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个美人
沈渺渺刚被帝夫放过,女帝又来催婚了,沈枭幸灾乐祸地笑:“母皇问的可真巧,我父后才同皇姐讲完这个事儿。”
女帝下意识看向帝夫,男人眉眼淡然,垂着头谁也不看,也没有要同她讲话的意思。
沈懿心里微叹,也不强求,转过头同沈渺渺说话:“可已有人选?”
“不曾有。”沈渺渺摇头。
女帝心里其实也挺急的,大女儿这些个日子确实已经有了许多功绩,可她给了太女的位子还是有点仓促,恐怕会有很多人不满。
这时候她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贤内助来堵住这些朝臣的嘴巴。
以往的联姻都是从朝廷重臣里边挑选,因此最开始女帝是想给她千挑万选一个母族强大又懂事儿的。
结果她刚回来就要她赐婚,对象居然是一个小哑巴!这要她如何愿意。
沈懿苦口婆心地劝她:“母皇这是为了你好,这小哑巴是万万担不起太女府主父这个位置的。”
谁知这女儿同她一般倔强,愣是跪了三天三夜,也不愿意改变主意。
女帝也怒了,便由着她跪,结果就引发了她的旧伤。
后来还是拗不过她,心疼得很,只好应了下来。
结果那小哑巴居然逃婚了。
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女帝想。
“没有人选啊,”女帝摸了摸下巴:“皇儿以为左相家的如何?”
沈枭就笑:“母皇又与父后想到一块去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帝夫终于开口了:“不劳陛下为这些小事儿费心了,本君会张罗好的。”
女帝是何许人也?
这话放在旁的任何一个侍君口中说出来,她都给会怒极,不用她自己说,旁边的小德子都会立刻横眉冷对地直接上手掌嘴。
可帝夫这么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主仆二人也只是垂头丧气地不敢答话。
女帝很有骨气地道:“朕,朕关心自己女儿的事不是应该的?”
帝夫不咸不淡道:“是。本君怎敢指点陛下的决定。”
女帝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连“朕”都不用了。
她伸出手去握帝夫的手:“你别生气。”
帝夫躲开了,低着声音道:“陛下在择栖殿已经待的很久了,不去看看秦侍君么?他可是卧病许久了。见一面少一面呢。”
女帝一时语塞:“……他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帝夫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姐弟俩悄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择栖殿外,黄昏已至,沈渺渺准备打道回府了,走之前她问沈枭:“要不要同我一块儿回?”
明日休沐,两人都不用上朝上学,可以带小孩回去玩玩。
沈枭很开心地跳上马车:“回去。小白还记得我么?你不在,我也没回去过,它只由青芍姐姐带着,可是谁也不亲近。”
沈渺渺道:“我回来时,倒还记得我。”
这小煤球黏人的很,不管她在干什么,只要在府上,就要窝进她怀里。
她在院里看折子时,小白便要在一边,毛茸茸的身子挨着她打盹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夜里也总要窝在她枕头旁边,青芍怕它掉毛,就给它专门放了个窝在沈渺渺枕头边,得到了一个不满的眼神。像是怪她打扰了它与沈渺渺的“同床共枕”。
青芍照顾了半年多,这小东西却是一点也不亲近她,撸一把都要哄半天,气的她大骂没良心。
回了府已经晚了,一到家小煤球便喵喵叫着窜上了沈渺渺的腿。
沈渺渺圈起胳膊给在怀里它盘个窝,小东西仰着头亲昵地蹭她的脸,看得沈枭艳羡不已:“皇姐~皇姐,给我也摸摸嘛!”
沈渺渺圈着小白的前腿举给沈枭。
小白琥珀一样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沈渺渺从中读出了不可思议的意思。
两秒钟后,它喵喵叫着开始挣扎起来,叫声中充满了伤心。
沈渺渺松手,小白下地之前还跳起来在她头上拍了一把,瞪着她似乎在说:“女人,你居然敢把我给别人摸!太让我失望了!”
