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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石头新记全文阅读

作者:不吃橙子的额     红楼之石头新记txt下载     红楼之石头新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晚凝深翠拂平沙

    濯清回到重华院,平儿又过来正式拜见濯清。

    濯清笑道:“平儿姐姐不需多礼,现在园里也没什么事情。林姑娘还没有回来,岫烟姑娘可能还要过几天才回。香菱和纸鸢平日须照顾我,所以我希望平儿姐姐帮忙管理后院。”

    平儿连忙说:“我初来乍到,怎能担此重任?”

    濯清说道:“香菱她们一直跟着服侍我,不懂管家这些条条框框。你主要是管理西府的嬷嬷们、丫头们。负责发放月银,管理仓库钥匙,还有前院小厮们也归你管。具体与外面有关的事情,可以联系长史李汉时李伯。这些你在贾府也接触过,先做起来。有问题我们再改,慢慢形成规矩和惯例。人多了,再做这个工作就晚了。”

    平儿也只有点头应着。

    濯清继续说道:“香菱、纸鸢没事的时候,可以跟着你学着点,你也可以跟着她们学认字和算筹。将来要能看懂账本,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们去做呢。愿意跟着学的其他几位姑娘的丫头,甚至嬷嬷,都可以跟着学。学得快学得好的,将来先安排事情做。”

    平儿、香菱、纸鸢都点头答应。

    濯清说道:“我月钱定二十两,三位姑娘、平儿四两,封氏、大丫头月银三两,嬷嬷、小丫头、小厮一两半。再从我月钱里各拿一两给香菱、纸鸢,以后就按这个来。”

    濯清又说道:“园里的花卉、水果、蔬菜之类,除留部分给各院。其他的分包给相应的嬷嬷,收益定额上交,超出部分奖给承包者。收益按比例,过年过节的时候分给园里的人。”

    平儿笑道:“王爷这个主意好,既保证了收益,又让各院有实惠。”

    香菱说道:“姐姐,在家叫二爷就行了。”

    濯清笑道:“嗯,在家随便叫,叫哥哥也行。”

    三个丫头都笑了起来。

    濯清也笑道:“平儿你就住重华院。香菱你们三个轮流值夜,不过我一般晚上,没啥需要照顾的。”

    晚上,在床上,濯清轻轻抱着香菱问道:“我把管家之位给平儿,你怎么想?”

    香菱温柔说道:“二爷自有二爷的道理,我听二爷的就是。”

    濯清说道:“过段时间我要去大同,给姑妈拜寿。可能还要去别的地方有公务,我希望你一直陪着我。家里留平儿,这样我放心。”

    香菱反身紧紧搂住濯清说道:“二爷对我可真好,二爷。。。你。。要了我吧。”

    濯清笑道:“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些。”

    香菱细若蚊呐道:“我不小了。。。”

    濯清轻声说道:“我不是说那个,我说年龄。”

    ……

    第二天早上,小蚊子送来秦关的信,士卒们上月已经启程回京,估计年前能到达都中。

    濯清想起一件事情,就让小蚊子去宁荣街贾府后面,找西廊下贾家五嫂子的儿子贾芸,带他来西府。

    不久,小蚊子带来一个容长脸的少年,长挑身材,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十分面善。

    那少年跪倒磕头道:“拜见王爷!”

    濯清说道:“我是你链二叔的朋友,不要太多礼,起来吧。”

    贾芸起身说道:“原是链二叔推荐我的!”

    濯清笑道:“我听他说你办事利落,聪明伶俐。我在长安城外有很多庄园,种植不少花草树木,你可以找各府的园子、大宅,帮他们种树或者卖树给他们。你卖成了再给我银子,一会你可以和我的长史李汉时联系。”

    贾芸大喜道:“敢不为王爷效命!”

    濯清说道:“你先把生意做起来,缺了本钱,或者什么困难,可以找李汉时。用心做,我以后还有更多的差事给你来做。”

    贾芸激动道:“王爷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妥。”

    濯清说道:“你认识一个叫倪二的人吗?”

    贾芸点头说道:“认识,他是我的街坊,绰号醉金刚。虽是一个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志管打降吃酒的市井泼皮,却颇有义侠之名。”

    濯清说道:“那你下次来的时候,把他一并带来。”

    贾芸答应后,濯清让小蚊子送他出府去了。

    濯清回到后院,三个丫头一起陪着他去看封氏,可巧妙玉也在紫菱洲。

    封氏曾在苏州居住多年,妙玉是苏州人,香菱、纸鸢也是苏州人,只是年幼被拐到扬州去的,只有平儿是跟着王熙凤在金陵长大。

    濯清笑道:“我今天来唱一首苏州小调,给大家听听,纸鸢来伴奏。”

    纸鸢拿了琵琶来,给濯清伴奏。

    濯清唱道:“杀鱼呀(上有啊),提刀(天堂),虾呀(下啊),鱼酥(有苏),啊…(杭)。。。”

    把妙玉在内的人都听得想家了,要么怎么说乡音难改,乡愁难忘呢。

    林妹妹也是苏州人,明日得闲要去看看她了,都好久不见了啊。

    第二日,濯清来到荣国府。

    从外面看起来果然比自己的西府要气派,但没有西府景色优美。另外随园并到西府后,面积已经不比荣国府小。

    还没打算走过去,忽然发现从侧门出来一行人,原来是薛蟠带着几个小厮。

    薛蟠看到濯清,一下就跑来了,说道:“哥哥,你咋才来看我啊?我都苦死了!”

    濯清笑道:“我前些时日很忙,今日得空不就过来了。你苦啥?”

    薛蟠说:“我和母亲、妹妹,还有薛蝌、宝琴,都住在荣国府的梨香院,这有门可以到街上。母亲非要我进贾府私塾学堂,读什么劳什子书。”

    濯清笑道:“那生意咋处理的?”

    薛蟠说道:“户部帐已经去销了,领了银钱。买了租了几家店铺,当铺、木材铺、成衣铺都开了。”

    濯清说道:“你们先把店铺开了,几处最好分在各门,我们合作的成衣铺,还要一段时间。薛蝌找的西洋的通译,事情咋样了?”

    薛蟠说道:“上次倒是听他说了下,联系了那个他妹妹,真真国的那个朋友,说写信答应了来,估计要段时间才能到。”

    濯清说道:“实在不行,先让人装扮成咱自己人,等到了都中,我再去鸿胪寺补办手续。”

    薛蟠说道:“我会和薛蝌说的。今天别谈生意了,咱哥俩去锦香苑喝酒行乐,我刚认识个叫云儿的,知趣的很。”

    说着就拉着濯清的手,拽着去锦香苑。

    濯清去看黛玉的愿望又一次落空了。

    锦香苑看起来非常豪华气派。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照得楼里楼外如白昼一般,并没有印象中的妓女,在门口拉客的情景,毕竟这是高级会所。

    濯清对薛蟠说道:“在外人面前你只叫我柳湘莲。知道我挂职锦衣卫的,都是大内太监或我身边的人,不足为外人道。只当我长得像北静郡王,切记切记。”

    薛蟠说道:“我从今只叫你二哥。”

    进得锦香苑,薛蟠驾轻就熟,直接让老鸨安排云儿来陪酒。

    濯清看那云儿虽是眉清目秀,只是五短身材,削肩平胸,三寸金莲,实在不是自己的菜。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第二十八章 知行合一致良知

    濯清在锦香苑并未呆多久,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次日,濯清再次来到贾府,终于见到贾政,贾政四十来岁的样子,脸清瘦美须眉,品貌端正。

    贾政见到濯清,就要参拜说道:“累蒙郡驾下临寒宅,荫生辈何以克当。”

    濯清赶紧扶住说道:“世交之谊,何出此言。再者与舅之外甥女已有婚约,一家人无须见外。”

    濯清十分谦逊地问贾政道:“哪一位是衔玉而生者?几次要见一见,都为凡务所阻。我今日来贵府,何不请来一会。”

    贾政听说,忙命人领贾宝玉前来。

    那宝玉素日就曾听得父兄、薛蟠、黛玉等说闲话时,赞水溶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

    每思相会,只是父亲拘束严密,无由得会,今见反来叫他,自是欢喜。一面走,一面早瞥见那濯清坐在椅子上。

    宝玉举目见濯清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衣带。

    宝玉忙抢上来参见,濯清连忙伸出手来挽住。

    只见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

    濯清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

    濯清又向贾政笑道:“令郎真乃眉目如画,前途不可限量。”

    贾政忙陪笑道:“犬子岂敢谬承金奖。赖蕃郡余祯,果如是言,亦荫生辈之幸矣。”

    濯清又道:“只是一件,令郎如是资质,想老太夫人,夫人辈自然钟爱极矣。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常到寒第。小王虽不才,令郎常去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

    贾政忙躬身答应。

    濯清笑道:“黛玉妹妹,她体弱多病,一别多日未见,甚为挂念,就让宝玉带我去探望。”

    贾政忙点头吩咐宝玉:“好生伺候郡驾,若有差池,仔细了你的皮。”

    宝玉说道:“刚才来时,林妹妹正好去了宝姐姐的梨香院。我带郡驾前去。”

    濯清说道:“都是自家人,刚才你父亲在不好造次。如今就不要客套,你叫我二哥,濯清都可以。”

    宝玉笑道:“只听林妹妹常说到你,怎么样的风流俊逸。如今见了二哥哥,才知道这世上确有如神仙之人。”

    濯清笑道:“我当日还和林妹妹说,要找几个志同道合之人,结个诗社,到时候宝兄弟可要参加。”

    宝玉高兴道:“我就知道二哥哥见识,不同一般凡夫俗子,果真如此。”

    说笑间,两人来到梨香院。

    果然黛玉、宝钗、宝琴都在,几人相见更是欣喜十分。

    黛玉今天穿的是白底红花长褙子,白色褙子上印的红色玉兰,内衬红裙上印的黑色玉兰,彼此对应。

    宝钗穿粉色圆领襦裙,领口绣着牡丹花,戴着一个金项圈下吊着一个金锁。

    宝琴穿的大红对襟袄裙,裙边衬着白绒,显得稚嫩可爱。

    黛玉见到濯清,眼圈微微一红,两人只对视一会,便已知心意,黛玉果然就不动声色了。

    宝钗则说道:“还没恭喜濯清哥哥,承袭王爵呢。”

    宝琴也说道:“没想到几月不见,濯清哥哥又长高了,还承了爵位,可喜可贺。”

    濯清说道:“也没啥可贺喜的,我家老王爷可是被削了爵。”

    宝钗转头对宝玉说道:“宝兄弟看濯清哥哥,仕途经济都游刃有余,你也该多读读书,多在仕途经济上下些功夫。”

    宝玉冷笑道:“林妹妹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原我这样的人不配和姐姐说话的。”

    黛玉心想:我只关心濯清哥哥,怎会在意你的想法?何况仕途经济他都擅长,何须我操心。

    宝钗见宝玉如此说,便越发觉得无趣来。

    濯清说道:“圣贤王阳明先生创立心学,提出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三个立心绝学。”

    黛玉捂嘴笑道:“你又来杜撰了,只听说过理学,何曾听过心学?”

    濯清说道:“世人都推崇理学,不知道心学罢了。何况八股取士考的是理学。”

    濯清继续说道:“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有理,心即理也。《孟子·尽心上》:‘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致良知就是将良知推致到世间万物,磨砺锻炼自己保持知行合一。“致”本身即是兼知兼行的过程,因而也就是自觉之知与推致知行合一的过程,“致良知”也就是知行合一。”

    宝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濯清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良知,这是与身俱来。只是你心受到了干扰,那心就不是真知。举个例子,宝玉内心和行为都不喜欢读经史子集,似乎表现得像知行合一,其实不是。他内心隐约知道,自己是家族的继承人,有责任消除家族隐患。但他逃避内心的想法,表现就不是知行合一。知而不能者,非真知也。”

    宝钗问道:“知之匪艰,行之惟艰,又该如何解释?”

