郑芝龙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

    “那报纸事儿,你便着手准备吧。”郑芝龙明天就会向崇祯帝递折子的。

    而报纸这事儿,官面上郑芝龙当然没有打通上下,可有他的庇护,只要不直接捅江南士绅的肺管子,短期内是不会有事的。

    他也不奢望这份报纸能办多久,可只要能开一个头就好,那影响力就算是有了。甚至日后还可以办地下报纸么。

    总是一个开言路,启发民智的好东西。

第二百四十六章 报纸和奏疏

    晚上,阮大铖府上。

    杨维垣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向阮大铖解释清楚了何为报纸,报纸与邸报又有甚么不同。

    叫阮大钺精神大振。

    这可是个前景极远大的行业。如果真的要实现这一切的预想,那未来时候杨维垣都能通过报纸清议监督官府,乃至影响到朝廷的决策。

    杨维垣看似平静的神色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期待。

    他已经退出官场多年,可对权利的渴望却还没有半点消褪。在郑芝龙一早寻他去筹备报社工作时候,他就完全被报纸的光明前途所吸引了。

    这报纸办的好了,不仅可以影响到官府的决策,更重要是他身为主编可以通过报纸传散自己的思想,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而当这种影响力达到巅峰的时候,都很轻易的便可以将所谓的“士林领袖”甩出十万八千里去。

    “不过可惜啊,东林党、复社是不会白白看着小弟施展拳脚的。”

    从地痞流氓到专业打行,到士林名士们的破口大骂,甚至还有官府的赤膊上阵,杨维垣能很清楚的想到那些道貌岸然之辈的肮脏手段。

    何况大明朝怎么可能‘不因言获罪’呢。

    他的理想终究是虚诞的,报纸要想将自身的影响力发挥到最大,那就必须要‘不因言获罪’。这是不可能在大明的天下行的通的。可是要……,要出了大明呢?

    天下又不是就一个大明?

    郑芝龙的‘野望’不就是海外称王建国么?

    到时候那郑家天下里是不是就能容得下报纸了呢?

    杨维垣也不确定,但这报纸是郑芝龙主动提出的,他就很有必要报以希望了。

    人总是要有希望的嘛,一丁点希望都没有,他还活着干甚?

    有点吃惊的看着杨维垣,阮大铖没想到,他竟然看的那么远。这么一来,眼下这金陵城内的报社对他而言反倒是一个跳板了。

    “斗枢目光长远,愚兄实是不及。只是……”阮大铖心里却不完全认可杨维垣的话,不是因为杨维垣的言语里隐藏着太过炙热的功利之心,他也一样功利心中,不然何以落得如此的下场呢?而是杨维垣的言辞中全把自己作为一个舆论的主导人,社会舆论的执掌人,这就不对了。

    掌旗的人不是他。他顶多是一个舵手,船要往哪儿开,是要听船长的。

    “斗枢莫太过心急,忘了李卓吾之事。”

    李卓吾就是李贽,挺悲剧的一人。他的影响力在社会上不大么?在麻城讲学时,从者数千人,中间还有不少妇女。然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者,终究是没得好的。

    所以阮大铖认为,不管郑家的“天下”会不会‘不因言获罪’,那办报纸和做学问一样,都要有一个前提。

    ——把自己头顶的那片天的意志化作的不可逾越的牢笼!

    这样虽然不是极端的自由,但也更安全了不是?把外头野兽和危险都(笼子)隔开了。

    李贽就是因为逾越了这个牢笼,违背了‘大明天下’的意志,这才不得善终的。杨维垣是打算做第二个李贽么?

    杨维垣脸上的畅意为之一敛,下意识的心头就一阵怕。自己还没真发达呢,怎么就得意忘形了?

    郑芝龙要是知道了阮大铖的心声,他保不准都会立刻换人。这阮大铖的心态比杨维垣更合他的心意。

    大明朝在郑芝龙眼中就是一颗里里外外全都腐朽了的大树,不说是要进行一场推翻一起的改变,那也是一场从下到上的改革。这场变革是会从根本上一点点改变中国千年以来的面貌的,所以,一切必须把握在他的手掌中。

    不因言而罪固然是报纸发展的一关键前提,可绝对的自由是肯定不存在的。

    报纸很重要,不但是他启发民自,开拓世人眼界的工具,还是未来社会生活的组成部分之一,它可以叫“主编”拥有着不俗的社会影响力,可这一切都要服务于郑芝龙的意志才行。

    “士林清议影响太重了,尤其是在这大明。清流言官……”也难怪郑芝龙心有余悸,这么早就打算对自己手下的‘士林’动手了。

    阮大钺很是摇了摇头,想当年他也是东林党的一员干将,东林点将录里他可是响当当的‘没遮拦’,只听这绰号就知道阮大钺当初是多么的横冲直撞。

    但是,清流名士光鲜的外表下真的是生满了丑陋和肮脏。

    这种感悟只有身在清流,后又跳出了清流的人才最能体验来。

    大明朝落得如今的下场,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但‘士林’绝对要负很大的责任。

    “正是因为士林清议太关键了,郑侯方才办报。其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为其张目,做其口舌。不叫那东林党肆意的颠倒黑白,污清为浊。”