沈渺渺无奈地看着它跑远,道:“它好像……”
青芍从房间里出来,拍了拍手,道:“小白怪得很,到底是殿下捡回来的,这性子同殿下一模一样。”
“这么久没见殿下了,却亲热地跟天天在一块儿似的,”青芍郁闷得很:“明明是我一直喂的这小祖宗。”
“走罢六殿下,小满最近又攒了一堆问题问你,奴婢学术不精,没法解答,还得你们这些读了书的来。”青芍带着沈枭往账房去。
沈渺渺不在这几个月,俩小孩混熟了,同为学霸,聊的很投机,加上尤溪,这三人组整日搞一些学术研究,青芍根本没法加入进去。
但是另外两人又不常来太女府,所以小满常常攒一堆问题留着。
沈渺渺准备溜号,被青芍抓住了:“殿下别走,也有你的问题。”
沈渺渺的脚步被迫停下:“……行吧。”
账房里的小满坐在堆满账本的桌子旁,头发抓的乱七八糟。
沈渺渺很熟悉这样子,她以前半夜写数学题写不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小满见有人来了,抬起头,跟见到救星一样扑向沈枭:“六殿下!你可算来了!”
沈枭差点被她撞到,沈渺渺扶了一把:“别激动。”
“来来来,来坐。”小满给两人拉开了凳子:“殿下请看!这里……”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姐弟两人在学海里度过。
出来时已是群星璀璨。
沈枭的头发也乱七八糟的,他面无表情地跟沈渺渺说:“皇姐,我以后再也不来你府上了,就算小白愿意给我摸也不来了。”
沈渺渺也面无表情:“我也不想来了。”
账房里的小满快乐地抱着罗列好的细则,继续沉迷学习去了。
最后小白到底还是难逃一撸,身心受创的姐弟二人抱着猫狠狠吸了一大口才有被治愈一些。
小黑煤球中途逃了一次,完美的隐藏在夜色里,结果一睁眼被沈渺渺逮到了,又被拉回来蹂躏。
小白:“……”
这个b日子它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九十二个美人
芳菲殿。
“什么?!陛下今晚留宿择栖殿了?”秦侍君原本是靠在榻上的,听到下人的耳语后一下子坐正了身子。
他苍白的不正常的脸上带了一丝怒意:“本君身子不适的事情还没传到陛下耳中麽?怎的今晚会留在萧邈那里!?”
“主子,是大殿下回宫了,陛下一听,立刻就赶过去了。”下人低眉顺眼道。
秦旬披了件衣服下榻,想了想道:“去,叫二殿下过来。”
“是。”
他焦躁地转来转去,俾人给他倒了杯热茶安抚道:“侍君莫急,许是因为太女殿下回来了,陛下念着呢,才去了那边的。”
秦旬怒道:“今夜是最后一夜了,你让本君如何不急!”
“念着,怎的不见她念着我的清清?!陛下都已经将太女的位子给那个野鸡了,他们还想要什么?!”
那俾人知道主子心情不佳,立刻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半个时辰后,二殿下进了芳菲殿。
见到女儿,秦侍君面色稍缓,语气柔和道:“清清来了。”
沈清清接过俾人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叹道:“春初西月国送来毛尖?”
秦侍君恹恹地嗯了一声。
沈清清察觉到了,便问:“父君这是怎的了?对了,都这个时间了,母皇怎的还没来看你?”
“她今日宿在择栖殿了。”秦侍君说。
沈清清面色一变:“这……今日是最后一夜了,母皇不来……”
这父女二人眸中是如出一辙的阴沉沉,片刻后,秦侍君道:“不能前功尽弃,清清,你这样……”
择栖殿,帝后二人许久没这般亲密过了,云雨过后,二人正说着贴己话,外边突然传来通报。
“陛下不好了,秦侍君心疾又发作了,您快去看看罢!”
这话传来,一下子打破了屋内的温馨,帝夫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任由锦被滑下了肩膀,他道:“陛下去看看罢,这回留给我的时间倒是长些。”
女帝见不得爱人这么冷淡讥讽的样子,哄道:“朕今夜陪着你,哪也不去。”
她冲帐外的下人道:“秦侍君病了,宣太医就是,跟朕说了有什么用?朕会看病还是会治病?滚出去!”
那下人支支吾吾道:“可是陛下……”
他话未说完,另一道声音响起:“求母皇去看看父君罢,他方才又咳血了,母皇,儿臣求您了……”
是沈清清。
女帝眉一皱,已然有些不坚定了:“不是已经好些了么?怎的又咯血了?”
帝夫平静道:“陛下去看秦侍君吧。”
女帝就生气了:“你怎的总是把我往旁人身上推!”
“没有,只是秦侍君回回都恰好在陛下留宿的时候病重,本君也有些担心罢了。”
沈清清恳求的声音又传进来,萧邈不想听,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住脑袋。
女帝好久没见他赌气的这幼稚样,一边笑一边给自己穿好衣服,又去从被窝里挖人:“你同朕一块去。”
萧邈大怒:“我才不去!”
