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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亚忠     狼域txt下载     狼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三入迷宫

    三次进入铁木山地下迷宫,都给徐守君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第一次,徐守君大约十八、九岁,那时他还在少林寺。

    当时,受少林武僧、自己的师尊释万义大师推荐,他到铁木山庙中当了一名香火僧人。

    师尊对铁木山“狼域”入口也很感兴趣。

    之所以派他到此,就是考虑到他的老家距铁木山不远。

    命他到此山上来,名义上是各地寺庙之间的一种交流,实际上是要他借机调查“狼域”入口的详实情况。

    他到了铁木山庙中之后,做到了尽职尽责。

    每天晚上,他都以压香守香为名,留在“十二佛爷”殿内,仔细观察附近的细微动静。

    终于,在一天夜里,铁木山庙宇周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伏在一个偏殿的窗后,看到了一场外来高手与细腰狼族的打斗。

    战况十分惨烈。

    细腰狼族虽然动作迅捷,来去如风。

    但人族武者绝非泛泛之辈。

    狼族无论是武功还是身体素质,终究比不得那些经过系统专门修练的人族武者。

    在一番龙争虎斗之后,武者死了不少人,而细腰狼族死伤更甚,渐渐不敌。

    约摸一柱香时间之后,细腰狼族便全部撤入到主殿西侧的十殿阎罗殿后消失。

    有数名高手尾随而入,只留一人在外放风守侯。

    此后,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徐守君在偏殿眼睁睁一直盯到天亮,始终没有见到一名高手出来。

    那些人竟然像空中蒸发一般全部消失。

    留守在外边的那个人,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也只好无奈地离去……

    之后的几天,徐守君又选择了一处更合适的藏身之地,在那里时刻紧盯着阎罗殿的背后。

    终于有一天,他再次看到,有数头细腰狼从阎罗殿后出入。

    他凝神注视之下,发现了殿后隐秘的洞口。

    又经过几天时间的观察,他大体上掌握了细腰狼族出入此洞口的规律。

    有一天,估摸着洞中无狼,徐守君大着胆子,手提马灯,闯入了黑暗的狼洞之中。

    进入洞中之后,他很快发现其中洞穴纵横,绕来绕去,才明白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钟头,除了碰到地上不少人类骸骨之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还好,他进来时早有准备,在每个拐角洞口都留了标记,最后总算安然离开。

    可是,从那天起,他发现细腰狼族开始跟踪他了。

    在他上山下山的途中,时不时地会感觉到一双幽幽的眼睛在附近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让他禁不住心惊肉跳、直冒冷汗,一颗心始终悬着,再也无法安宁。

    为了个人人身安全,他只好借故返回了少林寺……

    第二次,徐守君早已离开了少林寺,加入了“一X道”。

    那时,他年轻气盛,如日中天,既是道中骨干,又在武汉伪政府军队中担任上校团长。

    从青年时代受少林寺师尊等人的影响,加之自己的亲眼观察,他对铁木山的“狼域”入口一直念念不忘。

    很多时候静下心来考虑,他已将此秘密入口,看作是自己实现超凡入圣梦想的最好途径。

    在谋划良久后,他请示教主师尊张光璧同意,带领着部队一个侦察作战小队,约20余人,秘密前往铁木山。

    这一次,他早就想好了,要凭借先进武器和正规部队的作战能力,强行打开地下迷宫,找到并长期霸占“狼域”入口。

    一行人带着武器,长途奔袭,乔装成土匪向遥远的陇中铁木山进发。

    因怕白天行动太引人注目,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昼伏夜行。

    到了铁木山稍事休整后,他决定把行动放在了晚饭后。

    等士兵们吃饱喝足,他便命令部队开始强攻地下迷宫。

    士兵们以战斗队形冲向狼洞,受到了细腰狼族的顽强抵抗。

    经过半个小时激战,狼族留下十多具尸体,部队也损失六、七人。

    在最先进枪械武器的帮助之下,他们完全占领了地下迷宫。

    彻底扫清了地下迷宫内外的狼族之后,他命令两挺轻机枪,守住两个对外的出口,防止狼族从外部进入。

    然后又命令其他士兵,用镐锹铁钎在迷宫内开始疯狂地挖掘寻找。

    士兵举着火把手电挖了大半夜时间。

    其间曾反复地触动秘密机关,又伤亡了三、四个人。

    最后,他们总算找到了几处隐秘洞口。

    其中有一个洞口向下延伸,最为宽畅,引起了徐守君的注意。

    从这个洞口进入后,是一溜盘旋的台阶,沿阶梯一路向下,洞子越走越深。

    他仗着一身功夫和胆气,无所畏惧,只身前行探查。

    等行至三、四里远时,被一块巨大的闸石拦住了去路。

    正在他想着是否回转地下迷宫,取来炸药炸开大石闸时。

    “轰隆”、“轰隆隆”……

    一串串巨大的爆炸声从上面传来。

    他内心震惊,飞身而起,向上疾奔。

    大约用了十分钟时间,徐守君才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出发之处。

    直到他返回时,地下迷宫仍被爆炸留下的浓烟和灼热空气所笼罩。

    若非他调动全身功力抵御,恐怕片刻就会被高温烤焦。

    他忍着呛人的烟味,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强力手电筒。

    一照之下,才发现地上一片狼藉。

    士兵们带来的炸药已全部被引爆,士兵带在身上的手榴弹也全部爆炸。

    满目之内,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也没有一支枪械是完好的。

    焦糊的人肉味熏得他连连呕吐。

    等他去查看守在两个出口的机枪手时,看到两名机枪手都被爆炸的气浪冲了出去,掉在十几米远的山崖之下。

    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浑身烧伤,奄奄一息。

    还剩最后一口气的那名机枪手,临死前断断续续、口齿不清地对他说:

    “团长,这些……不是狼……是妖怪。

    我们还有……未发现的入口。

    它们用火攻……地下迷宫瞬间……成了地狱火海……”

    全军覆没之后,徐守君一个人丧魂落魄地返回武汉……

    第三趟,是在全国解放前夕。

    当时,徐守君已到了不惑之年,担任“一X道”西北道长和总坛主,道行修为大增。

    他考虑了很长时间,觉得再多的人马,在地下迷宫也是无法施展,于是便决定只身再闯“狼域”入口。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身背炸药,手提强力电灯,大白天进入地下迷宫,很快找到了那个通往地下深处的洞口。

    令人疑惑不解的是,这一次,细腰狼族并没有强行阻拦他。

    他一边在地下洞穴中前进,一边留意身后的动静。

    发现一只首领一般的头狼,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到了那处拦路的大石闸跟前,他停了下来,从身上解下约几十公斤重的炸药。

    细腰如弓的头狼从他眼前大摇大摆走过。

    它像是没看见他似的,来到大石闸的一旁,两只前爪急挠,找出隐藏的机关并开始操作。

    先是石闸后面传出“轧轧、轧轧”的声音,跟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伴随着飞扬的尘土,沉重的闸石缓缓向上升起。

    一所巨大的殿宇门户洞开,出现在眼前。

    头狼用眼神向他示意,并领头走了进去。

    徐守君不明就里,咬了咬牙,狠下心来,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四面墙上,一圈硕大的蜡烛,随着闸石开启而点亮。

    八根巨大的方形石柱排列两行,殿堂的深处开凿出两米高的神龛,供奉着一人一犬相互依偎的雕像。

    细腰狼再次向他点头示意,并跪伏在一块地垫之上。

    徐守君认出神龛里供奉的正是“二郎神”和“哮天犬”。

    那一刻,感觉到自己与“狼域”入口近在咫尺,徐守君满心激动。

    他连忙学着狼的样子,也跪倒在另一块地垫上。

    头狼磕头,他也跟着磕头。

    忽然,又是一阵“轧轧”作响,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大石闸落下,把人和狼都关在大殿之中。

    双方膝下的地面开始上升,升高到一米左右停了下来。

    抬升的地面,形成了一块五米见方的台子。

    奇怪的是,那座神龛也一齐升高,像是……像是神像要监督一场比武的架式。

    神像旁边同时竖立起一块小小石碑,上刻楷书:

    “比武切磋,勿伤性命,胜者进入,败者离去。”

    字迹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于武功深厚之人。

    细腰头狼再次向徐守君点头,并围着他开始转圈,是准备比试的信号。

    讲到武功,徐守君并不惧怕面前这个细腰狼。

    因为他在少林寺数年,练就一身功夫,最擅长的一门功法称作“龙行虎威拳”,身法如龙之灵动,招式如虎之威猛。

    他心中猜想,若此番胜出,则有望进入“狼域”之中。

    细腰狼瞅准空子,箭一般飞身而起,从徐守君的肩头掠过。

    他侧身后退,避其锋芒,然后回手一抓。

    第一个回合,人的脸颊留下两道血印,狼的尾巴掉了一撮长毛。

    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接下来徐守君开始主动进攻。

    虽然他身形如龙,但细腰头狼敏捷似电,他始终没能挨着狼的身体。

    徐的强项在力量,狼的强项明显在速度。

    转眼间,双方交手二十几个回合,未分胜负。

    细腰狼的体重只有七、八十斤,连徐守君的一半都不到,但它身法漂渺,如梦如幻,让他屡屡扑空。

    徐守君的心里慢慢地急躁起来。

    思量之下,他拼着自己受伤,故意露出背后破绽,想等头狼从背后进攻时,突然后仰,用头部撞击狼头,然后用身体裹挟狼躯,将细腰狼一举拿下。

    那头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临时改变招式,一口咬向徐守君左腿的小腿肚子。

    徐守君头部撞空,小腿被咬,吃痛不过,使劲儿一蹬。

    头狼带着从他的小腿撕下的一大块肉,撞向一面墙壁。

    徐守君的身体失去平衡倒地。

    他刚刚挣扎着爬起身来,在墙壁上蹬腿借力的细腰头狼又射向他的面门。

    他曲举着双臂,护住头脸,跛着足连连后退。

    结果脚下踏空,从台子上倒栽而下。

    机关“轧轧”之声又响,大石闸在轰鸣声中再次缓缓升了起来。

    徐守君已无力再战,细腰头狼也没有再进攻。

    在头狼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徐守君虽心有不甘,也只好一瘸一拐地离开,留下一路血迹……

    听到徐守君痛苦不堪地打住话头,成钟用有点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转而奉承地说:

    “教主大人,虽然您的做法小的不敢苟同,但您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着实令人敬佩啊!”

    “成少侠,你啊太会说话了,嗬嗬……”徐守君苦笑着说。

    “如此看来,细腰狼族,也有接纳您进入‘狼域’的准备呢。”成钟说。

    “实话说吧,我至今无法揣摩狼族的真实意图。

    是不是它们怕我带着炸药,炸毁它们的神殿。

    或者,它们想用一次比武打消我进入‘狼域’的念头。

    总之,经过此番比斗,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怕是见识不到‘狼域’了。

    从那次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踏足过铁木山。”

    徐守君面色难看,低垂着花白的脑袋说。

    “嗯,但是,自从得知我这个人的存在后,教主大人是不是又改变主意了?”

    成钟语气平淡地发问。

    “请少侠千万理解我,到了今天,我已经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了。

    成与不成,都只得冒险一试啦!”

    徐守君像是忘了成钟是他的阶下囚,低声下气地说。

第三十二章 孤注一掷

    时间过得好快,说话之间,客厅内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徐守君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脊背明显地弯曲着,双腿分开,似乎有些抖抖索索。

    此时的他,不像是一位终生习武的修行者,更像是一个身世凄凉的垂暮老人。

    成钟也站了起来,跟着徐守君下楼。

    晚饭是“青城臊子面”。

    这是当地一种传统面食。

    赵英来自高原,不太擅长做面条。

    但徐守君早就备好了臊子,贮存在盆子里,又有徐龙在旁指点,做起来就容易了许多。

    配菜非常简单。

    一个腌制酸白菜、一个咸野沙葱、一个醋泡洋姜、一个凉拌猪耳朵。

    都是很下饭的凉菜,没有热菜。

    大家“呼呼腾腾”地吃着长面,气氛有点沉闷,也算正常。

    饭后,成钟提出,想到院子里活动活动。

    徐守君和徐龙、李强也都跟着来到院子里。

    外面黑魆魆的,没有灯光。

    四面到处堆满破烂,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成钟正在思考晚上将如何住宿时,徐守君弯下身子,把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

    “晚上你和我住负一楼。咱们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进入地下一层的入口非常隐蔽。

    当徐守君在成钟面前毫无顾忌地启动机关,打开墙上一扇暗门时,成钟感到有些诧异。

    这说明,徐守君已不准备向他保守任何秘密。

    同时也说明,他成钟再也不可能自由离开这栋房子了。

    徐守君像是领着远来的亲戚,客气地带着成钟下到地下一层,进入卧室。

    卧室很大,摆着两张豪华的双人床。

    徐守君示意成钟,两个人把外衣和棉帽脱下来,挂在紫檀木的衣帽架上。

    室内温暖如春。

    精致的壁炉散发着宜人的热气,还有淡淡的檀香味飘入成钟的鼻中。

    坐在柔软的床上,靠着舒适的床头,成钟此刻很想看一会书。

    这才想起,自己的旧书包,这阵子应该在雪里红的手里。

    而那本他正迷恋的小说——《烈火金刚》,应该还在帐蓬饭店里。

    “雪莲成会顺利见到雪里红吗?

    雪里红会相信他吗?

    他们接头后,雪里红能找得到我的下落吗?”

    成钟在心里默默发问。

    “这些环节,哪一环都不能出错啊。否则,我可就真的死定了!”他想。

    “哼,想那么多干嘛,来都来了,一切听天由命吧!”他又想。

    此时,徐守君也背靠在另一个床头上。

    但他没有一丝睡意,脑子里反复琢磨着,应该如何用好成钟这一枚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棋子”。

    “成少侠,现在我可是完全把你当成自己人了,你也知道了我的许多事,你看……能否考虑加入我的‘一X道’呢?”

    徐守君突然发问。

    成钟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这个嘛……我还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牵扯到信仰问题,我想……我想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成钟满肚子寻找着推脱的理由,话语不太连贯地应付着。

    “‘一X道’眼看完蛋了,你不想加入也可以理解啊。

    实际上,我想的是,应该怎样证明你的诚意。”

    徐守君又接着说。

    “教主大人,我主动来找你,已经证明我的诚意了。

    至于下一步怎么做,现在是大人您要考虑的问题,作为我,尽力配合就好了。”

    成钟说。

    “看来啊,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找到少侠,就能找到进入‘狼域’的办法。

    现在,我才知道你自己都还没有接触到‘狼域’入口。

    这样一来,就需要大费周章了。

    但是,政府和藏传佛教紧紧相逼,留给我的时间肯定不多。

    唉!请你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徐守君双眉紧蹙,唉声叹气地说。

    这正是成钟想要的效果。

    他心里早就想好啦,自己只需拖住时间,等着雪里红找到自己,将徐守君等人捉拿归案即可。

    所以,他当然不会真心帮徐守君出什么主意。

    “我小小年纪,哪有什么好的办法啊,全凭教主大人安排。”

    成钟低声说。

    停顿片刻,徐守君从床上下来,走近成钟的床头,盯着他的眼睛说:

    “假如你带我去找细腰狼——你的那位好朋友,它……会怎么样呢?”

    “这个么……我可说不好啊。

    也许有我在,它不至于直接攻击您吧。

    但是要说答应您的要求,恐怕一时半会也办不到啊。”

    这次,成钟是真的帮徐守君分析,没有半点欺瞒的成份。

    徐守君也认同成钟的分析。

    “唉……”

    他长叹一声,拉了拉成钟的手,示意成钟下床。

    成钟不明就里,只好站了起来。

    徐守君推开一座双人床,打开了床头背后一处暗门。

    然后带头弯腰钻了进去。

    成钟相跟着。

    两人先后进入暗道,又曲里拐弯地向前走了好半天。

    “吧达”一声,一处密室的电灯打开。

    那一瞬间,成钟张大嘴巴,半天无法合拢……

    满目之中,金玉相映,珠光宝气。

    各种奇珍异宝,如小山一般堆积,光是金条就码放占满了半面墙壁。

    成钟年纪尚小,涉世未深,怎能想象一个人可以聚集如此巨量的财富。

    桑吉大师曾说过,“一X道”最喜敛财。

    徐守君也讲述了他的经历。

    加上自己进入徐府之后的所见,成钟知道,徐守君一定很富有。

    但是,当这些金条、美玉、宝石、翡翠、珍珠、名表,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宝贝,统统摆放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强烈地震撼了成钟的心。

    徐守君从侧面观察着成钟的反应,略微有些意外。

    他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惊奇,但没有看到少年眼中的贪婪。

    “哈哈哈……”

    徐守君突然狂笑起来。

    他踱步过去,用手抚摸着一根根金条,抚摸着一块块珍宝美玉。

    像是一个多情的男人,抚摸着自己藏在秘宫中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心爱女人一样,嘴里不住地发出淫荡满足的轻笑声。

    “嘿嘿,哈哈,成钟少侠,摆在你面前的,是我一生积蓄,相信你作梦也没有见过吧。

    作为一个男人,能拥有这么多财富,可以买下一座城市,也可以买下一支军队,可以买下无数妙龄女子。

    这些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啊!