    这报纸还没有出来呢,也还不知道能办多久呢,杨维垣要说怼死清流清议就太可笑了!这份前途命运未知的报纸,其最大的目的于他眼中就是为郑芝龙张目,如此就好。

    可难也就难在给郑芝龙张目上。

    先前说书人被暴打的一幕可还历历在目的。

    “既要为其张目,自然就会引得江南士林群起而攻之。小弟这里是既要与士林明秀打嘴仗,又要把握内中的火候分寸,岂止一个难字啊……”

    不能一上来就戳江南士绅的心窝子肺管子,不然这报纸肯定办不长。甚至一开始还要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真面目,不能被别人发现了根脚。这样才能在一个宽松的环境下得到优越的发展空间。

    可这一份报,便是有海外杂谈,地理发现,西夷趣闻,有着不少杂七杂八的版块,甚至还有广告页,可最主要的内容依旧是时论时评,是策论,是揽天下的大局大势,这可就不是杨维垣自己一杆笔就能包办的了。

    “哦,原来如此……”阮大钺点着杨维垣,总算是知道杨维垣的目的了。

    而杨维垣现在也只能相求于阮大钺了。

    后者的文笔能耐他是知道的,有了阮大钺这杆笔,那报纸的主笔就算有着落了。而且阮大钺虽然名声在士林中很臭了,但秦桧还有三狐朋狗友呢,他同样与不少名士交往紧密,那牌面是比他大多了。

    至少早逝的复社巨头张溥就与阮大钺始终交好。之前说了,阮大钺之所以反出东林成阉党,东林中人又有六七分责任。

    是东林党的内讧逼的他走上了阉党的道路,而且也没走多远多深。往日里的朋友,虽然有不少人与他断绝了往来,割袍断义,但也有人一直与他保持着不错的交情的。

    要不是如此,阮大钺又何以这些年里能优哉游哉的度日?

    东林复社中人也只多是臭骂他,而不是真的要他的小命。

    甚至当初复社和东林党人图谋周延儒再相,秘密筹集政治资金。阮大铖企图与东林消除敌对,还献金万两襄助。后来事成,周延儒成了首辅,自然要报答阮大钺。只是因东林党和复社人反对而作罢。于是,周延儒和阮大铖协商,最后阮大铖提出起用好友马士英代替,这才有了马士英的被起用。

    这马士英跟阮大铖一样名挂逆案,失职已久,被起用时,尚在戍籍,也就是说他还是个带罪流放者,当时茫然不知这任命是怎么回事,至事后才知此乃阮大铖所为,故对阮感激涕零。

    现如今马士英还是凤阳巡抚,手下军兵万多人,与阮大钺交情始终极密。杨维垣也不知道阮大钺有没有将马士英引荐给郑芝龙,横竖他是能确定阮大钺的牌面远胜过自己的。

    报纸要一炮而红,策论、时论的质量是第一位的,可要写的有见底有功底,不能张口为了喷而喷。

    杨维垣自己联络的人等,文笔、见识、才能皆中下人等,他岂能放着阮大钺这个大腿不抱?

    阮大钺对报纸也很感兴趣,又不需要用真名,笔名即可。在无数人面前‘大放厥词’,那是很有成就感的,尤其被文人所不能拒绝。

    但是……

    “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啊。”他现在依旧在搞戏曲创作,而且任务不轻。郑芝龙对降官和士绅阶层的浓浓恶意,似乎不比对鞑子少多少了。这点从他近来接到的任务就能看出来。

    “区区一篇文章,对于集之兄而言算的甚?”杨维垣自然不会放弃。这又不是每日一篇文章,工作量还是很轻松的。

    ……

    而就在杨维垣在紧张的准备中时,郑芝龙的奏折已经被一个个大嗓门宣扬的人尽皆知了。

    金陵城内顿时乱做了一片。

    破口大骂的有之,拍手叫好的亦有之。

    就如崇祯帝想的一样,此奏疏事,非常直白的让朝堂众人分做了三个大群体。坚决反对者,以北方官员为主;赞同者,以南方官员为主。

    但更多的人还是保持沉默的。

    郑芝龙的提议有没有正面意义呢?那当然是有。

    人活一张脸,谁也不想着自己落得乱臣贼子或汉奸国贼的骂名。那要是一旦被‘榜单有名’了,就算百年后大明朝飞灰湮灭,他们这些人也要遗臭万年。

    那正面意义是很大的,绝对能警示很多人。

    但负面意义也很明显,如此一来,那些个榜上有名者,一个个肯定对大明怨声载道,而对李顺伪清更加的用心尽心。

    “陛下担忧的极是。照着郑侯的意思这么来啊,北地士绅非与朝廷离心离德不可。”卢九德说着话,“老奴就寻思了,既是如此,陛下何不顺水推舟呢。”

    “先照着郑侯的意思做,但随后还要再发一诏书来,言语北地官僚士绅,凡心向大明而忍辱负重者,可行效忠书告知朝廷。陛下在扬州专设收信局,以锦衣卫把持,必不叫泄露。如此朝廷即知道士绅之心,待日后大军收复中原,忍辱负重者尽可无恙也。”