女帝连亲带哄:“乖,你同我去一趟看看可能就不那么生气了,走。”
最后萧邈还是不情不愿地披衣下榻。
二人一同出来的时候沈清清明显愣了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道:“母皇,父后。”
帝夫淡淡地嗯了一声,道:“走罢,本君也去看看你父君。”
沈清清恼他来凑什么热闹,面上还要装得很受宠若惊:“就怕,我父君会过了病其给您。”
“本君的身体状况尚可。”
“……”
三人相对无言,没一会儿就到了芳菲殿。
芳菲殿灯火通明,进去的时候太医正在给秦侍君诊脉。
这个平日里张扬高傲的男人此时满脸病容,唇色也苍白,唇角带了未拭干净的残血。
见有人进来了,他捂着帕子就是一阵惊天动地地咳嗽,咳完了还要把手上染了血的帕子假装不经意地藏起来。
他很虚弱地强行撑起身子想要行礼,最后又柔弱地“失败”了。
帝夫冷眼看着他演,配合道:“行了,弟弟都这样了,就不必费力气不用行礼了。”
“可有查出来如何?”女帝倒是没怎么关注别的什么,她转头问太医道。
“回陛下,还是老毛病,”那太医摸了把头上的虚汗,怯怯地看了帝夫一眼,道:“侍君这是积郁已久,陛下可以多放些心思在他身上,多陪陪,或许会好一些。”
女帝道:“就今夜……”
就今晚一晚没来而已!
她话未落下,秦侍君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肺都要咳出来了似的,女帝叛逆的话语卡在了嘴巴里,没说出来。
“是我给陛下添麻烦了……”秦侍君柔弱极了,他嗔了沈清清一眼:“又不是什么大事,这孩子,非要去扰您。”
他这番示弱很有效果。
女帝听完就皱起眉头:“都咯血了,怎的还不是大事,自己的身子,怎也不好好疼惜?”
帝夫看着这二人“浓情蜜意”,目光转向别处去。
许是之前女儿被害让萧邈有了阴影,他进来这屋子后,总是觉得这燃着的香有点问题,怎么闻怎么不舒服。
他于是走到香炉跟前问道:“侍君殿里用的什么香?本君闻着还挺舒服的,回头我也想燃些试试。”
秦侍君心里警惕起来,面上还是一派柔弱温和:“是小十妻家从南方做生意捎回来的,哥哥若是喜欢,我回头让人送些过去。”
女帝就插嘴道:“朕倒是觉得一般,不知道你们男儿家怎的都爱这味道,朕回回来,你都要燃这个味道的香。”
回回来?
萧邈注意了一下烛光下的女帝,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似乎脸色比平日里更加苍白了一些。
他笑道:“好,那便多谢弟弟了。”
“哥哥不必与我这般客气,还没谢谢您前些时候送来的毛尖呢。”
这二人明里暗里地阴阳怪气,女帝是一点也没听出来。
她注意到萧邈说的话,酸溜溜的:“就送了十斤过来,朕自己都没怎么品,往你那送去了六斤,你倒是舍得。”
九十三个美人
这天夜里,女帝到底是没留下。
她走后不久,秦侍君父女遣走了所有的下人。
秦侍君皱着眉揭开了香炉的盖子,看清里面的状况后松了一口气。
“已经燃尽了。”他看向女儿。
沈清清道:“如此甚好。”
“以防万一,你也带一个,回头有时间送给陛下。”秦侍君从枕头之下拿出一个透明纱布包住的香囊递给沈清清:“送出去之前包好,切记,不要碰。”
这香囊看起来小巧精致,跟任何一个寻常香囊一样,没什么异常。
沈清清小心的接过来,道:“父君放心吧。”
沈渺渺坐在院子里逗猫儿,旁边的青芍在拆信函。
“右相家的小孙女满月了,后日办了满月宴,殿下去不去?”
“不去。”
“林将军要娶第十八房侍君了,请京城所有的人去冼金楼吃酒,殿下去不去?”青芍念出了信上的内容,窃笑道:“林将军不愧是林将军,身体真好。”
“她的前十七房去吗?”
“当然不去。”青芍对自家殿下的混账话表示无语:“知道了知道了,给您回了。”
“这有一个,”青芍将那个烫着金边的信函小心的拆开:“帝夫陛下的。”
沈渺渺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分钟后,她听到青芍字正腔圆地念道:“春日宴。”
青芍不是很清楚这个春日宴的性质,不解地念出了后一句:“太女殿下不得拒绝。”
这句话是给沈渺渺独一份的备注。
沈渺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七日后,在……太女府?”青芍道:“陛下说他明日就来,小住几日,要帮您好好捯饬捯饬。”
看来她父后确实很重视这次的相亲大会。
“还有附件!”青芍叫道:“是个卷轴哎!”