    你说说,我还有什么需求呢?”

    他大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疯魔一般地向成钟发问。

    “教主大人,钱财真是好东西,我也喜欢啊!”

    成钟此时不想思考这些钱的来路,也不想无味地争论什么道德问题,便点着头,顺着徐守君的想法说话。

    “原来少侠也喜欢钱财啊,这就好说啦。

    如果……如果你助我进入‘狼域’,这些……这些将全部是你的。”

    徐守君用手指划了一个大圈,把眼前所有东西都包含了进去。

    成钟认真地注视着这些财宝,半天没有吭声。

    “这间密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徐龙都不知道啊。”

    徐守君补充说。

    成钟沉呤了半晌,突然转移话题说:

    “教主大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侠但说无妨。今夜在此秘室,咱俩都敞开心扉最好啊!”

    “其实,依小子看来,大人头脑聪明,本领高强。只是……”

    “只是如何?”

    “在人生重要关头,您做出了不当的选择。”

    “愿闻其详。”

    “若当年逃出少林,您不去武汉,而是去了重庆或者延安……”

    “……”

    “若加入的不是‘一X道’而是共产党,您的命运定会截然不同。

    也许……您现在便是让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

    成钟目光闪亮,盯视着徐守君说。

    徐守君楞了一楞,轻笑一声,用赞赏的语气说:

    “啊呀,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看你比较顺眼。

    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简简单单一句话,令老夫茅塞顿开,想通了许多事情啊。”

    “我啊,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今夜我也有许多实话,想对你说啊!”

    “教主请说,我洗耳恭听。”

    “人生在世,最长不过百年。

    老夫年轻时走错了路,但是纵横江湖几十年,杀了许多该杀和不该杀的人,干了不少惊天动地或者伤天害理的事情。

    时至今日,我都六十六岁啦,竟然还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着,简直就是奇迹啊!

    说句实在话吧,我的内心还是知足的。

    真心感激老天爷不杀,真心感激列祖列宗保佑!

    要说还有何心事嘛……老夫此生唯一的缺憾,就是无后啊!”

    徐守君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着成钟,情绪变幻不定地说。

    “不是有徐龙吗?”

    “徐龙啊,唉,他并非老夫亲生,而是一对同学之子。”

    “同学之子?”

    “是的,他的父母都是我留日时的同学和挚友,对我了解太多。

    抗日战争后,为了安然避难,不至于被政府追查,我便狠下心肠,杀死了这两口子。

    后来,又觉得心中有愧,便将其唯一的儿子领回老家,抚养成人。”

    “原来如此!”

    成钟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语气变得十分冰冷。

    “年轻时,我也曾深爱过一个女人,并同她生有一女。

    但妻子强烈反对‘一X道’。

    由于信仰的巨大差异,最后导致各奔东西。

    女儿……女儿小小年纪,也得病死了……”

    说到此处,铁石心肠的徐守君,眼中泪光闪烁。

    为了掩饰,他缓缓背过身去,然后蹲坐在地。

    “唉……唉呀……怎么这样啊!”成钟喃喃自语般地说。

    他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少年,也是一个心肠极软的少年。

    听着徐守君说话,刚刚他还咬牙切齿,万分痛恨。

    转眼之间,又生出同情怜悯之心,连声叹气。

    徐守君又转过身子来,脸色发白。

    虽然已有哽咽之意,但他还是咬着牙,继续说道:

    “少侠胆识超群,又悲天悯人,实乃老夫平生仅见的优秀少年啊!

    老夫一世草莽枭雄,现在为大势所迫,无疑已到了败亡之际。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得遇少侠这般奇才,心中十分欣赏啊!

    老夫……老夫斗胆,有个不情之请……”

    “教主请说吧。”

    成钟见徐守君态度卑微,又听他声音发颤,有点与心不忍,随口应和着说。

    “若是……成钟少侠,此时可怜与我,肯叫我一声爷爷。

    以后……清明时节……肯在我……坟头烧一张纸钱。

    我……我便不考虑你当下立场如何。

    这一房子钱财宝贝——我也不想交给政府——就都是你的啦。”

    艰难地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徐守君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已经油尽灯枯,颓然靠到墙角,闭上了眼睛。

    听到此处,成钟眼圈发红。

    实在讲,眼前这个人,一生坏事做绝,杀人无数,对于民族和国家,可算十恶不赦,罪恶滔天。

    他就是立马死了,成钟也觉得是罪有应得。

    但是,鸟之将死,其鸣亦哀,人之将亡,其言亦善。

    这个老人从见面开始,对他成钟一直坦诚相待,礼遇有加。

    他现在既然说出这些话,说明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还存有一丝人性的朴实本真。

    也不管该不该、对不对,成钟的泪水还是疯狂涌流出来。

    “叫声爷爷……这……这也不难,我可以答应您。

    您若死了,我……我可以为您料理后事。

    往后,年年清明,也可以在您……坟头烧纸!”

    成钟虽心有不甘,但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双膝已经跪在了徐守君的面前。

    “好……好……好……”

    徐守君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猛地睁开了眼睛,瞬间老泪纵横。

    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他脸上的沟沟渠渠,一时间全贮满了水。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还想咧开嘴笑,结果弄出一副怪异无比的表情。

    他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是连连点头,重复着一个“好”字。

    之后,他一把将成钟搂抱在怀里。

    一老一少,像一对神经病发作的病人,斜靠在满屋子的金银宝贝上,热泪长流……

第三十三章 扶乩之法

    徐守君和成钟这一老一少在地下藏宝秘室中的心理活动,很值得分析一番。

    徐守君是顶绝聪明之人。

    他经过观察了解,发现成钟年纪虽小,但是非观念强,不是金钱可以收买之辈。

    所以他打起了感情牌,利用成钟同情心泛滥的弱点,得到了成钟的心。

    但是,必须看到,如果说徐守君起初只是为了得到“狼域”入口而利用成钟的话,此时,他则主要是因为欣赏和喜欢成钟,而愿意认这个孙子。

    这一点,意味着徐守君对成钟的态度,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再说成钟。

    成钟的智慧,比徐守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虽大义凛然地打入了徐守君的老巢,但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安危还是十分担忧的。

    成钟既想协助公安部门抓住徐守君,又不愿刺激他,使他做出极端反应,以至于危害自己的生命安全。

    为此,成钟有时会有意地顺从徐守君,努力寻找两个人的共同点,以维系双方的感情。

    但是,也必须看到,成钟同意认徐守君为爷爷,既不全是为了自保,也不全是为了得到海量的财富。

    他此时内心的主要想法是,徐守君作为一个即将死去的没有后代的老人,确实有其终生的遗撼和可怜。

    如果因为他喊一声爷爷,并承诺为其料理后事,可以在某种程度弥补这种遗撼的话,他确实心甘情愿这样做。

    这一点,意味着成钟对徐守君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重要的变化。

    总之,两个完全对立的人,此刻在中华传统伦理观念的框架内,达成了共识,并奇迹般地建立起了稳定的感情……

    第二天一早,大家照例集中到厨房用早餐。

    徐守君一手拉着成钟,一手拿着一瓶收藏多年的茅台酒,大步走进厨房。

    有成钟陪伴,加之有了精神寄托,他晚上睡得很安稳,踏进厨房的瞬间,是一脸轻松的微笑。

    见此情景,已在厨房的赵英、徐龙和李强三人,目瞪口呆,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成钟也很不适应。

    他的一只手被徐守君拉着,步履有些踉跄,脸上也露出赧色宭态,像是成了认生怕人的大男孩。

    “嗬嗬,老夫要宣布一件事。

    昨晚,我已与成钟达成共识,以后是一家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谁想喝喜酒,自己去找杯子!”

    徐守君满脸笑容,旁若无人地大声说。

    赵英听到此话,虽然大惑不解,却是立即行动了起来

    他先找了两个喝水的大玻璃杯,放到了两位主角的饭桌上。

    徐龙、李强两人,自己动手,从厨柜里各拿了一只碗出来。

    赵英慢了一步,已没了空碗。

    他略一思量,便端起自己桌上的稀饭,倒回锅里,举着粘满米粒的空碗。

    李强抢过酒瓶,给大家平均倒开。

    成钟不想多喝,把自己的一半酒又倒给了赵英。

    老少五人,共同举杯,空腹猛喝一通,一斤茅台瞬间进了肚子。

    然后才开始吃早餐。

    饭后,徐守君带着成钟,拎着大号暖水瓶,仍上二楼喝茶聊天。

    成钟在老家时,常会陪着爷爷奶奶喝“罐罐茶”。

    “罐罐茶”很苦,远远没有“三泡台”这般香甜可口。

    所以,他现在已经喜欢上了徐守君的“三泡台”。

    到了二楼客厅,两人一起动手泡茶,然后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苏、苏”地品茶。

    没想到,茶才品出点味儿来,徐守君就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凑到成钟身边,神秘地说:

    “好孙子,爷爷还想让你见识一下我‘一X道’的真本领呢,你想不想去?”

    “去就去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成钟说。

    他的好奇心已被徐守君调动起来了。

    “那就跟我走吧,我还有一处密室哩,”

    徐守君有些显摆地眨巴着眼睛说。

    他拉着成钟,迅速下楼,到了地下一层,又打开了一间密室。

    密室有三十平米左右。

    进门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唐卡”造像,是一位女神像。

    神像前摆着一个巨大的楠木香案,案子正中是青铜香炉,案子下面的地上,一溜摆着三个纯毛拜毯。

    徐守君弯腰上前,点燃了三柱细长的香,插在了青铜香炉之中。

    香烟袅袅上升,一股好闻的沉香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跪在了中间的拜毯之上,又示意成钟跪到另一张拜毯上。

    成钟装作没有看见,只是双手合十而立。

    徐守君无奈,只好独自伏下身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我先让你见识一下道中第一神技——‘扶乩’。”

    徐守君站起身来,一边作揖,一边对成钟说。

    他动手找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桌子,摆在了香案正中。

    然后转过头对成钟说:

    “这个就叫作‘香桌’。‘扶乩’有很多种形式,今天人手不够,咱俩只能‘降香桌’了。”

    成钟用一种疑惑的目光,远远看着香桌,看着徐守君的一举一动。

    徐守君示意成钟过去,并让他抓住“香桌”的两条桌腿。

    徐守君自己也抓住了“香桌”的另外两条桌腿。

    成钟觉得有些可笑,刚刚想开口说话。

    突然,手中小小的“香桌”向上猛地一窜,吓了他一大跳。

    然后,“香桌”在两人的扶持下,一上一下地连续跳动了起来。

    成钟疑惑更深,想要撒开手,可双手像是被牢牢粘在了“香桌”腿上。

    开始,成钟以为是徐守君在带着他动。

    一会儿之后他才发现,徐守君也像是跟着“香桌”在动。

    正在成钟百思不解之时,“香桌”“咣当”一声停在了香案之上。

    成钟这才很自然地松开了双手。

    “无太佛弥勒!无太佛弥勒!

    今天想烦请‘老人家’为弟子解疑释惑,两个弟子都想问一下前程如何?”

    徐守君眼睛盯着神像,嘴里念念有词。

    他从香案下拿出两张黄纸,铺展在香案之上。

    然后,他又示意成钟,两个人再次把手扶在了“香桌”桌腿上。

    “香桌”又动了,这次动的辐度很小,成钟只需轻轻扶住即可。

    “香桌”开始在黄纸上写字。

    写完之后,“香桌”落回香案,再无动静。

    “真是奇了怪啦,‘扶乩’之法竟如此神奇,小小‘香桌’竟真如神明降临啊!”

    成钟此刻心惊肉跳地想。

    看见徐守君又跪上拜毯,成钟再也不敢怠慢,赶紧也跪在地上,学着徐守君的样子,恭敬地俯首叩头。

    两个人起身作揖之后,开始流览“香桌”在黄纸上留下的文字。

    两张黄纸上各有四句诗。

    其一云:

    “少年生来胆气豪,

    敢与强梁试比高。

    有朝一日得神助,

    天上地下任逍遥。”

    其二云:

    “龙游浅滩遭虾戏,

    虎落平川被犬欺。

    若是识得来时路,

    堰旗息鼓回家去。”

    这两首诗,寓意并不深奥,理解起来一点都不难。

    似乎是对两个人前途命运的预言。

    只是,两个预言大为不同。

    一个像是好到了极端,另一个又像是差到了极端。

    徐守君与成钟二人,把两张纸交换着看完,均大惊失色。

    两个人的心里已如明镜儿似的。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徐守君用绝望颓废的语气喃喃自语。

    他的脸色有点像手中的黄纸,冷汗如水,在满脸的皱纹中流淌。

    成钟靠了过来,默默地抓住了徐守君的手。

    两个人都不说话,秘室内安静得似乎掉根针也能听见声响。

    足足过了五分钟。

    五分钟很短暂,又像是无限漫长。

    突然,徐守君的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哈……”

    成钟吃了一惊,大瞪双眼,望着老人扭曲的表情。

    “我……已经活得够久啦,死就死吧,有何惧哉?

    所幸成钟孙儿,竟能得此妙签,他日定当一飞冲天,前程不可限量。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啊!

    走走走,再陪爷爷喝一杯去。”

    徐守君大声地说。

    他的情绪迅速变化,就像是夏秋之交的雷阵雨,说过就过,转眼由阴转晴。

    其实,看过“香桌”写下的诗,成钟心中已是狂喜。

    只是考虑到徐守君的感受,他压抑着自己,没有把喜悦之情流露出来。

    现在听到徐守君这么说,也不敢多嘴多舌,只是默默地跟在徐守君后面上楼。

    还差半个钟头才到午饭时间。

    见徐守君又拿着一瓶珍藏茅台酒进来,赵英赶紧笑脸相迎,麻利地摆上菜肴盘筷,也凑过来喝酒。

    “暂时没你的份,先去把饭做好再说。”

    徐守君毫不客气地对赵英说。

    老少二人便坐在那里碰杯喝酒。

    当着赵英的面,徐守君不再称呼成钟为“孙子”。

    成钟不愿喝太多,只是小口地呡着,陪着徐守君。

    “要说这‘扶乩’之法,不是‘一X道’的创造,而是从古人那里一辈辈传下来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千奇百怪。

    有时候问的事情非常准,有时候嘛也不一定。

    关键是问神的人,理解上会出现差错。”

    几大杯下肚,徐守君有了醉意,话也多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西北狼盟

    望着雪莲成飞奔离去的背影,雪里红的思绪有些零乱:

    阿旺的青海湖之行,引出了一直以来觊觎祖先秘宝的“一X道”势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次确有可能把这个势力彻底清除,这无疑是好事情。

    但,以刚刚离去的这个人族小子为代表,又有新的势力出现了。

    它信任阿旺的判断能力,这个势力应该是友善的。

    但人性复杂善变,谁能保证其中的每个成员都是好人呢?

