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个美人
即使凌伏受了伤,太女殿下也没有时时黏在他身边——
这一传闻让外界的人又怀疑起太女殿下是不是对这个未来的皇侍那么在意疼宠。
“看这态度,太女殿下也没有多喜欢魁首公子啊?”福来大酒楼,一个女郎磕着瓜子,与同伴说话。
“可能就是需要一个男人来堵住众人的嘴吧?”同伴猜测道:“不是女帝陛下和帝夫都在催么?估计是朝臣们催得紧,太女殿下又没有想娶得人,就先随便娶一个应付着。”
这些个百姓胡乱猜测倒也真能解释过去,现在朝堂形式混乱,前有五殿下二殿下的老势力,后有异军突起的太女殿下,还有源源不断的新秀被送上官场——
要在这么多世家里寻找一个合适的正夫到底是不容易。
“罢了,不说太女殿下了,横竖到时候成婚时阵势不会小,我们几个啊,跟在后头拾些金豆子金叶子就行啦!”那女郎喜滋滋道,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人身上:“我还听说二殿下一事。”
“什么事?说与我听听?”同伴凑过来。
“呐呐,”那女郎不答,只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花生米,同伴立刻就懂了,笑骂道:“你就是想蹭我的酒!”
女郎哼笑一声:“你与不与我吃罢!”
同伴挥来小二点了几两烧酒道:“吃!给你吃个够!”
那女郎才不紧不慢继续道:“你过来,这事儿不能大声说,我是与你关系好,才说出来议一议的!”
同伴附耳过去,楼上听热闹的沈渺渺也下意识伸长了脖子去听。
她腿上的小白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宿主……这儿若是有人,你就已经ooc了。】
“这不是没人么。”沈渺渺不以为然,专心听楼下的八卦。
那女郎说是不能大声说,可她声音也不小,太女殿下仔细听,听得一清二楚。
“你知不知晓二殿下最近有个十分宠爱的小侍?”那女郎神神秘秘地道。
“这我怎的能知道?我又不在她府里头当值。”
“我同你讲,那小侍被二殿下宠的无法无天,连带着家里也富贵起来,他有个十二岁的妹妹,前些日子打死了人!”
“死了人?!那不得抓起来啊!”同伴咂舌,惊疑道:“但你这么说,便是没抓起来了?”
“对,”女郎接着道:“本来官府都来拿人了,那家的老母护着女儿,大声说我家儿子可是二殿下的人,四舍五入我们便是二殿下的岳家!我看谁敢动我们!”
“你说的这般清楚,好像你在现场似的。”同伴笑她,然后又很感兴趣地说:“之后呢?就把那家的妹子放过了?”
“对!”女郎点了点头:“这事儿是我家郎君同他表叔听说的,他表叔就同那个杀人犯住在一条巷子里呢!”
“嗨呀,那也太唬人了!”同伴惊道:“死人的那家呢?没再说什么?”
凤朝律法严明,谁杀了人,可是要被砍头一命赔一命的!
“怎的能不说什么?他们家抬着死去的小儿子去报官了,可那些个官府早早被二殿下的那个皇侍打了招呼,根本就不管!还把人扔出去了!这几日那家人日日哭喊天理难容,可是没人能帮他们。”
“那也太可怜了!”同伴啧啧道:“咱们在皇城都是如此,权贵怎的这般腐败!这天下的王法已经是不管用了吗?”
“哎。”女郎同样叹了口气,沉重地吃了口酒道:“是啊,我都怕万一我以后同人吵架,又不小心得罪了哪个皇家人,被人杀了都无人替我申冤!”
这事儿居然严重到百姓已经不相信社会秩序了。
若是大规模传来,平民暴动怕也是有可能的。
方才那人说没人能帮……
听了全程的沈渺渺勾起了唇,让她知道了,这不就有人帮了?
太女殿下现在也是随处跟着暗卫的人了,“影一。”她唤了声。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包房里:“主子。”
“派人去打听一下二殿下皇侍的妹妹杀人那事儿。”
“是。”
她也快大婚了,大婚当日,就给她的好皇妹一份大礼吧。
沈渺渺执起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饮了一口,被苦得眉头一皱,淡然的脸立刻破了功:“呸。”
她吐了口里的茶,方才只顾着听八卦,居然喝了大半壶下去,莫非她味觉失灵了不成?
小白嗤嗤地笑,被太女殿下狠狠揉了一把猫猫头。
先前就说了,沈渺渺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虽然她长了张生人勿近孤僻冷艳的脸,可这不妨她喜欢听人墙角。
这福来大酒楼可是她最常来的地方。
作为现代好青年,沈渺渺贯彻“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条理念,有事没事就要来群众里听一听看一看。
这不,出来吃个饭不就有了意外收获?
“还想吃什么?”太女殿下心情很不错,她挠着玄猫的下巴道:“去给你买!”
系统一点也不客气:【糖葫芦棉花糖芋泥小方……】
“买。”
皇宫。
凌霄殿。
若是沈渺渺在此,恐怕会被女帝现在的样子吓一跳。
原因无他,这个一向雍容华贵的女人此刻的面色太可怕了。
她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子死气,很没精神的样子,她现在瘦的可怕,脖子细的好像都要托不住脑袋。
室内暗得很,太医在一旁把脉象探了又探,眉头锁得很紧:“陛下……老臣实在是看不明白,查来查去分明都只是营养不良的体虚,可……”
可是女帝因为营养不良而体虚,说出去谁信?
沈懿这样子,说明白了,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般,只披了个皮在身上一般,实在是可怕得很。
“陛下,帝夫陛下已经在凌霄殿外跪了一夜了,您真的不让他进来看看么?”一旁的小侍不忍道。
女帝现在连说句话都费劲。
事实上她给沈渺渺放了婚假之后就免朝了,一是因为近几个月没什么大事,二则,她感觉到了自己突然败落的身体了。
这大半个月她在凌霄殿足不出户,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急又恼。
她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去见她的邈儿?!
一零七个美人
“让他……回去……”女帝费劲地说着,嗓子破败地像风箱一样。
“陛下!”大女官眼中含泪:“您……”
女帝闭着眼睛,无力地挥了挥手,淡淡道:“朕如今这幅样子,如何见他?”
他会害怕的吧。
内室的主仆二人静默着,却被一声厉呵打断:“沈懿!”
大女官一愣,正准备怒斥这个敢直呼女帝名讳的放肆之人,却在辨认出来了音色后悄悄退了出去。
“我让你进来了?”屏风后,女帝的声音又稳又平淡,一点没有方才的虚弱感。
她强撑着一口气,狠下心来撵人:“滚出去。”
那人没听,一言不发的,竟直接掀开珠帘进了里屋。
“萧邈!”女帝又急又怕:“不许进来!!”
那人在帐前驻足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掀开了帘子。
女帝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狼狈地将头埋进被子里,不让帝夫看到她。
暴怒中的萧邈突然后知后觉不对劲,他道:“陛下,怎的了?”
“你走。”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有种一触即碎的脆弱感:“你出去。”
萧邈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要将她挖出来,他很耐心道:“你最近一直不肯见我,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你也该让我知晓缘由,你出来,我们谈谈。”
“不……”被子里的女声哽咽起来,沈懿去推萧邈的胸膛:“我不要与你谈,你出去!”
她不能,不能让萧邈看见自己如今这幅样子!
萧邈到底力气比她大,三两下强硬地将她挖了出来:“你从前有什么事都会同我说的,我不走,什么事你同我解决了。”
“呜……”沈懿披头散发,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我生病了萧邈,萧哥哥……我现在可丑了,你不要看我……你不要看我……”
帝夫心里一慌,他感觉到埋首在自己胸口的人颤抖得厉害,也终于摸到了这人身上不正常的消瘦。
“你怎的了?!什么时候的事?怎的……怎的瘦的这样厉害?!”
他心疼地去吻怀里女人的发顶,并没有强行去看她,安慰道:“不丑,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你怎的了,同我说说。”
女帝抽噎着说完了她最近身子的状况,无助道:“太医查不出来……怎么办,萧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唤他“萧哥哥”,就像小时候那般,再强硬威严的女帝到了心爱之人面前,也无助地像个孩子。
“不会的,不会的……”帝夫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一定能查出来的,不会让你死的。”
他亲自喂着女帝喝下了药,又将她哄着睡了,出了内室,神色瞬间便冷了下来:“去查,陛下近几日接触了什么东西,接触了什么人。”
“胆敢谋害皇帝,这人够几条命去死的?!”
“另外,将太女殿下传唤进宫来。”
“喏。”
下人接了命令下去,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次日一早,皇太女奉旨进宫。
女帝陛下病卧床榻这事儿没有人知道,除了贴身的大女官和三个俾人之外,旁的人都以为陛下最近在研究什么重要的折子——
因为递进宫的折子都是有来有回的,明显是处理过的,所以旁人都没起疑心。
只有承瑶宫里,二殿下父女二人转来转去,焦躁不安。
“怎么回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怎的还没传出什么消息来?”秦侍君摸着玉扳指,道:“已有两周了,该起作用了吧?!”
“父君莫急,不如这两日我们派人去打探一番?”沈清清安抚道:“横竖我们还没找到沈渺渺的把柄,若是母皇这么快出事儿了,还怎么让她立我为太女?”
“说的也是,”秦侍君稍稍静下心来,道:“你也争些气,尽快找到那沈渺渺的错处,不然到时候陛下死了,她顺势成了新帝可就不好办了!”
“我也想啊!可是沈渺渺那个贱女人狡猾的跟狐狸一样,我……我实在寻不出啊!”
“寻不出就制造,明白吗?”秦侍君眼睛里发出骇人的光:“栽赃嫁祸,会吗?寻一些由头,只要能把她绊倒,怎样都是行的!”
“如此,我明白了,父君。”沈清清道。
沈渺渺不会医术,她只是接到了系统给的任务。
女帝作为唯一一张镶金边的ssr高级牌,出事儿的时候也荣获系统给拉地二级警报。
来传话的宫侍话音刚落,耳朵边就想起了新任务已接的提示音。
太女殿下一点头,道:“走罢。”
那宫侍看了她冰冷的面色一眼又一眼,寻思着太女殿下怎么没一点担心呢?
太女殿下的表情是在踏进宫门里变了的。
她虽然还是一副冰冷的样子,可神色里还是能看出焦急与担心。
那宫仆就释然了:“喔~殿下方才肯定是强撑着镇静吧!她明明担心的不得了了!”
担心的不得了的沈影后神色匆忙地往凌霄殿去,一边斥巨资兑换了一颗“强身健体丸”。
那宫侍来传话的时候也提了一嘴女帝的状况,她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对症下药,既然体虚,那系统出品的强身健体丸应当是有些用处的。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她母皇的命保住吧!
很快进了殿,因着不能将消息传出去,凌霄殿里的宫侍都少了很多,一派清冷之色。
沈渺渺知道女帝生病了这事儿没有对外传出,因此她进宫的由头是有急奏商议。
她大步进了内室,女帝虚弱地躺在床上,帝夫在一旁照看着。
她行了礼,上前问道:“母皇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父后可是已经查过了?”