她兴致勃勃地把卷轴打开:“让我看看……”
“哇,这不是左相家的小公子么?安楠?殿下你看,长得真可爱!”青芍一惊一乍的:“这个这个,李尚书家的二公子?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
沈渺渺对相亲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抱着猫走了。
初春时了,捡到小白的那个墙边爬上了很多嫩黄可爱的迎春花,沈渺渺手一松,小煤球就爬墙上去了,它湿润的鼻子撞进花里,然后打了个喷嚏,栽回了沈渺渺怀里。
迎春花哪有味道?
沈渺渺好奇,凑上前轻嗅片刻,确实是没味道啊……
她低下头去逗弄怀里的猫儿,面色温柔极了:“你闻到什么啦?”
玄猫阖着眸子打盹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极了还会主动蹭一蹭美人的手。
第二日,帝夫果然来了。
他真的是来小住的,青木甚至带了一车厢帝夫常用的物件。
沈渺渺那会儿正在练字,凤朝的面条字她找不到写好的技巧,只能一遍一遍地临摹字帖,这会儿写的手正酸呢,就听外边的俾人传唱“帝后陛下驾到。”
青芍前一日已经给他备好了客房——
太女府给女帝,帝后,自己小六殿下都备了专门的客房,不同的人不同规格,讲究得很。
萧邈一看女儿正在习字,道:“喵喵临的是你母皇的字儿?”
沈渺渺也不知道自己临的是谁的字儿,青芍给她找的啥她练的啥。
“父后,是怕我跑了?”沈渺渺无奈道:“还特意出宫来我这里看着我。”
帝夫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我听陛下说你这几天老想接南方那个水患的折子,你想干什么当我不知道?”
“你不就是想借水患实地考察,准备躲了我这一次的宴会?”帝夫佯怒:“你先前明明应了我的,现在是想反悔?”
沈渺渺没想到这妻夫二人为了她居然这么福尔摩斯,连她接什么折子都注意到了。
“儿臣不反悔。”她无奈道:“再说了,这不是没接成么……”
“接成了你不真跑了?”帝夫道:“这六日父后亲自陪你相看一下这卷轴,你有哪个看上的,就告诉我,我了解得清楚得很。”
于是接下来的六日,沈渺渺上午被迫看美人,听她父后的念叨,下午学习迟来的各种礼仪,晚上又要跟尤溪,帝后一块儿策划春日宴的各个细节。
终于到了宴会当天。
府里一大早就布置开了,乒乒乓乓的,沈渺渺也睡不着了,抱着同样被扰得不堪其忧的小白去府外躲清静。
太女府门口有棵巨树,沈渺渺让人在那底下绑了个秋千,里边在布置,她跟猫在外边昏昏欲睡。
睡着睡着真有些乏了,她靠着秋千一侧的绳浅眠,时间悄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宾客盈门的点儿。
凌伏方才下了马车,就看到树下一袭红衣的睡美人,这人的睡颜他见过很多次,睡着的时候连锋利的眉眼都柔软不少,看起来无害地很。
她怀里趴了只小黑煤球,听到有人来了,警惕地扬起了脖子,尾巴也翘得高高的。
一见是他,又放松下来,待他走近了,这只平日里比它主子还高傲的猫屈尊降贵地去蹭他伸出来的手。
怀里的猫有动静,沈渺渺也醒了。
她睁眼时视线被挡住,待那人站正了身子,才道:“凌伏?你已经来了?”
“嗯。”凌伏从她怀里接过猫,问:“殿下怎的在这里睡?”
她伸了个懒腰,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府里在张罗。”
“已经午时了?”
“嗯。”
二人并肩进去,没一会儿,尤溪希眠薄涧三人也陆续到来,这些都是自己人,希眠一来就钻进了厨房,薄涧是同薄澈一块儿到的,同帝夫见了礼后便去池塘里看锦鲤了。
王府的后花园里有许多春日里的花已经开了,沈渺渺觉得冷,看着这些花儿也感觉人家颤颤巍巍的。
她叹了口气,向凌伏发牢骚道:“真是春天了,我父后也急着给我寻春天。”
猫跟这两人腻歪够了就跑了,沈渺渺蹲在地上郁闷地拔草:“你信不信,我今夜绝对逃不过一顿酒。”
“那些小郎君不会灌我,京都里的小娘子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九十四个美人
沈渺渺一语成谶。
京城的年轻人们陆陆续续到了王府后,都寻了相熟的人打招呼去,看起来还算矜持,夜色一落下来,就都原形毕露。
作为大型相亲活动,没有皇夫的沈洙洙也在受邀之列,沈渺渺许久没见她,但是不影响她对这人的厌恶。
……奇怪,她是为什么厌恶这人来着?