    “防范之心,须臾不可缺也!”雪里红在心里说。

    当然,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找到阿旺的下落。

    “噢呜……”“噢呜……”“噢呜……”

    雪里红仰头向天,发出了它特有的呼唤。

    大约一刻钟左右,四头灰狼来到了雪里红晒太阳的平台。

    它们也住在铁木山之内,是普通的西北狼族。

    这些狼,大多生着一身黑白黄混合的杂毛。

    有的还有长而坚硬的鬃毛,从颈部向脊背辐射。

    它们与雪里红的体貌差异很大,个头也比雪里红矮了不少。

    见到雪里红,它们凑近前来,晃悠着尾巴,前肢仆伏在地。

    这是狼族的礼仪,也是臣服听命的姿势。

    弱者见到强者,或者晚辈见到长辈,都必须如此。

    雪里红“呜呜哇哇”地叫了一通,四头狼领命而去。

    实际上,狼族的智力远在人类的估价之上。

    狼族的组织也是相当严密的。

    这四只狼,都是雪里红的传令兵。

    狼族也拥有人类驿站一样的通讯系统。

    雪里红的命令,将由传令兵传到周边“驿站”,然后传至距离较近的一些狼王。

    雪里红的祖先,是赫赫有名的“哮天狼王”,西北最伟大的狼王。

    “哮天狼王”创立了狼的自由王国,这在狼族的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壮举。

    它的英雄业绩,被西北狼族辈辈相传。

    在青藏高原,藏族有一部代代传唱的史诗,叫《格萨尔王传》。

    在西北地区,狼族也有一部代代口耳相传的史诗,叫《哮天王传》。

    因祖先盛名荫佑,细腰狼族代代世袭,都算是西北狼盟的领袖。

    数百年来,由于守护铁木山“狼域”入口,细腰狼一族损失殆尽。

    一个伟大的狼种族,即将在地球上消失了。

    狼盟,本来就是一个松散的组织。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强大的狼王不再完全臣服细腰狼族,它们的独立性增强了。

    各狼王部族之间,有时为了领地,还会发生摩擦,甚至爆发战争。

    但雪里红是一个本领高强又信守契约的好狼。

    它一般不以狼盟首领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与其它狼王打交道。

    这样一来,反而更容易得到周边狼王的支持和帮助。

    所以,只要雪里红还活着,那怕它只剩下三条腿,它在整个西北地区狼族之中还是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力。

    雪里红有事召唤,大部分狼王还是会按时赴约。

    大约午夜时分,十数名西北狼首领聚集在铁木山“人狼神殿”之中。

    “人狼神殿”就是徐守君曾经进入并比武的地方。

    参加约见的狼族,个个身形健壮、目露精光、气质威严,一看就非等闲之辈。

    它们分别是:

    青海湖狼王、皋兰山——五泉山狼王、岷山狼王、华家岭——桃花山狼王、陇山(六盘山)——崆峒山狼王、乌兰山——哈思山狼王、贺兰山狼王、祁连山——寿鹿山狼王等等。

    东南最远处,秦岭终南山狼王有使者到临。

    北方最远处,蒙古草原狼王也有使者前来。

    这些狼族首领,地盘有大有小,有的还是统属关系。

    距离也有近有远,凡是能在当晚赶到的都来了。

    有些地方,按人类修建的道路算,似乎很远。

    但狼族走的是直线,见山翻山,遇水涉水(冰),距离大大缩短。

    大殿中央的平台升了起来。

    雪里红嘴里衔着一个破旧的书包跳上台口,“伊哩哇啦”发表了一通狼语。

    到场的狼族首领,一个接一个跳上台子,仔细嗅一遍旧书包,然后跳下台子,扬长而去……

    雪里红孤独地站立在古庙滩上,目送一个个箭一般的黑影射向远方。

    它所站立之处,正是它与阿旺雪夜告别之地。

    想起阿旺的音容笑貌,它心里生出一股股暖流。

    想到阿旺此时可能正在受苦受难,它又万分焦急。

    如果可能,它狠不得撕开空间阻隔,出现在阿旺的面前,立即把他解救出来。

    苦苦死守“狼域”入口,使得细腰家族诸狼,如秋后的树叶片片凋落,最后只剩下伤残的雪里红和幼小的儿子。

    面对严酷的现实,它常常陷入无尽的绝望。

    正是阿旺的出现,点燃了它所有的希望。

    因为,狼神祖先的遗命是:

    细腰狼族要辈辈坚守“狼域”入口,等待一名智勇双全、与狼族赤诚相交、永不背叛的人族少年出现。

    优秀的人族少年要与一头优秀的细腰狼,组成“人狼契友”。

    只有选定的“人狼契友”,才能自由进出“狼域”,并在“狼域”中迅速训练提高,成为如当年“二郎神”和“哮天狼王”一样的大德大能组合,造福地球众生,造福宇宙生灵。

    这,就是“哮天狼王”临离开铁木山时,给细腰狼全族交代的最重要的事情,也是细腰狼族代代守护“狼域”入口的终极目标。

    在细腰狼族只剩下雪里红,在雪里红感到自己不可能完成祖先遗命之时,人族少年阿旺来到了它的身旁。

    这一切像是天意,又像是命中注定。

    现在,雪里红已经决定,要让阿旺和自己的儿子成为新一代“人狼契友”,完成细腰一族数百年的最高愿望。

    如果能完成这一种族宏愿,它雪里红的生命就实现了应有价值,就可以告慰那些英勇牺牲的先烈,即使死去,也将含笑九泉。

    正因为如此,现在,在雪里红的心中,阿旺比它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无所不能的先祖‘哮天狼王’,请务必保佑人族少年阿旺!”

    雪里红跪伏在地,心里默默祷告。

    一夜无眠……

    天快亮的时候,雪里红扒在地下迷宫的洞口睡着了。

    不知何时,儿子从窝里找了出来,靠在它的胳肢窝呼呼大睡。

    雪里红做了一个梦。

    它梦见心爱的妻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妩媚的眼睛发出温柔的光芒,阳光透过它的身体照在地上。

    爱妻开口说了一串狼语,大意是:

    “祝贺你亲爱的,你将实现细腰一族的夙愿,成为‘哮天狼王’之后最伟大的狼!”

    爱妻伸出湿热的舌头,舔舐着它的脸,嘴里的热气弄得它鼻子发痒……

    它一下子惊醒了。

    早晨的太阳照着洞口,真的有一条舌头在舔着它。

    这是雪里红的传令兵之一。

    看到首领睡得香甜,它不忍叫醒,又有急事禀报,便舔了它的鼻子。

    鼻子是犬类最敏感的地方,触之即醒。

    雪里红连忙起身,让开洞口,以便于下属进来。

    “阿旺已经找到了。”传令兵“呜呜”地说。

    消息很简短,但令雪里红万分激动。

    他狠狠舔了对方一下,接着从洞中一窜而出。

    送来消息的那只狼还在庙滩等待。

    雪里红一边询问具体情况,一边让传令兵从自己窝里叼出两只新捕猎到的兔子,热情地招待了那只狼。

    “那少年目前在一座大型矿区西边的小楼中。

    矿区与铁木山的直线距离不过一百余里。

    现在那里已经被狼族监视起来了。”

    那只狼“唔唔呀呀”地说。

    雪里红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联想到刚刚所做的梦,它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第三十五章 长途奔袭

    上午九点,雪莲成赶到了铁木山。

    本来,与雪里红约定的时间是中午。

    但三个人半夜就睡不着了,硬着头皮等到天麻麻亮,即打马出城,直奔铁木山。

    桑吉大师和孟旭在山下等候,雪莲成一人上了山。

    远远看到雪莲成,雪里红便跑步迎上前来。

    它张嘴就在雪莲成手上脸上一顿狂舔,弄得雪莲成既兴奋又痛苦。

    然后,送来消息的那只狼在前边领路,“双雪”紧随其后,一起下山。

    见到桑吉大师和孟旭时,雪里红的情绪变得冷静下来。

    它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两个人。

    尤其是目光在桑吉大师身上停留很长时间之后,露出一丝谨慎和畏惧之色。

    桑吉大师也认真看着雪里红,并想靠近它、扶摸它以表示亲近,但被雪里红躲开了。

    桑吉大师并不介意,他“哈哈”一笑,对孟旭和雪莲成说:

    “跟着狼族一道行动,马看来是用不上了,我们也徒步前往吧。”

    孟旭很快找到路边的一个人家,出钱请他们帮忙安置和喂养三匹马。

    这家人很好说话,讲好了价钱后,让他们取马时再付钱。

    之后,这支奇特的队伍出发上路。

    两狼在前,三人在后。

    一路往北,翻山过沟,自取其道,直奔铜城矿区而去。

    两头狼久跑山路,跑起来又快又轻灵,上坡下坡都不在话下。

    三人之中,最轻松的当属桑吉大师。

    不见他如何跨步迈腿,身体却如漂移一般紧跟在两狼之后。

    孟旭也不含糊。

    一路之上大步流星,遇到沟沟坎坎,一纵数丈,脸色一直平静如常,毫无劳累之象。

    最费劲的当数雪莲成。

    开始时倒也身轻如燕,十里起,额头出汗。

    二十里,遇到难走之处就手脚齐上。

    到了五十里之后,身上穿的棉衣皮袍全部脱了下来,交到了孟旭手上。

    过了七十里,只穿着衬衣衬裤的他,整个人头上身上热气腾腾,仿佛那刚出笼的热馒头。

    “雪兄……请停一下,我实在跑不动啦,咱歇歇脚再走吧!”

    他大声喊叫着,拿下面子向雪里红求饶。

    “你出了这么多汗,现在停下来,会感冒的。”

    孟旭一边说着,一边停下脚步,等着雪连成靠近,伸出手拉着他往前走。

    雪里红只好放慢了速度。

    大家都不再奔跑,放缓步伐,等着孟旭和雪莲成跟上。

    至此,他们一行已经奔跑一个多钟头。

    雪莲成终于赶了上来。

    他还在不停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站起来。

    桑吉大师来到雪莲成的跟前,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脉博,一脸严肃地对孟旭说:

    “吃苦受累是一名武修者的本份啊。

    雪莲成先天条件好,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但是你平日对他太娇惯,让他缺了基础训练,导致武功根基太浅了!

    再这样下去,只怕过了修练的最佳年龄,耽误娃娃一辈子前程!”

    “是是是,都是弟子的错,弟子谨遵大师教诲!”

    孟旭连声称是,并慌忙向桑吉大师鞠躬作揖。

    雪莲成也连忙翻转身体,跪在桑吉大师面前说:

    “弟子缺乏苦修意志,请大师责罚!”

    “嗬嗬,雪莲成悟性不错,堪当大任。

    今日一起长途奔袭,就是想让你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以后注意就好啦!”

    桑吉大师的表情由阴转晴,疼爱地摸了摸雪莲成的脑袋,并伸手拉他起来。

    人狼一行继续前进。

    又快步行走了十分钟,一条大河横在了眼前。

    原来,他们已到了黄河岸边。

    这里是黄河上游,山势陡峭,峡谷狭窄,河水湍急。

    虽是寒冷的冬季,但河面并没有结冰,也不便泅渡过河。

    人狼一行只好顺着河岸寻找渡口,计划摆渡过河。

    正在这时,他们远远望见了雄伟大气的平堡大吊桥。

    这座大吊桥,是当地人自行筹资投劳所建,凝结着农民群众的智慧和力量,在黄河的众多桥梁中独具特色。

    桥头上有几个人在抽烟闲聊。

    他们看着这支奇奇怪怪的队伍通过吊桥,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两头狼领着三个人,又有人说,是三个人带着两条狗,谁也说服不了谁。

    过河之后,走出乌金峡口,视野变得开阔,路面也变得平坦。

    两狼三人顺大路前行,仅用了不到一个钟头就赶到了目的地——铜城矿区。

    正好是中午时间,雪莲成感觉肚子好饿,便向桑吉大师请求,先弄些食物,吃饱肚子再说。

    桑吉大师点头同意,并派孟旭去采购食物。

    其他人和狼在一处背人避风的地方等候。

    孟旭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家国营饮食服务公司,买了十斤卤猪肉和十个馒头。

    雪里红见孟旭去了好长时间才带回来那么一点点肉,心里有些失望。

    它示意三个人先吃,剩下的再由两头狼解决。

    桑吉大师大部分时间都在“避谷”,考虑到今天运动量大,便吃了一个馒头。

    孟旭和雪莲成从早起到现在没有吃东西,空腹奔跑了一百多里山路,消耗了过多体能,早已饥肠辘辘。

    刚才在黄河边又猛灌了一气凉水,现在肚子“咕噜咕噜”乱叫,非常难受。

    他俩哪里顾得上客气,立马放开肚皮,四手齐上,大块朵颐。

    两人吃饱之后,还剩下了两个馒头和五、六斤卤肉。

    最后,两头狼才上前开吃。

    只见一阵风卷残云,所有的食物转瞬之间已经进了两只狼的肚子,甚至连骨头片都没剩一块。

    雪里红对雪莲成“唔唔呀呀”地说着狼语。

    雪莲成理解,它是说食物味道不错,可惜太少了些,吃得意犹未尽。

    那只传送消息的狼,继续在前面带路,人狼一行迅速找到了徐守君家的独楼。

    在距离独楼两、三里地的位置,他们停了下来。

    这里地势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如果再靠近的话,肯定会被发现。

    三人两狼聚在一起,躲在一个坡坎之下。

    先前在这里负责监视的那头灰狼发现他们后,颠颠地跑了过来。

    它“吚吚呀呀”地同雪里红说了通狼语。

    雪里红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然后走上前去,舔了舔灰狼的脸。

    雪莲成似懂非懂地在一边听着。

    桑吉大师眼睛微闭,嘴里念念有词,心神专注地感知着那栋独楼里的情况。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他示意雪莲成靠近自己,并对他说:

    “你去告诉雪里红,我们要找的人现在都在楼里,狼族的任务已经完成,对它们表达谢意,并请它们离开。”

    雪莲成用结结巴巴的狼语夹杂着手势,把桑吉大师的意思转达给了雪里红。

    雪里红点头答应。

    它又与两头狼交流一番,然后打发它们离开了。

    它自己却留了下来。

    它当然有留下来的理由。

    对它而言,抓捕“一X道”的事情可以失败,但必须把阿旺救下来。

    它要亲自去救阿旺,对于别人,它可是放心不下。

    桑吉大师一看雪里红的举动和表情,已经明白了它的想法。

    他分别看着雪莲成、孟旭和雪里红说:

    “请雪莲成留在此处,装做玩耍,盯紧小楼。

    请孟旭和雪里红随我一起到北面那个小山包后面去,咱们再商量一下具体行动。”

    两人一狼便绕道向着小山包背后去了。

    桑吉大师道行深厚,对周围五里范围以内的事物,具有精确的感知能力。

    此前,他已经感知到,有三个人在一楼吃饭,有两个人正走向地下室。

    这时候,小楼里面,徐守君已经微醉,成钟正在搀扶着他,到地下卧室去睡午觉。

    到了北面小山包后,桑吉大师对孟旭和雪里红说:

    “午休时间是个不错的机会。

    我感知到地下室的一老一少,应该是徐守君和成钟。

    还在吃饭的三人,应该是徐守君的保镖或者家人。

    半个钟头后,吃饭的三个人也可能休息。

    到时候,请孟旭先出马,尽量隐蔽接近楼房,迅速弄断窗户上的铁条,钻进楼内,先解决一楼的三个人。”

    孟旭点头答应。

    “我作为第二梯队,先靠近院墙,隐蔽观察。

    若孟旭发生危险便立即救援。

    若孟旭进攻顺利,便跟着进入楼房,下到地下一层,去解救成钟,抓捕徐守君。”

    桑吉大师又把目光转向雪里红,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开口对它说:

    “请雪里红和雪莲成作为第三梯队,

    你就守在这座小山包顶上,雪莲成就守在那边。

    你们既要负责救援我和孟旭,又要监视周围情况。

    徐守君如有外援,你们要阻击。

    徐守君如想通过密道逃到外面,你们要及时发现并阻拦。”

    从头至尾,雪里红都双目圆睁,盯着桑吉大师的嘴巴,双耳齐竖,认真聆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安排。

    听完之后,它微微点着脑袋。

    显然,它已经彻底明白了桑吉大师的意图。

    本来,它想要自己进到楼房里边去救阿旺。

    但是,狼族对于强者有着一种绝对服从的天性。

    再加上交流困难,它便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忍到肚子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四面包围

    正在桑吉大师他们耐心等待一楼三个人午休的时候,一阵密集的汽车引擎声传来。

    七、八台军用越野车排成一列,从西面向这边疾驶而来,扬起一溜长长的沙尘。

    情况突变,桑吉大师等人和狼只好伏在地上,静观其变。

    全副武装的军用车陆续抵达,在徐守君的院墙周围五十米散开,把院子和小楼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一台最大的军车,在院子正门外停了下来,从车上陆续跳下几个穿军装的人。

    公安部门高级侦察员才让的身影,赫然出现在桑吉大师等人的视线之中。

    桑吉大师非常吃惊。

    他想,一定是才让也侦察清楚了徐守君的老巢,领着人前来抓捕人犯。

    “但是,为什么他没有带公安和武警,而是带来了野战部队呢?”