“小德子说是,注意到陛下身子不对的时候是一周之前。”帝夫眉头紧锁,跟女儿说:“我怀疑有人给陛下下了慢性毒,症状从一周前才初显。”
“这样,”沈渺渺沉吟片刻道:“最近注意一下下人之间的动静,那人给母皇下了慢性毒,肯定要查看效果的。”
“最近多注意一下凌霄殿的宫侍,看他们会不会同别的什么人接触。”
一零八个美人
沈渺渺传了命令下去,让择栖殿的人悄悄盯着点凌霄殿的近侍,尤其是这几个知晓陛下病情的。
帝夫在看到女儿来了后有了主心骨,不那么慌张,他让沈渺渺找个由头进宫来,先帮女帝处理着不那么多的政务。
“你与凌公子过不了多久都要大婚,这几日便也让他常住宫里,还在你先前的落华宫好不好?”帝夫有心让他俩培养感情,就提议道。
“如今母皇的身子比较重要,一切按您的安排来。”沈渺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来,里边装着她方才兑换的强身健体丸。
她将瓶子交与帝夫,道:“我听说了母皇的病情,虽不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药丸是我在塞围的一个江湖大夫手里所得,刚好与母皇的症状对上,就这么一颗,或许有用。”
帝夫接了过来,也没有贸然喂药,而是先收了下去道:“你母皇这病也怪得很,太医院用了各种滋补的药材补着呢,可这身体就像个无底洞一般,喝下去药不见效,还是日渐弱下去。”
他垂首,心疼又不安地抚着女帝消瘦的脸:“不知晓你这江湖大夫给的药有用无用,你母皇的病到现在才爆发来,我们发现晚了……”
我们发现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了。
“应当是有用的,”沈渺渺略一沉吟道:“我先前有次中了箭,穿透胸腹了,用了药,倒是觉得好很多。”
这话其实是编的,沈渺渺试过强身健体丸的效用,这药确实在潜移默化改变着她的身体状况,但是原身的身体素质其实比现在的女帝还差点。
女帝现在只是虚弱地下不了床,原身可是因为胎毒直接凉了啊!
所以她略一想,觉得这药应该也能给女帝用,而且她问过系统了,系统说没问题。
大女儿已经稳重了很多,她说有用,那应当是没什么问题了。
“给朕试试罢。”女帝虚弱的声音在父女俩耳边响起。
帝夫回头,道:“陛下,您醒了!”
“母皇。”沈渺渺行礼。
“嗯,给朕试试罢,那药。”女帝主动要求道。
她方才听到了夫郎和女儿的话,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愿意试试。
女帝才三十多岁,她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烈的,太医院的人拿这个怪病没有办法,她也派了人暗地里求医——
可是都杳无音信。
现在女儿拿出了药说是可能有用,她想也不想便愿意试试。
她清楚自己身体的破败,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不想办法,可能有一天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正值壮年,还不想死,她想活着。
帝夫便把小玉瓶给她。
女帝用了药后便又睡了过去,父女二人也不扰她,结伴出了去。
“哎……”出了大殿,父女二人在御花园的小亭里坐着休息,帝夫还是愁眉不展,为女帝的身体忧心地不行:“怎么办啊喵喵……你母皇不能出事啊……”
“母皇是真凤天子,一定会没事的,我们满天下重金求医,定能寻到解这病症的人。”沈渺渺就安慰他。
“下人那边,父后可差人去盯了?”
“让青木安排了。”帝夫说。
二人正说着这事儿,老远便看见了青木的身影。
他人高马大的走在前边,后边跟了三个人。
两个同样强壮的宫侍压着一个瘦小的丫鬟跟在后边,宫侍们走得快,拖着那丫鬟走的跌跌撞撞的。
青木直接将人压到两位主子跟前汇报道:“陛下,太女殿下,就是这人,方才鬼鬼祟祟给了小夏子碎银子,问她陛下的事儿。”
那小丫鬟领了旁人的命去问时本就心虚不已,这会儿被人拿了更是害怕极了,到主子跟前抖如筛糠。
沈渺渺毫不怀疑不用他们多逼问,这人就能将事情都全盘托出。
其实也不必多问了。
“这人是承瑶宫的一个扫洒丫头。”青木道:“她与凌霄殿的一个扫洒丫头相熟,那丫头又认识贴身伺候陛下的小夏子,这般一问便露馅了。”
“原来如此。”帝夫了然,冷着面问那小丫头:“你这般曲折地打听陛下是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帝夫陛下冤枉啊……奴婢,奴婢都是奉主子的命令来打听陛下的身……陛下的状况的呀!”那丫鬟慌是慌,却还在挣扎:“我家主子只是让奴婢问,越详细越好,就算您不让奴婢接近陛下……奴婢也罪不至此吧?”
沈渺渺冷哼一声,道:“秦侍君关心陛下,为何不亲自来看望,反而要派你这么个不起眼的婢子这么拐弯抹角的打听?”
“因,因为最近陛下拒不见客,秦侍君也实在是担心得紧,又不敢忤逆殿下,所以才,才拍奴婢来打听。”那小丫头说。
“你说的有道理,”沈渺渺一副被她说服了的样子,让人放了她,说:“你回去禀报罢,就说陛下很好,让秦侍君莫担心了,过不了几日陛下忙完了手头的事儿,自然会去见他。”
等过几天查出来了是怎么回事儿,自然会亲自审问他!
那小丫鬟经历了大起大落,怕的要死,现在大殿下突然让她走,她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
“听不懂话吗?太女殿下让你滚啊!”青木显然也很不甘心,虽然他不知道太女殿下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选择了听沈渺渺的话。踹了那婢子一眼,让她滚。
那婢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要走,又被沈渺渺挥着手拽回来跪下了。
“殿,殿下……?”那婢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太女殿下,以为她又反悔了,登时又开始抖。
冷若冰霜的美人嘲讽地嗤笑一声,道:“你知道回去该怎么说?”
“是是,”婢子忙不迭点头:“奴婢问了小桃,小桃又问了小夏子姐姐,小夏子姐姐说陛下凤体安康,最近忙着和太女殿下商讨重要的国事……”
“唔,”沈渺渺听着这人编的,觉得还行,大发慈悲地一挥手:“行了,你回去罢。”
“你家里有五口人,一个五十岁的老父亲,和三个弟弟妹妹。”
那婢子准备溜之大吉之际,突然听见太女殿下这么说。
她一下子如坠冰窟。
一零九个美人
她……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来她的家里人的?!
那婢子此刻才是真的吓破了胆,一点抵抗的心思也不敢升起了。老老实实“滚”可回去。
青木来之前早就将这附近的宫侍全部打发走了,这婢子被拉过来威胁一通的事儿自然也没人看见。
“喵喵……只是这如何确定是承瑶宫的人干的?”帝夫疑惑道。
“直觉罢,”太女殿下微微一笑,道:“我也并不确定是谁,只是现在最急的是承瑶宫,不免会怀疑一下他们。”
“父后且看着罢,我要让他们挠心挠肺地不安,最后自己送上门来。”沈渺渺道。
她比较喜欢将所有的人证物证摆在凶手面前,这样任他们巧舌如簧,也无法逃脱干系。
帝夫看着女儿从容自信的神情,心下越发安定:“好,这事儿便托你查了,等查出来是谁……不论是谁,本君一定饶不了他!”
最后一句已然是咬牙切齿了。
【啊啊啊宿主,你刚刚真是帅到我啦!】系统在沈渺渺脑子里蹦跶:【你真的知道怎么抓出凶手吗?】
“不啊。”沈渺渺理直气壮地答。
【???】系统尖叫:【那你刚才还这么装逼?我以为你已经有应对之法了!】
“我是还没想好怎么把他们抓出来,但是我大致能猜到凶手是谁。”沈渺渺道:“再说了,这边已经在排查女帝的贴身物品了啊。等一段时间,那边迟迟不见动静了,肯定还会有所动作的。”
【喔:-O】系统似懂非懂:【那你打算怎么做啊?】
“等。”沈渺渺只给出了一个字儿。
这事儿确实很好猜是谁干的。
现在与她斗得最厉害的就是她的二皇妹和五皇妹,以沈洙洙那谨慎狡猾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对女帝动手,而是将重心都放在自己身上——
只有沈清清和秦侍君。
那父女俩在自己这儿吃瘪太多次,屡屡失败很可能让他们恼羞成怒去想歪门邪道,她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了,还没干几件好事在女帝那儿刷好存在感呢,沈渺渺就直接带着军功回来了。
女帝这太女一封,这父女俩一下子被激怒了也是正常的。
秦侍君冠宠后宫多年,又仗着母族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估计女帝是把他惯飘了,让他这几年胆子大了。
大到连弑君的事儿都敢做。
沈渺渺是没想到这父女俩居然敢弑君——难道皇室里的情缘竟这般浅薄么?为了帝位,连妻夫之情,母父之情也可以舍弃么?
其实就上面的猜测,也不能让沈渺渺完全确信是沈清清他们干的,真正让她生疑的是,先前很长一段时间,她母皇同她父后关系冷了,而那段时间,是秦侍君屡屡装病引女帝过去的时候。
沈渺渺宫斗文没少看,她虽然没有过多关注她母父辈的事儿,但是一向傲得跟孔雀一样的秦侍君突然示弱,又主动勾引女帝过去,那肯定没安好心。
这一下子就让沈渺渺想起了之前浣玉想办法给她投毒那事儿。
这次,怕也是这种性质的。
只不过这次投的毒实在是厉害,还没人发现倪端,这才让女帝中了招。
系统听完她的一通分析,然后又开上帝视角看了遍回放,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宿主,牛逼。
它以为这个女人只会养猫晒太阳,没想到她这么有大智慧,行军打仗也行,官场也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连宫斗好像也跟开了挂似的,还有,人家还是个月入万金的富婆。
系统又叹了一声。
不愧是它选的,除了感情线有点跑偏之外,其他方面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完成度。
宿主还整天担心反派怎么还没出现,还担心怎么帮人家复仇呢。
殊不知反派已经在她的庇护下偷偷做了多少了。
嗯,总之现在的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系统心满意足地查看了剧情线的进行程度和宿主跟反派的交集程度——
然后突然发现这两人之间突然多了个箭头。
等等。
什什什什么?!这是什么?!姻缘线??
系统目瞪狗呆,它翻来覆去地看,这姻缘线……什么时候出现的?它家宿主不是工具人吗?
就算现在真的结了婚,未来反派恢复了身份肯定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最多给宿主送来谢礼……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红线是怎么回事?
感情线什么时候偷偷出现的?
反派现在的表现不应该都是为了做戏套牢工具人的心么?哦不对,工具人现在已经没有心了。
难不成反派真的爱上宿主了?!