    濯清说道:“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艰,行之惟艰’。”朱熹先生说‘格物致知’,只适合一种事物的理只能叫道理或规律。适合世间万物的才叫真理或公理。用阳明先生话说叫‘随物而格’。”

    黛玉笑道:“知道做不到就是不知道。”

    濯清笑道:“对,我们就是要做到心不受干扰,保持真心,用行动去保持知行合一。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濯清拍拍宝玉肩膀说道:“未必就要学经史子集。道理处处都有,能把学到的,体会到的,用到实际的事情上,才是大道。”

    宝玉阿呀一声,深躬道:“听二哥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宝琴笑道:“濯清哥哥若早这么说,我也就听懂了。”

    濯清笑道:“交朋友也是真心换真心。只要你细细体会,若对方不是真心,你就会发现,因为心所想,行有异,这也是知行合一。”

    宝钗听完,若有所思。

    黛玉听完,眼神发亮。

    濯清一生没有佩服几个人,太祖、王阳明、周丞相。

    一生伏首拜阳明。

第二十九章 芳气笼人是酒香

    濯清与几人说说笑笑,约定过段时日,到西府随园,观梅赏雪,结社作诗。

    濯清偷偷对黛玉说道:“我过几天要去大同看望姑妈,等回来估计快过年了,不如就等过了正月,让老太妃来接你回西府。”

    黛玉眼中含泪点头道:“外祖母对我虽好。可贾府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总比不得西府自在,也能时常见到哥哥。”

    等濯清回到府里,都已经是下午了。

    有仆人来回报,蒋玉菡在门外等着见濯清。

    濯清说道:“下次他来直接带进来。”

    蒋玉菡施礼落座后,说道:“我最近把跟我学戏的小子们,都派出去了,收到很多情报。”说完给了濯清一个信封,里面记录了很多最新的情报。

    濯清笑道:“没想到师弟这么快就打开局面了。”

    蒋玉菡也笑道:“那些权贵之家恣意妄为,府里根本就是筛子,随便打听打听,也有一大推情报。只有一条,是汇集义忠郡王所在郑家庄和宁国府两边的情况,得出的重要情报,我必须当面告诉师兄。”

    濯清示意他继续说。

    蒋玉菡说道:“当年义忠亲王老千岁,在当太子第一次被废的时候,有一个养在外府的女儿,并未在宗人府登记落册。也许因为老千岁怕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保全其中一个女儿的命。而这个女儿就是现在的义忠郡王的妹妹。”

    濯清说道:“这我也略有耳闻,上次我三弟和冯紫英吃饭,也曾听说了一字半句。这事太上皇大约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这事绝不能让皇上知道了。”

    蒋玉菡说道:“我在宁国府认识一个人叫贾蔷,他是宁国府嫡亲玄孙,专门负责联系戏班去府上唱戏。他从小给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抱养,而那贾珍的独子贾蓉,最近娶妻了。娶的那妻子是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女儿,从七八岁起却是养在宁国府。但听说那秦氏不是秦业亲生的,而是从养生堂抱养的。”

    濯清想:原来秦可卿是“公主”,难怪后来出事。

    濯清便问蒋玉菡:“贾蔷如何告诉你如此机密之事。”

    蒋玉菡脸色通红道:“这事宁国府上下皆知,只是贾蔷知道更详细真切。那贾珍似乎对他异常疼爱。而且他还说那秦氏似乎一个人住,贾蓉倒相敬如宾,贾珍却时常出入。我看他言语不甚清楚,应该还有所隐瞒。”

    看蒋玉菡脸红,濯清心下了然,便说道:“这事你办得不错,远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你挺适合这个事,这次事情若核实,我给你升为总旗。”

    蒋玉菡说道:“为了师兄,蒋玉菡粉身碎骨都不怕,何况这本就是我擅长的。”

    濯清拍拍他肩膀说道:“师弟还是安全为上,不必太过急躁。”

    蒋玉菡脸又一红说道:“巧合的是,贾珍的续弦尤氏,偏是我们上次去唱戏那户人家的大姑娘,这次在府里看到我,约我后日去府上唱戏。还特地吩咐我,带你一起去。可我听贾蔷说,后日,他和贾珍父子去东郊打猎赌博,当日不回。我想这是个机会,正好探听下那秦氏,是不是那老千岁的女儿。”

    濯清一想,这可是个大坑,弄不好自己也得滑进去。可如果不去的话,四王八公说到底,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老王爷被禁足,不也是皇上怕四王八公影响力过大。

    濯清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后日我们都穿戏服,扮花旦进去,着男装我怕贾府有人认出我来。”

    蒋玉菡一听,高兴起来,激动道:“好久没看师兄花旦装扮了,那我们这一次就排《西厢记》,我扮红娘,师兄扮莺莺。”

    濯清笑骂道:“快滚!”

    蒋玉菡乐得屁颠屁颠的走了。

    晚上是平儿值夜伺侯,濯清说道:“明儿晚上我去北郊庄园睡,后日陪我师弟去玩,不必派人跟着,也不要寻我,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平儿答应一声,暖好床起身要下来,给濯清睡。

    濯清连忙按住她肩膀,说道:“这大冷天的,别出被窝了,小心冻着,就在床上睡吧。”

    平儿俏脸一红,让濯清躺在里面,自己在外面,方便照顾濯清喝茶起夜。

    濯清轻轻搂住平儿,平儿也不扭捏,任他抱着。

    濯清不一会便睡着了,平儿暗自觉得好笑,他还是个孩子啊,不过倒是个体贴人的孩子。

    第三日早晨,宁国府派人用轿子去北郊接了蒋玉菡和濯清。

    濯清、蒋玉菡穿了女装,濯清担心被人认出来,稍微化了点妆。只是涂了点粉,搽了胭脂,画了眉毛。整个人气质就不同了,用高领子挡住喉结,根本毫无破绽。蒋玉菡看着虽妩媚,却不如濯清五官俊美。怎么看轿子里两人都是大美女,谁知道竟是两条汉子。

    戏台在宁国府后花园,会芳园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澈湍,篱落飘香;暖日当喧,又添蛩语。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则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今天贾珍几个去打猎赌博,尤氏对秦可卿说,只请了琪官蒋玉菡和柳湘莲,两人来唱戏,就不必喊荣国府老太太、太太她们来了。秦可卿也正无聊,便和尤氏一起坐在会芳园戏台下亭子里,只听到:

    柳湘莲:【皂罗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蒋玉菡:【好姐姐】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那荼蘼外烟丝醉软,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

    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两人穿得昆曲戏服华美,妆容秀丽,举止优美娇俏,唱腔悠扬甜美,唱词清新雅丽。

    秦可卿和尤氏听得看得都有点沉醉,尤氏是知道那美娇娘乃男儿身的,便偷偷地小声对秦可卿说道:“那两个花旦都是小生,一会把丫头支开,我们与他们一起喝酒。”

第三十章 春梦飞花逐水流

    秦可卿心下一动,脸色红润迟疑一会道:“全凭婆婆安排。”

    濯清、蒋玉菡唱完后,丫头瑞珠、宝珠就领着他们到天香楼。

    濯清看到大门两边一幅对联: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濯清便想起两句诗歌,于是吟道:“冷露无声湿桂花,明月天香云外飘。”

    秦可卿听到濯清吟的诗,笑道:“没想到湘莲弟弟竟有如此才华,我倒是错了。”

    尤氏让宝珠、瑞珠守着院门、自己的丫头兴儿、喜儿守着一楼门口。带蒋、柳二人来到二楼,酒席早已摆好。

    只见那秦可卿生的袅娜纤巧,看着温柔和平。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如斯之美也!

    秦可卿头簪金凤钗,身穿粉色对襟袄裙,里面衬的是鹅黄色底裙。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

    四人分别落座,濯清左边坐着尤氏,右边坐的秦可卿,蒋玉菡坐在尤氏的右边。

    秦可卿想给三人斟酒,蒋玉菡却主动给尤氏斟酒,秦可卿于是给濯清斟满,自己又斟满酒杯。

    尤氏笑道:“没想到上月才看到两位的戏,今儿又能看到,日后须多来唱几出。”

    蒋玉菡陪笑道:“但凭大奶奶吩咐,无不从命。”

    秦可卿问濯清:“我听说你不是戏班里,为啥还来串戏?”

    濯清说道:“世人都说戏子低贱,可也不是他自己选的。他们不过是活命糊口的手段,而我却是喜欢演戏,可以扮演别人的身份,体会别人的生活,理解别人的痛苦。”

    蒋玉菡听到此话已经泪流满面。秦可卿听了也动容,流下泪来。她何尝不是出演不属于自己的身份,既生在帝王家,却要去演一个孤儿。

    尤氏也有些感动道:“没想到湘莲如此心性,令人佩服。”

    濯清抱歉道:“不过将心比心罢了。”

    蒋玉菡举杯说道:“师兄好一个将心比心,当浮一大白!”说完一口喝掉整杯。

    另三人便也喝掉整杯,秦可卿看濯清的眼神里充满温柔。

    秦可卿细声问道:“湘莲弟弟可有婚配?若无婚配,我婆婆有两个天仙一样的妹妹,可以说与弟弟。”

    蒋玉菡笑道:“上月唱戏时见过,确实是两个美人。”

    尤氏偷偷掐了下濯清,笑道:“湘莲还骗我那妹妹,明明写了两首诗,说是地址,害得我那三妹在家哭了几天,后来我说,定帮她找到湘莲才罢休。”

    秦可卿轻笑道:“原来弟弟也是不老实的人,骗人家小姑娘。情债可难还哦!”说完乘人不注意也轻轻地掐了下濯清。

    濯清感到了无奈又甜蜜的烦恼,有负担又有些小得意,只得举杯频频敬尤氏和秦可卿。

    蒋玉菡因听了师兄的将心比心,感怀身世,又被尤氏、秦可卿敬了十数杯,不知不觉就已醉趴在桌上了。

    尤氏没有办法,只得喊兴儿、喜儿一起,搀扶蒋玉菡到客房里睡觉。等她安置好蒋玉菡,酒桌上已经不见了人影,原来秦可卿引濯清去她卧室休息去了,尤氏不禁暗暗跺脚,懊悔不已。

    濯清跟着秦可卿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

    濯清觉得眼饧骨软,心想:“好香!”

    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濯清笑道说:“这里竟如此雅静!”

    秦氏亦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

    濯清有些醉意地看秦可卿,只觉得她蹁跹袅娜,端的与人不同。

    尤如有赋言: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但闻一缕幽香,竟不知其所焚何物。

    濯清遂不禁相问。

    秦可卿笑道:“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

    那濯清恍恍惚惚,未免有儿女之事,难以尽述。

    至次日,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可卿难解难分。

    海棠枝上流莺语,杨柳堤边醉客眠。

    飘飘悠悠之时,突然濯清看到太上皇冷笑道:“你知法犯法,竟然和废太子之女有私情,罪不容恕,来人把水溶拖出去斩了!”

    吓得濯清汗下如雨,一面失声喊叫:“可卿救我!”

    却说秦氏正在房外嘱咐宝珠、瑞珠泡茶,忽听濯清在梦中唤他的小名,因纳闷道:“我的小名这里从没人知道的,他如何知道,在梦里叫出来?”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濯清坐了起来,也不知道哪是梦哪是真?难道那个香有问题?不过醒来后神清气爽,没有宿醉后的头疼。

    洗漱用完早餐后,还是花旦装扮。蒋玉菡也已经在楼下等濯清,

    尤氏幽怨地看着濯清,轻轻在他耳边说道:“昨儿休息的不错吧?过几日再来?”

    濯清轻声说道:“我也不像师弟那么方便,不能随意出入家中府邸。”

    尤氏笑道:“那我去随园寻你。”

    这时秦可卿走过来,眼神轻轻一瞟,地对濯清说道:“若有空,可常来府里坐坐,不唱戏喝喝茶也是好的。”

    濯清和蒋玉菡答应后,出门坐轿回北郊庄园。

第三十一章 龙潭云出千岩雨

    柳家庄园,是北郊最大的庄园之一。因为有部分是柳家,还有一部分是北静郡王府的。

    蒋玉菡对濯清说道:“我昨儿装醉后,晚上偷偷地溜出去。发现尤氏并未回贾珍屋里去,在天香楼一楼客房睡了。天赐良机,我便去贾珍房里搜了一遍。”

    濯清说道:“有什么发现?”