    崇祯帝的眼球刷的明亮来,这可是绝好的主意。如此一来,那李贼满清还如何信得过手下官绅?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兴风作浪,功成身退(求订阅)

    凤阳巡抚马士英人并不在凤阳府城里。

    别看他是巡抚,手中还握着一万多兵,但驻扎凤阳府的是刘良佐部。

    马士英带着队伍早跑去了泗州,也可以说是被挤到泗州了。因为刘良佐才是凤阳总兵,在黄得功带兵去了金陵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刘良佐就对马士英手中的军兵虎视眈眈了。

    那时候马士英手下只有巡抚标营三两千人丁。加之崇祯帝才到江南,皇权威严动摇,地方上免不了就有一些人肆意妄为了。

    马士英也不叫嚷,直接引人去了泗州。

    那地方在凤阳府的最东南角,临近的就是淮安,就是刘肇基部。

    刘良佐使人控制了寿州、颍州、亳州、宿州,还派人去了泗州,结果被马士英拒而不纳。刘良佐再猴子称大王,也不敢公开与马士英大打出手。

    等到崇祯帝在金陵城愈发稳固了之后,二人就彼此互不相干了。

    崇祯帝也没对刘良佐喊打喊杀,后者早前还是有功的,也比较听招呼,比刘泽清好太多了。而且对刘良佐要追究到底的话,那一路上靠着抢掠跑来淮上的高杰又该如何处置啊?

    加上那时候的崇祯帝对文官正是反感,所以,受委屈的马士英也没能找到人给自己说话。这凤阳的局势就如此的给‘敲定’了。

    周延儒为了安抚马士英,特意拨调了不少的钱粮叫其扩军,还把刘良佐的钱粮命脉交给了他,马士英部直接扩张了三五倍,那也不怕刘良佐撒野了。

    这些日子里也一直都安安分分的,但现在却忽然的不安分了。从宿州派人来到徐州。

    “这等事自然由陛下来裁决,干我何事?”

    高杰拿着来人奉上的燧发手铳,很有一种立马去叫人竖靶子,干上几枪的冲动。这玩意太好用了。

    这要多备下几杆,装在夹袋里,上阵冲锋时候谁还能是对手?而要是能有几千支,配以军伍,冲锋陷阵还不是所向无敌啊?

    “总戎此话差矣。以下官看来,此议甚好,极好,非但抄没伪吏家产,可以用于充实军需,而且还能威慑屑小,令其不敢再像过去一般肆无忌惮为伪朝效力,助纣为虐!”

    来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副极其震惊于高杰竟没看出‘其中妙处’的样子来,似乎万分震惊于高杰的木楞。

    那表情真太明显了,叫高杰都忍不住皱下眉头。没立刻发怒,而是先想了想自己说的话。

    没毛病啊。

    这事儿可不就要皇帝决断么吗,挨他屁事?

    他看了一眼外甥李本深,还有手下大将李成栋,二人也都一脸懵懂。

    脸色就迅速的变了颜色,看着来人,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来人叹息一声,脸上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摇头叹息道:“高总戎啊,您现在身在徐州,西距豫东一步之遥;东离鲁南也是近在咫尺。抄没伪吏家产,可以充实军需啊。”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

    高杰纵然是一武将,也听得明白了。但他脸皮都不带红一下的,而是满脑子都是抄家字样。

    抄家!

    这是好事啊,大好事!

    支持,必须支持。对于他高杰是百利而无有一害啊。

    “不过……”这马士英是个文官啊,他这是什么立场啊?

    “我家中丞虽是文官,但我家中丞籍贯贵阳。祖籍更在桂西。”这要是都能被鞑子或是李贼张寇给报复了去,大明天下早就完蛋了。

    而且马士英因阉党案而被遣戎多年,那声名在士林里也挺烂的。他有啥好怕的啊?毕竟他稳妥的后路都攀上了。

    且对于马士英这等出身偏僻之地的士子,那与江南士林本就没有太多的瓜葛。或者更准确的说,马士英这些贵阳士子,那是自有自己的体系的。

    比如马家与贵阳名门望族顾氏、杨氏、越氏互为姻亲。他伯父马禹卿之女寿妹,适镇远侯顾成后裔、世袭指挥顾丛新;马士英胞妹举妹,适越其杰;叔父马文卿之女,适杨龙友;马汉卿之子马士鳌,娶杨师孔之女。由此可见,马士英跟江南江北士林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是上表赞同了,谁又能咬掉他一根毛去?

    当然,马士英也不是真头铁,他很周延儒等人的信中就说了,如此提议,不止能撷取钱粮,让北上兵马士气为之大振,还能让郑芝龙落得连连骂名,为北地士林唾弃,何乐而不为呢?

    这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件好事啊!

    郑芝龙没得北地的士民之心,这不是更一步消除了一个不可明说的隐患了么?