那它之前还为了修改剧情偏移度关闭了宿主的ooc阙值……那宿主现在跟任何人都不能谈恋爱了……
系统用它的鱼脑袋想来想去,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它是一条有点迟钝的鱼,也没想过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那它让宿主封心锁爱了之后……不是在强制人家两个进入虐心状态吗?
算了。
它想着,感情线也没明确的指向,随便走走不影响,完成夺位的主要任务就行了。
它选择性忽略了那条剪不断,理还乱的红线,继续高高兴兴地看起别的数值来。
完全没想到这任其发展的后果。
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了一下,后来的剧情走向就进入了不可控的阶段。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先不提。
女帝是在夜里醒过来的。
沈渺渺带过来的药起了很明显的作用。
女帝醒来时明显精神好了很多。
她靠坐在龙床上,同帝夫说着话。
沈渺渺进来的时候太医正在为她摸脉。
这一天女帝的身体内部变化还不太明显,因而太医也没摸明白,还是照旧留了大补的汤药。
【强身健体丸能锁住女帝不断流失的生命力。】系统心情好,主动给沈渺渺透消息:【接下来好好吃太医给开的药就好了。】
“那你能告诉我沈清清到底给女帝下了什么毒吗?”沈渺渺得寸进尺。
【这这这,这我不能说!】系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行吧。”太女殿下不强求,反正回头她总能查出来的。
一一零个美人
太女殿下这一进宫就是七日。
女帝也免朝免了七日。
第八日,早朝正常进行。
数日未出面的女帝如常出席早朝,处理了一些并不重要的折子,讲了一下未上朝那几日的重要折子。
众臣都没接到女帝生病的消息——凌霄殿在那几日严防死守固若金汤,帝夫和太女殿下的人又盯得死紧,谁能把眼线插进去?
他们都以为女帝是真的在同太女殿下商量重要的国事,见她出席早朝时面色苍白了些,消瘦了些也未起疑心,只有秦相和二殿下偷偷观察着女帝。
二人很不理解,为什么她们投的药怎么好似没有什么作用?
难不成先前给的香囊,里面的东西并没有起到作用?
女帝的再次出现就好像真的只是操劳过度一样,一点也不像给他们“药”的人说的那个效果。
太女殿下老神在在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余光果然看到了沈清清不住地看向秦相。
她们急了。
上完早朝,有与她交好的同僚邀她去冼金楼吃酒,被沈渺渺拒绝了:“一会还要去帝夫陛下那边接人。”
“哦对对对,”那位大人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忘记殿下马上就要成婚了,这可是马上就要有夫郎的人了,就不好再同我们去冼金楼了!”
太女殿下嗤了一声,振起妻纲:“说的什么话,孤要去便去了,他能多说些什么。”
那朝臣一愣,讪讪笑了笑,不再答话,心里却在奇怪,按着外边的传言,这位殿下应当把那人疼得跟眼珠子一样,怎的……
【怎么要表现出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呀?】系统问出了那位朝臣的心里话。
“要是表现得很在乎了,那不就是大喇喇告诉人家这是我软肋么?”沈渺渺道:“任何时候,没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人之前,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软肋在哪。”
【哦~】系统似懂非懂,道:【可我觉着你是真不在意他。】
沈渺渺一愣,想反驳一下,最后还是没说话。
【可是说你不在乎吧,你还非他不娶,娶一个侍君而已,阵势比二皇女娶正夫都大。】系统自相矛盾:【真怪。】
沈渺渺也觉得真怪,可是她淡淡地说:“不过是为了太女府的排面罢了,这叫示威。”
也不知是在解释给谁听。
【那你还亲自规划婚礼流程,】系统嘟囔道:【交给人家去做不就行了么?】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有没有封心锁爱呢。】
最后一句话声音太小,沈渺渺没听见,道:“什么?”
【没什么。】系统遁了:【去接你未婚夫去,后天就是婚礼了。】
说是提前把他接回来培养感情,也真是怪,这两人分明没怎么住在一起过。
虽然也是为了小郎君的名声考虑,可是在魁首公子跟前,名声这玩意儿比较特殊,跟寻常人家的小郎君的名声不大一样。
到时候结婚接新人还得从冼金楼接。
这事儿放在旁人身上是笑话,谁给青楼里的小倌赎身这么三媒六聘的啊?
是的,这婚事的性质说到底就是给一个小倌赎身,甭管他是什么第一楼的魁首啊什么的,说得再好听也就是赎身。
可是这事儿放在太女殿下身上就成了佳话——
太女殿下重情重义,太女殿下浪子回头,不计较未婚夫身份低微,仍然愿意八抬大轿将人迎娶回家。
是以,两天后的婚事万众瞩目,全京城的人都等着看太女娶夫的重大场面呢。
落华宫。
待嫁的郎君此刻正在二人先前住的房间看信。
这人眉眼间的神色很是寡淡,将精致的五官都压的冷漠极了,他手指有些发白地捏着手中的黄色信纸。
看毕,他将信喂了烛火。
信上说,叶裕德方面起的那五十万兵中,有二十万都是从凤朝调来的。
凌伏心中冷嗤,当年他父皇在位时骅朝百万铁骑,五十万派出去守了边关,剩下的五十万分成阴阳虎符,一个给了他唯一的弟弟叶裕德,另一个握在自己手上,一直藏在暗处。
当年逼宫之时,叶裕德的五十万大军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龙将军奉密旨来救驾时根本抵不过对方二倍精壮的兵马,无奈之下只好强行派出一支最精锐的小队救驾,最后那支小队全军覆没,剩下的几十万被砍杀了一小半,剩下的随着龙将军一齐逃出了骅朝国境。
如今看来,逃出去的那部分应当就在临渊边境秘密存在着。
他们当时只奇叶裕德哪来那么多兵马,如今却是破案了。
竟然是——凤朝!
凤朝势力也错综复杂,十年前借的兵如今要查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不过却是有个大致方向的。
一整张纸上的内容最后都化成了两个字——
秦家。
凌伏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心绪冷静下来。
当年牵扯进那场政变的人,他会一一查清楚,该死的人,一个也逃不掉,他会亲自收下他们的命,给他父母陪葬!
“在看什么?”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女孩高挑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沈渺渺看见那人望着窗口发呆,很是落寞的样子,不由得出声扰他。
“啊,”那人起身行礼,温柔地道:“殿下,下朝了吗?”
他看起来毫无异样,好像方才那种冰冷的气质不是从他身上来的一样。
沈渺渺以为自己看错了,也没多想,答道:“嗯,回罢。”
那人温驯地跟在她身后:“回王府吗?”
“对,明天得送你回冼金楼。”沈渺渺一边同他说话,一边很自然地执起人家的手,问道:“你盖头绣好了吗?”
小郎君被她吃着豆腐,还要回答这般让人不好意思的问题,耳尖都红了,他乖乖被人牵着,回答道:“绣好了。”
“那就好,成婚前一天妻夫俩不能相见,所以要先送你回去。”太女殿下解释道。
凌伏一愣,瞬间便知道了她是怕自己多想,忍不住笑意盈盈:“嗯。”
他的大殿下,哪怕不会爱了,心里头还是会忍不住在意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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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个美人
太女殿下成婚前一日,“柳家巷杀人案”被提到大理寺受审。
该案子一开庭,京城轰动。
当天,凌霄殿查出了女帝一直贴身带着的香囊有些问题,承瑶宫密室查出了五六个同样的香囊,以及未燃完的某种香。
查出来的时候二殿下正试图劝说女帝佩戴一个罩着细纱的香囊。
经查证,这三处地方的香囊内容相同,五花八门的香料里,藏着一条灰蛊子虫。
这是皇室秘密寻来的一个住在凤朝境内的骅朝大夫说的。
这骅朝大夫一听女帝的症状,立刻就知道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紧赶慢赶,在这日赶到。
子虫沉睡在香囊里,又极其小,不注意看就跟一粒芝麻一样。平常用细纱裹住香囊,一接触到先前秦侍君给女帝燃的那种香便会苏醒过来。
趁人不备爬入宿主口中或是鼻腔,最后进入宿主体内。
这种蛊虫很常见,也好解,杀了母虫就好。
一般母虫必须寄在下蛊人身上。
二殿下当场被拿下,秦侍君闻讯赶来,子虫嗅到了母虫的气息躁动起来,他皮下游走的一个甲壳虫状鼓包让那骅朝大夫看见了。
父女二人的事迹当场败露。
同时,柳家巷一案当天就审出了结果,同样牵扯到二殿下。
当天夜里,有人匿名给女帝桌上放了一封密信,里面竟然收录了二殿下以及秦家势力这么些年来贪污腐败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
二殿下罪加一等,女帝连夜将秦家满门抄斩,秦相一家上下百口人全部锒铛入狱。
如此一来,二殿下被彻底按死。
与这这腥风血雨的一夜同时进行的是不知不觉贴满京城的喜纸。
凌晨四点。
无数秦家人在狱中自杀,血水淌成小河,京城锣鼓喧天,太女殿下一身红衣如血,准备去迎娶她的未婚夫。
冼金楼,同样一身婚服的魁首公子平静地听着黑暗中隐匿了身形的人传来的消息。
良久,抿了红纸的唇微微翘起。
待人走后,魁首公子回到房中去,等着侍候的婆子嗔道:“公子怎的去了这么久,这才换了喜服抿了红纸,还没描眉呢!”
“嬷嬷莫急,”一直贴身侍候凌伏的小侍笑道:“你看我家公子眉眼如画,哪还需要旁的梳妆,嬷嬷帮着盘发就好了。”
那婆子仔细一看,红烛下的青年眉眼比往日柔和的多,那双原本凶厉的瑞凤眼在此刻都含了笑意,眉型极佳,根本不用再修,鼻梁英挺红唇娇嫩,确实不用再修饰了。
这般好的皮相再修饰倒像是画蛇添足了一样。
那婆子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公子果真国色天香,这般看来当真是美极了,确实不用再修饰了!”
烛火下的美人不好意思地笑,看起来美不胜收。
那婆子麻利又熟练地给他盘好发,带上喜冠。
走之前往他房里放了一盘点心,道:“殿下特意吩咐的,这流程可长,公子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免得回头饿了。”
待所有人都撤出去之后,凌伏捏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这点心奶味极重,不像是希眠出品。
他喜爱奶香味的甜点,但是凤朝人不怎么吃,所以希眠做的都是一点点奶味的,像这么符合他口味的应当只有太女殿下能做出来了。
想到这里,青年漂亮的眉眼更加柔和,盘里装的刚好够他填饱肚子,又用了些清茶,时间已经差不多六七点了。
他从窗边望下去,微微亮的天色之下入目全是喜庆的红色。
很多早起的小童在地下疯跑,快乐的笑声能传很远很远。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
是尤溪薄涧等人。
在这边凌伏没有“父家”,这边的好友便由尤溪,薄涧,希眠,还有莫小华几人来充当父家人。
这几人也算熟人了,进来后都很自然地拉了凳子坐他旁边同他说话打发时间。
“外边那些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太女殿下后院几十人,最后娶的居然会是你哈哈哈哈!”薄涧大笑。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么多人整天在她跟前刷存在感,她一个也看不上,浣玉才带你回来多久她就把你带身边了,我们就知道你俩肯定有点事儿。”薄涧调皮地冲他挤眉弄眼,调侃道:“嘿嘿,到时候成了殿下的枕边人,苟富贵,毋相忘啊!”