    蒋玉菡笑道:“果然发现贾珍与一个叫张友士的人通信,信里都是些生病药方之事。但奇怪的是,贾珍为何老生病?其次我唱戏之人,经常在外奔波,也经常拿方抓药。可我看其中有个药方有些古怪,我便记下来了,信还放在原处未动。”

    濯清说道:“哪几味药?”

    蒋玉菡列举道:“黄芪、党参、茯苓、熟地、炮附子、炙甘草、炒白芍、当归、法半夏、陈皮、乌药、炒白术、木香、川芎、柴胡、枳壳、防风、川朴。”

    濯清说道:“拿笔写下来,这表面看像是治女人气血两虚的药方。”

    蒋玉菡抄写下来后,濯清拿着单子沉思片刻。

    濯清突然说道:“我明白了,第一个药材首字对后个药材后字。连起来就是:黄参茯地炮,炙芍当半夏,陈药白术木芎,柴壳风朴。意思就是皇上伏地炮,至少等半夏,臣要百数木弓,才可反扑!”

    蒋玉菡一拍大腿,惊喜道:“啊呀!我怎么没想到,只是直觉,觉得男人问女人生病药方,不太合常理。师兄果然神人也!”

    随后又担心道:“师兄,他们这是要谋反啊?”

    濯清说道:“这事你别管了,你还按原来的计划执行,再找些人手,若缺钱就找李伯,他会告诉我的。”

    蒋玉菡说道:“是!师兄!暂时不缺。”

    濯清与蒋玉菡又再商讨了半日。包括后续潜伏人员安排,收买各府下人的情报的具体细节。

    濯清吃过午饭刚回到府里,三桂子来说,贾芸带着一个人来见王爷。

    濯清让人把贾芸等人请进来,贾芸和那人看到濯清便磕头行礼。

    濯清说道:“不用行大礼,坐吧。”

    贾芸高兴地说:“托王爷之福,已经有多个府邸问我买树买花。还接了几个花园的种植的活。”

    又指着带来的那人说道:“这是王爷让我找的倪二哥。”

    濯清看那倪二,长得并不高,但很壮实,圆圆的大脸,显得眼睛就更小了,穿了青色丝绸圆领袍衫。看着就像泼皮无赖的样子。

    濯清说道:“我素闻倪二哥义侠之名,今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那倪二也是见过几次世面的人,虽然还没见过什么王爷,倒也不是非常打怵,陪笑道:“那都是江湖朋友抬爱,在您王爷面前不敢称二哥,叫我倪二就行。”

    濯清说道:“我现挂职锦衣卫镇抚使,我让你在东市奴隶市场帮我盯着各个人贩子。凡有各家王爷国公大臣家被赶出来的仆人,所有的人都先不要卖,先送到贾芸那庄园里,细细审问,当然也别被仆人诬告所迷惑。这些仆人大多知道些秘密。”

    濯清感觉说的嘴有点干,喝了口茶。

    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各领小旗之职,召有用的人越多,将来授总旗,百户都不是不可能的事。若钱财不够都可以来找我。贾芸在种花植树时候也可以打听情报。每周把情报汇总过来一次,我若不在,交给长史李汉时。另外有什么丫头被贾府赶出来的,都可以送到平儿这来,她知道哪些该留。这事你和贾芸千万要保密,不要因此丢了性命。”

    贾芸、倪二听得,大冷天额头直冒汗,连忙遵命出府去了。

    濯清才打算回后院调戏下香菱,让她按摩按摩放松一下。

    李汉时又来通报说贾琏带了一个人来了。濯清没办法让人领进来。

    贾琏和那人拜见,濯清连忙扶起贾琏,说道:“琏二哥下次来不用这么客气,自己人。”

    贾琏这才平身说道:“这是我家老仆人赖嬷嬷之子赖尚荣,特地要跟我来,拜见王爷。”

    赖尚荣鞠躬说道:“小的今日有福才能得见王爷。蒙贾府恩典,捐了前程,目前在金陵六合县做知县。”

    贾蓉说:“金陵毕竟离都中太远,所以家父想托王爷帮忙,看能不能活动活动?”

    李汉时偷偷在濯清耳边说:“送来一万两银子,我没收,还在门房放着呢!”

    濯清笑道:“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银子不用给,我前儿听说蓝田县有了个缺,我帮你打招呼,成不成看造化。我只听说你家有个小丫头十岁多,长得风流灵巧,眉眼儿有点像林妹妹,口齿伶俐,针线活尤擅长。”

    贾琏笑道:“对对对!是有这么个丫头。我想起来了,上次赖嬷嬷带来看老太太,老太太一眼相中了,现在正在老太太屋里呢。我怎么没想起来,你正好缺丫头服侍呢,这事不难,我回头禀告老太太给你把人送来。”

    赖尚荣松了一口气,这王爷爱好女色,不要银子,省了一大笔银子,好事好事。

    两人出得西府后,赖尚荣问贾琏:“这王爷这么好色?给钱不要?一万两银子够买多少个小丫头了?”

    贾琏笑道:“你不懂!他和我表妹林黛玉定了亲,可我妹妹尚小,身体又不是非常好。老太妃催他纳妾,买丫头。上次他问我把平儿要去了,他只要他看得顺眼的,我后来又送来几个绝色的丫头,他都没要。”

    赖尚荣摇摇头说道:“倒是个怪脾气。”

    贾琏笑道:“没得让你省了银子还说人不是,走!请我喝酒去。”

    濯清终于回到内院,得偿所愿的让香菱、纸鸢轮流帮按摩肌肉,放松放松。

    晚上,又轮到平儿值夜,濯清说道:“我让贾芸、倪二盯着贾府,若有受了委屈被赶出来的小丫头,你收留一下。品行不好的就不要了,我们家也没有余粮。”

    平儿又有点感动又有点好笑道:“二爷倒是个怜香惜玉的,没事咱们院子大,多少小丫头都装得下,也花不了几个钱。”

    濯清说:“明儿我就去大同了,府里就你帮忙照看,你多费心。”说着握住了平儿的手。

    又说道:“手咋这么凉,也不多穿点。”

    平儿感动地泪流满面,柔声说道:“香菱、纸鸢老说遇到你才过上了好日子,我何尝不是?以前提心吊胆地,半夜睡觉都半睁着眼。现在你把家都交给我,我是真正苦尽甘来。”

    濯清也被平儿的话打动了,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次日天明,先去东府跟老王爷、老太妃道别。带上了给姑父姑母的贺礼,马匹套上马车。

    濯清的马车和别人有所不同,他让工匠在车厢下,安装了厚厚的六层有弧度的钢片,做成的减震簧片。这舒适度明显提高很多,另外还做了些减震簧片,既然可靠性没保证,那就带着工匠,可以随时更换减震簧片,就是这么任性,不差钱。

    纸鸢也想跟着濯清、香菱一起去,看着她快哭了的样子,濯清只好说一起去吧。纸鸢立马就喜笑颜开,拿起早已打包好的包袱,上了马车。

    濯清摇摇头,都是影后,妥妥的。长安套路深,我要去大同。

第三十二章 雪飞风冷夜关城

    濯清一路都是一半骑马,一半坐马车。

    骑马是锻炼身体和磨砺性格,骑马久了是很累的。但是未来说不定要打仗,到时候不说带头冲锋陷阵,身体总要跟得上急行军。

    坐马车除了休息,陪陪两个丫头之外,就在思考贾珍的暗语药方。

    贾珍收留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女儿,义忠郡王不满父亲被废,囚禁郑家庄,勾联各方,意图谋害皇帝,贾珍必然是在暗中提供了帮助。还充当了秦可卿和义忠郡王之间的联络员。

    要说皇上平日都在宫里,只有春秋两季会去潢海铁网山围猎。冬天有时会在骊山华清池。

    那半夏,也就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这个时间皇帝会出宫吗?

    那夏就不是指季节,而是指约数,是指时间,半夏就是春天这次围猎是来不及了,至少得下半年秋狝,或者明年的春蒐。

    秋狝出动规模大,可乘之机不多。而明年的春蒐就是好时间,而且好的弓箭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秦可卿真是一个“雷”,弄不好就得粉身碎骨啊。

    可若是见死不救,一是四王八公会被清洗,至少忠顺亲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二是贾家首当其冲,那多少会牵连到林妹妹。三是也不知道秦可卿有没有和自己有肌肤之亲,就算没有也不忍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就是悲剧了。我就是来拯救美女的,人长得帅就算了,还能力大,所以责任就大,我有什么办法呢。

    不管怎样,至少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濯清这么一想,心下安定不少。

    这天,濯清终于来到大同这座边关重镇。

    南门前有两座瓮城,第一道门是永和门,而且瓮城是用的棱堡,这有点出乎濯清的意料,看来咱们九边守城还是善于学习的。

    进入后第二道翁城门是文昌阁。翁城里有箭楼,南门城还有箭楼,城门口还有棱堡、挡墙。棱堡是不规则的多边形,你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被多个方向攻击。

    真是密不透风的军事要塞,这要是想打下这样的城堡,得多少兵力,除非出了内奸,否则真的难以攻破。

    自己有锦衣卫的腰牌,自然是无人敢拦,直接到达大同城东北角,总镇署旁的李府。

    一听门子跑来说是表少爷来了,李府管家立刻跑着出来,把濯清引进府里。

    这是夫人的心头肉啊,谁敢怠慢。

    濯清笑道:“王管家慌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来。”

    王管家笑着说:“二爷,我们奶奶今天都问了多少次了,二爷来了没?都盼着你呢。”

    这时候一个四十岁不到的女子从客厅走出来。

    她头戴简单的玉发钗,也没有簪花,身穿淡蓝色对襟袄裙,内衬深蓝色底裙。淡妆素抹,正微笑着看着濯清。

    濯清赶紧上去拜见姑母柳慧,柳慧赶紧拉着濯清的手,笑道:“清儿长高好多,都快比姑母高大半个头了。怎么才到,等你好久了。”

    濯清笑道:“最近俗事颇多,耽搁了,这不是紧赶慢赶,总算没错过姑母寿辰。”

    柳慧一直面含微笑道:“我听你信上说,你与林如海的闺女定了亲?”

    濯清说道:“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生有幸。”

    柳慧哈哈一笑,打了濯清一下,笑骂道:“你这孩子,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柳慧又说道:“可是听说她身体不好,年龄又小。你不知道姑妈有多急?这柳家嫡子的身份,被你那不要脸的老王爷,又要回去了。我不管,太上皇也答应的,你的嫡长子得姓柳。”

    濯清笑道:“当然当然,一定谨遵姑母之命。”

    柳慧笑骂道:“当然你个头,你找个那么小的姑娘,啥时候才能有子嗣?你水家等得起,我柳家可等不及。我告诉你说,你可别拿庶子来打发我,我不依,到时候闹到太上皇、皇上面前,我也不会松口。”

    濯清哭笑不得道:“姑母,这也不是买菜啊,看对眼了,也没想那么多,总想着我还小。”

    柳慧眉毛一挑:“别给我装傻充嫩,你还小,都快十六了,你家老王爷有你这么大,你大哥水渊都出生了。”

    柳慧一本正经地说道:“实在不行,就以柳家的名义先娶一房媳妇。那个林妹妹就留给你水家做王妃。”

    柳慧继续道:“嫁到我们柳家来,那些大家闺秀还不乐意?怎么也是书香门第,林如海探花就了不起吗?你父亲柳明那可是榜眼,梅翰林不是背后搞那些小动作,这状元该是你父亲的!”