    而他对高杰的说法就是,这骂名都被郑芝龙担去了,咱们只得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担心此提议一出就惹得士民之心沸腾离乱,呵呵,那可就不是高杰之流担忧的事儿了。

    事实上,现在的高杰眼睛里看到的全是“抄没伪吏家产,充实军需”。

    他现在屯兵徐州,身为一方大将,那自然是手下的粮饷越多越好了。不说能扩充兵马,打造器具,就只是中饱私囊,都是一大乐事。

    由马士英联络高杰,然后高杰联络了刘良佐和许定国,忽然三个方面总兵陆续的上书来,可是把金陵城内的一干人惊了一跳。

    但有那‘明眼人’看到三人的落脚点后,当下明悟过来是怎的一回事。

    让不少人心中安下了心。

    三人只是被钱粮所驱使,这可比三人暗中合谋别有用心强得多了。

    现在金陵城内忽的多出了这种新鲜事物,才在金陵城内传销数日,就引得满城议论。

    有觉得好的,也有觉得不好的,国家大事岂是民间之人可以擅议的?当下就有东林党人上书请绝禁。要说这东林党还是有眼光明亮的人的。

    “新闻报发于金陵,行于江南。受面之广大……,不可不慎重。”

    士林清议操于东林党人,关系重大,岂可让与他人?

    钱谦益见了报纸后就忧心忡忡道。这报纸行销日深,影响力就越大,对他们“天下”舆论权的掌控有着致命的威胁。

    但却被人用一句东林党自己人的话给怼了回去。

    阁老张国维斜眼瞄了下周延儒,又瞥了一眼钱谦益,“臣早闻得一副对联,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某些人莫不是忘记了圣人教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乎?”

    张国维别看是江南人,但跟东林党‘仇深似海’。崇祯七年始上任顺天巡抚数日,就被人暗地下黑手坑的一塌糊涂。

    同时间也凭着对清算伪官汉奸的热议,让它迅速走进了金陵城上下人等的眼中。

    崇祯帝也觉得这报纸不错,“士林清议悉操于东林党人手中,朕寝食难安。这报纸甚好,甚妙。”

    对于他而言,那更关心的是这背后的主人,虽然后者看似与东林党不是一伙的。其次就是,皇家自己能否也办出一张报来?

    高起潜得了差事后喜不胜喜,不管那是不是有难度,横竖他又得了皇帝任用不是?

    还有人对这报纸的印刷感兴趣的。

    铅字印刷,字迹清晰,表面干净整洁,这都能跟国子监的刻书比质量了。

    然而国子监的刻书周期漫长,这报纸却是五天一期。

    那是立刻就被人瞅出了与众不同之处。

    只是他们一时半会儿的还查不清楚那报社的根脚,暂时是不会动手的。

    就在这个档口,郑芝龙又站出来了。上书弹劾孔孟曾颜等家族,齐鲁之地的那些五经博士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写了上。请求崇祯帝,削诸家爵位、传承官职。

    这些人家有一个算一个,可没一人追随皇帝南下的。

    高杰他们三人的奏章递上通政司的时候,郑芝龙刚刚在朝野中掀起了狂风巨浪。

    这是因为浙南的衢州也有一个孔家啊。

    虽然对比曲阜孔氏享受着衍圣公带来的荣华富贵,衢州孔氏可已经没落许多年了。

    ——自从南宋灭,南宗孔氏让爵——忽必烈召孔洙至,欲令袭爵。孔洙虽奉诏上京,却拒绝了爵位。以南宗历代先祖的坟冢都在衢州,难以离弃,况曲阜子孙守护先茔,有功于祖,表示自己愿意让出“衍圣公”爵位。

    于是,这孔洙因此获得了忽必烈“宁违荣而不违亲,真圣人后”的盛赞,但从此以后,曲阜之后世袭为公,而嫡派之在衢州者遂无禄,孔氏南宗逐渐走向了衰落,平凡度日两百余年,子孙益多,庙乏主祀,衣冠祭仪,混同流俗。

    直到弘治十八年,由于衢州知府沈杰的奏请,南宗复爵。正德元年,明武宗才册封孔氏南宗孔彦绳为“翰林院五经博士”,子孙世袭。但是这个五经博士才是区区的正八品,跟邹县孟氏都是一个级别的,比之衍圣公爵位可相差的太悬殊了。

    可是,衢州孔氏南宗再是没落,追根溯源,他们也才是孔氏嫡传。更重要的是,他们入衢州五百年,早已经是南方人了,而这大明的衍圣公总不能尊北吧?

    日后要是不能北复山河了,天子祭孔时,岂不是要尴尬的很?

    “这些妥了。”

    舆论起来了,朝野上下的注意力也迅速的从上转移开,郑芝龙已经让杨维垣隐姓埋名了,却没想到东林党人如此敏感。

    郑芝龙如愿以偿了,就也不再蹦跶了。他恶心的是曲阜孔氏,南宗孔氏于他脑子里的存在感太弱了,连记忆都少,自然的仇恨恼怒就更加少了。

    何况这南宗孔氏,中生代里还出了两个变种。他才知道。孔尚翼、孔尚达兄弟。

    孔尚冀,庠生,主祀微子庙。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军攻打归德府,孔尚翼参与守城,城破率家人杀贼十数,受伤被擒拿,后骂不绝口,旋即被杀。

    孔尚达,亦是庠生,与兄孔尚翼一起参与守城,城破贼以其圣裔,令讲论语孝经,为贼所信后,持刀杀守者夺门而逃。

    这南宗孔氏要真得了衍圣公的爵位,虽然不至于叫他的算盘完全得逞,可也能叫郑芝龙笑的很舒坦。怎么的也是动摇了老夫子的神圣性了不是么?