薄涧倒也不酸,其他几个沈渺渺的“男宠”也不酸,他们都多少知道这场婚礼的性质——
殿下是为了娶一个人堵住众人之口,当然要娶一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因此外人看来太女殿下跟魁首公子是认识不久的,可他们内部都知道,这两人早就搅一块去了。
这三人是不酸,他们分别经营殿下暗地里的势力,那凌伏就是殿下明面上带出去的门面。
说来说去,除了关系不同外,大家还是同事。
尤溪笑道:“殿下给的排面很足,我来的一路上全是喜纸,怕是旁人娶正夫都没这么大阵仗了。”
“好羡慕啊!”希眠托腮看他:“什么时候有个女郎也会这么娶我啊!”
“大家说笑了,”凌伏浅浅地笑:“几位都是殿下很重要的心腹,我帮不到殿下旁的方面,倒也只能拉出来作这方面的人了。”
“那当然!”薄涧骄傲地一哼:“我们主子手底下的人哪有长得丑的!最漂亮的当然也不能便宜了旁人!”
旁边几人纷纷被他逗笑,道:“你可真自恋。”
已经转了幕后的莫小华趴在桌子上嘟嘴:“话说,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从前听说皇家人娶亲都是在下午了,现在是不是有点早啊?”
“是啊,”他话音刚落,窗外突然跳进来一个人,应到:“轿子下午才走呢,真不知道这些人这么早把人弄起来做什么。”
“主子!”
“殿下?!”
“殿下怎的这时候来了?”凌伏忙起身拉上帘子,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穿着低调的黑色,根本就没换喜服。
“府里头要张罗一整天,青芍说我碍事儿,我便过来了。”被赶出来的太女殿下怀里探出一只黑色的猫猫头,琥珀般的眸子缓缓扫视了一圈周围。
然后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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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啦结婚啦!终于结婚啦!!
一一二个美人
黑色的小玄猫骄矜地舔了舔爪子,跃上了桌子团了一团。
“殿下就这么出来了不太好吧?”莫小华担心地问道。
“无事。”太女殿下毫不在意,她一边逗弄小白一边道:“迎亲队伍午时出发,那边忙也轮不到我身上。”
一会儿掐着点回去就行了嘛。
“殿下这是迫不及待想见新郎官啦?那可不行,婚礼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薄涧笑着道,他今日胆子肥了,就要将人往门外推:“您回头多准备些红包,不然我们几个可不会轻易开门的。”
沈渺渺一躲,很一本正经道:“孤是来找你们密谈一下最近的情况,不是见新郎。”
“行。”
几个人各拉一张凳子,围着桌子坐了起来,在一片喜庆的“新房”里,谈起了正事。
这正事到底也没谈多久,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王府的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主角跑了,青芍过来将人逮了回去。
“从王府到冼金楼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算路上要撒糖撒金叶子,敲锣打鼓,再长也长不过一个时辰,这会儿回去再收拾半个时辰,午时出发……”青芍走之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大致意思就是让他们安分等等,很快就能汇合了,别着急之类的。
尤溪就笑:“放心吧,你看不住太女殿下,凌伏可是很乖的,不会乱跑。”
太女殿下已经走了,青芍对着这人任性的背影拳打脚踢:“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沈渺渺回去后,婆子伺候着她换好了喜服,又细细画了个英气十足的妆,女郎的冠没有凤冠那般沉重繁复,只是用金色的飞凤步摇釵了起来,简便得很。
这喜服是帝夫亲自为沈渺渺准备的,据说是京城最好的绣娘和其团队花了六个月,没有动用机器,纯手工精心打造的。
裙摆上振翅欲飞的凤用金线一点一点绣成,底下大朵大朵的牡丹雍容华贵,整件衣服不全是红色,衣襟和腰封全是低调邪沉的黑金色,不论是从材料,技艺还是别的什么上来说,这件喜服绝对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没有那个女孩能抵挡这么花里胡哨的衣服,沈渺渺还挺喜欢的。
正午时分,迎亲队伍准时从太女府出发。
整个皇城都是翻飞的红纸,无数喜童揣着小篮子跟在队伍后面跑来跑去,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往人群里扔喜糖,金镏子金叶子之类的。
红妆十里,锣鼓喧天。
队伍最前头,平日里冷艳高贵的太女殿下此刻更是意气风发,只不过冷漠极了的眸中此刻带了闲散的放松慵懒之态,随意抬眸的一瞥都能让人捂着胸口倒下去直呼“姐姐我可以!”
人类为了磨时间可以多拼?
沈渺渺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本以为青芍说了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结果后方突然说是增加了路线,要多绕一圈才能去冼金楼。
京城街头到处都是百姓,随着迎亲队伍的到来,很自觉地围在道路两边。
“天啊!这就是太女殿下娶夫的排面么?我死了,我已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啊啊啊谁不想有这样一个婚礼呢!”
“太女殿下今日太美了!跟狐狸精一样,太勾人了,我一个女的不敢多看她,我怕我以后再难对小郎君动心!”
“不愧是太女殿下!真不愧是你!”
“我的内心已经被震麻了,我知道太女殿下颜若倾城,可我没想到她已经美到这个地步了,难怪以前她那般纨绔草包,还有那么多小郎君前赴后继地往上扑!”
“那可不,太女殿下今年一直都是深居简出的,没想到这个一个大露面居然这么让人震撼!!”
当然,除了源源不断的赞美之声外,还有抢喜糖金镏子抢破头的。
“啊啊啊那是我的!你给我放开!”
“胡说!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这片叶子好好看,我家郎君一定喜欢!这位姐姐让给我吧我用这颗豆子同你换!”
“可恶!我才不换!我没有夫郎!我不能连金叶子也失去了!”
“快快,那个小童过去了,我们也过去!”
与京城街头热闹非凡的场景不同的是——
大理寺的水牢。
沈清清父女俩一人被锁了一个邢架。
这两人身上倒是没有多少伤,这二人都好面子,哪怕死到临头也要体面从容,又怕疼怕死得很,大理寺的官员们还没怎么动刑呢,就把事儿都交代得差不多了。
这二人进去之前秦家还没出事。
他们知晓这次是被女帝方面逮了,再狡辩也没用,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想着回头大不了舍弃一些东西,好歹把小命保下来。
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结果他们前脚刚进去,秦家后脚就被连夜抄家了。
那份匿名送来的信中牵扯太多,秦家后面跟着的一大串势力被连坐,无数功名显赫的宦官世家全被连夜抓进了大牢。
大理寺监狱人口激增,秦家父女俩被连夜移到水牢里去。
京城的一个大势力轰然倒塌,事关重大,再加上这直接关系到了皇室内部——
所以女帝亲自来审。
水牢中,这父女俩受了一夜的水刑,就算秦旬还能勉强保持体面,但已经有些神经衰弱了。
沈清清这个从小娇惯着长大的,没见过世面的已经快要疯了。
她感觉自己四肢发凉发软,哪怕已经被从邢架上解了下来,那滴答滴答的水声好像还在耳边响。
一滴一滴,马上就要把自己的脑袋滴穿了!
这二人被架到了上一层的牢房里去,外面坐着一袭龙袍的女帝。
原本的一家三口此刻竟是这般境遇。
一时间,无人说话。
最后,还是女帝先开口。
“为什么?”
为什么?
朕给你盛宠不衰,朕知道你早年帮我良多,也不余遗力地扶持秦家,老二是第一个进入朝堂的孩子,朕自问,就算称不上对你多好,可后宫还有谁人比得上你的待遇?
为什么这般恨朕,甚至要将朕置于死地?!
一一三个美人
秦旬看着一道牢门之外的女帝,他曾经的妻主,嘲讽地笑了一声:“为什么?”
“陛下,人都是贪心的。”
“当你给了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时你就该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想取代这一人。”
“况且,陛下对萧邈那贱人好的令我好生嫉妒!”那人的脸扭曲地狰狞起来:“就算是最艰难的时期,你第一个宠幸的也是他!怀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萧邈的!他有什么好!他有什么好!”
“明明是我帮了你最多!我秦家为你扫除了一切帮你上位的!你凭什么只对他一人深情?!你眼中有过我们吗?有过我吗?你生的那么多孩子,除了萧邈的,你当真都在乎过吗?!”那人声嘶力竭地质问她,眼神恨得几乎要将她拆吃入腹。
女帝只茫然了一瞬,后来看着自己后宫原本有着至高无上地位的贵君狰狞的样子,心下渐渐冷静。
她残忍又怜悯地说:“可是秦旬,这是帝王家。”
最是薄情帝王家。
“朕给了你一切,权势,财富,扶着你的家族直上,对你残害后宫其他侍君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帝后没有争宠的心思,朕便默认了你冠宠六宫。”她声音很轻:“可你怎么还是不知足呢?为什么要肖想你不该想的东西呢?”
“你凭什么从朕这里奢求到一份爱呢?”
女帝沈懿不能说是个多好的帝王,因为她确实做不到雨露均沾,但她能在明面上给后宫所有人最大限度的公平,可她一颗心全部系在了发夫身上。
她对萧邈有多深情专一,对旁的人就有多薄情不在乎。
这才是让秦旬最不甘心的。
恶念能催生出很可怕的想法,所有的恶念爆发出来,就成了秦旬的杀心。
“我得不到她的心,至少她体内的子虫与我体内的母虫心相连。”这是秦旬求蛊时说的话。
“沈懿,我恨你。”秦旬看着女帝那张仍旧漂亮又韵味的脸,咬牙切齿地道。
“你不会好过的,你跟萧邈,沈渺渺,沈枭,你们都不会有好的下场的!”他双目充血,嘴边已经有怒火攻心逼出来的血,爆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善终!凤朝皇室会在这一代彻底破碎!沈渺渺永远也别想活着坐上这个帝位!!!”
他说完,便咬舌自尽了。
女帝在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怒极站了起来,可惜二人之间隔了牢门,那人死之前依旧是狰狞可怕的面容,永远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一旁听了全程心惊胆战的狱长说:“拖出去!”
“是!”