沈渺渺皮笑肉不笑地跟五皇女打了个招呼,二人分开后,沈渺渺在自己的位子上,面无表情又假装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
小郎君们各个含羞带怯,小娘子们则是大方地看着自己感兴趣地人。
除了东道主,这场相亲宴无疑还算成功,她已经看到不少郎君主动给人家留香囊了。
沈渺渺忽视了今晚第十二个偷偷看过来的视线,心硬如铁,对着一院子的美人没有一点想法。
帝夫看着身旁的女儿一脸X冷淡,担忧地叹了口气,道:“喵喵啊……你抬头看一眼……”
沈渺渺假装听不见。
宴会宴会,自然要有歌舞助兴,经过这几日的恶补,沈渺渺认出了台上表演的人正是帝后二人都中意的那个小公子。
小公子身段柔软,未长开的小脸清秀白净,可爱得很。
她耐着性子看人演完了,刚准备找个理由尿遁,身后的俾人“哎呦”一声,手上的酒洒了她一声。
帝夫皱眉道:“怎的这般不小心?!”
沈渺渺倒是刚好想走,便毫不在意道:“无事,我去换件衣服。”
她没注意到,方才演毕的小公子居然也发生了跟她一样的事,一边的仆从斥了几句,片刻后,他由一个王府的俾人从一旁引出。
沈渺渺如愿出来透口气,身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旁边的青芍自然也知道她的想法,直接领着人往浴池去:“殿下今夜真跟个靶子似的,奴婢也挡不住了。”
这主仆二人都被灌了不少酒,沈渺渺还算清醒,青芍已经不太行了。
“你帮孤去拿下衣服。”沈渺渺道。
青芍应了一声,然后神志不清地走了。
现在的主场已经是旁人的了,沈渺渺放松地沉进水里,快乐地泡起澡来。
门口,一个俾人领着那左相家的小公子道:“安小公子,可先行进去沐浴一番,奴这就去给您取干净的衣服。”
安小公子应了一句,感觉自己体内火烧火燎的,一边奇怪王府的酒怎的这般烧心,一边松了松衣领。
是该泡泡。
不过……王府条件真好,居然不用浴桶,直接用浴池。
沈渺渺又困了,青芍还没来,她泡澡泡的昏昏欲睡,睡着睡着又感觉燥热难耐。
奇怪了?是温度太高了吗?
小公子已经推开了汤池的木门。
这片汤池很大,因着是别人家,他没敢太放松,身上还留了件里衣,只靠着壁池坐了下来。
小公子未经人事,他泡了一会儿,很是脸红。
“怎么回事……”他声音细细的,感觉到了后知后觉的不对劲。
隔了整个浴池的沈渺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过去这么久了,青芍还没来,她皱起眉头,准备上岸先披个毛巾再说。
一睁眼就看到了这汤池的另一人。
她眸子一凛,虽然身子躁得有些发软,但还是厉声道:“谁?!”
小公子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才注意到朦胧的雾深处,还有一人,他一下子害怕起来,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太女殿下后,又松了一口气。
他忍着身体的躁动远远道:“殿下……抱歉,楠不知道您在这里……”
不远处就是心悦之人,小公子不由自主想要靠近那人亲近,他忍着羞涩往那边走去:“殿下……”
沈渺渺惊恐地后退:“!”
这边的人这么开放的吗?!走错了浴室不是应该立刻离开吗?!怎么还靠近呢!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凭着音色,沈渺渺认出了这是凌伏。
沈渺渺道:“你先把安小公子弄出去。”
凌伏直接跳下池子把小孩儿扛上肩头,拿毛巾裹住后打开另一间房门把人丢了进去。
门口还有个俾人,凌伏冷冷道:“给他准备一桶凉水。”
他说完,又返回了汤池。
房间里的小少年扭成了麻花:“呃啊……热……”
汤池内的沈渺渺定力比小少年好得多,可在青年贴过来时也有些受不住。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做什么?”