    桑吉大师心里不禁生出这样的疑问,又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才让啊,怎能如此鲁莽!

    怎么能用部队抓犯人,又怎么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不明摆着会打草惊蛇吗?”

    桑吉大师在心里暗骂着才让,禁不住怒从心生。

    显然,才让的鲁莽举动,已经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使得营救成钟和抓捕徐守君的难度大大增加了。

    “看来,一直以来,我都高估了才让的能力。

    就他这样的素质,怎么配当公安部门的高级侦察员呢?

    在公安部门的领导那边,我有推荐不当之过啊!”

    桑吉大师低头暗想。

    他是一个德行崇高的修行者,对于国家,对于民族,对于佛教,永远怀着一颗赤诚之心。

    在这一刻,看到自己的弟子才让的表现,一种强烈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他的胸中有如百虫挠心,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嘴唇微微颤抖,心血向上翻涌。

    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口中低声呼着佛号,念着静心咒,用双手按压着“突突”蹦跳的太阳穴。

    孟旭见桑吉大师神情有些异样,慌忙来到他的身边,双膝跪地,抱着他的腿低声说:

    “大师,师弟才让鲁莽,一切皆有因缘,您可千万不能动怒啊!”

    还在东面坡坎下隐蔽的雪莲成,远远看见了才让,站起身子,朝着才让使劲挥手。

    附近军车上的几名士兵,看见了雪莲成。

    他们迅速跳下车,向着雪莲成扑了过去。

    雪莲成身形一纵,已到了十米开外。

    “才让大哥!”

    他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向才让这边冲了过来。

    才让正同部队首长说话,听到雪莲成的叫声,才转过了头。

    “你们快住手,那是我的朋友。”

    无奈之下,才让也大声喊叫起来。

    追击雪莲成的士兵们一个个楞在那里。

    “你怎么在这里?”才让拉着雪莲成的手问道。

    “是桑吉大师带我们过来的。

    才让大哥,你为什么带这么多的部队过来?

    你这一下子,肯定打乱了桑吉大师的全盘计划。”

    才让一听,原来满脸得意的神色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快……快领我……去见大师!”

    才让有些结巴地说。

    雪连成领着才让,跑步来到了桑吉大师面前。

    一见孟旭跪在地上,才让和雪莲成也都跪了下来。

    “才让……拜见大师!”

    桑吉大师没有任何反应。

    他双目紧闭,嘴里继续喃喃地念着佛号,借以抑制全身奔涌的怒火。

    静默了好几分钟,桑吉大师才缓缓开口,语气如冰:

    “才让,你……你太令我失望!

    在这件事情上,不管你以前有多大功劳,仅今天的表现就全部抵消完了。

    待此间事毕,我会向公安部门领导请示,暂停你的高级侦察员身份。

    你……必须跟我回寺院,面壁三年!”

    “师尊!我……我……”

    才让喊了一声师尊后,急于表白,结果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泪鼻涕瞬间就流下来了。

    才让那边的实际情况是:

    部队组织人事部门的工作效率极高,仅用一天时间就查明了照片上的人是徐龙。

    组织人事部门最高首长亲自带人,去到徐龙所在的后勤装备库调查落实。

    这才发现,徐龙头一天竟然假传部队领导指示,私自借用重要军事装备,还带了一挺重机枪出去。

    “私自动用装备库武器”――仅凭这一条已经构成了严重犯罪,必须上军事法庭。

    于是,军法部门先把军备库其他的相关人员抓了起来。

    部队又迅速组成了抓捕小队,由组织人事部门最高首长带队,直扑铜城矿区。

    部队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首先和才让商量,觉得只是抓捕一个犯罪军人——徐龙而已,没必要作什么周密安排。

    所以军车一到了徐家,便直接把院子给包围了……

    桑吉大师正在训戒才让,带队的首长也来到小山包的背后。

    看到才让跪在一位农家老人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首长心中好生诧异。

    桑吉大师向首长鞠躬致意,首长也慌忙举手敬礼。

    才让站了起来,强迫自己冷静,带着哭音给双方做了介绍。

    “这位首长,咱们初次见面,我不敢多说什么。

    但你们要抓犯人,也得有个计划安排,保证万无一失才好。

    就这样直接包围,搞得动静也太大了啊!

    现在,你们要抓的人还在楼内。

    但是‘一X道’教主、主犯徐守君却被惊动,从秘道逃走了,我等还需继续追捕。

    咱们只好分手,再见!”

    桑吉大师无可奈何地说完,深深地看了才让一眼,便领着孟旭和“双雪”离开了小山包……

    徐守君在卧室睡了半个钟头,突然惊醒。

    本来被酒精烧得热汗淋漓的身体,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酒意全无。

    望着另一张床上睡得正香的成钟,他实在不忍打扰,但最后还是硬着心肠把他叫了起来,说:

    “好孙子,我感到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现在还想向你展示一下爷爷的道行,带你体验一下上天入地的感觉。”

    成钟稀里糊涂地爬了起来,跟在徐守君的后面。

    两个人又到了“降香桌”的密室。

    徐守君一样一样准备着服装和工具,并一件件穿戴配置在自己的身上。

    此时的徐守君,身上穿着厚雨衣一样的特制服装。

    头顶帽子部分,变成了一个尖尖的金属头盔。

    双臂之下用结实的皮带扣着两个小小的金属翅膀。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放大了许多倍的屎壳郎,形像十分古怪。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看着他这副尊容,成钟一定会笑出声来。

    最后,徐守君又在神像前上了三柱香,然后同成钟一起离开。

    正在两人重返卧室的当口,外面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汽车引擎声。

    “不好,好像有大队人马已经来了,我这就带你离开。”

    徐守君脸色突变,但语气还算平静地说。

    “这里似乎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怎么出得去啊?”

    成钟故作慌张地说。

    “还有秘密通道出去,你跟我走就行。”徐守君说。

    “那……徐龙、赵英他们怎么办?”

    成钟想尽量拖延时间。

    “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让他们先替咱俩挡上一挡,咱俩快走吧!”

    徐守君不容分说,拉起成钟钻进了秘道,向前跑去。

第三十七章 踲地飞天

    成钟此刻十分沮丧。

    若是徐守君真的带着自己逃脱,这次计划就算是失败了。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如此安排,还没行动呢,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打草惊蛇!”

    成钟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桑吉大师或者雪里红的安排。

    “不过,徐守君这个人似乎有超强的预感能力,又随时留有后手,怪不得能屡次逃脱抓捕哩!”

    成钟深感无力地想。

    秘道里很昏暗,但徐守君轻车熟路,行进的速度也不算慢。

    到了秘道出口,徐守君先是探出头去张望了一眼,又迅速地缩了回来。

    “咱俩已经到了包围圈外面了,但还是不宜露出地面。现在,正好先试试踲地法!”

    徐守君把成钟揽到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

    “这能行吗?”成钟小声问。

    “放心吧,你贴紧我的身体就行啦!”

    徐守君找出皮带,把成钟与自己紧紧捆绑在一起,用“雨衣”把两个人一起裹得严严实实。

    他的嘴里开始唠唠叨叨地念咒。

    反复念叨了三遍咒语之后,只听他大喊一声:

    “疾!”

    成钟的耳内顿时一阵轰鸣,身体已水平倒在地上,并同徐守君一起剧烈地旋转起来。

    这种踲地法门,像是把法术同物理原理结合在了一起。

    他俩就像变成了一个钻机的主体,徐守君的尖顶帽子,似乎变成了钻头。

    在“突突突突”的巨大声响之下,“钻机”快速在旋转着,在地底下向前突进。

    成钟估计了一下,前进的速度,大概同水中游泳前进的速度相差无几……

    此时,桑吉大师冷着脸,带着孟旭、雪莲成和雪里红离开小山包,来到了一处沟壑下面,停下脚步。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他又喃喃地念起了佛号。

    看着雪莲成和雪里红焦急的表情,桑吉大师平静地说:

    “孙悟空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你们别急,他们走不远的。”

    “他们现在在哪?”雪莲成快人快语地问。

    “离这里不过五里路而已,他们此刻正在用踲地之法逃跑,我们可以追上的。

    只是……成钟尚在徐守君的手中,咱们还不便下手,且看看再说吧。”

    桑吉大师一边说着话,一边大步地向前走,他不能让双方的距离超过五里,否则,就超过了他的感知范围。

    走了几步后,桑吉大师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孟旭说道:

    “孟旭啊,你对敌经验丰富,还是回去到才让那边帮帮他吧。

    请你记住,假如赵英也在这里,要确保他的安全才好。”

    孟旭点头领命,即刻折返而去。

    雪里红突然用头拱了拱雪莲成,“呜呜哇哇”地叫了一通。

    雪莲成转头对桑吉大师说:

    “大师,雪里红猜想,徐守君很有可能要去铁木山。”

    “雪里红说得有些道理啊,徐守君现在走投无路,要想最后拼一把,也只能是上铁木山,找‘狼域’入口啦。

    雪里红真是一头聪明绝顶的狼啊!”

    桑吉大师的目光在“双雪”身上扫来扫去,用赞赏的语气说。

    雪里红听到他的话,抬起了头颅,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桑吉大师,似乎在问:

    “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回若再像来时一样,徒步跑着回去,怕是大家都受不了啦。

    别急,我另有办法,且稍等一刻。”

    桑吉大师胸有成竹地边走边说。

    接着,他的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手臂向着天空遥遥一招,然后继续向前赶路。

    “双雪”不明就里,只是傻傻地跟着大师前行。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扑楞”、“扑楞楞”

    一阵巨翅破空之声从头顶传来。

    “双雪”齐齐抬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四只眼睛。

    只见一对硕大无朋的巨雕,缓缓滑翔靠近而来,并开始徐徐降落。

    眼前发生的事,真像是在神话传说中一般,“双雪”的脑子一时半回还拐不过弯来。

    这种雕,在草原上被称为“大金雕”。

    佛教界称之为“大鹏鸟”,认为它是佛祖豢养的灵兽。

    这是一种体形巨大的空中猛禽。

    一头成年大金雕,双翼展开可达三米以上,可以轻易地抓走一百斤上下的黄羊。

    据传,这种稀有的青藏高原空中霸主已经灭绝。

    但此刻,在远隔千里的黄土高原,一下子就来了两只。

    “嘿嘿,它们是我豢养的宠物,可以载我们去任何地方。”

    桑吉大师眨巴着眼睛,笑着对“双雪”说……

    噪音太大太吵啦,让成钟的耳朵都有些失聪。

    他实在难以忍受,便用手使劲儿掐着徐守君的肚子。

    终于,徐守君轻喝一声,停止了前进。

    “爷爷,我受不了啦!

    这会儿已远离包围圈,我们还是到地面上去吧。”

    成钟大声嚷嚷说。

    “好好好,爷爷的踲地之法你算是见识过了,只是速度有些太慢,下面,咱们该试试飞天之法了。”

    只听“忽哧”一声响,成钟已与徐守君一道,从地下钻了出来。

    “好孙子,跟你商量个事,咱俩再上一趟铁木山如何?”

    徐守君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

    “到铁木山又能怎样呢,我又没本事让您进入‘狼域’之中啊。”

    成钟早就猜到徐守君有此想法,也只好实话实说。

    “我也知道八成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这算是我最后一个愿望啦!”

    徐守君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成钟说。

    “好吧,我陪着您去!”

    成钟考虑了一下可能出现的情况,决定顺其自然。

    现在,徐守君和他的关系已经改变,他不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

    至于如何抓捕徐守君,那是桑吉大师他们的事,他不想操太多的心。

    铁木山那边,想来桑吉大师和雪里红也应该有周全的安排吧。

    徐守君嘴唇微动,又开始念咒,并紧了紧绕在自己和成钟腰部的皮带。

    “起!”

    只听徐守君一声断喝,一对翅膀从他的腋下伸出。

    紧接着,翅膀一阵猛烈地扑腾,两个人十分艰难地腾空而起,摇摇晃晃地向南方飞去……

    看着前方忽忽悠悠升起来的怪鸟,桑吉大师笑着说:

    “啊呀,这徐教主的飞行之术可是不敢恭维啊,哈哈哈……

    咱们也该起飞了。

    雪莲成,你与雪里红共乘一头大鹏,直奔铁木山,在那边等候。

    我嘛,就跟在他们后面好啦,看看这位教主大人到底想去哪里。”

    ……

第三十八章 糊塗一战

    孟旭回到才让那里时,才让正脸色铁青地同带队首长说话,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他们都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严重的错误,把事情过分简单化,造成了目前还不好估量的损失,也许会影响到自己的前程。

    才让的思想此刻十分混乱,觉得目前骑虎难下,对于如何抓捕徐龙已不愿意过多地发表意见了。

    孟旭向部队首长和才让转达了桑吉大师的话之后,安慰似地说:

    “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哩。

    桑吉大师他们已跟踪徐守君而去,应该还有机会捉住他。

    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打进楼里,抓住徐龙。

    若赵英在此,便救他出来。”

    带队首长连忙说:

    “对对对,您说得对!

    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愿一切顺利,活捉徐龙,也算是弥补一下先前的过失。”

    孟旭觉得首长和才让也没有具体的战术安排,就建议说:

    “我可以先冲进院子,破坏一楼窗户上的铁条,再钻进楼内。

    若有人开枪阻挠,你们集中火力对付就行。”

    “好好好!大侠英雄虎胆,又身怀绝技,有你冲进去,也可以检验出他们的态度。

    若是楼里的人开枪拒捕,我们可以击伤或者击毙他们。”

    带队首长连连点头说。

    没想到,孟旭的一句话便解决了他目前最犯难的问题。

    他本想派士兵冲进去,可又非常担心。

    如果弄得不好,发生了伤亡,恐怕自己这个副师级都保不住了。

    他这里话音未落,孟旭已经出现在前面的院墙上头,身影一闪,人已不见了。

    “呯、呯呯……”

    枪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楼顶上露出一个小黑洞,洞口里喷出点点火舌。

    “哒哒哒”、“哒哒哒……”

    在楼门前面的几台军车侧后方,士兵们的冲锋枪也响了起来。

    一时间,打得楼顶小黑洞附近石屑乱飞。

    此刻,孟旭已经贴近楼房窗户,进入了楼顶射击的死角。

    只听“哗啦”一声响,楼房窗户上的一大块玻璃破碎,落在了地上。

    孟旭不慌不忙,先砸碎窗玻璃,然后,双手各抓住了两根铁条。

    “嘿”地一声,孟旭的双臂向两边使劲。

    伴随着“轧轧吱吱”的声响,大拇指一般粗壮的铁条开始向两边弯曲。

    “嘣啪、嘣啪”,其中两根铁条竟然齐生生地断裂开来。

    孟旭提起身子,就要从打开的缺口钻进去。

    突然“啊呀”一声大叫,身体从窗台上倒栽下来。

    原来是李强在窗内拿着一柄斧头,狠狠地给孟旭头上砍了一下。

    在孟旭破坏楼窗铁条的同时,院门已被打开。

    十多名战士匍匐前进,已经冲进了院子。

    “哒哒哒”“哒哒哒……”

    见孟旭从窗口摔下,院子里的战士有人站起身,立即向着窗口开枪。

    “呯”,一名战士倒下。

    “呯呯”,又一名战士倒下。

    徐龙的身影出现在楼顶平台。

    他的枪法出奇地好,此时一边跑动,一边开枪。

    由于是居高临下,瞬间便打倒了几名战士。

    “快快卧倒,快快撤退!”