“另外,”她看了一眼已经疯疯癫癫失去神智的二女儿,说:“把她关在另一间,秦家还有很多疑问要从她身上查。”
秦家自杀了不少人,可还好,重要的几个都还活着。
除了二皇女和秦侍君有弑君的罪名要被直接判了死刑外,若秦家人能坦白从宽,算上其当初扶持新帝上位的功劳,可以争取到全家贬为庶民流放边关。
小命还是能保住的。
沈渺渺在马背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屁股都坐疼了,青芍这才牵着马往冼金楼的方向慢悠悠去。
冼金楼斜对面的缘品轩作为太女殿下手下第二大企业,自然是趁这日进行准备了快一个月的春日上新活动,恭祝太女殿下新婚快乐。
今日缘品轩所有的商品都用特制的喜纸包装,一律八折优惠,在大厅里提笔为太女殿下写祝词一律可以免费拿到新出的奶豆酥。
很多早早来了这边等着的百姓们一下子成了一股巨大的客流量,这会儿店内的小二忙得起飞。
活动只有今天一天,且缘品轩今日到下午就会早早打烊了,因为老板要去参加殿下的婚礼,这通知贴在门口,又是引来了一批人。
苗老板是营销鬼才,利用今天客人们的看热闹+占便宜的冲动心理赚的盆满钵满。
冼金楼今日也是门户打开,所有的公子们都着得体的红衣,既能表现喜庆,又不会抢了主角风头。
沈渺渺这边带来的人不那么多,安家姑娘是一位,大理寺卿晏子潍是一位,再加一个高家嫡长女。
太女殿下平日里有点那个社恐,非必要不会主动去同谁结交,因此这会儿带来三个伴娘也不觉得寒酸。
相反,她觉得女方这边三个,男方那边也三个,人数刚刚好,一人对付一个。
(莫小华:我呢?!)
心大的太女殿下没把莫小华放在眼里,因此收到了艳绝京城的莫公子的围追堵截。
最后太女殿下让女郎们拖住外边这些人,乘其不备,用了轻功直接破窗而入。
安静坐在床边的人听着动静,警惕道:“谁?”
美人盖着盖头,看不见外边,一直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地抓着喜服。
沈渺渺看着这人跟自己同款式的婚服,心里突然有种奇怪又陌生的甜蜜。
她答道:“我。”
“殿下。”
“嗯,”沈渺渺把外边的门打开,道:“我真是小看了莫小华,其他三个玩不起来,莫小华是真的敢啊。”
把三个女郎都玩的不好意思了,真正是一拖三。
“走罢夫郎,”她将人扶到自己背上:“随为妻回府吧。”
门外的人一看,太女殿下居然趁乱进去了,无奈,只好收了红包放人走。
沈渺渺背着人从冼金楼正门出,接受到了来自各方百姓的欢呼祝贺声。
太女殿下也不是第一次背这个人了,一步一步走的很稳,托着人也托的很熟练。
“好多人。”她听见那人温热的唇贴着自己耳边说道。
好多人,好像娶正夫一样。
沈渺渺唇角翘起:“嗯。”
骅朝小皇子首次婚礼是作为“被娶”的一方,感觉很是奇妙。
“下次一定要娶你一回。”他低声喃喃道。
“什么?”锣鼓声起来了,沈渺渺听不清他的话。
“没什么。”凌伏在她耳边大声又大胆地道:“我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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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伏【激情表白】:我好爱你!
沈渺渺【封心锁爱中】:别爱我,没结果。
一一四个美人
他在她耳边说:“我好爱你。”
太女殿下唇角忍不住地翘起:“嗯。”
很有眼光。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在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他们喜悦地鼓着掌,脸上带着淳朴快乐的笑容,好像太女殿下娶亲是自家的乐事儿一样。
新娘背着新郎上轿,沈渺渺趁着两人都在轿内,外边的人看不见,快速地往凌伏袖中塞了一个还温热着的纸袋:“水晶虾饺和蟹粉包子,自己在轿内不用拘谨,吃饱再说。”
不知道凌伏吃没吃午饭,她想着青芍走之前说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这小傻子怕是真有可能一直等着的。
再想想自己从七点就被叫醒,太女府尚且这么早,他那边怕是还得更早一些。
盖头下那人忍住了太女殿下对自己贴心时心里升起的甜蜜,轻轻点了点头,道:“多谢殿下。”
她出去了。
“起轿——”
这花轿自然又是抬着人绕着京城转了好几个大圈,直到黄昏时刻才送入王府。
太女殿下对外宣称地是娶侍君,可是给的礼数却是无可比拟的正夫之礼,这让很多小郎君都黯然神伤——
说是娶什么侍君,什么时候一个侍君的架势都如此了?若是之后再娶正夫,礼数竟然不比一个清倌,岂不是白白给人看了笑话去!
众人心思再百转千回,沈渺渺也不知道,她看着王府门口的火盆,真真是满头黑线。
这个小世界也太不讲究,凤朝的婚礼形式与她所认知的所有王朝的习俗都差不离,不过男女主完全对调而已。
她跟旁边那人共同捏着一条红绸,红色的喜球坠在中间。
帝夫显然是将人调教的挺好的,凌伏稳之又稳地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完成了所有的礼。
满是红色的堂屋,女帝同帝夫坐在上首,其他宾客们站在一旁。
女儿的大喜日子,就算新郎不是他们最中意的,但妻夫二人还是满面红光,尤其是帝夫。
他欣慰地注视着底下的一对新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女帝。
“一拜天地——”司仪喜庆高昂的声音唱道。
新人面朝屋外,拜天地。
“二拜高堂——”
再拜。
“夫妻对拜——”
二人同时躬身,盖头下,小郎君已经红了脸,仗着无人看见,他毫不压制眸中的野望和汹涌浓烈的爱意。
他甚至恍然觉得,他们是真的相爱着的,他们拜过堂了,便能共白首了。
这一礼结束后送新郎回洞房后,新娘还要留下来听外边的宾客道贺,同他们吃一吃宴席,再被灌一轮酒。
趁着宴席刚开始宾客忙着落座时,太女殿下鬼鬼祟祟来到了王府门口——
负责接待宾客存放贺礼的侍从看到新娘到这来了,愣怔着行礼:“殿下……?”
沈渺渺没有多同他寒暄的意思,她往怀里丢了几个小盒子的贺礼,带走了。
“???”那侍从满头雾水又哭笑不得地看着太女殿下这一番举动,人走后挠着头道奇怪。
不过回头一想,反正这些东西最后都会入了王府的库房,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喜房就是沈渺渺的主屋,这会儿人们都在外边的院子,这边除了两个守着房门的小侍外再无旁人。
太女殿下没进屋,她绕到了一处偏窗,从外边打开窗户,将怀里包装精美的贺礼一股脑丢进了房内——
这窗户刚好在榻旁,沈渺渺一丢就丢到了安静坐着人的旁边。
凌伏耳尖一动,几乎是立刻就知道是谁了,他轻声道:“殿下?”
“嗯。”太女殿下将贺礼往他手边拨了拨:“我今晚不晓得几时能回来,你不用一直坐着,无聊了就拆礼物玩,饿了便叫门口的侍从给你送吃的。”
凌伏忍不住笑道:“好。”
他听她的话,掀下了盖头,喜烛下的青年笑意盈盈,太女殿下把持不住,差点溺死在这美色里。
“好看。”她一脸严肃地夸他,通红的耳尖出卖了自己。
闻言,美人忍不住轻笑一声,他行至窗前:“殿下过来些。”
沈渺渺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说,便听话地靠过去,然后被那人捏着下巴,被迫仰着脸同他交换了一个吻。
吻毕,美人脸红红地叮嘱她:“殿下今夜少饮些酒。”
沈渺渺挑眉:“胆挺大。”
那人不说话,也不看她,假装没听见那句话。
不远处,已经有人喊她,太女殿下意犹未尽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邪里邪气地道:“给孤等着,回来亲死你。”
“……”
凌伏从来没见过这么孟浪胆大不含蓄的女子,太女殿下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自己的下限。
沈影后开始经历人生新体验——作为“新郎”接受亲朋好友们一轮又一轮的灌酒。
以前的时候,花国的酒桌文化虽然也很博大精深,但是一般被迫害对象都是男性,在这个朝代,身份置换。
“这……梨花白很容易醉人的……”不远处,尤溪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被薄涧塞的酒坛子,犹豫着能不能往下灌。
“你不能喝?”薄涧已经豪饮几大碗,见他这样子,很是鄙视道:“你不能喝,你去小孩那桌!”
被赶到和小朋友们坐在一起的尤溪:“……”
六皇子淡定地喝了一口手里的果汁,顺手把尤溪手里的酒也撤下来,塞给他一杯自己同款,气定神闲:“啊,你也被赶过来了。”
“小孩这桌”除了沈枭和高家小公子外,还坐着被薄涧赶过来的田老板,小满,以及希眠。
尤溪跟希眠无奈地对视一眼。
薄小将军凭着酒量成功混进了他姐那一桌的武将里,又凭一己之力喝倒了第二桌受害者。
薄澈受不了他,把人赶走了,嫌弃自家弟弟的样子跟挥苍蝇一样。
太女殿下自知酒量不上不下,能喝但不完全能喝。
她很不讲武德,手里端了个拇指大点的杯子,每个人都很给面子地敬了一轮。
这群人举着沈渺渺三倍大的容器,看着她敷衍过后扬长而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她喝了吗?”
“喝了吧,好像。”
一一五个美人
太女殿下今夜谨记着“不能喝多”的叮嘱,在薄涧六亲不认来一个喝倒一个的助攻下,成功地保持着清醒回到了喜房。
她回去的时候同一个喜婆两个丫头一起,路上的风吹散了些酒意,一想着那人几乎等了自己一天,沈渺渺就觉得有些愧疚。
她向来不喜麻烦别人,也从来不会迟到,前世今生,头一次因为自己这么“麻烦”人家。
她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婆子和丫头都不知道太女殿下的心态这么着急,只以为她急着见自己的夫郎,便也跟着默不作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一行人进屋的时候,屋内的东西已经被收了起来,窗户上趴着一团几乎看不见的小玄猫,琥珀般的瞳孔又大又圆,像凭空悬着两盏灯泡。
喜娘笑着递给二人一人一杯合欢酒,说了祝词:“一杯酒下肚,恩爱两不疑,风烟共白首。”
新郎的盖头是由妻主揭的,喝酒时也不例外,二人又耐着性子行了一些别的礼数,人终于都走了。
凤朝不兴新婚夜听墙角这一套,屋内屋外都被清空了,没一个人在。
凌伏绣了半个月的盖头也不是多复杂的图案,这人绣功一般般,绣的什么玩意儿沈渺渺还真没看出来,就,看图案应该是一团花。
她脑袋有些放空地盯着花发呆。
直到那人疑惑的声音响起:“殿下?”
沈渺渺回过神来,帮人揭了盖头放一边,喜烛下那人眉眼柔和,眸中水光潋滟,好看极了。
沈渺渺嫌弃地闻了闻自己一身酒味,道:“先去耳房洗漱。”
主屋有一点好,它有两个耳房,一左一右,真的是“耳房”。
二人同时洗漱,太女殿下感觉浑身疲惫,犯懒地靠在浴桶里假寐。
没有人能在新婚夜的暧昧氛围下把持住,沈渺渺也是。
她方才看着凌伏的脸,心里又空又奇怪。
她自问在这种场景下自己八成会动心,况且这人又正正好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怎么到了这边……
她这么平静?