    后辈子孙的不屑,让老祖宗蒙羞受辱啊。

    而且日后只要寻到机会,一击,他就能让曲阜孔氏不得翻身。

    “父亲这就要南下?”郑平摸不着头脑了,向郑森发出不解。金陵城内可是很热闹的,大有可为的。郑芝龙作为始作俑者,怎么大局未定时就要走人呢?

    郑森立在旁边却是笑而不语。

    “大局即使定下了,于我家便有好处么?”郑森笑着问。

    郑平张口就要回答,当然有好处了。然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回去了。

    好处,是啊,好处在哪啊?

    与郑家唯一有牵连的就是,可郑家也是隐藏在幕后的。

    至于金陵城内的热闹,那再是热闹,再是有众多的好处,也没有郑家的一分啊。因为郑家人都不在金陵城。

    “所以,父亲又何必再等下去呢?南宗孔氏就是得了衍圣公爵位,他还能光明正大的谢父亲不成?”那时候的南宗孔家都恨不得要在明面上跟郑氏半点不粘连才对。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还离不开江南士绅的帮扶。这个时候,他们是疯了才会跟郑氏有勾搭。

    如此,郑芝龙功成身退即可。

十五走亲戚,第三更来不及了

    倒霉的是第二更也被封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打西班牙还需要理由吗?

    郑芝龙打西班牙还需要理由吗?

    就大板鸭几次对华人举起屠刀的事儿,那把亚洲地界的大板鸭人全砍了也不冤枉。

    这次南洋会盟就是抵制欧洲人的,自然就要好处拿欧洲人做个祭品才行。

    而现如今东亚地界的欧洲人,满打满算就三家落地户,打荷兰人有些不划算,荷兰人的实力还是不弱的。打葡萄牙人没必要——葡萄牙把马六甲都丢了,打它没好处啊。那就只有大板鸭好宰杀了。

    虽然大板鸭的马尼拉大帆船贸易还是很强劲的,每年都有一到两艘满载金银的大帆船从美洲的阿卡普尔科港开来,然后装满了中国的生丝、丝绸、瓷器、布匹等货物返回墨西哥。一般是三月从墨西哥出发,七月时候可到马尼拉,历时四个月左右;回程需要6个月。

    这种贸易实际上就是用美洲的金银换取亚洲尤其是中国的产品。大帆船载着亚洲的商品到墨西哥去,再从阿卡普尔科把这些亚洲特产用大轮车运往其他地方,部分货物甚至转运到危地马拉、厄瓜多尔、秘鲁、智利和阿根廷。在回程中,这些大帆船运回墨西哥产的银元、银锭、可可子、羊毛等土特产。由于亚洲产品价廉物美,在美洲曾一度排挤了西班牙产品,比如布匹和丝绸(明朝丝绸在秘鲁的价格只有西班牙制品价格的三分之一)。菲利浦二世为了保护大板鸭商务,于1593年下令限制马尼拉大帆船贸易,规定到墨西哥的大帆船每年不得超过2艘,每艘载重不得超过300吨。

    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除非他们不需要中国货了,而这又根本不可能。

    多少年了,中国的对外贸易始终处于贸易逆差之中,卖的多,买的少,贸易的不平衡,导致对方不得不支付巨额的白银货币。大量的白银流入中国,让中国这个白银欠缺国在明朝时候完成了白银的货币化,大板鸭绝对是其中一个有着突出贡献的先进工作者。

    现在郑芝龙拿西班牙开刀,短期内的损失绝对是超过拿葡萄牙开战的损失数额的。

    但打大板鸭的借口是现成的,郑芝龙心里本就记挂着这事儿,甚至都隐隐的把大板鸭当做了华人南洋悲剧史的始作俑者。

    这就叫他发自内心里倾向于干掉西班牙。

    而且后者占据了吕宋群岛这片膏腴之地,这也打葡萄牙人所不具备的优势了。

    他们手里的马六甲城已经被荷兰人给夺走了,除了澳门,葡萄牙在东亚地区的殖民地就只剩了帝汶岛的东部,丁点的价值都没有。大板鸭占据的可是吕宋群岛。

    拿下这里,郑家的海外王国就不再是纸面上的瞎话了。虽然郑芝龙一直都拿它做个画饼。

    加之在这些年乖乖的双边贸易中,葡萄牙人已经不自觉的形成了一张复杂的利益网。内里的天主会的存在,也与汤若望这些在朝的羊倌儿们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些人背后又站着一些信仰了天主的官员。肯定会在朝野上下掀起波澜的。

    郑芝龙虽然不怕,可也觉得没必要。

    何况,打掉了马尼拉之后,他还可以继续跟大板鸭贸易么,或者是开展对美洲的贸易。大板鸭能舍弃得那么便宜优质的货源么?