    带队首长神色大变,连连尖声喊叫着发出命令。

    他的声音中甚至带着哭腔。

    冲进去的战士陆续撤出了院子。

    局面僵持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孟旭醒了过来。

    他用手一摸脑袋,抓了一满把血。

    伤处在发际线附近,皮开肉绽,流了很多血。

    孟旭低头一看,连身上的衣服上都被鲜血糊了厚厚一层,此时竟像变成了硬硬的铠甲。

    他的头盖骨上留下了深深的沟槽,所幸颅骨并没有裂开。

    这得归功于他深厚的功力。

    日积月累的功力在危急时刻保护了头骨。

    若是换作其他人,脑浆早被砍出来了……

    刚才的进攻过程中,已有一名战士牺牲,三名战士受了伤。

    带队首长快要发疯了。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嘴中都渗出了鲜血。

    他命令战士,把重机枪、火箭筒、火焰喷射器等重型武器全部摆上了阵地,准备下一步一举摧毁小楼。

    才让见此情景,连忙走上前来,拉住了首长的胳膊说:

    “首长,请您千万冷静一下!

    孟旭目前生死不明,楼里可能还有人质。

    重机枪和火焰喷射器暂时先不能用。

    火箭筒只能用一次,轰开楼门就行了。

    部队开始进攻后,我要先过去把孟旭弄出来。”

    首长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紧皱双眉,狠狠地盯着小楼,停了老半天,才点头答应。

    “咣——轰……”

    先是火箭筒发射的声音,紧接着是炮弹爆炸的巨响,小楼的铁大门忽悠了一下,一个角卷了起来。

    “再来两下,给我彻底轰开!”

    首长厉声喊叫。

    “咣——轰……”“咣——轰……”

    铁大门完全不见了,半边楼墙都炸开了个大口子。

    “全给我冲进去,若有人抵抗,立即击毙。”

    首长大声命令。

    “冲啊……”

    战士们尖叫着,乱哄哄地冲进了院子。

    才让也动了。

    只见他轻盈地飞纵而去,转眼已落在孟旭的身边。

    此时,孟旭已经坐起身来,并吞下了两粒止血的药丸。

    才让一看孟旭没有生命危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拿出自带的急救包,为孟旭简单处理了伤口,缠上了绷带,又替他擦去满脸血迹。

    “我们也到楼里去,看能不能找到赵英。”

    孟旭脸色如常,若无其事地说。

    “你现在能行吗?”才让关心地问。

    “我是藏地密修者啊,这点伤算个屁?”孟旭已经站了起来。

    这时候,枪声已经完全停止了。

    除了首长和少数战士,大家都已冲进了楼内。

    才让和孟旭进到楼中,绕开乱哄哄的士兵,先一楼后二楼地转悠了一大圈。

    李强的尸体倒在厨房门口,是被乱枪打死的。

    徐龙的尸体倒在二楼豪华的客厅中。

    他最后是开枪自杀,流出的血和脑浆,把沙发和地毯污染了好大一片。

    两人粗略地寻找一圈,到处没有赵英的影子。

    “他应该还在楼里,桑吉大师说有三个人,一定不会错的。”

    孟旭一边下楼一边对才让说。

    “我们再找找吧,也许他在一楼或者地下室。”才让答应着。

    “赵英,赵――英――啊,你在哪里?快出来吧”

    才让先是在一楼过道里喊,然后拨开一名战士,进到厨房里,继续大声喊叫。

    “哎、哎、哎……我……我在这儿呢,你……你是谁啊?”

    赵英答应着,从一个镶在墙上比较隐蔽的大面柜里走了出来。

    他的满脸满身都糊满了白花花的面粉,就像是古装戏里的小丑一样。

    赵英在厨房生活了好几天,早已对厨房结构了如指掌。

    他早有思想准备,从孟旭开始破坏窗户时,就已经钻进了面柜。

    徐龙派李强到厨房找他,想拿他在关键时候作一回“挡箭牌”。

    慌乱之中,李强硬是没有找到他。

    在厨房里,李强刚好碰到孟旭准备钻进来,便顺手抓起一把斧头,给孟旭来了一下子。

    “哈哈哈……”

    看到赵英的模样,连心情不好的才让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很有办法啊,嗬嗬……”

    孟旭也眯缝着眼睛,裂开嘴巴。

    他很想大笑,又怕伤口疼痛,只好强忍着。

    三个人互相介绍一番,然后一起来到院子里。

    带队首长此时也在院子里,听着小队负责人汇报战况,显得忐忑不安。

    他们竟然不知道,除了徐龙之外,还有一名自己部队的士兵——李强——也在这儿。

    赵英走过来,“啪”地敬了一个很帅的军礼,首长连忙还礼。

    “这位就是赵英同志,被‘一X道’抓来当人质。

    算他机灵,关键时刻钻到面柜里面,避免了受到伤害。”

    才让介绍说。

    “是啊,感谢首长,感谢各位救我出来!

    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作人,报答各位救命之恩!嘿嘿……”

    赵英大大咧咧地表达着谢意,但听起来有点像是犯人出狱的感觉。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没人说话,赵英又接着说:

    “我知道,小楼还有地下室,那里是徐守君的卧室,通过秘道可以下去。

    只是我并不知道入口在哪。

    请首长下令去寻找,肯定能找得到。”

    带队首长便向小队负责人下达了命令。

    一场稀里糊塗的仗,打了一个下午,直至夜幕降临。

    部队还在搜查整个小楼。

    孟旭、才让和赵英一看没有什么事可干,便向首长告别。

    首长本来想留下赵英,配合后续调查,犹豫了一下,最终作罢。

    孟旭三人现在最想的是,先大吃一顿,然后去找桑吉大师。

第三十九章 最后愿望

    飞上天空之后,徐守君的情绪渐渐好起来了。

    他带着成钟,一边忽忽悠悠地在空中滑翔,一边说:

    “好孙子,虽然遇到追捕,你看咱爷俩还不是顺顺当当地逃出来了吗?

    这个世界,能抓住爷爷我的人,还他妈的没出生哩!嘿嘿……”

    “可是,最终怕还是逃不了啊。”成钟实话实说。

    “先不管那么多啦,今天让你见识了爷爷的本领,你便知道‘一X道’不完全是唬人的,这就足够了呀,我现在很满足!”

    徐守君说。

    他的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种自豪感。

    此时,两人正在跨越黄河河谷,一股强劲的气流冲上来,把他们刮得歪歪斜斜。

    徐守君又是念咒又是调整翅翼,两人顺着气流向上升起,越过了黄河南岸的高山峡谷。

    “唉,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爷爷有许多真本领哩。

    就是没有顺应天下大势啊。”

    等再次平稳滑翔的时候,成钟叹着气说。

    “嗬嗬,你说得对啊!

    孙文先生曾讲过,‘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对于这句话,爷爷的体会最深啦!”

    徐守君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语调轻松地说。

    “爷爷,你还有什么需要给我交代的吗?”

    成钟觉得铁木山转眼就到,可能徐守君马上会失去自由,如果他有什么话,现在就应该有所交代。

    “你小子懂得善始善终,真是个少年老成之人啊。

    我半辈子积攒的那么多钱,以后全都是你的,怎么花用,完全由你决定。

    说不定你能做好多大善事,替爷爷赎去些罪孽呢!

    对于你的前程,我丝毫也不担心。

    香桌留的卦辞那么好,‘上天入地任逍遥’啊。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得到那么好的前程预言。

    只有一点,爷爷想提醒你一下。”

    徐守君此刻像是真的成了成钟的亲爷爷,用满含疼爱的语气与成钟说话。

    “爷爷请讲,我听着呢!”

    成钟大声说。

    他此刻与徐守君的身体紧紧相贴着,能充分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

    同时,他又被徐守君流露出的那种长辈亲情所感动,鼻子隐隐发酸。

    “人心贪婪,这个世界恶人不少啊。

    你娃娃生性善良,容易相信别人,弄不好自己会吃大亏呢。

    你要牢牢记住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徐守君说。

    他果然是人老成精,一句话就点到了成钟的软肋上。

    “爷爷说得很对很准呵,孙儿我记下了!”

    “当然,你是吉人自有天相。

    卦词都说有朝一日你会得到神灵相助呢,小小挫折自然奈何不了你,这一点我倒是非常放心啊。”

    “爷爷,马上就到铁木山了,我们直接进‘地下迷宫’吗?”

    “对,我想最后看一眼狼神留下的‘狼域’入口,只有这样,死了才能闭上眼睛啊。”

    二人迅速靠近铁木山。

    徐守君念动咒语,开始慢慢缩回翅膀,两人便缓缓降落在古庙滩上。

    此刻,雪莲成和雪里红正呆在一个较高的平台上,一站一蹲。

    活像是一个英俊男孩领一只温顺的大狗,画面和谐温情。

    看到成钟,数天以来的担心和思念化作了眼泪,模糊了雪莲成的双眼。

    雪里红更加激动。

    它情不自禁地用仅剩的前肢扒拉着地面,嘴里“吱吱唔唔”地乱叫着,声音有些呜咽。

    但是,“双雪”都使劲忍耐着自己的感情,停在原地,并没有马上冲过来。

    到了地面之后,徐守君先把捆在成钟腰上的皮带解了开来。

    然后,两个人都开始活动僵硬的腰身和四肢。

    他抬起头,目光注视着“双雪”,感叹地对成钟说:

    “哎呀,孙儿你看,那细腰狼和那个孩子对你的感情多么深啊!

    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点,爷爷可比你差远了,爷爷真心羡慕你呢。

    现在,请你去给他们说说吧,就说爷爷想最后再看一眼‘狼域’的入口。”

    “我嘛……我想暂时还不能离开您的身边,否则他们会立即动手抓您,哪还有机会看什么‘狼域’入口呢!”

    成钟把嘴巴凑近徐守君的耳朵,压低声音说。

    徐守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便也是悄声地说:

    “那我就等你安排啦,反正这是爷爷最后一个愿望。”

    接着,徐守君把那一身沉重的“行头”脱了下来,卷在一起,抱在怀里。

    “扑楞楞……”

    随着一阵翅膀破空之声传来,桑吉大师乘坐的大鹏鸟徐徐降落在成钟二人的身后。

    看着桑吉大师一身赋闲老农的打扮,成钟想笑,但忍住了。

    他站直身子,遥遥对着桑吉大师,抱拳施礼道:

    “桑吉大师好!”

    然后他双手掌心向上,分别对着徐守君和桑吉大师,大声介绍说:

    “大师,这位就是‘一X道’的徐教主。

    教主,这位是佛教界的桑吉大师。”

    “南无阿弥陀佛!

    徐教主,知道我们到处抓捕你,怎么还敢到铁木山来啊?”

    桑吉大师单刀直入,微笑着发问。

    “原来是藏传佛教的高僧啊。

    我也想问你一句,这里是汉地,又是狼神藏宝重地,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徐守君的脸上全无惧色,反唇相讥地问道。

    “徐教主此言差矣,都是中国土地,何处我不能来啊。

    倒是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老衲动手,请给一句爽快话吧!”

    说到后半句,桑吉大师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桑吉大师,请您且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啊!”

    成钟一看气氛有些不对劲了,慌忙对桑吉大师施礼说。

    桑吉大师便把目光转向成钟,等待着他的下文。

    “雪里红兄长啊,我有一个请求。

    请允许徐教主最后看一回‘狼域’吧。”

    成钟却把目光转向雪里红,嘴里大声喊道。

    雪里红没有完全明白阿旺的意思,它把脸转向了雪莲成。

    雪莲成向雪里红“伊伊呀呀”地说了一通狼语,并用手指向徐守君。

    雪里红终于整明白了。

    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起身向着“地下迷宫”的洞口走去。

    雪莲成紧随其后。

    成钟拉了一把徐守君,两人也向着洞口而去。

    桑吉大师挥手让大鹏鸟离开,也跟了过去。

    “双雪”在前,成钟两人居中,桑吉大师在后,大家依次进了“地下迷宫”。

    雪莲成从身上拿出了夜明珠。

    夜明珠发出银白色的柔和光芒。

    光芒虽然不强,但很有穿透力,离得最远的桑吉大师,也能感觉到一点亮光。

    走进迷宫后,成钟把徐守君手里的“行头”接了过来,找了个地方放下。

    雪里红没有丝毫犹豫,领着众人,直奔“人狼神殿”。

    启动机关,大石闸在“隆隆”巨响中缓慢升起。

    神殿之中,蜡烛巨碗陆续点着,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雪里红守在大殿门口,等着众人靠近。

    徐守君拉着成钟的手,刚要进门。

    “旺呜……”

    雪里红怒吼一声,拦住了他们。

    就连成钟,也是第一次听到雪里红这种威严的吼叫声。

    此声音低沉厚重,慑人魂魄,胆子小的人听了,都可能会小便失禁。

    徐守君吓了一跳,成钟和雪莲成也是胆战心惊。

    “呜呜哇哇”,雪里红说了一通狼语。

    “它说,只许你一人进去。”

    雪莲成看着徐守君翻译道。

    徐守君只好放开了成钟的手,一个人走进了神庙。

    “呜呜哇哇……”又是一通狼语。

    雪里红一边叫一边用眼睛看向后面跟上来的桑吉大师。

    “大师,它说让您也进去,请您与徐教主比试一场哩。”

    雪莲成又看着桑吉大师说。

    “阿弥陀佛!

    好个聪明的狼啊,我们全都听它的指挥和安排了。

    我倒是非常愿意啊,因为这样一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啦。”

    桑吉大师笑容满面地说着话,大步走进了神殿之中。

    “轰隆隆”,大石闸又落了下来。

第四十章 大师神通

    说实在话,雪里红真的是太聪明了。

    它前面之所以只放徐守君一人进入“人狼神殿”,就是为了让阿旺摆脱他的控制。

    这样一来,阿旺安全了,徐守君也失去了可以讨价还价的人质筹码。

    后面,它又放桑吉大师进入,也有自己的考量。

    桑吉大师瞬间理解了雪里红的心思,所以才夸它是一头聪明的狼……

    在石闸落下的瞬间,殿里的亮光突然被隔断。

    在此之前,雪莲成已收起了夜明珠。

    所以,通道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扑”地一声,两个身躯撞在了一起。

    成钟微微吃惊。

    一双胳膊伸了过来,将他紧紧地搂抱起来。

    随后,脸蛋也贴了上来,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口水。

    成钟知道是雪莲成。

    “这小子,几天不见,看来真的是担心我了!”成钟心想。

    他首次被人搂抱,有点不自在,好在没有亮光,心里坦然许多。

    他也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肩膀和脖子,嘴里说道:

    “这里太黑啦,你刚才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还不快拿出来。”

    雪莲成又摸了摸成钟的脸和嘴唇,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双臂,拿出了夜明珠。

    “这是雪里红送给我的夜明珠,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雪莲成把夜明珠交到成钟的手里说。

    黑暗,对于雪里红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看着两个少年先前有点古怪的动作,它心里有些纳闷,但转念一想,很快心里就亮堂了。

    现在,它非常得意,一切正按照自己的设计进行着。

    阿旺已离开徐守君,不再被挟持。

    桑吉大师和徐守君二人,肯定已在里面比武。

    比武结果,雪里红已有所预料。

    八成儿是徐守君败北,那样一来,捉住他就是一件极容易的事啦。

    万一徐守君胜了,也没有关系,就让他进入“狼域”之中好啦。

    因为,狼神设计的“狼域”,是只可进不可出的。

    若是徐守君进入“狼域”,将再也无法返回到这个世界,也不会再给它制造麻烦了。

    只有细腰狼族选定的“贵人”,才能得到特殊的待遇,自由地出入“狼域”。

    若是桑吉大师胜出,想要进入“狼域”也行,这样一来,反而解除了它雪里红的一些担忧。

    实际上,细腰狼族保护此地,不是为了防止人类进入“狼域”,而是为了防止不明真象的人破坏“狼域”入口,使细腰狼族无法完成狼神祖先的遗命……

    夜明珠照亮了通道。

    雪里红靠近了成钟。

    它用头轻撞着他的肚子,用舌头仔细舔舐着他的手臂,又直立起来,舔舐着他的脸蛋。

    成钟也动情地抚摸着雪里红的头和脖子,轻轻地呼唤着它的名字。

    泪水舒畅地流出眼眶,在脸上留下闪亮的痕迹。

    看一人一狼如此深情,雪莲成被深深感动。

    他也靠近前来,两人一狼便胡乱地拥抱在了一起。

    正在大家亲热之时,伴随着“隆隆”巨响,大石闸缓缓升了起来。

    殿堂里光线明亮。

    桑吉大师盘足趺坐在台子中间偏后的位置。

    他的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渗出,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轻轻呼着佛号。

    徐守君跌倒在台下靠门的位置,双手扶着腰眼,似乎已经站不起来了。

    雪里红见状,示意成钟和雪莲成,一起走进殿内。

    成钟紧走两步,向徐守君靠近。

    雪里红“忽”地扑了过来,挡在成钟前面,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成钟摸着雪里红的脖子,温柔地说:

    “雪兄请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轻轻推开雪里红,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关切地问徐守君:

    “您怎么啦,哪里受伤了,很严重吗?”