沈渺渺今日是挺累的,她换上宽松舒适的睡衣,一边绞头发一边往主屋走。
她跟凌伏在同一个屋子待的时间太长了,有好几段时间那人都是在“贴身伺候”自己。
她以为今夜是真的能心如止水了。
睡也睡了,又不是第一次……
可是奇了怪了,怎么莫名有点紧张……?
那人显然也有些紧张,坐在榻边,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崩的很紧。
他一紧张,沈渺渺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太女殿下总是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暴露恶劣的本性,她坐在凌伏旁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人差点夺门而出。
她说:“孤方才来看你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还记得吧?”
凌伏当然记得!
他细长素白的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服,声音细如蚊蚋:“记,记得。”
“来,”太女殿下双手往他肩上一按,自上而下看着人家,压迫感十足:“试一下?”
洞房花烛夜,谁还能当柳下惠?
反正二人更亲密的行为都做过了,亲亲而已。
凌伏想起前些日子帝夫给自己看的小册子,不由得有些不自然。
二人都是初尝情事,前两次做那事的时候十分朴素,太女殿下有心无力,虽然气势足得很,可一到主题还是会软了身子。
他又,他又没有经验,看到那册子后,才感叹着学无止境,居然还有这么多神奇的芝士。
见人走神,太女殿下不满意了,她压着人的膝盖啃上了他的喉结。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颈间传来,凌伏吸了一口冷气。
他纵容地将人抱上自己的膝盖:“殿下,别急。”
他主动吻上女孩的柔嫩的唇瓣,技巧娴熟精湛地沈渺渺以为他背着自己去进修了。
初时动作温柔地很,亲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暴露了骨子里雄性的粗暴,太女殿下节节败退,得攀着人家脖子才不至于仰头栽下去。
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示威似的咬了一下他的唇瓣,那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
“真凶。”她摸着自己微肿的唇,嗔道。
二人之间的温度节节攀升,眼看着就要起火了,沈渺渺顾着自己今天因为骑了太久的马被磨红了的大腿内侧,赶紧说点别的降温:
“刚刚拆了什么礼物?”
那人听到她这话,表情却是微妙起来。
他一直桌子:“在那边。”
沈渺渺好奇地过去看:“什么啊?”
跟她相熟的几个人送的都是小盒子,特意叮嘱了她回房了再拆,沈渺渺应了,想着给凌伏无聊的时候拆着玩,自己还不知道那几个损友给的什么玩意儿呢。
桌上东西不多,都是小东西,其中有个小白瓶特别显眼。
凌伏跟她一块过去看,也没回答她的问题,教她自己看。
沈渺渺拧开盖子——
里面是一种一看就让人心知肚明的膏体,白的跟玉一样的颜色,怪好看的,旁边的备注纸条让沈渺渺小脸一黄。
那上面写着这玩意儿遇高温会融化,对人体绝对无害,让太女殿下放心用。
沈渺渺:“……”让我来看看是哪个小污龟给我送的礼物。
另一个方盒子被拆了,里边的东西却还被白色的布裹起来,像是这人羞于将这玩意儿拆出来似的。
沈渺渺好奇地拆开白布,看清楚后手一抖,差点把东西扔出去。
这这这!
这居然是一根囗囗!!
太可怕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可是太女殿下还要在自家夫郎跟前保持淡定,她磨了磨牙,眸色很危险地问道:“这玩意儿谁送的?”
“锦鸿县主送的。”凌伏毫不犹豫地把人卖了。
“孤记得她院里还没人是吧?”沈渺渺面无表情地道:“回头让莫小华精挑细选一个会玩的给她送过去。”
凌伏看她这幅羞恼又娇憨的样子,被她逗笑了:“殿下不想用,我们便不用,莫气。”
看起来是安慰她的话,可沈渺渺听到的是“不敢用就不用”,好像那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自己“不行”的意思。
她微笑着,一字一句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题外话------
后半夜的太女殿下: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一一六个美人
很敢的大殿下第二日身体抱恙,未去上朝。
第三日还是告假未去。
连着两日没见主子的薄涧很是奇怪:“殿下身体何时这般不好了?”
“许是那日夜里饮了些酒,回去路上着凉了。”旁边的一个朝臣猜测道。
“应该吧。”
“莫说这个,二殿下失踪一事还没有消息吗?”
“是啊,我真是第二日才知道秦家竟然做了那般事,后来牵扯出的世家太多,整个朝堂怕是要大洗牌了。”
“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牛人这么有能耐,居然能从固若金汤的大理寺劫人!”
“许是刚好那天夜里太女殿下大婚,那人趁着人员疏散的时候钻了空子。”
“不过我听说呀,除了秦旬父女一死一疯外,剩下的秦家家主被斩首,秦家剩下的人全部流放了。”
“秦家真是太有胆子了,居然敢对陛下下手,那个秦旬就是仗着陛下盛宠,这才敢这么大胆!”
“什么听说啊,陛下今日不是说了嘛?你方才又走神了吧?”
“啊,”走神那人尴尬一笑,换了话题:“不说这些了,一会去缘品轩吧,这几日不仅甜点上新,二楼的菜肴也有新品呢!去品一品?”
“张大人请客麽?请客我就去!”
“行,本大人请你去!走走走,希大厨的红烧肉真的是一绝,我可太惦记了!”
太女府。
沈渺渺是在第三日上午醒来的。
她面不改色揉了揉自己的腰,低头看去,身上青紫未消,不过她中途醒来时的满地荒唐已经没有了,俊美温驯的罪魁祸首正在窗边执着卷书在看。
“殿下醒了?”见那人呆呆的坐在榻边不言语,美人一下子就有些担心:“可还是难受?”
太女殿下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默了默,道:“看不出来,你这么能折腾。”
黑发青年的脸红了红,眸色潋滟起来,他咬着唇道歉:“我做的过火了些。”
那可不是过火了些,沈渺渺现在想起来自己都心疼自己。
拆出来的那些个东西,什么暖玉啊,某些膏体啊,他是一个也没落下。
而且这男人那晚兴奋极了,她求饶时他一句都不听,直接堵了她的嘴不让她开口。
沈渺渺想到这,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人回以一个无辜又害羞的笑。
……我真的是信了你是朵小白花。
“现在几时了?”沈渺渺忍着身体的不适翻身下床:“上朝已经迟了罢?”
这人未着寸缕就下了床,玉一样白的身子上遍布他粗暴留下来的痕迹,凌伏看得脸烫,这人怎的……
不知羞!
“殿下不用去了,我已经差人告了假,前天夜里累着您了,再歇息一天罢?”凌伏放下书,先一步去耳房将旁的侍从都遣下去,又迅速备好了热水。
“前天?!”太女殿下一愣:“孤睡了两天了?”
“……嗯。”凌伏有强迫症似的走过来将被子铺平,道:“殿下去沐浴罢。”
太女殿下本想很潇洒地自己去洗漱,可是走了两步就放弃了,大腿根实在是酸得很,她朝着那人伸手,理直气壮道:“抱我过去。”
凌伏一点意见也没有,将人打横抱起,低声问她:“殿下哪里疼?要用药吗?”
殿下感觉被这人做成这样真的很损形象,她闭着眼睛不想说话,摇了摇头。
凌伏将她放进水温适中的浴桶里,像是再放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动作小心翼翼的。
这样显得自己特别脆弱,特别“不行”,沈渺渺……
沈渺渺一想到自己确实玩不过他,大腿根处现下还是一股酸爽的感觉,最终还是闭了嘴,认真感受热水澡。
“嗯……”美人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感觉整个人都被热水治愈了。
其实她睡着的时候凌伏已经将两人都收拾干净了,可架不住她深刻着的“事后一定要洗澡”观念,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沐浴。
洗漱完才觉得肚子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太女殿下随手拽了件红衣披上,赤着足走回主屋,凌伏知晓她这不穿鞋乱走的毛病,给地上都铺了厚厚的羊绒毯,见她又不穿鞋也不多说什么,只想着往后些日子天热了,毯子一撤,就要改改她这毛病了。
小郎君贴心极了,她刚出去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应当是方才她洗漱时备好的。
反正今日又不用上朝,吃饱喝足后,沈渺渺快乐地抱着猫去晒太阳了。
小白喜欢晒太阳,太女殿下也喜欢晒太阳,这一人一猫坐在后花园能坐一天。
……
王府里有个很隐秘的地牢,沈渺渺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道,包括这边守着的几个暗卫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当初建造王府的匠人给过她整个王府的建造图,沈渺渺对设计图不感兴趣,大致瞥了一眼就丢到一边去了,因此也没注意到自己府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此时,那原本在书房里执着书卷的青年一袭月白色长衫,进了与他格格不入的,阴暗潮湿的地牢。
门口的暗卫恭敬地行礼:“主子!”
在太女殿下面前永远都温驯的男人此刻神色漠然,黑眸染了墨一般深沉,他淡淡的一点头,进了地牢。
最深处的牢房里,鲜血大量喷洒而出,溅了满墙,满地。
刑架上挂着一个看不出人形的东西——
这甚至不能称为是一个人,它没了生机似的,像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偶尔才轻微地动一下,显示着这团肉还活着。
“二殿下。”温润如玉的郎君行至这团恐怖的东西跟前,面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今日记起来了吗?能说出什么东西么?”
原本已经神志不清的沈清清在看到这个漂亮极了的青年时眼中全是惊恐,她四肢都被削掉了,只留了一颗头和一个身躯,跟个雪人似的。
她满身血污,被用尽了各种穷凶极恶的刑,可一条舌头却是好好的,留着她说话用。
“魔鬼……你就是个魔鬼……”她虚弱地喃喃道,甚至不敢直视他。
青年无辜地歪了歪头,像是好奇:“若我没记错的话,二殿下不是喜爱在下麽?怎的这点小事都不愿告知我?”
“我不……不……”沈清清惊恐地挣扎着,扯着链子一阵阵的晃动。
她当时是怎么敢的,她怎么敢看上这样一个恶鬼!!
一一七个美人
凌伏轻声一笑,道:“不什么?二殿下当时可是派出了好几个人要请我过去呢。”
“我错了,我错了……”沈清清又惊又惧,她摇着头涕泗横流:“我也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借兵的事……你说的那个时间,我还不到十岁,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青年很是苦恼地皱起眉来,他昨夜里也来过一次,问话时这人语焉不详,但是想想,秦家给叶裕德借兵时这女人确实年岁不大。
“太遗憾了。”他道:“那我只能再麻烦一点,请秦老家主过来问问了。”
“你,你放过我吗?”沈清清试探性地问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也已经是个废人了,你放过我吧?行吗?求你了!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二殿下没听过一句话吗?”
“子偿父债。”他轻声道,表情甚至是温和的,却让沈清清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
“二殿下等着吧,”凌伏说:“很快就让你祖父来陪你。”
“我,我记起来了!”沈清清大声喊道:“我记起来一点东西,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要求!”