    柳慧眼中含泪说道:“你家老王爷为啥和我大哥柳明关系好?就是因为他知道我大哥有学问,有真本事。又是表兄弟,又是姐妹嫁兄弟。如今水家人丁兴旺,我柳家一个都没有了。”

    柳慧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濯清安慰道:“姑母,柳家还有我嘛,回头我遇到合适的姑娘,就娶回来当柳家媳妇。”

    柳慧立刻就止住了悲声,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说你挑女孩的眼光真不行,你得挑屁股大的才好生养,我们大同就有很多漂亮女子,过几天姑母带你挨家去拜访。。。”

    濯清心里道:MMP,又是影后,你咋不去演电影呢?又上当了,殷素素说的没错,越漂亮的女人的话越不能相信。

    柳慧把濯清他们按排进西院。

    早就让仆人收拾好的西院,虽然不大,但还是很舒适。暖炕暖阁都让人感受到春天一般的温暖。

    这就是所谓的: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小蚊子偷偷地来找濯清,带来一个人,王府的门客吴世来。

    这吴世来四十多岁,中了秀才后一直没能中举。留在李府当了一个门客,也是南山打过狼,北山打过虎,苞米地抓过刺猬的主。

    吴世来笑着对濯清说道:“二爷,你上次来大同都是两年前了,身量见长,越发挺拔了。”

    濯清笑道:“吴先生,有话直说,有何见教?”

    吴世来连连摆手道:“怎敢怎敢,只是哥儿现在长大了,也该出门见识见识。这大同有三宝,二爷知道吗?”

    濯清问道:“哪三宝?”

    吴世来笑道:“大同三宝:婆姨、火锅、皮毛。”

    濯清说道:“火锅、皮毛我知道,这婆姨是啥?”

    吴世来猥琐的笑道:“咱中原有四美:扬州瘦马、大同婆姨、泰山姑子、西湖船娘。”

    吴世来继续说道:“要说真的好还得咱大同婆姨,美其名曰:重门叠户!”

    吴世来又说道:“第一重门的联曰‘鸟宿林边树,僧敲月下门’,匾曰‘别有洞天’;第二重门联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匾曰‘渐入佳境’。第三重门联曰‘云无心兮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匾曰‘极乐深处’。。。”

    濯清打断道:“你们大同怎么老跟瓮过不去呢,外有瓮城,内有瓮功。”

    小蚊子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便问道:“二爷,什么瓮?”

    “什么什么瓮?”

    “瓮瓮瓮啊!”

    “什么嗡嗡嗡!”

第三十三章 纵死犹闻侠骨香

    李鸿远最近几年连升两级,刚升大同守备不到两年,又升为大同节度使。

    濯清对这姑父还是很钦佩的。在九边将军里,李鸿远是比较特别的一个,他不苛扣士卒饷银,领空饷相对别的将领少很多。士兵也相对训练有素。

    李鸿远见到濯清还是很开心的。自己夫人的娘家柳家,唯一的血脉,夫人重视,他肯定也重视。

    另外濯清刚袭了王爵,却依然以子侄身份自居,丝毫不见倨傲。

    濯清提出要去军营看看,李鸿远欣然答应。

    边军战斗力比起京营、督营、标营那要强得多。

    濯清发现骑兵占不小的比重,其次是神机营,除前装火绳枪外,配有大中小各类火炮。小炮有神机炮、威远大将军炮、子母炮,大炮有神威无敌大将军炮,重炮就是武成永固大将军炮。

    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太笨重,重有六千斤到八千斤,适合守城。不便野战使用,可用的还是神威无敌大将军炮。

    濯清问李鸿远道:“姑父,神威无敌大将军炮重量尺寸多少?射程如何?”

    李鸿远笑道:“该炮重二千三百斤余,炮身长七尺六寸,炮口内径三寸。最远射程五百步左右。”

    濯清看那炮是筒形炮身,前细后粗,上面有五道箍,两侧有耳,尾部有球冠。炮口与底部正上方有“星“、“斗“供瞄准用。火门为长方形,炮放置在木制炮车上,可以由骡马牵引。

    濯清又问:“火炮所用弹药几何?”

    李鸿远答道:“每次发射装填三到四斤火药,炮弹重六到八斤。”

    濯清又问道:“那一万人能配多少火炮?”

    李鸿远答道:“神机炮一百门,子母炮九门,威远大将军炮四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两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一门。”

    濯清笑道:“我宁可不要永固,多几门神威。”

    两人登上控军台,看着远处,山峦隐约,北风吹来,黄襕赤火焰间彩五星旗随风飘扬,木星青质,火星赤质,土星黄质,金星白质,水星黑质。

    濯清说道:“我曾听说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姑父的五星军必定名耀东方,威震华夏。”

    李鸿远哈哈大笑道:“濯清你也信这个?不过我看北方罗刹国虎视眈眈,准葛尔狼子野心,一直侵扰喀尔喀部,未来西北一战不可避免,只有彻底打败了准葛尔部,才有西北境的安定。”

    濯清说道:“对准葛尔取胜关键就在后勤。”

    李鸿远不禁仔细打量了濯清一番,赞叹道:“濯清虽然年幼,已经知晓兵法,将来在军中多多磨砺,成就必在我之上!”

    李鸿远又补充道:“年轻一辈与我谈兵法,都是谈用什么计谋、战术,如何排兵布阵,武器装备优劣。谈战法计谋,不谈后勤,便是无本之源,纸上谈兵尔!”

    濯清说道:“姑父谬赞,只是自古以来大家都觉得李广将军厉害,为李广难封喊冤。我却觉得他非良将,个人武力再高也无用。统率力太弱,带兵出征迷路,这都是他作为将领不合格之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说的对,哪怕你天天和士兵同吃同住,不能带领大家夺得胜利,就是庸将!”

    李鸿远顿时高兴不已,拍拍濯清肩膀说道:“濯清说的没错,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只是霍去病用兵在奇,卫青用兵在正,一正一奇不可偏颇。”

    濯清深躬道:“多谢姑父教诲!”

    李鸿远拉着濯清的手说道:“今日高兴,回去多喝几杯,正好算给你接风。”

    此后几天,濯清为了躲开姑母。就怕她介绍哪家闺秀,又或是什么守备的女儿。

    干脆天天蹲在军营里。倒是认识不少将领,基层军官。也熟悉了军营里的方方面面。小到如何做饭,大到如何扎营,他都感兴趣。大家也都比较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世家子弟。

    濯清发现人才就两眼放光,其中有个人叫戴亮,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后来打听,听说他擅长制枪造炮。因得罪了忠顺亲王,由兵部主事被贬为总旗到大同来戍边。

    濯清立马就和他攀谈起来。

    濯清说西洋有种枪叫燧发枪,不要火绳,击石发火,不惧风雨。

    戴亮说:“这枪我知道,前朝其实已经仿制出来了,只是击发成功十无四五,未成气候。现在仿制更易尔,只恐朝廷看重骑射罢了,不拨钱粮制造。”

    濯清大喜道:“那戴先生就随我去都中,就先挂名到锦衣卫南镇抚司下,我回头跟陆丰顺打个招呼。”

    戴亮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濯清,心想:锦衣卫你家开的啊,一句话就能进去?我戴罪之身,这么容易脱身,我还忧郁个屁!可这少年又是节度使的外甥,可不好直接怼他。

    濯清丝毫不以为意,还在说:“我听说西洋还有在枪膛里划线,叫线膛枪,有一种划螺旋线的射程更远。”

    戴亮一听就知道,这世家子弟不是在胡说,立刻正色道:“直线膛我知道,这螺旋线是啥?”

    濯清画给他看,说道:“听说这样子弹会轨迹会更稳定。”

    两人越说越投机,又说起定装弹药包,又谈起三段射,商量着怎么改进战术,使得神机营火力更猛烈更持久,后勤如何保障,火药最佳比例什么。

    两人不知不觉谈了一夜。

    濯清朗声道:“当今天下,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天下。北有罗刹,西有准葛尔,东有佛朗机、和兰。为将者必须未雨绸缪,马放南山后果不堪设想。”

    濯清忍不住站起来大声说道:“我虽为少年,可霍去病十七岁便已经是嫖姚校尉,勇冠全军,封冠军侯。你我有生之年,焉知不能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少年强则国强!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由于声音太大,其他左右营房的军官都听到了濯清的豪言壮语,不禁为之叫好。

    戴亮不禁也热血沸腾,他已经三十几岁了,再蹉跎下去,真的就枉自嗟呀了。

    戴亮鞠躬问濯清:“好一个少年强则国强!不知濯清有何办法调我回都中?”

第三十四章 马蹄踏得夕阳碎

    濯清笑道:“不用担心,过得几日你便知晓。”

    濯清对戴亮说道:“我已经让人从濠镜澳买了一批枪械,去年在江南已经使用,效果不错。等他们回来后就可以仿制。不过制造技艺、钢铁原料这些要再提高非一朝一夕之功。我们可以先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先易后难嘛!”

    戴亮点头称是,两人一点也不见熬通宵的疲态。

    这时小蚊子找到濯清,说柳慧发火了,让濯清赶紧回去,今天都要请寿宴,还没见他人影。

    濯清一拍脑袋,都把这茬给忘了。赶紧跟小蚊子打马回府。

    柳慧对濯清的行为大为不满,濯清也只有插科打诨,赔礼道歉才勉强过关。

    柳慧无奈说道:“现在的大家闺秀都是以瘦为美,我看了几家也不甚满意,那些将领之女,又过于粗鄙。姑母现在也头疼啊!”

    濯清笑道:“姑母,岂不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缘分来了,自然就来了,何必强求?!”

    濯清说道:“有件事一直未和姑父说,等姑父来了一起商量一下。”

    柳慧让人去把李鸿远喊来了,李鸿远正在做晚上客人来赴宴的准备工作,也只好到后院来了。

    濯清等姑父落座后,把截获贾珍与义忠郡王的秘信一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鸿远大吃一惊,脸色肃然道:“这事可不得了,瞒不住上面啊!”

    柳慧也担忧道:“清儿,这可不是闹着玩,你可不能自不量力捂盖子。”

    濯清说道:“我打算回都中后,先去找太上皇说明此事。让他给我临机处理此事的权利,把主动权拿在手上。总好过让忠顺亲王那伙人落井下石。”

    李鸿远点头道:“你这样做是对的,需要姑父帮什么忙?”

    濯清说道:“我需要一千骑射俱佳的士兵。”

    李鸿远摇头说道:“九边调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人虽不多,可是手续繁琐,也未必能成。”

    濯清说道:“那有没有不是士兵,但骑射同样俱佳的人呢?我招募过来也好。”

    李鸿远想了一会,突然说道:“大同北辉腾锡勒草原,有支部落,乃是锡伯部落分支。他们骑射都是上乘,几十年前,因为遭受准葛尔袭击,迁徙到大同外围。现在很多人,汉话已经能够流利地交流。其首领今日也会来赴宴,到时候与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许能成。”

    图克色里.涂木尔奇是锡伯部落首领,他的部落只有一万多人。而大同士卒不含辅兵,就有两万人。正二品节度使李鸿远的夫人过生日,在大同那就是大事。所以他也带来几匹好马,几十只羊来祝贺。

    以前这样的宴会,他都是边缘人物。今天晚宴结束,准备告别的时候,却被李鸿远热情地挽留了。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李鸿远身边站着一个少年,那少年身材高挑,看起来有七尺六寸,眉眼如墨画,身形挺拔。只是肤白唇红,显得有点过于秀美。

    李鸿远笑道:“台吉如此客气,鸿远实在过意不去啊。”

    图克色里.涂木尔奇也笑道:“李将军,锡伯部落分散在各处,我们这一支承蒙将军关照,近些年来日子一直很安静,一点小礼实在当不得什么。”

    李鸿远指着濯清说道:“这是我外甥柳濯清。”

    又对濯清说道:“濯清快来见过图克色里台吉。”

    濯清上前施礼,图克色里.涂木尔奇也还了礼。

    宾主入座后,丫头把泡好的茶端上来,李鸿远说道:“我外甥其实亦是北静郡王,他有件事想和台吉商量。”

    听得图克色里.涂木尔奇听得吓了一跳。

    濯清就把想借兵一事说了下,濯清说道:“刚才不说自己身份表明,是因为人多眼杂。我借兵的目的一个是骑兵反应快速、机动灵活;另外是你们都是牧民,具有欺骗性,可以更好地不让叛军发现;三是调动起来方便,不像边军那么繁琐。”

    图克色里.涂木尔奇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又看了看濯清才说道:“郡王爷、李将军,此事非同一般,我需要回部落和部落长老商量,若是郡王肯屈驾前去,以郡王的口才,必定能解释的更清楚,那样也许把握更大些。”

    李鸿远明显觉得这个提议太冒险,想拒绝图克色里。

    濯清却在这个时候说道:“好!正好我也想去领略下草原的风景。”

    李鸿远忍不住丢了个白眼过去,冬天草原有个屁的风景。你以为在大同睡火炕呢,冻不死你。

    图克色里.涂木尔奇一拍巴掌说道:“好!郡王果然快人快语,办事利落。那我们明日一早出发,我先告辞了。”

    李鸿远送走客人后,埋怨濯清道:“你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濯清笑道:“人做事总要有原因,他若对付我,能得到什么?天下熙熙攘攘,无非名利二字。我能带给他名利,他还害我,岂不是傻?”