    这些年里他们已经被便宜质优的中国货给‘养废’了。那墨西哥人,本世纪初就穿丝绸多于穿棉布。到了三四十年代,情况愈发严重,墨西哥本土丝织业都以明朝丝为原料,而本土蚕丝则基本上被消灭了。邻近墨西哥的秘鲁也是明朝丝绸的巨大市场,原因很简单,明朝丝绸在秘鲁的价格只有西班牙制品价格的三分之一。

    这些年的双边贸易之下,中国丝绸不仅泛滥于美洲市场,夺取了西班牙丝绸在美洲的销路,甚至绕过大半个地球,远销西班牙本土,在那里直接破坏西班牙的丝绸生产。

    西班牙真要很有骨气的与郑芝龙断绝贸易,国内市场,乃至是美洲市场,可就要被英国人、荷兰人趁虚而入了。这种危害比让郑芝龙得意更大更后患无穷。

    更别说现在有了新州,英国人的贸易需求越来越多,这多少也能弥补缺少了大板鸭后的损失。

    不提马尼拉那里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郑芝龙已经带着战舰向着婆罗洲,也就是泥勃前进了。

    谁都知道泥勃和苏禄两个小国只是敲敲边鼓喊六六六的废物,是被郑芝龙拉来以壮声势的战五渣,纯粹是附带着,是为了显得好看。

    真正打仗的还是郑军。

    如此郑芝龙战船所到的地方,就是这场战斗的焦点所在。

    大军背后跟着两艘西式武装商船。一个飘着三色旗,一个飘着米字旗(和后世的有点不一样,没有红色的斜杠,所谓的圣帕特里克十字)。

    郑芝龙也不管。任凭他们观看就是。

    他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头总有一股紧迫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老感觉着时间要不够用了。

    郑芝龙有想过是那幅图的原因,后者依旧会出现在他的梦中,那祥云是越来越好看了,也越来越多了,然后就没有半点的不同。

    他根本找不出这种感觉生于何处。

    但他不自觉的就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要知道,这吕宋的大板鸭,他本是准备在夏季里再动手的。因为正好能赶上大板鸭的运宝船么。

    但现在他却跟忘了早前的打算一样,直接现在就动手了。

    真的是有些突兀的。

    迭戈·法雅多尔·查孔接到告急的时候,就跟安东尼一样,不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

    他们与郑芝龙合作的挺好啊,每年都有郑家的货船前来马尼拉贸易,怎么郑芝龙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作为一个接任才两年的总督,查孔除了大骂郑芝龙混蛋,胆大妄为不自量力之外,就是立刻召集城内的重要人物,比如议长,比如主教,比如海陆军的长官,大家都聚到一起,一起来商议如何面对已经来到眼前的危局。

    听闻了消息的议长、主教全都脸色惨然,现如今的马尼拉可正值虚弱,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都处于建城以来的最低谷时期。本土连绵不绝的战争(三十年战争)牵引了西班牙太多的精力,更数十年如一日不停的抽取着海外殖民地的鲜血,如今西班牙在吕宋群岛的力量较之巅峰时期远远不如。

    不如此,西班牙人也不会困于大员北部二十年没有迈前一步,且被荷兰人一作势进攻,就撒腿便跑。

    但军人还是有骨气的,海陆军长官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脸上的傲然。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凭什么这般傲气,但西班牙人就是瞧不上土著。中国人一样如此。

    陆军司令胡安·吉列尔莫·里佩达当下就提议,把马尼拉周边的华人全都抓起来,作为人质。

    虽然很多华人在新州出现后都跑了去那儿,但马尼拉外还是有一些华人留下的。

    七年前的杀戮还历历在目,两万多华人遇难,剩余的不足万人的华人,不止每人要缴纳负担足足六元的人头税,而且必须改信天主。所以当郑军在新州开府的时候,幸存的马尼拉华人大都跑了去。而且一去不返。

    但不管如此的作为让西班牙人损失多少,也不管剩余的那些华人是富裕是贫穷,横竖在胡安·吉列尔莫·里佩达的眼中,全都不值一提。

    这是一个很短视的建议,这般就是能应付过去这次危机,也会彻底失去华人的信任。

    可是迭戈·法雅多尔·查孔想到马尼拉王城的士兵数量,最终是选择了赞同。

    议长闭口不言,主教在胸口划着一个十字架,流露出一抹‘猫哭耗子’般的怜悯。

    上层人物的决意很快就传遍了马尼拉王城,他们并不担心走漏风声,因为整个城池内根本不允许非白人的存在,除了他们的仆人外。

    而且就是仆人也没有几个华人,他们多是黑奴或是美洲的棕色人种,少部分是土著。

    华人都集中在城外的帕里安居住,也就是马尼拉当时的华人的聚居区涧内,后世的唐人街。

    帕里安被一道木墙围堵着,鼎盛时期,这里有着数百家上千家商户。衣食住行,百工杂役,无所不包。

    但是现在,涧内就是一个大大的囚笼。大板鸭本来已经放宽到不超过木墙六十步以内的范围,但是在第二次屠戮后,一切就又变回了原样。

    林绍清是泉州人,某种意义上说,他与郑芝龙都是老乡。也是现在涧内的甲必丹。“甲必丹”是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对海上汉人领袖的称呼。