“哦?”青年眉眼舒展开,愉快地笑起来:“说来听听。”
“你杀了我吧!”沈清清不奢求还能活下去了,她知道自己树敌太多,就算真的苟延残喘出了太女府,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何况她现在已经成了这样,还怎么活下去:“我还记得一点事情,我告诉你,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她落到凌伏手里了,她生不如死,甚至求死不得。
她看着面前这张平日里朝思暮想喜爱极了的,好看又温和的面孔,只觉得从心里发冷。
这人,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我是不小心闯进过我祖母的书房,那时她正在同我父君商量一些事,我隐约听了个大概……”她吞了吞口水,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去观察他的表情,却发现那人面无异色,便只好接着道:“就是,好像是同骅朝某个将军,里应外合,除了我族,还有好几个势力都出了人,我家能耐再大,也不能一下子拿出几十万兵马啊!”
凌伏点了点头,真诚道:“多谢了,二殿下,剩下的我会请秦老家主问清楚的。”
他转身便要走,沈清清忍不住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你怎的知道这些事?你有什么目的?”
她这三连问成功让凌伏顿了脚步,他回头微笑:“二殿下还是不要好奇太多的东西。”
这人站在透光的门口,面容隐在强光下,她却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个笑容,当下打心里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渺渺到底养了个什么怪物在身边!
她知道这小郎君还有这样的面孔吗?
牢门口的人都是凌伏自己的人,沈渺渺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地盘混进来了一批不属于自己的势力,青年平静地下令:“秦家主带来之后丢进水牢,不要同最里边的放在一起。”
“是!”
女帝对于这两人是打算直接杀了处理,凌伏不同,他还得回收利用,当年很多事情秦家的老东西都知道。
为了从她嘴里撬点东西出来,他只能先冒犯一下岳母大人,将人请过来了。
月白色的身影进去了一遭,又干干净净地出来,他抚了抚袖角,顶着微晒的日头去叫他家殿下用膳。
这太阳顺势驱散了他从地牢里带出来的血腥跟寒凉,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温暖起来。
他熟门熟路地朝后花园走去,行至一处假山旁,看见树下正在拉扯的一人一猫,唇角不由得翘起一个温柔的笑来。
沈渺渺正在和小白极限拉扯,原因是太女殿下晒着有些热了,便要将腿上吸热的小煤球赶下去,可是小白不乐意了。
冬日里这一主一宠相处融洽,常常团在一起互相取暖,可这才四月天!铲屎官居然就开始嫌弃朕了!
系统借用了小白的身体使用权,这会儿正在脑海里和沈渺渺激烈地吵架:【沈渺渺你无情无义!你现在连贴贴都不和我贴贴了!我们以前多好的!】
连全称都叫上了,看来是真的很生气,太女殿下耐着性子哄:“热了,热了,你不热么?”
【呜呜呜!】这条占了猫咪身体的鱼假哭起来,它上半身被沈渺渺钳制住举着,吊在空中的腿努力去勾太女殿下的衣服:【我要抱抱!我要贴贴!】
太女殿下满头黑线,然后强制将系统收回。
这条鱼一副受了天大的打击一样,在她脑袋里哭的撕心裂肺。
小白回了魂,低头一看自己这奇怪的姿势,懒懒地放松下来,变成了一个长长的猫条。
沈渺渺把它往地上一丢,小煤球就跑走了,一下子蹿到树上去窝着。
“殿下,可以用膳了。”身后传来青年轻轻浅浅地声音,清泉一样的音色,让人听着很舒服。
沈渺渺就同他一块儿往回走,边走边道:“孤方才接到一个折子,这些日子也休息够了,南方那个水患问题陛下派给我了,在江南一带。”
“嗯?”沈渺渺一般不怎么同他说自己公务上的事儿,凌伏摸不准她什么意思,道:“殿下要亲自去一趟那边麽?”
沈渺渺就道:“是,不过孤想着,你我二人才新婚不久,你要不要同我……”
要不要同我一块去,顺便度个蜜月?
就算是不喜欢,太女殿下也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她既然娶了人家,该给伴侣的礼数便一点也不会少。
凌伏受宠若惊:“啊……我也可以去么?”
“你若想去,当然可以同我一起去。”沈渺渺一副又随意又漫不经心的样子:“多一个人罢了,又不影响什么。”
凌伏是挺心动的,可惜……
他摇了摇头,遗憾道:“殿下去是有要事,若我也去,怕是会误了殿下的事。”
“我去了,还要殿下分心照顾我。”
主要他还要收拾秦家那个老东西呢,这边不太好抽身。
被拒绝了,沈渺渺倒也觉得没什么,她一想也是,自己要是把这人也走了,那京城这边就没个主事的了,那就留个人吧。
一一八个美人
太女殿下于四月下旬出发。
发了水患的地方在风景秀丽的江南,那地方往些年一直都是十分富庶的鱼米之乡,只是今年突然连下了几个月的暴雨,发了大洪水,生生冲垮了许多地方。
朝廷送过去赈灾的银子也不少,况且那地方是很多富商的家乡,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就能解决好,可是南洲刺史急奏好些次,说是钱跟粮都有,可是大洪水堵在各个城里出不去,他们有钱,但是没个有能力的人将水治了,希望朝廷能出手派个合适的人来。
沈渺渺看到这折子的时候就挺心动的,无他,这会儿基本上全国的富商大户都在南洲想办法支援家乡,这时候朝廷派出去的人若真能解决了这个问题,那这个人一下子就成了多少人的救星?
这不是纯纯扩展人脉的大好机会?
太女殿下出发时还带了一个人——安家嫡女安青鱼。
安青鱼年龄还小,暂时不能入仕,不过这个未来的大国工匠可以从小培养,沈渺渺有心带着她出差。
安家早就与太女府交好,加上安青鱼这小姑娘同沈渺渺关系还不错,所以这个可以出去考察见识的机会沈渺渺自然是不吝于给她的。
而且一般来说他们这种学术人应该会对各个地方奇怪的问题有着独特的见解,沈渺渺心里对这水患有些想法,到时候实地考察时多一个人多一份意见。
安青鱼早就不想去太学浪费时间了,一听说自己同桌要带自己出远门,当下就答应了。
沈渺渺同小姑娘的家长安家主提了提,安家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给自家女儿历练的机会,也答应了。
秦家主的行刑日在太女殿下出发后三日,秦家流放日是在太女殿下出发后五日。
所以沈渺渺是注定要错过这个热闹了。
出发前一日,凌伏帮她整理好东西,像每个叮嘱妻主离别前操碎了心的夫郎一样,细心地同青芍交代她平常的一些破毛病。
“殿下每日醒来时都要提前备好温水,她中午会午休小半个时辰,时间久了要喊她起来,醒了后也要喝水……”
青芍拿了个小本子边听边记,这些琐碎的习惯是沈渺渺穿过来之后才带来的习惯,而那之后不久就是凌伏在贴身照顾了,青芍要管的事太多,很多细节都不知晓。
凌伏不太放心,同青芍说了好久,小丫头同他在书房里呆了半个时辰,出来时手都酸了,整张脸都是恹恹的。
她麻木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想着平日里殿下看起来随意得很,也不需要多仔细的照顾,怎的凌伏交代的这么多?
沈渺渺在和小白道别,马上就要出发了,她抓紧时间把头埋进猫咪柔软温暖的肚皮里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又毫不温柔地撸了好几把,这才依依不舍地小声道:“小白我要走了,你自己好好吃饭,别太想我。”
小煤球厌烦地看了她一眼,昂起小脑袋主动蹭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蹭了一会儿后又窜上树跑了。
青芍去后面检查琐碎了,王府门口,剩下要离别的妻夫俩。
黑发青衫的青年含着温柔的笑,没同他的殿下絮絮叨叨,他说:“我已经同青芍说了许多了,殿下我就不交代了,她应当会用心照顾好你。”
沈渺渺看着一旁的石狮子,心不在焉的:“你真不同我一起去?”
这么不放心旁人照顾自己,为何不亲自来?
凌伏就笑:“殿下是舍不得我么?”
沈渺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不答话,只道:“孤此次一去说不准何时回来,平日里朝廷上的事交代给了尤溪,府里的琐事便麻烦你了。”
“这是奴的职业。”他谦卑地低着头看她,微笑着:“殿下放心去就是了。”
怎么说来说去,好像是自己舍不得他似的?沈渺渺郁闷地挠了挠头。
那头青芍在朝她挥手了,她最后再看一眼面上一点离别之苦都没有的男人,道:“行了,风大,莫送了,你回去罢。”
这人怎的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呢,还说爱自己,一点也看不出来!
沈渺渺心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殿下,”身后的人叫住她。
沈渺渺转过身,她新婚的夫郎上前来拥住她,往她唇上印了个轻轻浅浅的吻,温柔极了:“去了那边,可以想我吗?”
可以想一想我吗?
沈渺渺要溺死在他眸中死心塌地的温柔里了,她艰难地移开眼,强行自己淡定下来,道:“嗯。”
那人就勾起唇角,很满足了似的:“我会想念殿下的。”
她咽了咽口水,面上的冷淡要绷不住了:“嗯。”
可恶,这什么奇怪的感觉!
沈渺渺咬着牙克制自己想吻那人的冲动,强装严肃:“最长三个月,孤便回来了。”
“好。”他温驯地应,眸光带着钩子似的光明正大地诱她。
太女殿下想不通,这人成婚前一直是克己复礼的,平日里多精致的面容都被寡淡的神色带的冷冷的,怎的成了婚还学会勾引自己了?