    李鸿远说:“他们毕竟是游牧部落,不是汉人。”

    濯清大笑道:“哪里都有好人,哪里都有坏人。汉人也有汉奸,游牧部落亦有英雄。我看人,不看民族。”

    李鸿远看濯清意志坚定,也就罢了,特地吩咐选五十个骑射出众的士卒,一人双马,明天护卫濯清前去辉腾锡勒草原。

    次日,两边百十人的骑兵一起向草原进发。

    濯清骑得是太上皇送他的俊马,西域天马,也就是伊犁马,个头比蒙古马更高大。

    濯清这匹黑马是优中选优的好马,虽然不是汗血宝马,也是御马里的佼佼者。

    大家都是一人双马,濯清还有一匹是白色伊犁马。濯清亲切叫它们黑白双煞。

    等快马加鞭到达草原部落时候,已经是太阳西下。

    红色的晚霞映着枯黄的草原,边上的湖泊波光粼粼。

    濯清忍不住唱起来:

    啊。。。哦吼哦吼哦吼。。。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马儿跑

    挥动鞭儿响四方

    百鸟儿齐飞翔

    要是有人来问我

    这是什么地方

    我就骄傲地告诉他

    这是我的家乡

    ……

    这时候一个扎着辫子的少女,上面有五颜六色的辫绳,穿着杏色长旗袍裙,长及脚面,上身穿一个青蓝色马甲,下身穿青色的长裤,脚上蹬着马靴。大大的眼睛,皮肤虽然不是很白,但看起来很健康。

    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

第三十五章 陌野契阔载驱驰

    濯清感受到一种野性的美,就像那风从草原刮过。

    那少女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紧身的旗袍裙,把少女的曲线勾画的凸凹有致,有种完全不同于中原女孩的狂野气质。

    那少女看着濯清,却对图克色里.涂木尔奇说道:“阿玛,你回来了。”

    涂木尔奇笑着对少女说道:“丽娅,阿玛还带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北静郡王水溶殿下。”

    涂木尔奇对濯清说道:“这是我的掌上明珠,辉腾锡勒草原上最美丽的月亮,图克里色.丽娅。”

    那少女一直盯着濯清看,听到阿玛这样说,才对濯清说道:“这位汉家哥哥,刚才你唱的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有点像草原上的长短调。”

    涂木尔奇对丽娅说道:“丽娅,不得对尊贵的客人无礼,还不让人去端马奶酒、烤羊肉。”

    濯清笑道:“这本来就是草原民歌,我可以把歌词写给丽娅格格。”

    几人进得最大的敖包,有侍卫拿来文房四宝,濯清磨墨挥毫写到:

    蔚蔚皓云,驰騋从风

    哕哕鸣鞭,四方为啭

    翩翩之鸾,飞翙其羽

    阔阔陌野,斯之故乡。

    丽娅瞪大了本来就大的眼睛说道:“你刚才明明唱的不是这些,我可是认识汉字的。”

    濯清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说道:“意思一样,说法不同而已。”

    涂木尔奇替濯清解围道:“丽娅,别任性!王爷总要住上几天,到时候,让他教你不就是了,快去找你额娘玩去。”

    丽娅又看了看濯清,却把写诗的那张纸拿走了,嘴里说道:“我再去细细琢磨下,看看是不是和你唱的一个意思。”

    草原的马奶酒、烤全羊,濯清还真不太吃得惯,也没办法,入乡随俗。

    涂木尔奇笑着对濯清说道:“可惜王爷不是七八月间到草原来,那时候草原会有那达慕,热闹非凡。”

    濯清也笑道:“台吉热情好客,我已经感受到了草原的壮美辽阔。”

    濯清继续说道:“大同以北最宽广的是草原,比草原更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台吉的胸怀!”

    涂木尔奇哈哈大笑道:“王爷真是太会夸奖人了。”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宾主尽欢而散。

    濯清安排在一个比较大的敖包,香菱她们并没有跟着来。

    濯清走出敖包,外面星光璀璨,真是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丽娅正在和自己额娘说话:“额娘,今天来的那个郡王,可有点坏,把歌词用特别深奥的诗词写给我,我都看不懂。”

    丽娅的额娘笑道:“我听素花说那个小王子长得很英俊啊?”

    丽娅脸稍稍有点红道:“他已经不是王子了,已经是郡王了。长得还马马虎虎吧,就是人不太老实。”

    额娘说道:“草原上最狡猾的狼也斗不过猎人,太老实的羊找不到草原。”

    忽然,敖包外传来了箫声,那箫声悠扬又寂寥,时而绵柔时而又辽阔,仿佛鸿雁南飞,飞过芦苇荡,忽又北飞,其鸣哀婉。

    濯清第二天早上,起来后舞剑洗漱后,有锡伯部落的人,来喊濯清去台吉敖包。

    濯清走进敖包,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看起来都是部落的头目、长老们。

    涂木尔奇起身迎接,并对众人说道:“各位牛录额真、甲喇额真,这位是北静郡王水溶,王爷请上座。”

    众人都起身施礼,濯清也不托大,赶紧回礼。

    濯清坐下后,涂木尔奇说道:“北静郡王爷这次来,是想招募一千勇士,加入御林军,各位有什么看法?”

    下面顿时沸腾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不行,部落勇士不能替那从没见过面的皇帝效命。有的则说我们部落本来就人少,抽一千还有几人放牧。

    濯清用力咳嗽一声,下面声音顿时小了很多。

    濯清笑道:“锡伯部落,小王早已如雷贯耳,当年准葛尔的葛尔丹,首先攻击的就是锡伯部,遭到猛烈的抵抗。诸位的先辈都是因为寡不敌众,才从伊犁河边,美丽的察布查尔草原撤走。”

    濯清的话一说,下面顿时一静,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濯清继续说道:“太上皇、皇上让我到辉腾锡勒草原募兵,我首先想到是锡伯部,准葛尔部在葛尔丹死后,还是蠢蠢欲动。本王预料不出五年,朝廷必然会对准葛尔部用兵,到时候锡伯部复仇的时候就到了。我定会在皇上面前,宣扬锡伯部的功绩,让皇上把美丽的察布查尔草原,赐还给锡伯部。”

    濯清从敖包上挂着箭囊里抽出一支箭,说道:“若违此誓,犹如此箭。”

    濯清说完一只手用力一撮,那箭从中折断。

    下面牛录甲喇都无不变色,一是惊讶这个少年王爷手上劲道如此大,二是对祖先放牧的草原的渴望,那是大家魂牵梦绕的地方。

    濯清看了看敖包里各人,知道他们需要商量,便对涂木尔奇说道:“台吉可以和诸位首领商议,我出去好好欣赏下草原。”

    涂木尔奇连忙说道:“王爷请便。”

    濯清大步走出敖包,这时只见丽娅骑着一匹枣红的蒙古马,飞驰到濯清面前。

    丽娅笑道:“我刚才也听到你说的话。你想带领我们部落的勇士出征,那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敢不敢和我比试一场?”

    丽娅说完眉毛还傲娇地扬了一扬。

    濯清哈哈一笑,让侍卫把他的那匹白马牵过来,翻身上马。

    濯清扬鞭对着远处的一片小树林,对丽娅说道:“那就先到树林者胜。”

    濯清说完就挥鞭催马奔走。

    丽娅咬牙骂到:“小赖皮,使诈!休得狂妄,看姑奶奶的。”

    丽娅胯下的枣红马随即策动,向濯清追去。

    远远只听到濯清的得意笑声。

    一白一红,一前一后,两人两马,朝着初升不久的太阳的方向奔去,像一幅美丽的画。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第三十六章 骝马新跨白玉鞍

    天色已大亮,濯清和丽娅在树林边的石头上坐着。

    远处两匹马正在低头吃着女仆素花洒在地上的料豆,自在的甩着尾巴,白马还时不时用头去碰碰红马。

    丽娅把濯清才教她的歌唱了一遍,果然人家更有天赋,声音空灵高亢。

    丽娅一边唱一边起身,在那抖起了肩膀,跳起了舞蹈,充满了草原的韵律。

    濯清依稀想起那首歌: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

    跳完舞,丽娅转头对濯清说道:“你真的会把察布查尔草原夺下来,还给我们锡伯部落?”

    濯清正对着丽娅的眼睛说道:“当然,我不仅要打败草原叛乱部落,还要打败经常侵扰你们的哥萨克。”

    丽娅若有所思地沉默了,濯清静静地看着远处,敖包毡房冒出的炊烟,听到大人呼喊小孩的名字,以及玩耍的孩子在奔跑。

    透过丽娅眼瞳里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玄色交领棉袍,头戴白玉小冠,披着一件玄色斗篷,绦带左边挂着一个古朴木牌,带着自信又不张扬的微笑。那眼眸像一潭深水,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丽娅脸色稍稍有点不自在,一会便恢复如常。

    丽娅说道:“我会劝阿玛答应你的,为了梦里的草原,为了刻骨铭心的仇恨,也为了美好的未来。”

    丽娅说完大步走向自己的马匹,跨上马,两腿一夹,枣红色的影子飞一般闪过眼前,急驰向远方。

    濯清看着少女远去,心想:到了掀开谜底的时候了。

    濯清回到涂木尔奇的台吉敖包,众人都已经散去。

    涂木尔奇笑着濯清说道:“王爷,各个首领都同意了,每家各出一部分勇士,但提了一个条件。”

    濯清好奇道:“哦?什么条件。”

    涂木尔奇说:“皇帝我们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说话算不算数,但我们都觉得王爷坦荡诚信。所以我们只相信王爷。”

    濯清笑笑没有说话,等着涂木尔奇继续。

    只听涂木尔奇说:“但是这么多人马交给外人,大家难免有所担忧。如果王爷成了我们自己的人,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濯清问道:“怎么才算自己人?”

    涂木尔奇笑道:“我家小女,也是我最疼爱的格格,丽娅今年十六岁,可以与王爷结亲。成了亲我们就是一家人,就不用分彼此了。”

    濯清急道:“可是涂木尔奇台吉,我已经和巡盐御史林大人之女定了亲。”

    涂木尔奇一下有点愣,有点懊恼,莽撞了,没有问下濯清有没有定亲。

    涂木尔奇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不是郡王嘛?应该可以娶几个妻子的吧?让那个巡盐御史之女做侧妃就是。”

    濯清斩钉截铁地说道:“与巡盐御史大人约定好了,林姑娘做正妃,人怎么能言而无信?”

    涂木尔奇也沉默了,一下敖包里安静的可怕。

    这时丽娅掀开门帘进来,对着涂木尔奇说道:“阿玛,本来郡王殿下就是来帮助我们,打败准葛尔,夺回察布查尔草原。怎么能借此要挟?若郡王不嫌弃,我愿意做个丫鬟跟着郡王征战四方。”

    丽娅说完脸色有点红,但是目光坚定。

    濯清感动道:“丽娅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让人感佩!台吉勿急,这次我们只是商定大体合作的方向,具体还要禀告太上皇、皇上,再做定夺。倘若太上皇、皇上同意,濯清愿意请太上皇做媒,皇上下旨封丽娅格格为大妃,与正妃齐名!”