    桑吉大师和雪莲成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成钟。

    雪里红示意雪莲成,一起跳上了台子。

    雪里红张开嘴巴,“呜呜哇哇”地来了一通狼语。

    “它说,按照狼神遗命,胜者可进入‘狼域’之中,败者必须离开。”

    雪莲成大声翻译道。

    “哈哈哈,你告诉细腰狼,这‘狼域’必有蹊跷,我可不想随便进入。”

    桑吉大师说。

    雪里红又说了一通,雪莲成翻译道:

    “它说,大师果然智慧非凡,若进入‘狼域’秘境,将一去不复返,等于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请等一等,我最后想看一眼‘狼域’,可以吗?”

    徐守君挣扎着撑起半拉身子,痛得呲牙裂嘴地说。

    雪里红接着叫了一通,雪莲成翻译道:

    “它说,‘狼域’无法观看,打开境门进入其中才能看到,但只要进去就出不来了。

    连雪里红自己都没有看到过‘狼域’到底咋样。”

    “雪兄,为何如此啊?”成钟忍不住问到。

    “呜里哇啦……”

    “雪里红说,据它所知,此乃狼神最初所设计。

    进入其中之人会实力倍增,若再任其返回这个世界,则这个主世界必然发生动乱,影响天道运行。”

    听到这条消息,成钟心里开始掂量,看能不能说服雪里红,放徐守君逃入‘狼域’。

    正在此时,桑吉大师忽然站了起来。

    他扫视了在场众人(狼)一眼,然后对着徐守君大声说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徐教主此生,杀人无数,作恶多端。

    又依靠伪教,对抗政府当局,被列为重要嫌犯。

    此时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我有几句真心言语,想说与徐教主,不知是否愿听?”

    徐守君半卧在地,抬头注视着台子上的桑吉大师。

    此刻,桑吉大师光光的头顶闪着金光,面色威严而慈祥,气势如高山一般厚重,几乎就是人们心目中的神佛模样。

    看着大师的光辉形象,徐守君内心已没有了任何与之对抗的想法,连连点头鞠躬说:

    “大师即是活佛,请为弟子指点迷津!”

    “老衲方才入定观想,已窥知徐施主三世因缘,此处并无外人,破例说与你听。

    施主上一世半生经商,积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后来天下大乱,施主深谋远虑,选择一方势力,倾力扶助,成其大业。

    本欲与新皇一起共享荣华富贵,不料树大招风,遭人猜忌,被污告有谋反之心。

    新皇大怒,发配至边远蛮荒之地。

    后来饥寒交迫,死无葬身之所。

    尸体又被狼族所食,连骸骨都未留下一块。”

    听到此处,徐守君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类似的梦。

    桑吉大师所言,与他的梦境何其相似,真如亲眼所见一般,怎不令他心神震撼。

    他欲跪拜,奈何满身伤痛,尤其是腰间疼痛难支,便只能带着泣声大呼道:

    “啊啊,活佛真言,确如醍醐灌顶。

    老朽此般模样,多有不敬,可否让我跪下聆听您的教诲啊?”

    桑吉大师一听此言,伸手遥遥一指。

    成钟在徐守君的身旁,分明听到他的身体发出“咯吧”一声响。

    徐守君身躯一震,竟然笔直地跪了起来。

    徐守君瞬间感到浑身通泰,腰间也彻底舒服了。

    他忍不住连连磕头,额头把地下的石板撞得“咚咚”直响。

    只听桑吉大师继续说道:

    “等到了这一世,你怨念深重,无法自拔。

    由痛恨统治者,发展为背叛国家,背叛民族。

    由痛恨人心叵测,发展为杀人无数,草菅人命。

    由痛恨狼族食你肉身,转变成死盯‘狼域’入口,并为此杀死狼族无数。”

    听桑吉大师说到这里,雪里红竟“呜呜哇哇”地插话打断。

    雪莲成赶紧翻译道:

    “雪里红说,徐教主前后共杀死细腰狼族二十一头,它的父亲也是因为与他比武,身受重伤而亡。”

    “等等,细腰狼,你可不能乱说啊,当年比武,可是我输了呀?”

    徐守君连忙分辩说。

    “呜呜哇哇……”

    “雪里红说,你功力深厚,它父远非对手。

    你最后一脚,踢碎了它父的内脏。

    就在侥幸取胜的当晚,它的父亲便死去了。”

    “哎呀,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不知道呀!”

    徐守君又向雪里红连连磕头。

    “徐施主罪行深重,所造恶孽,何止千万。

    若神佛肯饶恕于你,当日比武时就该让你取胜,那样的话,你早就离开这个主世界了。

    今日也是同理,若没有老衲在场,凭你的本领仍可取胜,离开此世界。”

    听桑吉大师如此说法,徐守君连连点头,众人(狼)也点头不已。

    “多年下来,你的躯壳灵魂,完全被罪孽所污染。

    孽煞已深入你身体的每个细胞,若时间一到,即使无人杀你,也会自毙而亡。

    以你现在这副重伤之躯,如果深入‘狼域’,一日之内必死无疑,到时也只是落得个尸骨无存。”

    桑吉大师毫不留情地说。

    “谢过大师良言,我明白了。”

    徐守君唯唯诺诺地说。

    “在这个世界,众生的生命,各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

    桑吉大师挨个儿用手指向殿内的狼和人,接着说:

    “比如细腰狼,它生命的价值,在于守护‘狼域’入口。

    比如雪莲成,他生命的价值,在于保护‘贵人’成钟的安全。

    比如成钟,他生命的价值,在于探索宇宙的奥妙。

    再比如老衲,我生命的价值在于传播佛的旨意,为芸芸众生指点迷津。”

    说到这里,桑吉大师停顿了下来。

    “那……那我……我的生命还有什么价值吗?”

    徐守君低声下气地说,似乎在喃喃自语一般。

    “南无阿弥陀佛!

    徐施主的生命,仍有其最后的价值。

    那就是真心悔罪,平静面对和接受政府的公开审判,认罪伏法。

    唯有如此,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冤魂才能消除怨念,回归正道。

    那些被你哄骗的道亲道徒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改造,重新作人。

    种种因为你而撕裂暴露出的社会矛盾和伤痕才能慢慢愈合。

    这样一来,无疑会有利于国家社会的和谐稳定。”

    桑吉大师意志坚定,声震寰宇,目光锐利,直刺人心。

    成钟和雪莲成都听得惊心动魄,徐守君更是五体投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施主,你结识少年成钟,是此生最大的机缘。

    由此,你才能听到老衲以上苦口良言。

    你虽罪恶滔天,我佛并未抛弃你。

    你也粗通佛理,且到老衲身边来,容为你单说《生死经》。”

    桑吉大师向徐守君招着手道。

    徐守君站起身来,一身轻松地走到桑吉大师身边,下跪叩首。

    桑吉大师又盘腿打坐在台子上,与徐守君近在咫尺。

    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

    一股淡淡气息,从他头顶升起,向徐守君的头顶落下。

    大约一刻钟之后,两个人双双站起,平静地向殿外走去。

    众人(狼)相跟着离开了地下迷宫。

    已是晚饭时分,因为再无别处可去,与雪里红告别后,成钟便领着桑吉大师等三人,来到成家湾,回到自己家中。

第四十一章 四世同堂

    成钟引领三位贵客到家,老成家一家上下喜出望外,激起了欢乐的热浪。

    一来是成钟外出已一周有余,突然回家,解除了老人们的担忧。

    二来是带来的三位贵客,个个气宇轩昂,气质尊贵,是穷乡僻壤的人们从没见过的模样,引起了大家浓厚的兴致。

    几个人进门之时,家里人晚饭刚刚吃完。

    大家忙收拾碗碟,擦净桌子,并热情地请贵客上炕。

    火炕是黄土高原独特的宝贝取暖设施,冬天用羊粪煨好,坐在上面热乎乎的,浑身舒畅。

    贵客来临,肯定要请到堂屋大炕,盘腿而坐,细话家常。

    三位贵客有些不适应,但客随主便,就一起上了大炕。

    桑吉大师最喜盘腿打坐,惬意地坐在上首。

    徐守君年过六旬,与成钟爷爷相仿,只能硬着头皮陪坐在一旁。

    雪莲成看成钟没有上炕,自己上炕之后又迅速地溜了下来,找个小凳子,挨坐在成钟身旁。

    爸爸在火炉上打起热茶,妈妈端来了香喷喷的白面油馍,给贵客就茶。

    “罐罐茶”,也算是黄土高原特有的宝贝。

    茶叶是普通的绿茶或者砖茶,大枣放在炉盖上烧焦后加入,然后用小砂罐放在炉火上反复熬煮。

    直到熬成黑红浓酽的茶汤,再倒入小茶碗中饮用。

    茶碗比酒杯大不了多少,倒入其中的茶汤,一两口就能喝完。

    茶水刚刚倒出,温度很高,必须“苏、苏”地吸着喝。

    这样,既可避免烫伤嘴舌,又可以细品出“罐罐茶”特殊的味道。

    如此边倒边喝,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虽然用两个茶罐一起熬茶,但是对于口干舌燥的客人而言,速度还是太慢啦。

    徐守君此时已经干渴难忍。

    他顾不得失礼,先开口讨要了一大碗凉开水,“咕咚、咕咚”地猛喝一气。

    喝完之后才开始品茶。

    “哎呀,干爷爷,我家的‘罐罐茶’,可是赶不上您的‘三泡台’,请多加担待呀。”

    成钟望着徐守君,语含歉意地说。

    “不错不错呀,这‘罐罐茶’入口虽苦,但后味甘醇,比‘三泡台’更有劲道,只是我有些口渴,只好先解渴再品茶。嗬嗬嗬……”

    徐守君对成钟这样称呼自己,心里非常满意,满脸堆笑地说。

    桑吉大师似乎永远不会有明显饿或者渴的感觉,茶碗递到手上,便只是礼节性地呡上一两口。

    雪莲成也喝了一大碗凉水。

    他嫌“罐罐茶”太苦,一口都没敢喝。

    在客人喝茶的时间,成钟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侄子、侄女陆陆续续地进入了堂屋之中,屋子一下子挤满了人。

    没有凳子坐的,就靠着墙角蹲下,或者几人一伙,立在地上。

    个别才一两岁的幼小孩童,被年龄较大的孩子抱在怀里。

    桑吉大师、徐守君和雪莲成呆呆地望着这一家人。

    他们大概万万想不到,一个偏僻山区的农家,竟会有这么多人口。

    雪莲成在心里默默地数了又数,加上在厨房里做饭的,这家一共有大小十八口人。

    一家老小,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每个人都情绪欢快。

    为了给客人助兴,大哥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拉起了二胡。

    二哥靠墙站立,吹起了笛子。

    娃娃们争先恐后地唱起了熟悉的歌谣。

    有个别独唱,大部分都是合唱,每个会唱的人都会加入其中。

    考虑到有两位客人来自藏区,成钟便亲自带头,唱了一首草原少儿歌曲:

    “我是个草原小牧民,

    手拿着羊鞭多英勇。

    草儿青青,羊儿壮,

    看在眼里喜在心,喜在心。

    啊哈啊哈嗬,啊哈啊哈嗬,

    看在眼里喜在心,喜在心!”

    桑吉大师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跟着拍手叫好。

    大嫂本来在厨房做饭,听到这边热闹,也忍不住凑到堂屋里来啦。

    众弟妹鼓掌,欢迎她来一首。

    她也不推辞,唱了一首忆苦思甜的老歌。

    歌子很长,歌词凄凉,曲调婉转悠扬。

    大嫂嗓子极好,感情真挚,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几个女孩子甚至流下了眼泪。

    唱了一阵子歌,又唱起戏来。

    先后唱了《智斗》、《痛说革命家史》、《李玉和赴宴斗鸠山》等等。

    这些八本样版戏里有名的折子戏,一家人竟能一个接一个地演唱下去。

    大家对唱词和对白都比较熟悉,竟像是戏班子排练一样。

    三位贵客的生活阅历截然不同。

    桑吉大师是出世高僧,徐守君是乱世枭雄,雪莲成一直在深藏区生活。

    此刻,面对这奇葩的一家人,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目瞪口呆,心中感慨良多。

    “在如此丰富的亲情中生活,该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雪莲成默默地想。

    “面对忍饥挨饿的现实,他们的情绪怎么会如此高涨?”

    徐守君在心里发问。

    “真是个特殊的大家庭啊,难怪能培养出成钟这样出类拔萃的孩子!”

    桑吉大师的心里,对这种家庭环境十分欣赏。

    大约一个钟头后,饭菜端了上来,热气腾腾地摆满了桌子,香气扑鼻而来。

    为了让贵客安心吃饭,刚刚还在欢唱的孩子们迅速散去。

    桑吉大师一边与爷爷说着话,一边慢慢地动着筷子,夹菜品尝。

    徐守君、雪莲成和成钟早已食指大动,开始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您老人家年纪不算大,已是四世同堂,儿孙满院,真是令人羡慕啊!”

    桑吉大师对爷爷说。

    “可不敢当,不敢当啊。

    嗬嗬嗬,我没读过书,一辈子过得稀里糊涂,以后好与坏,全看娃娃们啦!”

    爷爷谦虚地说。

    “我看您家,集聚了不少旺盛之气,日后必定发达!”

    桑吉大师笑着说。

    “借贵人吉言!孙子成钟,望您多加提携照顾啊!”

    爷爷也是满脸堆笑地说。

    桑吉大师是世外高人,他不愿打扰成钟一家大小的正常起居。

    吃过晚饭后,他便坚持不在堂屋逗留了。

    成钟只好引领几个人,一起来到了自己的小窑洞里。

    桑吉大师进屋后扫视一圈,发现墙上贴着一副毛笔字,便仔细端详起来。

    字写得歪歪扭扭,倒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但内容似乎挺不错,是一首吟梅诗:

    “莫道野梅不畏寒,

    生身之地岂可选。

    遍体伤痕因何来?

    风刀霜剑齐摧残。

    天生此物诚可叹,

    春意初临即知暖。

    为感天地造化恩,

    美丽芬芳洒人间!”

    “阿弥陀佛,这是谁的诗啊?”

    桑吉大师轻呼着佛号,转头向成钟问道。

    “肯定是个大家呗,这还用问吗?”

    成钟故作神秘,笑眯眯地回答。

    “哪个大家啊?我虽为藏人,对汉人的诗词歌赋也有涉猎,怎么没有任何印象?”

    桑吉大师认真地说。

    徐守君也凑过来看了看,摇摇头说:

    “我也没读过这首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大诗人成钟啊!哈哈哈哈!”

    成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放声大笑起来。

    “真是你写的吗?”

    桑吉大师像是不相信似地盯着成钟发问。

    不过,转瞬之间,他在心中已经作出了判断。

    这样老成又有味道的诗词,出自于一位才十一岁的少年之手,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但眼前这个少年在他面前不断地“出彩”,他的神经已经有些麻木,见怪不怪啦。

    听说是成钟写的诗,雪莲成也挤过来观看。

    只是以他现在的汉语水平,怕是只能看个稀里糊涂。

    “南无阿弥陀佛!

    常说诗以言志,在这首诗里得到了充分体现啊!

    这首诗,上半阙写生存环境,突出了生命的苦难。

    下半阙写人生志向,显得自信满满啊。

    全诗以野梅自喻,充满了不畏艰难的意志、知恩图报的性情和造福人间的远大志向。

    同时,诗中暗含冬去春来的天地变化之理,已经初步领悟了万物造化之奇。

    好诗好诗啊,妙哉妙哉!”

    桑吉大师像是陶醉在了成钟的诗意之中。

    他诚心诚意地对少年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不已。

    听大师这样一夸,成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着自己短短的头发说:

    “请大师再仔细看一看,最好给我指点指点!”