    所以,这位林甲必丹很清楚郑芝龙的实力,更清楚马尼拉的西班牙人现今的衰弱。

    一胜一衰,郑家要是图谋马尼拉,西班牙人根本无力抵抗。

    他乖乖的上了郑家的船,因为林绍清知道,当时局危机的时候,自己这个甲必丹在西班牙人的眼里,也不比一条狗更有爱了。

    “老爷,老爷。城里头忽的响起了军号……”

    林绍清这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人都消瘦了好多。无奈何,昼夜难眠啊。如果可以,他都想先一步离开这鬼地方。但郑家已经寻到他头上了,他还能往哪儿躲?

    现在,该来的终于来了么?

    “去请林日胜他们。”

第二百五十章 西班牙人的血

    该来的终是来了,就如那另一支靴子落地,林绍清反而心里踏实了。

    他叫人去招呼的林日胜就是郑家派来的人。也是泉州永春县升平里的。虽然与他不是同族,但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何况是在这海外之地,又是如此的态势下,林日胜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大步的走上厅堂,林日胜身后还跟着他的侄儿林兴珠,西双坑人林忠,介福人郑世雄与郑世英,都是林绍清的永春县老乡。也都是现投效郑芝龙的人。

    林日胜是谁,郑芝龙是真不知道。但他对林兴珠这个名字有印象,记得鹿鼎记里有这么个人,是个小小的龙套。但从他引出了藤牌兵,那是叫郑芝龙记忆深刻。

    所以,大手一挥,这一批人里挑选出了百十人,带着军火,分批送去了马尼拉潜伏。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住涧内。

    林日胜到这儿的时间最早,都有两个多月了。在林绍清的掩护下,却也不担心会被人瞧出不对来。

    但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他喜欢的。

    “哈哈哈,这鸟日子终是到头了。”终于等来了大展身手的一颗,林日胜是好不畅快。然后看着林绍清忧虑重重的样儿,安慰的说道:“老哥放心,有俺们兄弟在,叫番鬼定进不了涧内。”

    马尼拉的西班牙士兵也就六七百人,说是有一个方阵(纵队),在理论上拥有三个长矛手连队和七个火枪手连队,而每一个连有250人。(西班牙方阵为了适应当下的战争规模、战术变化和火器的进一步发展,也是进行了改革。其具体的变化就是大幅度减少了长枪兵的份额而增加了火枪兵,大体上长枪兵占百分之二十五,而火枪兵则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五。)

    但事实上现在的马尼拉只拥有五个不满员的连队,要是把塞防部队也算上,整个地区大概有一千人的兵力。而海军则拥有两艘单层甲板的风帆战舰,以及两艘通讯舰,就是把马尼拉港的武装商船给算上去,一千人也同样是一大关。

    查孔出动了两个连前往涧内,随行的还有二三百名被召集的西班牙平民和奴仆。

    后者的任务是运输货物。

    既然要把涧内的华人给做肉盾人质了,那这儿的财富自然也就归属于西班牙人了。

    事实上,此时的马尼拉王城里,一些个西班牙人已经在高谈阔论。

    “中国人非常胆小。只要我们英勇的士兵朝着他们开上一枪,所有的中国人都会乖乖的跪在地上,像是温顺的羔羊,任由军士们驱赶。”一个头上油腻腻的中年西班牙人端着一杯雪莉酒高叫着,“我敢打赌,不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勇敢的佩德罗就会带着装满中国人财货的马车回到城中。”

    佩德罗是这个中年人的儿子,是一名在马尼拉出生的西班牙人,还是马尼拉警局的头目。

    “你太高看中国人了。我们的士兵还用的着开枪吗?相信只要对他们吼一声,这些中国人就会乖乖的掘壕掩埋自己的大坑。”又一个人在酒精的高叫着,一边叫着,脸上还一边露出了龌龊的笑。

    七年前,他就已经在马尼拉了。甚至四十三年前他还在马尼拉,只是当时的他还是一个孩童。

    “不。我们现在不是要他们死。郑芝龙的军队就要来了,用华人的性命威胁郑芝龙后退才是第一。”

    “雷东多,不要把你的仁慈施加到那些肮脏粗野的异教徒身上。他们都是邪恶的伪信者,是异教徒、是走私贩子、是可恶的贼!最擅长偷鸡摸狗和包庇罪犯。他们都该死。”

    油腻的中年人高叫着,只有死了的中国人才是好的中国人,因为他们的财富都无偿的被自己等人接手了。虽然这样的后果会让马尼拉没有理发师、没有裁缝、没有鞋匠、没有厨师、没有农民和牧民,没有粮食吃,没有鞋子穿,即使出极高的价钱也买不到。