    涂木尔奇大喜,一拍大腿道:“好好好!这件大事一定,我们锡伯部双喜临门。”

    丽娅终于有点不好意思,转身离开了敖包。

    濯清说道:“锡伯勇士骑射俱佳,但是和御林军比起来,他们不懂军令,也没有严明的纪律。所以我想回都中后,派一些军官过来整军训练。缺少的制式弓箭,盔甲也会慢慢补齐。”

    涂木尔奇高兴说道:“全凭贤婿指派。”

    濯清心里觉得好笑,这就贤婿了,看来这老台吉在李府就考虑好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濯清继续说道:“这一千勇士从现在起慢慢向潢海铁网山外围牧场转移,最好带点女人小孩,不容易被人察觉。等这次拿下叛军后,再训练一段时间,就可以随时待命大军西征。”

    涂木尔奇笑道:“贤婿真是军事天才,一看就知道是知兵之人,既能瞒天过海对付叛军,又举一反三看到数年后。果然英雄出少年!”

    濯清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是敖包里太暖和,还是自己穿太多,脸觉得有点热。

    濯清说道:“台吉,既然大体都已经商定,那我现在就回大同。早日回去禀明太上皇、皇上。”

    涂木尔奇点头道:“好!贤婿爽快,既然你与丽娅已定亲,总要交换个信物才好。”

    涂木尔奇拿出一把马刀,那刀鞘金光闪闪,有很多精美的花纹,并且嵌了很多宝石。

    涂木尔奇笑道:“从今往后,你是我锡伯部落的金刀额附。”

    濯清接过马刀来,抽出一截,果然寒光照铁衣,是把宝刀。

    濯清便把自己随身带的鸳鸯剑递给了涂木尔奇。

    濯清对涂木尔奇说道:“这两把剑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鞘两剑,雄雌合在一处,名曰鸳鸯剑,就赠给丽娅格格。”

    涂木尔奇笑的嘴都合不上了,接过宝剑,嘱咐人准备牛羊,让濯清带回大同。

    次日,濯清带着侍卫准备返回。

    丽娅过来送行,命人送来一幅上好的马鞍,给濯清安装到白马上。

    丽娅到对濯清说道:“哥哥此去一切小心,早日到草原来提亲,别忘了丽娅还在辉腾锡勒草原等你!”

    丽娅说完也不脸红,也不伤感。只是骑马在濯清的队伍后面,送出了好长一段路程。

    濯清回到李府,把在锡伯部落的事情对姑父姑母一说。

    柳慧笑着说道:“看来我这外甥自有艳福,无须姑母操心了。”

    李鸿远也说:“这样最好,皆大欢喜,最后能不能成,还要看上面两位的意思。”

    濯清对李鸿远说道:“大同边军中有两个人才:一个是戴亮,他擅长制枪造炮,留在边军大材小用可惜了;还有个隋德的儿子隋远,上次在军营,特地观察他,确实比他父亲要强,能沉得住气。我想求姑父放他们随我去都中,皇上那我去疏通。”

    李鸿远说道:“我这肯定没问题,主要还是看皇上的意思。”

    濯清随即说道:“姑父姑母,义忠郡王此事重大,我需要即刻赶回都中。姑父姑母得空就多来都中看望我。”

    柳慧虽然舍不得濯清走,却也明白这事重大。只能让人准备马车,装上回礼以及带上锡伯部的礼物。

    香菱、纸鸢听到要回家,立即欢呼雀跃,在大同实在无聊,濯清根本没时间带她们去玩。

    回京的马车里,濯清想着贾珍这件事。如何让四王八公止损,想到那些蠢材,就越觉得那句话有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第三十七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濯清终于回到长安,让人把香菱她们送回西府,自己则直接入宫。

    小太监才把濯清引到太上皇的寝宫,就有大太监让濯清直接觐见。

    太上皇看到濯清行礼后笑道:“臭小子,多久都不来看我,以后直接领个宫中行走的牌子。”

    戴权在一边应着了。

    濯清说道:“太上皇吩咐我的事情,当然要出去尽心尽力去办。”

    太上皇指着濯清笑道:“合着还是朕的不是了?”

    濯清笑道:“不敢,主要是臣前段去了趟大同。”

    太上皇道:“哦,有什么趣事吗?”

    濯清正色道:“请太上皇屏退左右,臣有要事禀告。”

    太上皇看濯清神色端正,知道他应该有机密之事,挥手让太监宫女都退出寝宫。

    戴权也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太上皇正色道:“说吧,什么事?”

    濯清就把截获贾珍秘信一事告诉太上皇,只是没说和秦可卿的事。

    太上皇听后脸色未变,但濯清看到他抓龙椅的手紧紧地攥着。

    太上皇道:“小子,你不错,真的不错!这事干的漂亮!有手段,有想法,情报来的及时,是你肯动脑子的缘故。那你既然得到了情报,下一步怎么打算?”

    濯清说道:“我想如果太上皇和皇上给我临机决断的权利,我打算给他们演出戏。然后根据他们暴露出来的痕迹,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太上皇明显来了兴趣,问道:“你打算怎么演?”

    濯清说道:“我想请太上皇封贾珍实职,派到我姑父手下做个千户。”

    濯清顿了一下。

    太上皇示意他继续说。

    濯清说道:“他表面有了兵权,必然会有所动作。姑父派到他手下的,都是姑父嫡系。这样可以架空他,就算不架空他,以他的能力未必能真正指挥得动。大同婆姨闻名于世,贾珍为人贪财好色,进了温柔乡还出得来吗?”

    太上皇微微点点头说:“这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能识人,这很好。你继续说。”

    濯清说道:“贾蓉可以授他个锦衣卫总旗,派到江南王栋手下,明面上信任有加。我会秘信安排王栋同样架空他的权利。”

    濯清继续说道:“宁国府剩下的,只有义忠郡王的妹妹秦可卿一人,她无法与外府联系,必然成了死棋,臣也会安排人监控宁国府。”

    然后濯清又说了联络锡伯部计划:招募骑兵,假扮成牧民守在铁网山外围,只要叛军一进去,就能立刻发现,并与铁网山里的御林军内外夹击叛军。而这支骑兵留着以后还可以对付准葛尔和哥萨克。

    又说了与丽娅定亲,答应请封大妃之事,以及答应请太上皇赐还察布查尔草原给锡伯部。

    太上皇哈哈一笑道:“你倒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去办事还得个媳妇,封妃这事我答应了,那查布查尔草原夺回来后,就当你的聘礼好了。你都考虑到西征了,朕心甚慰,要是那些不成器的东西都像你一样,朕还不早早地颐养天年?”

    濯清说道:“从秘信来看,对方暂时处于蛰伏状态,现在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我打算召些人才,训练锡伯骑兵,还想请五哥胤昼一旁坐镇,请太上皇恩准。”

    太上皇说道:“你看中谁都可以调,这件事不需要请示,朕给你宫行走的牌子,就可以办这些事。得了牌子要经常来陪朕,知道吗?”

    濯清连忙应下来。

    太上皇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胤昼可以去,但他要听你的。你来安排一切,这事你办妥了,朕再赏赐你。去吧,找皇上去商量细节。”

    濯清退出来后,随即去麟德殿找皇上请示。

    皇上一听濯清的关于贾珍、义忠郡王的汇报,把手上的一封折子扔出去,差点砸到已从金陵调回的太监张承恩的头。

    皇上气得在那走来走去,濯清又把自己的后续计划,在太上皇那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濯清补充道:“龙禁尉里必然有内奸。等秦关回来,给皇上的一千御林军单独编制,作为内。还有一千御林军就在义忠郡王眼皮底下呆着,演戏给他看。他自然想不到,我们还有奇兵在外。架空监控贾珍,就能大体了解叛军动向。必要时姑父的边军也可以直接参加围剿叛军。”

    皇上终于有所缓和,看了看濯清,忍着怒气说道:“朕手下也没几个人既忠心,又得力的,你算一个。”

    忽然皇上又发火道:“朕非常生气,朕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狼子野心,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朕!谁想杀朕,朕就杀谁!谁对朕好,朕就对谁好,朕就是这样的汉子。朕这次就让你全权负责,把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濯清跪倒谢恩后,抬头说道:“皇上,我听说秦可卿长得美,事情了结后,能不能交给臣处置?”

    皇上一愣,随即气笑道:“你少插科打诨,你是个见了美女走不动道的?你喜欢美女就交给你。你变相劝朕少杀人,朕知道了,你先去安排吧,以后他们都交给你处置!朕累了。”

    濯清出了麟德殿的门,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一切还都在意料之中。

    这时候张承恩跑来了,给濯清磕头道:“老奴不知道柳大人就是王爷,多有怠慢,皇上说老奴这次能回都中,全靠王爷帮忙啊!”说着又流泪了。

    濯清拉起张承恩说道:“此处人多眼杂,以后有机会再详谈。张公公好好服侍皇上才是,皇上气得不轻,你快去吧,我们兄弟有的是机会亲近。我柳濯清身份请一定保密!”

    一句兄弟又把张承恩感动哭了。谁把太监当兄弟啊?只有北静郡王,以后有机会一定多多帮衬这位爷。

    张承恩当下答应濯清,回麟德殿去了。

    濯清终于回到西府,

    平儿对濯清说道:“前几天,链二爷把晴雯那丫头送来了,要不要换个名字?”

    濯清说道:“不用了,还叫晴雯吧。”

    平儿又说:“贾府宝二爷房里的茜雪,因为让宝二爷的奶妈喝了枫露茶,被赶出来了。倪二哥把人送过来,我就留下了。”

    濯清笑道:“留下就留下,你做主就是。”

    平儿说:“两个丫头安置哪个院?

    濯清说道:“我房里有你们三个加晴雯,这样人足够了。茜雪就进潇湘馆,等林妹妹回来,做她的大丫头吧。”

    平儿又说道:“岫烟姑娘回来了,篆儿一个劲说那边比咱这差多了。还要给迎春姑娘那些嬷嬷碎银子,才肯做事。岫烟姑娘早就想回来,奈何大奶奶多强留了几日。”

    濯清笑道:“贾府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你得给咱府里丫头嬷嬷们多讲讲规矩,别让自己失了平常心。”

    平儿笑着答应道:“二爷,看着天冷,不如今儿吃羊肉火锅。”

第三十八章 总把新桃换旧符

    年越来越近,濯清去东府请安,街上热闹非凡,到处摩肩接踵。

    老太妃听说濯清与锡伯部的格格定亲,高兴不已。老太妃为了多看到儿子,干脆搬到西府来过年。

    吃火锅就是要热闹,在重华院,丫头嬷嬷们都在动手,准备吃火锅的各种蔬菜、肉类。

    羊肉绝对是火锅的主力部队,把羊肉切成细细的片,一涮就吃,鲜嫩爽滑。其次在于各种酱,也只有咱们中国人才有这样的耐心,为了吃,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西府人人有份,个个争先,下筷如有神。各种菌类,豆腐也是女孩们的首选菜品。平儿给濯清涮了一片鹿肉,还在照顾老太妃,果然是个玲珑人物。

    老太妃命人拿来了葡萄酒,那可是真真国进贡来的。邢岫烟喝了一点,便已经脸颊飞霞,甚是可爱。老太妃也很喜欢这个朴素的女孩,不时还给她夹菜。封氏则也不时夹菜给老太妃涮。

    在另外一桌,香菱、纸鸢、晴雯、茜雪、篆儿都已经在喝酒了,还行起了酒令。

    濯清让人多送些素菜、豆制品给妙玉。

    濯清又去外院找李汉时、小厮、侍卫们喝了几杯酒。

    李汉时说道:“二爷,柳家庄园里,那些小孩都按吩咐在学习,今年庄园收益也很不错。甄家一家都在东府甄姨娘照顾之下,没什么可担忧的。”

    濯清敬了李汉时一杯道:“李伯这两年跟我走南闯北,鞍前马后,可谓劳苦功高。有你,我无忧矣。”

    李汉时连连摆手,说道:“二爷,这都是我分内之事,哪敢居功!”