    “请你找纸笔过来,老衲斗胆将你这首诗抄写下来如何?”

    桑吉大师说。

    他算是藏区有名的书法家。

    此时因见成钟的毛笔字实在不敢恭维,便有些技痒难捱,想在这里展露一番。

    成钟离开片刻,找来了几张普通大白纸和大小几支毛笔。

    大师写得一手好隶书,书法功底深厚,笔笔力透纸背。

    洋洋洒洒抄写了一遍,还感觉未过瘾,又连着抄写了三遍才罢手。

    诗的内容,用的是拳头大小的字体。

    落款处,则用小字行书写道:

    “敬录少年才子成钟吟梅诗一首,桑吉书于铁木山冬日”。

    共写了四副字,在场者人手一副。

    三个人又一齐称赞桑吉大师的书法,大家兴奋得半夜不想睡觉。

第四十二章 冬日暖阳

    早晨六点,成钟和雪莲成还在酣睡。

    桑吉大师和徐守君就悄悄地出了门。

    昨夜很晚才睡。

    先是雪莲成,贴着炕边一侧的墙睡着了。

    然后是成钟,紧挨着雪莲成睡了。

    桑吉大师不需要躺着睡觉。

    他盘腿而坐,靠着一个炕角休息。

    剩下徐守君,本来可以睡到炕上,但他觉得那样是对桑吉大师的大不敬。

    他便找了一块破毡,铺在地上,倒头就睡。

    徐守君先醒来,他爬到桑吉大师跟前,悄悄说了几句话,桑吉大师便与他一起出门而去。

    陇中山村,天色灰蒙,将亮未亮。

    空气清爽,寒气逼人。

    周围团团漆黑,山岭环侍,拥抱着小小的成家湾,村庄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桑吉大师信步向着东面最高的山峰走去,徐守君紧随其后。

    现在的他,自认卑微,不敢与桑吉大师并排而行,虽然大师的年纪似乎比他还要小上一些。

    在他的心目中,桑吉大师已经是他最后人生的伟大导师。

    他现在对于大师的尊重,甚至远远超越了当年对于张光璧的尊重。

    东山并不是很高。

    对于两个修练高手而言,它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土包而已,没费什么事,不到半个钟头就爬到了山顶。

    两人遥望东方,晨曦正从地平线那里涌出。

    转向村庄一看,少部分人家已有炊烟升起。

    冬日的早晨,气压一般较低,炊烟并不升高,而是绕着房屋和杨柳树随意飘动,把村庄弄得云雾缭绕,犹如幻境。

    居高俯视之下,成家湾就像一个大簸箕一样。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簸箕后面最高的横档,而成钟家院子所在的位置,正是簸箕靠后的弯部。

    此村庄的主山便是东山。

    从东山向左右望去,山势向两边分开,渐远渐宽,形成了簸箕的两个边缘。

    对面视野相对开阔,不远处就是大名鼎鼎的铁木山。

    周围的山麓一齐向成家湾的核心伸出,如龙蛇的头颅一般,冲着湾硓深处。

    桑吉大师曾到过许多地方,他知道华夏大地上,最好的风水在黄土高原。

    因为黄土松软,可塑性强,容易形成各种相对圆融美妙的地形地貌。

    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此地虽小,却有些不同凡响。

    他仔细地数了一下,两边各有四、五座相对独立的山包,一齐拱围着脚下这座东山。

    “成钟的出生之地,确实是个好地方啊!”

    桑吉大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徐守君说。

    徐守君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靠近大师说:

    “请大师务必多多费心啊!”

    在东山脚下,簸萁湾的重心位置,有十多座坟茔聚集在一起。

    不用打听,桑吉大师已经判断出来,那一定是成钟家的祖坟。

    在东山顶上盘桓了半个钟头,看清了此村落大体的格局和山脉走势之后,桑吉大师又顺着左面起伏的山脊向前走去……

    直到八点多钟,成钟才醒了过来。

    雪莲成一只手抓着成钟的胳膊,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躺在他的旁边。

    火炕太热了,两床被子全被蹬到了脚下。

    此时,雪莲成脸色红扑扑的,一副舒心的表情,更加惹人喜爱。

    成钟两只眼睛定定地瞅着雪莲成。

    对于雪莲成的性别,成钟昨晚已心生怀疑。

    初次见面的时候,是雪莲成的那头短发欺骗了成钟。

    现在,成钟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庞,想起了昨夜的亲密搂抱。

    他再次有所醒悟,已经有了一个初步判断。

    成钟是多么聪明之人,就算在男女之事上还处于朦胧阶段,但关系到性别问题,岂能长期瞒得住他。

    可能桑吉大师、孟旭和雪莲成都不是有意想要骗他,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也许他们觉得先不提性别,可能更容易让他接受雪莲成。

    此时,成钟的脑子里这样想:

    假如雪莲成是个男孩子,他们如兄弟一般互帮互助,什么艰难困苦都可以共同面对,当然很不错。

    假如她是女孩子,有这样一位美女陪伴左右,同甘共苦,也很好啊,他的人生岂不是更加美妙。

    成钟美滋滋地想着,便忍不住伸手摸向那张俏脸。

    突然,他的小心脏“扑嗵扑嗵”一阵乱跳,内心深处涌出滔天热浪,身体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一时间,羞得他满脸通红,热汗直冒。

    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只好赶紧爬起来,溜下了火炕。

    站到地上之后,他的魂魄才算回到了现实中。

    一看两个老爷子都不在,他一蹿就到了堂屋。

    爷爷和奶奶坐在炕头喝茶,爸爸坐在地下的凳子上,几个人兴致勃勃地聊着天,还在谈论着那三位客人。

    “他俩……都到哪去了?”成钟刚进门就嚷嚷着问。

    “我们也不知道啊,应该是到山上转悠去了吧,老年人瞌睡少啊。”

    爸爸随口答话。

    “噢,那我还回小屋去啦。”

    成钟话音未落,人已经没了影子。

    就在回到小屋的那个瞬间,他已经彻底明白了。

    雪莲成肯定是个女孩子,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

    但是,成钟暂时还不想戳穿这一点。

    他就装做不知道,这样才能更好相处,可以同吃同睡,才不至于惹来闲话。

    等他再一次爬上炕的时侯,已经变成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其实,这会儿雪莲成早已经醒了。

    就在刚才,成钟想要摸她脸的时候,她就醒过来了。

    她满心欢喜地盼望着那只温暖的小手,但这家伙发了一回呆,就奇怪地跑开了,真是气人。

    听到成钟又折返回来,并爬着靠近她,她的心脏“呯呯”直跳,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

    谁知成钟此刻满肚子坏水,正想着如何来个“恶作剧”呢。

    成钟突然伸出手,把雪连成贴身的薄线衣撩了起来,一双手钻进了她的胳肢窝。

    成钟的手很冰凉,又顺着她两边的肋条上下滑动,既刺激又奇痒难受。

    雪莲成“哎呀”一声尖叫,又“哼哼哈哈”迫不得已地边笑边呻吟起来。

    雪莲成实在受不了啦,双手开始乱抓乱挖,成钟手背上,瞬间便出现了好几条血印子。

    成钟吃痛,这才停下手来,斜卧在雪莲成的身旁。

    “你是小猫吗,怎么挠人啊?咝咝……”

    成钟装做很疼的样子,故意逗着雪莲成。

    “你的手太凉了,还挠我痒痒,我都快发疯了呵。”

    雪莲成连忙辩解说。

    接着,她一骨碌爬起来,压在成钟身上,开始检查他的手臂。

    “哎呀,我该死,怎么真的挠破了这么多呀!”

    等到看清了成钟手上的伤痕之后,雪莲成顿时大惊失色,托着成钟的胳膊,不知所措,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见雪莲成这副样子,成钟才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过了。

    “是我故意装的,其实一点都不疼呢。

    我们将来都是修行之人,这点小伤小痛的算不了什么,就当是你给小哥哥留下个记号,以后还好找些。”

    成钟开始油嘴滑舌,反过来安慰雪莲成。

    雪莲成顺势跪在成钟的腿边,挂着泪痕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成钟,一板一眼地说:

    “小哥哥,是我错了!实在没忍住挠破了你的手。现在我向佛祖发誓……”

    听到“发誓”二字,成钟也急了,直接伸手捂住了雪莲成的嘴,让她后面的话变成了“唔唔唔”的声音。

    直到雪莲成憋得手脚乱舞,成钟才把手拿开。

    “你让我把话说完嘛,这次不发誓行了吧!”

    深吸一口气后,雪莲成说。

    “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敢把你逗急了。”成钟说。

    “以后不管你是逗我,还是打我,即使整死我,我也绝不还手了。

    请小哥哥千万原谅我这一次。

    另外,千万不敢让桑吉大师和阿爸看见啊!”

    雪莲成含着眼泪祈求成钟说。

    “嘿嘿,他们看见了也没关系啊,我就说是雪里红挠的。”成钟说。

    成钟最善于在这些小事情上撒谎了,已经达到了随机应变的水平。

    在他看来,善意的谎言是生活中必须的。

    “你俩说啥悄悄话呢,还不起床吗?”

    桑吉大师掀开门帘走进来,徐守君也跟了进来。

    成钟和雪莲成像是做了贼被人当场抓住一样,有些慌手慌脚。

    他俩连忙穿好衣服,叠好被子,溜下火炕,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红。

    徐守君把嘴凑到成钟耳边说:

    “刚才,我请了大师出手,选了一块好地方,那儿冬天都能晒着太阳,暖哄哄的,我非常满意,等到时间,大师会告诉你的。”

    成钟一听,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但马上明白了过来。

    他双手合十,向桑吉大师施礼,然后说:

    “多谢大师恩典啊!日后大师但有差遣,我成钟绝无二话!”

    “南无阿弥陀佛!成少侠言重了,你我算是忘年之交了吧,况且我还有事要求你呢!”

    桑吉大师微微一笑,拉着成钟的手说。

第四十三章 村中漫步

    桑吉大师再次提到有事相求成钟,使成钟的心里略感不安。

    成钟一直想不明白。

    如桑吉大师这般的高僧大德,无论个人修为还是在社会上的活动能量,几乎无人能比他高强。

    他这样的高人,会有什么事情搞不定,需要成钟这个毛头小孩子帮忙呢?

    正在成钟心有疑惑,欲待问个明白的时候,大哥掀起门帘,走了进来说:

    “爷爷让我请几位贵客到堂屋去吃早饭!”

    “成钟,你领他俩去吃早饭吧,我想先出去一下。”

    桑吉大师说。

    桑吉大师是世外高人,举动往往异于常人。

    对此,成钟和大家都能够理解。

    他们便不再多问,一起来到院子里,目送着大师出门而去。

    直到早饭吃完,大师还没有回来。

    成钟便让雪莲成陪着徐守君到小屋休息,自己一个人出门去找桑吉大师。

    成钟刚到大门之外,就看见大师远远走来,便跑步迎了上去。

    “大师,您回来啦,稀饭和馒头还热着哩,等你去吃。”成钟说。

    “嗬嗬,这一顿饭,我决定不吃了。

    修行之人不可贪图口腹之欲,一日三餐,顿顿都吃是不妥当的啊!

    应该是身体确有需要了才吃。”

    桑吉大师笑着说。

    “请问大师,你吃饭那么少,身体运动消耗的能量从何而来呢?”

    成钟快人快语,直接发问。

    “这个嘛……其实很简单。人除了能从消化系统吸收能量而外,还可以通过其它系统吸收。”

    “比如说呢?”

    “比如,还有呼吸系统,可以吸入氧气,这也算是一种能量啊!”

    “吸入氧气这一条,每个人都能做到,但那也代替不了消化系统消化食物的能量呀?”

    “还有微循环系统呢。”

    “微循环系统?我没听说过啊!”

    “这涉及到人体生理学,也涉及到修行方式和途径,你还小,没听说过也是正常的。”

    桑吉大师握住成钟的小手说。

    他见成钟大瞪着眼睛,眼中尽是求知的欲望,认真思考了一下,接着说:

    “普通人的微循环系统并未得到开发,只是消化系统和呼吸系统的微弱补充。

    而修行之人的微循环系统会被逐步开发,其功能会无限增强。

    修练到较高层次,微循环可以部分或者全部取代消化和呼吸系统的功能。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高僧可以‘僻谷’或者‘屏息’的原因啊!”

    经桑吉大师这么一解释,成钟对于“修行”一事,总算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和认识。

    “很可能,雪莲成在古堡捉迷藏时表演,就属于‘屏息’的功法吧。”

    成钟心想。

    “我似乎明白了,感谢大师点拨啊!

    若有机会,大师可否收我为徒呢?”

    成钟一边说着感激的话,一边试探地问道。

    “成少侠言重了!

    老衲昔日曾得佛祖梦示,说你是天命‘贵人’,将来必有天大机缘,我追随你都来不及呢,怎敢以师尊自居啊!”

    大师一脸真诚和谨慎地说。

    “大师,您已两番提起此话,但恕我愚钝,实在不知何意啊!”

    成钟内心十分忐忑地说。

    “刚才,有徐守君在场,不方便说话。

    过一会儿,才让和孟旭他们又都要到了,人多也不方便说话。

    所以老衲方才有意出门,就是想找一个与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啊。

    现在咱俩一起散散步,好好沟通一下如何?”

    “有什么事,大师请尽管吩咐,我照办就是!”

    成钟连忙说。

    桑吉大师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迈开脚步,慢慢向前走去。

    成钟只好跟上去,与他并行。

    一老一少两个人,顺着大路开始散步。

    “刚才,我已经让大鹏鸟去找才让他们了。

    等才让一到,就让他带着徐守君上公安局自首。

    由于你的深明大义和聪明、勇敢,‘一Ⅹ道’这个国家社会的心腹大患,从此可以消除,这件事,算是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桑吉大师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边走边说。

    “‘一X道’的问题解决了,只是不知赵英是否得救啊?”

    成钟还有些忧心仲仲地说。

    “我离开时,部队已经包围了徐守君的老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赵英应该得救啦。

    这会儿,他应该和才让、孟旭他们在一起呢。”

    ……

    “大师啊,刚才听徐守君说,您帮他选了个地方,是真的吗?”

    成钟边走边问道。

    “地方嘛,我早晨同他一起出去,倒是替他找了一处。

    只是……这是成家湾的地盘,生产队同意不同意,你家里老人态度如何,具体怎么操作,都要看你的想法哩。”

    桑吉大师思考着说。

    “大师,徐守君虽一生为恶,但没有后人,死了也挺可怜的。

    在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已经答应了为他安排后事。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啊,到时还须烦请大师出马,帮我料理,一切费用都由我来出。”

    成钟用祈求的语气说。

    “徐守君是不是留了遗产给你呀?”

    桑吉大师突然问道。

    “遗产嘛……倒是没有。不过雪里红那里还有不少钱,办个后事应该足够用了。”

    成钟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底细全部说出来。

    注意到成钟的神色变化,桑吉大师有些生疑,但并没有深究。

    停顿了片刻后,大师接着说:

    “办理后事、超渡亡魂,本来就是寺院和僧人份内的事啊,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会尽力安排好的。”

    “那……我先谢过大师了!”

    成钟双手合十行礼说。

    ……

    “成少侠,你知道我们佛教界为什么要同你交往吗?”

    “不是为了彻底清除‘一X道’余孽吗。”

    “这仅仅是目的之一,也只是近期的目的而已呀。”

    “那么,长远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你可知道,藏传佛教,是青藏高原文化、科技、医疗等方方面面的引领者。”

    桑吉大师突然把谈话转向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么……我并不清楚。”

    成钟愣了一下,如实回答道。

    “我这样说吧,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青藏高原曾经是一个文明比较发达的区域。

    尤其是藏文化、藏医药等方面,甚至在全世界处于领先地位。

    但是,到后来藏地文明没落了。

    这一点,令所有热爱青藏高原的有识之士最为痛心疾首啊。”

    桑吉大师眉头紧皱着说。

    “本民族文明的落伍,当然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成钟随声附和着。

    “究其原因,最主要的是无尽的战乱,打断了文明进程,同时摧毁了之前的所有文明成果。

    换句话说,青藏高原的历史是断代的,文明是被割裂的。”

    “……”

    桑吉大师停滞了几秒,见成钟没有接话,便接着说:

    “如何拯救青藏高原的历史文化,大家提出了许多想法。

    老衲提出的设想是,利用其他族群的传承,去间接地了解人类发展的历史。”

    “大师,恕我直言,这听起来有点玄啊!”