真是跟解除了封印似的,太可怕了。
太女殿下对美色毫无抵抗力,她勾着那人的脖子给了他如愿以偿的一个深吻。
吻毕,冷艳的美人眼都红了,她舔了舔唇警告他:“在王府等孤回来,不要去冼金楼了。”
“好。”他应下,看起来乖顺极了。
沈渺渺满意地上了马车。
没注意到那人在她走后变得幽深起来的眸子。
沈渺渺出发后第一天,大理寺走水了,关着死刑犯的地牢是起火点,由于那地方最先起火,且地牢地形错综复杂,所有的死刑犯全部死在了火里,烧的灰都不剩。
秦家流放路上,经过蜀道时遇到了一伙穷凶极恶的山匪,连带着押送的官员和秦家全族,全被残忍杀害了,满地的断臂残肢。
自此,凤朝史上再无秦家。
这个很长时间内朝廷上的地头蛇彻底湮灭在了历史的洪流里。
任所有人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人为还是巧合,秦家是否真的灭族了,又或者是别的势力为了报仇才下了手。
这些沈渺渺全然不知道。
一一九个美人
连州跟皇城的距离大概就是花国帝都到蜀中的距离,很远。
预计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都得半个月。
这是沈渺渺第二次出公差了,上回往西南,这回往东南,不免想着南方怎的总是这么容易出事儿,她没回出远门都是奔着南方去的。
系统打了个呵欠,道:【让你换个地图度假不好吗?】
沈渺渺说:“好是挺好,不过我还是不甘心凌伏居然拒绝了我的蜜月邀请。”
系统一惊:【为什么?你又不喜欢人家,干嘛强求和人家一起度蜜月?】
“这是我给他的仪式感,就算我不喜欢他,可他拒绝了我的一份心意。”沈渺渺郁闷地说。
【……你真的是因为他拒绝了你的仪式感而不甘心吗?】系统幽幽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不跟你来,但是青芍伺候得你没那么舒心吗?】
“……”
“不要揭穿我。”
系统松了口气,不忘谴责她:【渣女。】
“你再骂我就把味觉权限收回来。”沈渺渺威胁它:“南方好吃的可太多了,你激怒了我我就把你关机。”
【可恶!】系统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它委委屈屈地说:【我错了,你别收回权限。】
沈渺渺傲娇地哼了一声,但是晚饭时没阻止系统偷摸连上她舌头的感觉。
他们要去南洲,第一个经过的还是连州,上一任连州刺史被沈渺渺搞下了马,新来的这个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应当就是尤溪说的新扶上去那个状元女郎。
这人面上为人待客都是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样子,看起来也是谦逊有礼,感觉还行。
太女殿下是她的顶头上司,这人自然是拿出了最好的待客之道。
不过沈渺渺也就留了一夜,南洲水患来得急,她没敢耽误,想着要玩也是回去路上再玩,赶着最快的脚程往那边去。
马车上,安青鱼揉着屁股,眉头皱起来:“还有多久能到。”
沈渺渺毫不顾忌形象地蹲在地上,看她同桌新画的图,随口答道:“应当还得七八日吧。”
小姑娘忧愁地叹了口气,说:“我头回出远门,路上真痛苦,不明白我爹娘怎么喜欢年年都要出远门游玩的。”
青芍被她逗笑,说:“人家两人是去游玩,咱们没日没夜地赶路,当然痛苦,莫说你,我们屁股都受不住了。”
安青鱼画的图是根据南洲刺史送来的资料画的,沈渺渺看她给的解决方法,心里吃了一惊,小姑娘聪慧得很,南洲没有能工巧匠,这十三岁的小姑娘却是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
沈渺渺把这图给系统扫了一下,发现大数据分析出来的和她的结论差不多。
不愧是学术人,不愧是大国工匠。
沈渺渺心里给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觉得自己真是没带错人。
接下来具体的措施就看南洲的实际情况怎样了。
紧赶慢赶,众人的屁股又受了一周的折磨,终于在五月上旬到了南洲。
五月已经是初夏了,天气热起来,南方雨水多,暴雨过后又是连绵不断的梅雨,到了夏天又是雷阵雨,也难怪洪水迟迟不退。
南洲刺史是个膀大腰圆的女子,一看就是很富贵的人,满头的金饰看起来华贵极了,十个手指都带了各种宝石的戒指,看起来财大气粗的。
果真是有钱人。
刺史大人的府邸是重修的,在城外位置较高一处,看起来大气恢宏金碧辉煌,沈渺渺再一次在心里叹了一声有钱。
南洲刺史看到沈渺渺真真跟看到救星似的,她恭敬地将朝廷派来的人都请进府里,提前给她们安排好了地方,说:“城里的百姓大多都在城郊有院子,倒是有地方安置,可是城中心毕竟是家,被淹了这么久,水一直出不来,我们都回不去……”
这说法大概就是,这城里人均富豪,除了城中心的房子外,郊区还有一套房,有吃有住,说不定朝廷送来的赈灾银两人家都看不上,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赶紧来个人想办法把水治了,他们能回老家住着,郊区住着不舒服也不方便。
安青鱼和青芍很明显也读懂了南洲刺史的意思,这肥硕的女人凡尔赛而不自知,让一群京城来的人怀疑起自身的价值来。
“大人催的急,我还以为水患有多严重……”沈渺渺默了默。
“可不是急么!”刺史大人一摸鼻子,讪讪道:“南洲风调雨顺惯了,哪里经过这样的灾难,百姓的家都被冲垮了,粮食也没了,大家现在都难过无助得很。”
沈渺渺看了一眼红光满面圆润饱满的刺史大人,实在是没看出来她精神不济。
“不过,朝廷这么重视我们南洲,南洲人民都很感动,殿下放心,等水治好了,我们都会感谢您的!”刺史大人假惺惺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把她们都舒舒服服地安置好,说:“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再带诸位去城里看看,行吗?”
“我们这里船只很多,现在水势也不再上涨了,如果几位大人有需要,随时调用就好。”
沈渺渺和安青鱼对视一眼,心里有一个共同的想法——
真省事儿啊。
他们来救灾,人家啥都有,除了不会治水外,百姓也安顿好了,交通工具也提供了,一堆人侯着被调遣。
而他们只要人来,带个脑子就可以了。
“这是我的主角光环吗?”沈渺渺问系统:“这么好的事儿都能落在我身上。”
【……】
她确实是没想到,当初她接折子,也没想到南洲刺史是夸张派的,她把南洲的情况说的很不好,又恶劣又难办,还急,没几个人愿意去,沈渺渺想着自己都是太女了,没人去那就她去吧。
结果过来一看,真是乐了。
这么好的事儿请下次还找她。
南洲刺史戏多得很,沈渺渺亲自去转了一圈,发现百姓确实大多都没事,且都活蹦乱跳的,除了刚开始受了惊吓外,这么几个月都适应良好了。
就是想家想的紧,这才一个个央着刺史大人求助朝廷,让人想办法把水退了。
一二零个美人
到了南洲的第一天夜里,沈渺渺因为水土不服而上吐下泻了。
青芍看着神色恹恹的太女殿下,担忧道:“殿下是不是有了?”
沈渺渺瞥她一眼,无奈地解释道:“不是所有的呕吐都是孕吐。”
“本以为殿下都去过西南了,身体素质能好一点的,怎的还水土不服呢?”青芍喃喃道。
沈渺渺背过身去,不想面对这个力大如牛且活蹦乱跳的女人。
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战场也上过了,强身健体丸也吃了,到底是人设作祟,她只增加了武力值,身体还是娇弱的很,下点雨膝盖该疼还得疼,去个别的地方还水土不服。
沈渺渺趴在被窝里叹了一声,烦躁地赶人走:“行了行了,你去休息吧,明儿还要早起。”
青芍不太放心,道:“殿下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太女殿下感觉自己四肢发软,但还是强撑着起来把刺史大人送来的汤药喝了,说:“睡一觉就好了。”
青芍半信半疑,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叮咚~新任务发布啦!】
系统的蓝色光幕飘出来,围着被子绕了个圈圈,软软糯糯的女声认真道:【宿主,这个是第一次出现反派的标金任务哦~】
沈渺渺终于睁开眼:“反派?什么反派?”
【……】
【宿主的终极任务是帮助反派复国。】系统好生气:【你是不是都忘了!】
“没,”沈渺渺眯着眼睛道:“我一直以为他在骅朝来着,怎么我来一趟南方他就出现了?”
【这我不能告诉你,算剧透的。】系统以前跟着沈渺渺胡闹,被制裁了几次,学乖了,一本正经道:【剧情推动下你一定会跟反派有交集的。】
“行。”沈渺渺点了接受:“到时候再说吧,孤要就寝了,你跪安吧。”
第二天一早,刺史大人就带着人来找她们了。
南方又湿又潮,沈渺渺老寒腿疼了一晚上,再加上水土不服,一夜都没睡好,心情也跟着不佳。
安青鱼很早被挖起来,睡眼朦胧地跟在后面走,刺史大人心里藏不住话,问沈渺渺:“太女殿下来便来,为何要带个小孩?”
小孩看起来走着路都要睡着了,闻言,推了推眼镜,想听听她同桌怎么说。
她同桌就说:“带小孩出来见见世面。”
安青鱼没听到自己的彩虹屁,不太高兴,明明来时的路上她们二人在很多问题上都有相同的见解,她还夸自己了,怎的在外人跟前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啊……这样啊,不过这位小娘子看起来也真是聪慧极了!”刺史大人吹了一波,见太女殿下面色不太好,便关心道:“殿下还是身体不适么?不然过几天再去看吧?殿下的身体重要。”
“无事,”船来了,沈渺渺率先上了船,冷声道:“大人急奏,来都来了,孤自然要尽心尽力解决问题的。”
南洲刺史感动极了,紧跟着沈渺渺上了船,又殷勤地给她倒好茶水,说:“殿下如此重视我们,在下真的是感激不尽。”
南洲是水乡,整座城都被四通八达的河流贯穿,人们的日常出行也都是靠船只,因此几乎家家都有游船,这一艘是刺史府的战备,长得不是普通舫船那么花里胡哨的,更结实,配备的船夫也更加有经验。
既然是来考察的,沈渺渺就没有在里边多待,全程在甲板上认真工作。
南洲刺史带着她们看了一圈积水最多最深的地方,又带着她们去了受灾最严重城中心看了看,然后就打道回府了。
安青鱼全程带着纸笔写写画画,沈渺渺把一些想法记在系统备忘录里,二人心下大致都有了新的思量,准备回去再商讨商讨。
南洲的临城锦州。
锦州有个很大的拍卖阁,叫花满楼。
背后的主人很神秘,从不露面,这地方是这几年突然冲起来的一个销金窟。
除了寻常的金银珠宝,丹药玉器,甚至奴隶兽类,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如“女帝陛下的后宫名单”,“京城最有风姿的女郎排行表”等等,什么都有,只要是江湖人想要的,都可能出现在这个拍卖阁某次的拍卖会里,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锦州城是整个凤朝最大的布料产地,全国最华丽且有价无市的织锦就是出自这里,所以这地方的富庶比起隔壁的南洲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满楼自开行起,就以一股极其可怕的速度成了整个锦州最大的消费地,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原先的许多老势力嫉妒地咬牙切齿,却拿这个地方没办法。
花满楼最高一层是无人踏足之地,这地方长年有暗卫把守,除了老板谁也不能进去,此时,这个常年关闭着的顶层打开,把守着的人纷纷恭敬地行礼:“主子!”
被他们称为主子的人一身玄色长袍,身形清瘦翩然,面容被一个黑色狰狞的恶兽面具所挡。
在女子为尊的凤朝,这地方的老板居然是个男子,甚至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男子,守门的暗卫,来往的仆从都是穿着特殊制服的男子。
老板略一点头,进了内阁。
“人带来了吗?”老板的声音低沉又嘶哑,被烧坏了一样,听不出原来的声线,他坐在上首,随手把玩着手里的一对玲珑镯。
“带来了。”底下的人恭敬地跪在暗红色繁复华丽的地毯上回话:“是一个在临渊边境游走的偷渡者给的消息。”
“这人被藏的很好,您传来消息后属下们便去寻了,也是在临渊边境一伙吃人魔的窝里找到的,他一直伪装成那些吃人魔的同伴,没人敢招惹这个团伙,最后我们把这个窝点端了才把人找出来。”
老板摩挲着手上的玉环,片刻后道:“身份确认了么?”
“已经确认了,就是您要找的人。”
“用刑吧。”老板丢下一句话,他腰腹放松地靠近椅子里,淡淡道:“别让人轻易死了。”
“那个偷渡者,给他双倍的价钱。”老板交代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