    如此的事情已经经历了两回,就是西班牙人也必须承认,华人是所有行业的从业人手,是以合理的工价从事劳动的优秀劳动者,没有华人,马尼拉是不可能维持得下去的。

    可是他们不怕。因为中国人非常多,只要三五年时间,又会有大批的华人前来马尼拉了。

    “对,他们全是一群该上火刑架的异端!”有的人也不知道是信仰狂热了,还是灌入大量酒精之后开始胡言乱语了。

    横竖你很难在这里找到几个清醒着,而这就是整个马尼拉王城现下的写照。

    从上层人物到底下的小市民,所有人都陷入了兴奋之中。

    这并不是单纯情绪上的发泄,更多是利益上的诉求。

    那些中国人的财物虽然会被大人物们瓜分干净,但他们转手就会以远较原价便宜的价格在市场出售,这样一来,小市民们就也能分润到好处了。如此来,现下的马尼拉王城可不就是满城狂欢?

    何塞·米格尔少校是胡安·吉列尔莫·里佩达的副手。现在他骑着高头大马,很是傲气的率领队伍直奔涧内来。从西班牙士兵到后面的平民们,全都没有半点的警惕,或是认为有危险的可能。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前来涧内就是抢掠快活的。

    纵然最前方的哨兵向米格尔禀告说自己听到了中国人的惊呼,他也觉得是理所应当。中国人的眼睛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到他们呢。

    眼下的这一幕与七年前是何其的相似啊。

    “林,乖乖的把门打开,不要做无畏的抵抗。总督的命令是把你们统统囚禁起来,而不是送去地狱。你是一个聪明人,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米格尔一分钟都不愿意在外头等待,鬼知道自己多等一分钟,涧内的华人会不会就有一个富商乘船逃跑了呢。虽然巴石河的入(马尼拉湾)湾口有海军的船只在,中国人要是逃往马尼拉湾根本不可能走脱。但是他们要是逃去贝湖呢?

    就算河对面(巴石河)的马尼拉王城城头火炮开轰,他手下的火枪兵也在对河射击,只要人数太多,那也不可能全都拦截下的。

    巴石河的河水很浅,但宽度却很宽。

    要是只跑了一些个人也就罢了,米格尔却担忧林绍清等华人富商转移财产,拼着被王城炮火和岸上火枪兵夹击的风险往内陆的贝湖跑去——吕宋的第一大湖。

    “尊敬的少校,请您不要开枪。我这就打开门。”

    内里林绍清的声音传来,何塞·米格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亲爱的林,你放心,我们是不会忘记你的乖顺的。我保证你和你家人的生命不会有任何受损。”

    林绍清听到米格尔的话后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

    “想不到啊,我竟然还能保命,真是要感谢王城老爷们的宽宏大量。”

    大门被打开了,西格尔带人鱼贯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带着一些拿着棍棒的个人堵在大门口的林绍清。然后有看到两侧用座椅堆起来的防御带,都要把他笑死了。

    中国人没有乖乖的束手就擒,这很出乎他的预料。可是他们就想凭着这般简陋的工事来抵抗王城吗?

    “林,你们这是要表演小丑吗?这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笑话。把我的肚子都笑疼了。”

    林绍清还想说什么,林日胜已经不耐烦了,从右侧防御带的顶上上露出头来,大叫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干活!”

    米格尔听到声音从自己的头顶传来,十分的不快,正要抬头看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这么不知好歹。却就看到两侧的防御带上,“轰轰轰……”一股股白烟腾起。右侧的一排火炮已经齐齐奏响。

    白烟从涧内的上空升腾起来,初时还能看做是两条白龙,但很快就合为一体。

    米格尔想要叫,但黑暗第一时间就吞没了他。两边十门虎蹲炮的交叉射击下,米格尔和他身后所有涌入进来的西班牙士兵都陷入了绝境。

    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生天。

    十门虎蹲炮的开火就是十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十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就自然而然的组成了天罗地网。

    从人到马,从军官到士兵,所有人全部扑街。

    当白烟被风儿吹散,大门内两面看似桌面门板搭起来的防御带纹丝不动,虽然被弹丸打出了一个个的小圆孔。而防护带中间,密密麻麻的躺倒着五六十个西班牙官兵。

    每一个身上似乎都有好多个血洞。

    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哪怕是痛苦的呻吟。因为所有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些驻扎在马尼拉的西班牙士兵可不是在欧洲战场上历经了一场场血战的精锐,门外的西班牙人整个被镇住了,全都看傻眼了。

    眼睛一眨,米格尔少校和那么多人就一块扑街了。

    看着甬道内躺倒的尸体,看着寂静无声的甬道,他们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不敢动弹了。

    直到一声尖锐的哨声划过天空。

    木墙上多出了一排排的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他们。

    “砰砰砰……”火枪声响密密麻麻的起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902/ 第一时间欣赏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作者:汉风雄烈所写的《五千年来谁著史》为转载作品,五千年来谁著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五千年来谁著史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五千年来谁著史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五千年来谁著史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五千年来谁著史介绍:
新书已经上传——乾隆朝的造反日常
望大家多多支持五千年来谁著史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五千年来谁著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