    濯清好不容易到前院喝酒,侍卫、仆人们一听,都来敬酒。濯清不一会便醉了。

    平儿听说赶紧从后院来搀扶,忍不住责怪李伯他们道:“二爷很少喝醉的,你们拼命灌他酒。醉酒伤身,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二爷。”李伯他们也只有唯唯诺诺应承。

    平儿又让香菱去泡醒酒茶,和纸鸢、晴雯一起把濯清送回重华院安置躺下。

    前院三桂子对李汉时说道:“李伯,这平儿姑娘既有威严,又让人觉得亲切,真是管家姨娘不二人选。”

    李汉时笑道:“咱二爷有识人之明,你小子且学着吧。”

    三桂子也憨笑道:“我们咋能和二爷比,这西府越来越热闹了,后院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丫头一个比一个厉害。昨天,前段时间才来的那个晴雯,就把我给训了一顿。”

    小蚊子插话说:“那是个小辣椒,虽然漂亮可不要去惹。还是香菱姐姐温柔。”

    三桂子赞同道:“纸鸢姐姐有时候也厉害,还是香菱姐姐好。”

    李伯制止道:“你们黄尿喝多了?二爷房里的大丫头也是你们能编排的,赶紧回房睡觉。”

    濯清早上醒来后,香菱在整理床铺。

    平儿进来了,对濯清说道:“晴雯有件事想求二爷,又不意思开口。”

    濯清问道:“啥事?”

    平儿有点迟疑道:“晴雯有个表哥叫吴贵,素日也没啥正经事做。晴雯想让她表哥表嫂进的西府来做点事,也好有个进项。”

    濯清笑道:“晴雯心肠好,但这事不能这么做,升米恩斗米仇。东府临街有个小门面就免费租给她表哥表嫂,让他们自立根生。若有急难之处,再从官中拨些银两给他们,记住救急不救穷!”

    平儿点头答应,也觉得二爷这样做得对。

    濯清骑马去梨香院找薛蟠。

    薛蟠不在院里,最近他在贾府学堂混的风生水起,天天与贾府宗族的子弟香怜、玉爱鬼混。

    薛姨妈没有办法,一面只能喊宝钗、宝琴陪着招呼濯清,一面派人去喊薛蟠回来。

    宝钗对濯清说道:“濯清哥哥俗务繁忙,还派人送来皮大衣,真有心了。”

    濯清说道:“这次去大同给姑母拜寿,那里离草原近,皮毛便宜。薛兄弟亦可以让人去采买,正好大同节度使是我姑父,想来一路不会有什么危险。”

    薛姨妈叹息道:“你那薛兄弟要是有你一半灵醒,我也就不操心了。”

    宝琴问濯清道:“草原有啥风景?可有什么有趣之事?”

    濯清便把在草原看到的风土人情说给她们听,说着话呢,薛蟠和薛蝌终于回来了。

    薛蟠见了濯清非常高兴,吵着要一起出去喝酒。

    薛姨妈说道:“家里酒菜都现成,还出去做什么?”

    薛蟠只好作罢,在家摆席招待。

    濯清说道:“我这有一个丫头,针线活极好。我又听说宝钗妹妹的丫头莺儿,结络子结得花样又多又好。我过段时间画几套衣服图样,到时让两丫头合作,把衣服样子给做出来。我家庄园里小女孩、残疾小孩很多,将来让她们跟着学,做了衣服放到成衣铺卖,也能养活自己,过点好日子。”

    薛姨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也是个善事。”

    宝琴对濯清说道:“想到濯清哥哥心肠好,没想到还这般聪慧能干。”

    薛蟠说道:“不就是莺儿嘛,送给二哥就是了。”

    濯清说道:“我并不是要她到我那做丫头,只是让两个丫头合作,能做点事情。将来结了诗社,还要做书店,这些女孩都可以参与其中,总好过空熬了岁月,辜负了青春。”

    宝钗说道:“濯清哥哥所图甚大啊?”

    濯清摆摆手道:“一人力量总是有限,做点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薛蝌说道:“二哥,你让我找到通译可能年后达到都中,你让购买的一些书籍也一并送到。”

    濯清说道:“我想让你派人去西北准葛尔部,还有北方喀尔喀部落,一面进些货物一面搜集情报,我也会派人混在其中。”

    薛蟠惊讶道:“二哥要去出征吗?”

    濯清笑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能等到准葛尔反叛,再去搜集情报,那就太晚了。”

    薛蝌点头答应,两人又商量讨论如何派人,如何传回信息等细节。

    薛蟠一看被无视了,便叫道:“二哥,那你也派点事我做做。”

    濯清笑道:“刚才还说让你去大同进些皮毛来呢,我姑父现任大同节度使。你到时候找他,采买会方便很多,货物安全亦有保证。”

    薛蟠哈哈笑道:“我说二哥怎么可能忘了我。以前也打算去,可边关情况太复杂没能去。既然有姑父撑腰,那我以后定要去大同走一走。”

    濯清又对宝钗、宝琴说道:“我家老太妃最近住在西府,随园里冬日有雪有梅,春日园内外亦有桃林。年后两位妹妹可以来与林妹妹作伴,冬日赏雪品梅、春日踏青作诗,岂不快哉?”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第三十九章 青山隐隐遮不断

    年前,秦关终于带领两千多士卒到达都中。

    住进了城北王府庄园,离柳家庄园并不远。

    濯清到庄园来看望秦关和士卒,大多低级军官都与濯清相处过三四个月,看到濯清都觉得异常亲切。

    秦关和张平都来施礼,濯清微笑道:“你们一路辛苦了。”

    秦关汇报了剿匪情况和一路北上遇到的问题。

    濯清说道:“虽然不能说已经是强军,但已经初具风范。这次皇上要抽一千士卒进龙禁尉,单独编成虎禁尉,以便和龙禁尉区分开。”

    秦关说道:“二爷,那另外一千士卒呢?”

    濯清说道:“我的意见是挑一千善于防守的士卒,建立虎禁尉。善于骑射的编在御林军。”

    濯清继续说道:“虎禁尉未来着重甲,配陌刀,做为重步兵,是正面防守的重要力量。御林军着棉甲,配双马、骑弓、马刀,以后与锡伯部骑兵,组成轻骑兵。是搜集情报、机动打击力量。”

    秦关问道:“二爷,你信里不是说御马监要与我们合作的?他们怎么办?”

    濯清说道:“御马监要和我们合作,就让他们选一千精壮的士兵,其中五百人马都披重甲,配长枪、马刀。重骑兵做为正面突击主力。其余五百人和边军里神机营抽一千人同为轻步兵,配棉甲、火枪、盾牌、长枪,与重步兵组成中军主力,步兵以后要多配中、小火炮。”

    秦关问道:“二爷,这是要打仗啊?”

    濯清笑道:“未雨绸缪罢了,年前你们先休整,年后抓紧训练。尤其是枪炮,斥候骑兵也应配有三眼铳,近战非常有效。”

    濯清又压低声音说道:“你和张平一会去找李伯领年货。”

    秦关和张平都喜笑颜开,这是心腹的待遇。

    安顿好士卒,濯清带着两人骑马前去花子海御马监。

    由于上驷院并入御马监,所以要好马,必须得与御马监合作。

    御马监大太监蔡志忠,为人低调。

    由于当年在铁网山猎场,负责警戒就是御马监四卫,受到太子被废的影响,四卫被放逐在花子海好多年了。

    四卫基本处于太上皇不爱,皇上不理,忠顺亲王不疼,义忠郡王想爱,爱不了的境界。

    这次皇上终于想起来御马监来了,蔡志忠一听北静郡王来了,立马整队欢迎。

    蔡志忠看到濯清就跪拜施礼。濯清连忙扶起这位老太监。

    濯清感慨道:“蔡公公是我家老王爷的旧相识,何必行此大礼,我们进去再说。”

    两人一顿寒暄,切入正题。

    蔡志忠说道:“王爷,支持御林军几千匹马,那不是问题。主要是四卫荒废多日,已经是一盘散沙,想重建困难重重啊。”

    濯清说道:“我也不要从四卫挑多少兵马,一千即可。与另一千江南士卒混编,到时能者上,庸者下。善骑者为轻骑兵,善战者为重骑兵,其余为轻步兵。不合格者遣散回家。”

    蔡志忠点头道:“那倒不难,十选一,总能有些模样。边关多年没有战事,王爷如此急切练兵为什么?”

    濯清说道:“能战方能止战,马放南山、刀枪入库,那是给反叛者和入侵者机会啊。”

    蔡志忠明显对这个话题有兴趣,问道:“那王爷觉得谁是敌人?”

    濯清一指西北方向说道:“从目前来看,北方罗刹是外患,西北部准葛尔是内忧。”

    蔡志忠接着问道:“那如何才能解决内忧外患?”

    濯清说道:“目前罗刹在与突厥争夺克里米亚,在东方力量不足,最多煽动支持准葛尔。准葛尔近年来蠢蠢欲动,不断骚扰蚕食喀尔喀部。所以真正要先解决的是准葛尔。”

    蔡志忠大吃一惊,从没听说过罗刹竟然在打仗,这小王爷不出门,知道这么多。

    秦关、张平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明显两人更是身体都向濯清这倾了许多。

    蔡志忠忍不住继续问道:“那王爷认为我们对准葛尔有多大胜算?”

    濯清说道:“我们必胜!打仗第一就是道,什么是道呢?就是道义,就是正义。我们要把准葛尔多年背弃誓约,辜负圣恩,欺压骚扰蒙古各部的行径,宣传给天下人听。我们讨伐准葛尔就是替天行道,主持公义。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与西域各国都发照会,说明此事,他们必定中立或不敢明着支持准葛尔,此战必定一战而下。”

    秦关急切插话问道:“那第二呢?”

    濯清笑道:“第二就是名,名就是师出有名。只要准葛尔举起反叛的大旗,就是讨伐的最好时机,名正言顺,堂堂正正。”

    濯清继续说道:“第三就是强,以强胜弱,打仗从来都是以强胜弱,没有以弱胜强。”

    久未开口的张平好奇地问道:“历史上有很多以弱胜强的例子啊,怎么没有以弱胜强?”

    濯清笑道:“以弱胜强,无非也是局部以强胜弱:或以快打慢,是以我有备击敌无备,是以强胜弱;或调动对方,分散敌兵力,各个击破,是以强胜弱;或使用计谋断其粮道,或扰乱敌心,乘敌人混乱之时攻击,亦是以强胜弱。”

    蔡志忠、秦关、张平都点头不已。

    濯清继续说道:“朝廷与准葛尔谁强呢?首先准葛尔与朝廷作战,他处处要防,处处显漏洞,兵力无法集中发挥优势。其次我方补给虽困难,但也造成他必定认为我军行动缓慢。当我军出其不意,迅速出兵,以快打慢,准葛尔必败。最后朝廷国力远胜准葛尔,短期能调动的兵力、资源远超准葛尔。只要我们训练有素,就能迅速以很小的代价平定叛乱。即使短期无法平定,一年不行打两年,两年不行打三年,总有一天打垮准葛尔。”

    蔡志忠忍不住喝彩道:“今日听王爷一席话,茅塞顿开,可惜我老了,不能与王爷并肩作战,实在是人生一大遗憾。”

    濯清哈哈大笑道:“蔡公公不必自谦,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还盼着与蔡公公一起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呢。”

    蔡志忠也是哈哈一笑,怎么也不肯濯清离开,说一定要不醉不归。濯清无法,只能多喝了几杯才从花子海回城。

    收到“道、名、强”的三字胜论的密报,太上皇忍不住对皇上说道:“有他辅佐胤弘,我也放心了。”

第四十章 白雪红梅映琉璃

    热闹的年过去了。一夜北风紧,终于又下雪了。

    晴雯发现后,不畏寒冷,也不披衣,只穿着小袄,便蹑手蹑脚的下了热炕,想到窗口看雪。

    濯清笑劝道:“别冻着,不是玩的。”

    晴雯只摆手,只见外面白雪皑皑,院里那棵红梅上也有厚厚一层。晴雯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只见白雪红梅映在玻璃上,宛若一幅丹青。

    晴雯兴奋道:“林姑娘也已经回了随园,还有薛家两位姑娘,前儿也来闲住几日。不若喊她们一起到纳兰寺,找妙玉折些梅花来。”

    濯清笑骂道:“现在天还早,等天大亮了再去不迟,小蹄子快上来,别冻坏了。”

    晴雯忽只觉侵肌透骨,不禁毫毛立竖。心下自思道:“怪道人说热身子不可着冷气,这一冷果然利害。”

    晴雯听说,便上得炕来,掖了掖被子,濯清伸手进去握她住的手。

    濯清说道:“好冷的手!我说要冻着。”一面又见晴雯两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觉冰冷。

    濯清道:“快进我被窝里来暖暖罢。”晴雯便躲进了濯清的被窝。

    晴雯因方才一冷,如今又一暖,不觉打了两个喷嚏。

    濯清叹道:“如何?到底伤了风了。头上可热?”