    成钟插话说。

    “老纳所选择的族群,就是狼族。

    因为据我所知,狼族是除了人类之外,进化最完美的种族。

    狼的智慧,实际上远远在人类的估量之上。”

    桑吉大师语气肯定地说。

    “对于狼族的智慧,我与大师有同感。

    只是,我觉得它们的发音系统不如人类完美,所以语言太过简单。

    ‘狼语’,用于日常生活自然没有问题,但要用它表达复杂的思想就远远不够了。”

    成钟把自己与雪里红接触得到的认识,直接讲了出来。

    “你说得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方案最后失败了。”

    桑吉大师似乎心有不甘地说。

    “有些事情,可能有一定的机缘吧,大师没必要给自己过大的压力啊。”

    成钟语含宽慰之意说。

    “虽然方案失败了,但我的调查并非一无所获。

    至少,我通过对狼族的调查,得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东西。”

第四十四章 大师之心

    桑吉大师便开始向成钟介绍他对狼族调查得出的一些判断和猜想。

    第一条判断是,由于狼族语言简单,所以在各个历史时期、各种不同地域,‘狼语’基本上是相同的。

    这一点不像人类的语言,千差万别,不便沟通,影响传承。

    第二条判断是,狼族的智力差别很大。

    个别狼族的智力几乎可以达到人类的水平,比如细腰狼雪里红。

    而大多数狼族则智力低下,只具备与生俱来的基本生存能力。

    这一点也与人类完全不同。

    人类的智力,总体上没有太大的差异。

    对于造成狼族智力差异的原因,桑吉大师也进行了分析,提出了一些猜想。

    第一是由于种族差异。

    再以雪里红为例,它的智力可能来自于细腰狼族的种族传承。

    第二是由于特殊地域造成的差异。

    可能在地球上有某些特定的地域,人类无法进入,无法干预,狼在那里过着自由自在的集体生活,从而发展出非凡的智力。

    比如,在青藏高原最高海拔的雪山上,就生存着一种雪狼。

    桑吉大师曾有幸见过一只雪狼,智力与人相仿,可惜它已经死了。

    也可能还有一些人类完全不了解甚至不可想象的‘异域’,存在于宇宙之中。

    比如,细腰狼族辈辈守护的‘狼域’。

    第三是由于寿命差异。

    一般的狼族只能活十多年,可能有些狼由于特殊的原因,寿命会变长,可以活到几十年以上,它们的智力可能更高一些。

    第四是由于与人交往的差异。

    由于人类比狼族总体上智力高出许多,所以长期与人交往的狼,可能智力相对会更高一些。

    这方面,历史上有不少例证,比如那些与游牧民族长期交往的狼……

    桑吉大师一口气讲了很长时间。

    成钟虽然使劲开动自己聪明的大脑,还是有些跟不上大师的思路。

    见大师终于停了下来,成钟插话说:

    “尊敬的大师,您的一番话让我脑洞大开,联想很多。

    但是,您说了半天,这些判断和猜想,对于挽救青藏高原历史文明又有什么价值呢?”

    “挽救历史文明,只是老衲研究思考狼族问题的起因而已。

    现在,你是否感觉到,狼族问题调查本身,就具有重大的意义和价值,这种价值已经远远超越了我们的初衷。

    如果沿着这条思路探索下去,完全有可能打破现有科学的一些条条框框。

    也有可能会印证一些传说和宗教中似乎虚无飘渺的东西,从而推进人类对于宇宙的整体认知水平。”

    大师抬起头来,望向遥不可及的太空,语气幽幽地说。

    “啊,确实是这样。

    我近来已经接触到不少难以解释的现象。

    比如,通过‘香桌’请神,感受到了神灵的存在。

    再比如,通过雪里红,知道了‘狼域’的秘密。

    这些,似乎都涉及到了人类对宇宙的认识,似乎包含着更多未知的东西。

    现在,有智慧之狼雪里红帮助,我应该有机会去深入探索,弄清其中真相!”

    成钟慢慢明白了桑吉大师的想法,试探性地说。

    “正是这么回事啊。

    我刚才所谈,大部分只是猜想,要弄清真实情况,只能依赖于你这个天命‘贵人’啦!

    这就是老纳为什么要带人追随你的根本原因啊!”

    说到此处,桑吉大师弯下腰来,用双手捧住成钟的脸蛋,像看珍宝一样盯着成钟。

    成钟从两旁抓住桑吉大师的手腕,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大师手掌心,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大师说:

    “大师,您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伟大的智者,我愿意跟着你一直探索下去,不管遭遇什么困难,都绝不退缩。”

    “阿弥陀佛!成少侠过奖了。

    我再说一遍,从现在起,不是你跟着我,而是我跟着你。

    从今往后,不管是雪莲成、孟旭,还是我,都只是你永远的追随者和保护者,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这是佛祖的旨意,也是我今天要求你答应的最重要的事情。”

    大师继续缓缓放低自己的身体,双腿前躬后箭,用头贴近成钟的下巴,压低声音但语气更加坚定地说。

    那种姿态,似乎是……若成钟不答应,他会随时单膝跪地。

    “大师万万不可啊!

    您与我年龄、地位、智慧都不在一个层次,这样会折煞我的。

    我答应与您一起,探索宇宙奥秘,福祸同当,但是生活中只接受雪莲成的随同保护即可。”

    成钟抱住桑吉大师说。

    “成少侠请放心,保护你并不是一直跟着你,打扰你。

    你只须按自己的轨迹正常生活,在需要的时候我们自会出现。

    我正在安排,孟旭和雪莲成的户口将转到成家湾。

    雪莲成将与你一同上学,孟旭将去你的学校担任校卫。

    我还住在高原寺院,随叫随到。”

    桑吉大师像是胸有成竹地说。

    “那我就听从您的安排吧。

    不过,距离那么远,您就不用随叫随到了吧!”

    成钟现在心中既诧异又激动,但后一句话却是动了点儿小心思。

    “这你也可以放心,今后两只大鹏鸟一边一只,若有大事,你通过大鹏鸟通知老衲,我一个钟头之内即可赶到。”

    桑吉大师像是看透了成钟的小心思,直接就说了出来。

    成钟大喜过望。

    他真的十分想要一只大鹏鸟。

    桑吉大师立马行动,把招唤大鹏鸟的咒语仔细地教给了成钟……

第四十五章 两种分别

    成钟和桑吉大师还在路上散步。

    忽然,三匹骏马扬起一溜尘土,在村口出现。

    刚才,见到桑吉大师的大鹏鸟时,才让、孟旭和赵英等三人,刚好乘坐班车,到了铁木山脚下。

    孟旭便领着两人,去了昨日寄存马匹的人家,付了钱牵出马匹。

    三人骑马直奔成家湾。

    马还是昨日那三匹马,骑手却换了两个。

    刚刚转过一座小山,才让老远就看到桑吉大师和成钟二人。

    “吁——”,才让勒紧了缰绳。

    “希津津……”

    马儿痛苦地嘶鸣着,大辐度地扭曲着脖子,在原地打起了转,才卸去了前冲的力道。

    三人分别跳下马背。

    才让和孟旭双手合什,向桑吉大师行礼。

    赵英向桑吉大师鞠了一躬,然后冲了过来,伸开双臂,俯身抱住了成钟。

    二人竟然激动地泪眼汪汪。

    桑吉大师见到此情此景,也欣慰地“哈哈”大笑。

    大家也不多言,跟着大师和成钟,一起向着成钟家的大院子而去。

    “老成家出了何事啊,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有三个骑马的呢!”

    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莫终一是。

    一行人转眼间来到了院门口。

    正在院门口晒太阳聊天的爷爷、雪莲成和徐守君三人,迎了上来。

    “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晚上住哪呀?”

    爷爷心里发愁,嘴里低声嘀咕着。

    众人一起来到大门口的平地上停下脚步。

    成钟和雪莲成接过三匹马的缰绳,在爷爷的帮助下栓好了马,并找来了水和草料。

    桑吉大师叫过才让,在他耳边小声交代了一番。

    才让连连点头答应着。

    成钟看到桑吉大师的举动,知道与徐守君诀别的时间已经到了,眼圈便开始发红。

    他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便快步来到桑吉大师身旁,压低声音说:

    “大师,你身上可带了钱,能否借我一用?”

    桑吉大师明白了成钟的想法,把身上的几百块钱全部掏了出来,塞给了成钟。

    成钟又到了爷爷跟前,对着爷爷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爷爷转眼间进了大门。

    等他一会儿出来,一只手拿着一瓶白酒,一只手拿了一只空碗。

    成钟用两只发红的眼睛,紧盯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徐守君。

    他突然紧跑两步,冲到徐守君的身边。

    只见他伸出双手,抱住了徐守君的腰身,然后双膝弯曲,身体慢慢向下滑落。

    最后,双膝挨到地面,很自然地跪在了徐守君的脚下。

    再看徐守君,此刻眼中的精光已经退尽,神色有些呆滞,完全是一副历尽沧桑的落魄老人形象。

    只见他慢慢地弯下腰身,双手哆哆嗦嗦地抚摸着成钟的头发和脸庞。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只是看起来有些僵硬。

    成钟抱着徐守君的双腿,把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

    然后,他仰面朝天,望着徐守君那张刻满皱纹的老脸。

    两行汹涌的热泪,疯狂地冲出成钟的眼眶,划过他的脸庞、嘴角和下巴,“噼哩啪啦”地落到了地上。

    雪莲成见状,惊异不已。

    她也不去分辨是非原委,弯腰便扑了过来,与成钟并排跪在了一起,并从旁边搀扶着他。

    成钟用牙齿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滔滔而下,就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雪莲成不敢劝慰成钟,只是用藏袍的衣袖,使劲儿帮他擦去眼泪。

    时间仿佛静止,画面也仿佛定格。

    将近五分钟时间,现场鸦雀无声,像是在播放一场无声电影。

    成钟终于站起身来,向才让身边走去。

    他把刚刚从桑吉大师那里借来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分作了两份。

    厚的一沓,递到了才让的手中。

    又转过身来,把薄的一沓,塞到了徐守君的手中。

    然后,成钟注视着才让,用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语气说:

    “才让大哥,我求求您啦!

    请您买些烟酒,再请公安局办案人员吃顿饭。

    请一定给他们好好说说。

    徐守君犯了国法,理应按国法处置,该杀就杀。

    但他年纪大了,又是投案自首。

    请他们千万高抬贵手,不要打骂他,不要侮辱他,不要让他受太大的罪!”

    “成老弟,话我一定说到啊,但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才让此刻有些犯糊塗了。

    他不明白,什么时候,成钟和徐守君竟然搞到了一起?

    他这里又待开口,眼睛的余光,扫见了桑吉大师凌厉的目光,吓得他咬紧嘴巴,把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拿在手里的钱也不知该塞到哪里。

    此时,成钟已转过身去,从爷爷手中接过了酒瓶和空碗。

    他一口咬掉酒瓶的铁盖,倒提酒瓶,“咕嘟咕嘟”一通,就在那只碗里倒满了酒。

    他双手捧着酒碗,来到了徐守君的面前,低着头硬着心肠说道:

    “爷爷,人活百岁,终归一死,请喝下孙子这碗酒,安心上路,一路走好!”

    “好好好,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爷爷这会儿心里最畅亮也最踏实啦。

    好孙子,爷爷这辈子不亏了,我走后,你千万不要难过啊。

    须记住,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于战胜困难,翻沟过坎,直至人生最高境界,才不枉此生啊!”

    说完,徐守君双手接过酒碗,扬起脖子,“咕嘟咕嘟”一气喝了个精光。

    只见他用疼爱的目光盯看了成钟片刻,然后把空碗随手丢在地上,眼角挂着泪水,嘴角流着酒水,已经转过身子,扬长而去。

    才让见状,慌忙牵过两匹马,跟在徐守君的后面。

    走出百米以后,两个人分别上马,绝尘而去。

    桑吉大师、成钟和众人目送两马消失,才陆续进了家门。

    爷爷请桑吉大师、孟旭和赵英到堂屋喝茶。

    雪莲成拉着成钟一起到小屋里去了……

    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奶奶、妈妈和大嫂做了好多菜,又专门蒸了好多热气腾腾的馒头和花卷。

    主宾分成两拨就座。

    桑吉大师、孟旭、赵英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起坐在大炕上吃饭。

    大哥、大嫂、成钟、雪莲成和在家的兄弟姐妹及侄儿侄女都坐在地下的大饭桌旁吃饭。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刚才因为徐守君而变得压抑的气氛渐渐消散。

    成钟的情绪也慢慢调整了过来,开始有说有笑了。

    午饭将要结束时,桑吉大师对爷爷说:

    “此番来到您家,感受很多啊,你的大家庭着实让人羡慕。

    感谢您的热情款待!

    这顿饭后,我将同孟旭、赵英一起离开。

    雪莲成将继续留下来陪着成钟。

    谢谢你们啊!”

    爷爷奶奶也说了许多客气话。

    全家人一起送桑吉大师他们出门。

    成钟突然想起什么,便对桑吉大师说:

    “大师,现在这里只有一匹马,索性让我骑着上一趟雪里红那边。

    请你们三人步行,过一会儿,咱们在铁木山脚下见面。”

    雪莲成也想跟着成钟,两人便骑马而去。

    到了铁木山古庙滩,没等发出联络信号,雪里红已经出现在眼前。

    成钟端坐在一条断石之上,左手是雪莲成,右手是雪里红,两人一狼紧挨在一起。

    雪里红让成钟尽快处理好所有事情,说这个寒假它将安排成钟进入“狼域”修练。

    “那我怎么办呀?”雪莲成问。

    “你就住在我家啊,有什么事,你和雪里红可以互相有个照应。”成钟说。

    雪莲成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知道成钟到“狼域”修练是头等大事,也不敢阻拦。

    况且桑吉大师还交给她一个新的任务。

    就是要她加深与雪里红沟通,最好试着创造一种新的文字——“狼文”,以便于记录“狼语”,积累研究资料。

    成钟对雪里红说了几句“狼语”。

    雪里红回洞,把钱口袋和成钟的书包一起叼了出来。

    成钟拿出三沓现金,放到书包里,便起身与雪里红告别。

    等他俩到了铁木山下,桑吉大师三人几乎同时到达。

    成钟拿出第一沓钱,交给桑吉大师,说是归还刚才所借。

    桑吉也不客气,分出了一多半后,剩下的还给了成钟。

    成钟又拿出第二沓钱,交给孟旭,说是打造“小机弩”的费用。

    孟旭没有收,他笑着说:

    “你的小武器我过几天就会送过来。

    至于报酬嘛,我就不要了,权当是我家雪莲成在你家的食宿费吧。”

    “上次你说有事求我,到底什么事啊?”

    成钟猛然想起孟旭在农场小镇上说的话。

    “嗬嗬,我要求你的事,大师已经给你说了,就是让你同意我和雪莲成跟着你啊。”

    孟旭看了一眼桑吉大师,对成钟说。

    成钟又把剩下的两沓钱,一起交到赵英的手中,说:

    “赵大叔,我连累您受了许多苦,丢了摩托车,又耽误了这么多天的生意,这点钱就作为补偿吧。

    你回去之后,要立即安排张改香姑姑回家。

    从今往后,要在张晓宁姐姐面前好好表现,争取尽快让我喝上你们的喜酒。”

    赵英也不客气,随手收起了两沓钱,满脸堆笑地说:

    “嘿嘿,我虽然受了一点罪,但能结交你这样侠肝义胆的少年英雄,也是值了啊!

    这番回去,我便同晓宁商量,她一直嫌农场小镇地方不好,说不定我俩会来这边生活,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

    小兄弟,你要先有心理准备才好啊。”

    “我当然欢迎了,只要你们不嫌穷乡僻壤,尽管前来啊。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只管开口!”

    成钟热情地答应说。

    最后,桑吉大师说:

    “那匹马,就留给你用吧,咱们就此别过,再见!”

    大家便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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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域介绍:
少年成钟,机缘巧合下结识智慧之狼,开始探索狼域,开启了匪夷所思的奇幻之旅。狼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狼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狼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