    晴雯嗽了两声,说道:“不相干,那里这么娇嫩起来了。”

    不一会天大亮,晴雯觉有些鼻塞声重,懒怠动弹。

    濯清说道:“快不要声张!平儿知道,又要骂你一顿了。你在屋里多躺躺,我回头找王太医来。如今他在太医院也不好过,他医术高明却受人排挤。还不若请到我西府里来,大家有个头疼脑热,也好及时医治。”

    不久王济仁王太医来了。

    濯清说道:“王太医,你在太医院,木秀于林。不若来我西府,依旧挂职太医院,西府事情也不多。以后我还想开一家医馆,主要给王府的人看病,顺带方便街坊邻居寻医问药。穷苦人家半免或全免,王太医意下如何?”

    王济仁最近正焦头烂额,这下正合心意,当下应允。

    王太医给晴雯诊了脉,问了些情况。开了药方,濯清注意到有紫苏、桔梗、防风、当归、陈皮,白芍等药材。

    濯清让小蚊子恭送王太医出府,并让李汉时拿牌子跟去太医院交涉。又让三桂子去东府抓药,回来交给平儿。

    不一会,只见平儿取了药来。濯清忙命香菱把煎药的银吊子找了出来,就命在火盆上煎。

    晴雯便说道:“正经给嬷嬷到茶房里煎去,弄得这屋里药气,如何使得。”

    濯清说道:“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这是高人逸士采药治药,最妙的一件东西。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就只少药香,如今恰好全了。”一面说,一面早命纸鸢煨上。

    晴雯吃了药,就躺下了。

    濯清令小丫头照顾点晴雯,便带着平儿、香菱、纸鸢来找黛玉。

    紫鹃原是贾母的丫头,贾母把她送给了黛玉,现在是黛玉的大丫头。两人在贾府相处几个月,无话不谈,关系亲密,倒胜过了原来的丫头雪雁。

    黛玉看到濯清,披着猩红的披风,身穿红色皮袍,头戴金色小冠,额头戴着窄窄的淡红色的抹额,更显得皮肤白里透红。腰间挂着那块古朴的木牌。

    濯清笑道:“今天雪景甚美,一起去纳兰寺赏梅去吧。”

    黛玉一撇嘴道:“雪景再美,也没有什么公主啊,格格啊美。”

    平儿一见气氛要僵,便笑道:“刚才也打发了人去请岫烟姑娘,宝姑娘、琴姑娘一会也到纳兰寺小山脚下汇合呢。都说今年纳兰寺的腊梅,开的最好看了。”

    濯清笑道:“什么金啊,玉啊都是人做的,他说的。只有木啊、石啊才是天然的,不俗的。”

    黛玉眼圈发红,看了看濯清,看他倒是一脸坦然,也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紫娟过来笑道:“我们姑娘也正打算去呢,虽离得不远,但总有段路要走。”

    濯清又笑道:“所以我来陪妹妹一起走。”

    雪雁听不懂众人的话,自然欢呼雀跃道:“太妃昨儿还说刮北风了,今天会下雪,果然就下雪了。我早就想去折梅花了,又怕妙玉…。”

    濯清打断道:“妙玉为人孤僻,你们就在山下等着,我上去乞几枝好的,下来给你们。”

    黛玉也想去看雪景,听濯清话后,终于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

    几人到了纳兰寺山下,只见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鹤氅。

    邢岫烟穿着粉红色棉内衬白狐毛氅,这边几个丫头都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只有香菱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

    宝琴穿的是贾母送给她的,金翠辉煌的凫靥裘。那凫靥裘在宝琴的脚步移动时,会变换出不同的颜色,忽是蓝绿色,忽又泛出紫色,光彩夺目。

    濯清笑道:“你们且等着,我去折些红梅来。”

    宝琴急急地说道:“濯清哥哥,好哥哥带我一起上去吧。”

    濯清就来拉着她的手,两人向山阶上去,小丫头螺儿则跟在宝琴后面。

    到了纳兰寺门外,濯清让宝琴在一边山坡上等着。

    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望,身后一个丫环螺儿抱着一只梅瓶。

    山下宝钗看着两人的身影,摇摇头对黛玉说道:“妹妹,这两人一红一绿,映在白雪之上,真是欲语便忘言。”

    平儿笑道:“就象贾府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双艳图,可是那画的哪里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

    黛玉则点点头,没说什么。

    濯清上前轻敲寺门,里面有个轻盈的声音问道:“是谁在敲门?”

    濯清听出是妙玉的声音,便说道:“不求仙子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

    妙玉听到濯清的声音,心下有点开心,忙说道:“外面这么冷,快进来吧,等着我来开门。”

    妙玉还是穿的那件淡蓝色百衲棉衣,外面披了濯清年前送来的丝绒披风。

    院墙内外都有红梅,黄色围墙做背景,白雪红梅显得格外分明。

    濯清看着妙玉那清秀的面容,站在梅花的后面。难怪灯下花前多美人,人美花更娇,花娇人逾美。

    盈盈一雪纤,脉脉不得语。

第四十一章 月色溶溶寂寞春

    濯清记挂着晴雯生病的事,折了红梅,和姐妹们说笑了会,就回到重华院了。

    濯清一进到房中,就闻到药香满屋。

    只见晴雯独卧于炕上,脸面烧的飞红,又摸了一摸,只觉烫手。

    忙又向炉上将手烘暖,伸进被去摸了一摸身上,也是火烧。

    让香菱服侍晴雯服了药,至晚间又服二和,夜间虽有些汗,还未见效,仍是发烧,头疼鼻塞声重。

    次日,虽然稍减了烧,仍是头疼。

    濯清便去取了一个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一个扁盒来,揭翻盒扇,里面有西洋珐琅的金发赤身女子,两肩胛下生有翅膀,里面盛着些汪恰洋烟。

    晴雯只顾看画儿,濯清道:“快嗅点,走了气就没效了。”

    晴雯听说,忙用指甲挑了些嗅入鼻中,感觉不怎样。便又多多挑了些嗅入。忽觉鼻中一股酸辣透入门,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眼泪鼻涕登时齐流。

    晴雯忙收了盒子,笑道:“了不得,好爽快!拿纸来。”

    香菱递过一搭子细纸,晴雯便一张一张的拿来哄鼻子。

    香菱笑问:“感觉如何?”

    晴雯笑道:“鼻子感觉通了些,只是太阳穴还疼。”

    濯清笑道:“这鼻烟都是西洋舶来的,现在民间和朝廷大臣们好多都喜欢吸鼻烟,我上次还送琏二爷几个鼻烟壶呢。香菱你试试?”

    香菱笑着摇头道:“我可不敢,二爷饶了我吧!”

    此后,晴雯伺候濯清更加尽心尽力,小性子也少使不少。

    ……

    这天,蒋玉菡进得西府来,濯清正在喝茶,见师弟来了,便连忙让他入座。

    蒋玉菡对濯清说道:“师兄,前几日,宁国府的尤氏又派小厮来约我去唱戏,还问你来着,我只说你去大同姑母家过年了。她说她家老爷刚得了差事,也是去大同军镇,已经去赴任了。她家蓉哥亦得了实职起身去了苏州。”

    濯清说道:“嗯,这我知道,你让你收买的那几个宁国府仆人盯紧点,看有没有人送信给秦可卿?若能截获抄一份最好。”

    蒋玉菡笑道:“我这次去,正好结识了秦可卿的弟弟秦钟。他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有些女儿之态。还央求我教他唱戏呢。”

    濯清微微一笑道:“那你就教教他呗,正好看有没有机会拿到新的线索。”

    蒋玉菡脸色发红道:“他姐姐秦可卿上次遇到我,倒也说让跟着后面学一两段,只是素日里还要去私塾上课呢。她是说最好让你带着学,说秦钟太秀气了,跟你学点阳刚之气。”

    濯清说道:“多接触秦钟这倒是个好办法。”

    这时候张平派手下送来一封密报。

    濯清展开纸条,上面写到:贾赦派人联络平安州节度使。

    濯清暗叹一口气:真猪队友啊!

    蒋玉菡看濯清脸色不大好,想问时,濯清把纸条给他看。

    蒋玉菡说道:“师兄,贾府动作频频,不若我们再去一次。有师兄掩护,我夜里可以去荣国府东院察看一番。我上次发现宁国府会芳园后面有个暗门,通过夹道就可以到荣国府。”

    濯清说道:“那上次尤氏怎么说的?”

    蒋玉菡说道:“说等你从大同回来便和我一起去,我有她的帖子,直接进府去。”

    濯清笑道:“上次其实唱的是《牡丹亭》,这次就真的唱《西厢记》。”

    次日,两人穿得戏服,递帖后顺利进入会芳园。

    尤氏听后高兴不已,连忙梳妆打扮,又命人去通知秦可卿。

    等秦可卿来到会芳园,见尤氏早就坐在那亭子里了。

    秦可卿才只坐下就听到:

    蒋玉菡:【西皮摇板】焚罢了宝香深深拜,女儿家心热口难开。兰闺虚度十八载,空对团圞玉镜台。

    柳湘莲:【琴歌】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魂?不见月中人。

    蒋玉菡:【琴歌】兰闺深寂寞,无计度芳春。料得高吟者,应怜长叹人。

    ……

    唱完戏后,几人又来到天香楼,这次喝酒,多了秦可卿的弟弟秦钟。

    秦可卿对濯清指着那少年说道:“这是我那兄弟秦钟,表字鲸卿。”

    又对秦钟说:“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柳湘莲,你唤他二哥就是。”

    濯清看秦钟身材清瘦,举止温柔,有点怯怯懦懦,眉眼有女儿之态。

    秦钟腼腆含糊的向濯清作揖问好,濯清还了礼说道:“秦兄弟比我师弟还要俊俏了。”

    尤氏笑道:“你们三个都是俊俏后生,怎么生的如此好看?你们几个真是吸天地之灵气,禀日月之精华。”

    秦可卿也笑道:“光有好皮囊有什么用?湘莲弟弟要多带带我兄弟,去见见世面,指导他读书多增长点些学识。”

    濯清点头答应道:“我会常来看望秦兄弟的。”

    秦钟高兴道:“二哥,我听姐姐说你会舞剑,啥时候能教教我。”

    濯清哈哈一笑道:“没问题,我还会骑马射箭,到时候一并都教你。”

    推杯换盏,这次秦钟和蒋玉菡都早早地就醉了。尤氏汲取上次教训,让丫头们去安置蒋玉菡去一楼客房,秦可卿让丫头送秦钟去二楼客房。

    三人又重新坐定,秦可卿对濯清说道:“弟弟好酒量,他们两个喝醉了没口福,我这还有上好的酒,不如来尝尝。”

    秦可卿说罢拿出一坛“九酝春酒”,给三人都斟满酒杯。又喝了十数杯,濯清感觉头开始在云里雾里飘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

    秦可卿说道:“既然弟弟醉了,那就和我兄弟一个房间休息吧。”

    尤氏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说让濯清去自己卧房休息吧。

    濯清被宝珠、瑞珠搀扶进客房,濯清抬头看见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故事乃是《燃藜图》,题字潦草,也不知何人所画。又有一幅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整个客房室宇精美,铺陈华丽。

    秦钟睡在暖榻上,宝珠则把濯清搀到里面炕上休息。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清晨,濯清走进会芳园的亭子里,一棵小草上沁着个露珠,慢慢滑下。

    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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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瑛使者几世轮回,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却粗心丢失了风月宝鉴,蝴蝶效应会有怎样的故事呢?集北静王水溶与侠客柳湘莲身份为一身的柳濯清穿越迷津,创造属于他的新红楼世界。红楼之石头新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之石头新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之石头新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