“殿下,你中药了。”凌伏将人圈外池壁和自己胳膊中间,面无表情问道:“若是奴不来,您会办了他吗?”
沈渺渺被他这么直白的问题问的一愣,片刻后她烦躁地推开人:“你乱说什么!”
“你别闹了,给我准备点凉水,让我上去。”
这么一会儿的,二人胸膛贴着胸膛,沈渺渺感觉不太妙。
凌伏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像在执着方才那个问题。
这两人正僵持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一堆人在沈洙洙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踢开了木门。
沈渺渺反应很快地将人压至身下,挡住了外面人的目光,她回眸时冷冷道:“滚!”
凌伏大半个身子沉在水里,还有余力挑逗人家,他抬起头亲了亲她的脖子。
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人的脸,但是能隐约看到这是两个人,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在干嘛。
少男少女们顿时羞红了脸,以为自己扰了人家的好事,后面有个人拉着沈洙洙就要走:“走走走殿下,都是误会误会。”
沈洙洙不走,她冷声道:“太女殿下,方才小桔说他家主子被您的人领着往这边来换件衣服,这衣服换了这么久,人呢?”
“殿下可能不知道,小桔家的主子是安小公子。”
“……”
沈渺渺面色不善:“房间都在那边,你带着这么多人跑到浴池来找什么人?!”
“您身下的人是谁。”沈洙洙毫不客气地道。
“你想死?”沈渺渺大怒:“滚出去!”
九十五个美人
太女殿下声音太过冷厉,门口的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偏生五殿下不依不饶要知道另一人是谁。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殿下……奴露个脸吧。”凌伏扯了扯沈渺渺的衣服,小声道:“这样下去,有伤大雅。”
“你闭嘴。”太女殿下声音冷冷的。
到现在,她也是算看出来了,今晚这事儿和沈洙洙绝对逃不了干系。
怎么就这么巧,那俾人就领着安家小公子进了只有她能用的浴池?
又怎么这么巧,小桔发现了自家主子往这边来了这么久没回去,求助了沈洙洙?
想来若不是沈渺渺定力好,恰巧凌伏出现在了这儿,依着安家小公子这主动的劲儿,这么些人来的时候,两人怕是刚好能被“捉奸在床”。
若是安家小公子原本不喜沈渺渺,别说嫁过去了,太女殿下平白玷污了人家的身子,这一下可是要跟左相家结下了仇的。
中了药的两人身体都有些不对劲,半推半就的生米煮成熟饭,再不然,情况好一点,这饭没煮成,两人这般浑身湿漉漉地模样被发现,安小公子的名节也毁了。
真是好阴毒的一招。
沈渺渺目光越发冰冷,她没想到沈洙洙的手居然已经伸到太女府了。
这边的沈渺渺迟迟不肯让外边的人看到身下之人,渐渐地,外边的人也有了疑心。
“太女殿下……怎的了?难不成真的是安家小公子?!”
“别瞎说,怎么可能是安家小公子,那人都不出声的。”
“你真搞笑,若是被强迫了,怎么出声?早听闻太女殿下花名在外,没想到……啧啧,玩的这么花。”
“我也觉得,若只是寻常通房,露出半张脸给我们看看就是了,又不会怎么样,难道太女殿下这般小气?这么宝贝着人不给我们看?”
“孤说了,人不在这里。”太女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堵在浴室门口质问,已经十分生气:“沈洙洙,带着你的人滚。”
五皇女是个不怕死的,她一看沈渺渺这么死死藏着人不让看,心里更加兴奋——
她笃定了是沈渺渺占了人家的身子,想过了今夜把由头随意安在旁人头上,若不是安小公子,她藏什么藏?
她正要开口,却被身后一个细细的声音打断:“这是怎的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众人给这个声音的主人让出一条道来,安小公子身着一身白色长衫,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不是被热的,发丝未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沐浴过。
“怎的都围在这里……啊!”他看清了里边的光景,女人莹白消瘦的背部迷蒙在雾里,形状优美的蝴蝶骨隐隐约约的,漂亮极了。
他被凉水泡了一通,也知方才的举动不合礼,这会出来了跟沈渺渺默契地保持一致——
好像方才被凌伏扛出去的不是他一样。
小少年羞怯的声音就在耳边,众人一下子明白过来。
“哎呀!就说不是嘛!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非要来看,扰了殿下的兴致!”
“安小公子在这里,行了破案了,走吧走吧,别围着了,怪不礼貌的。”
“真的是,谁刚才信誓旦旦的,叉出去!”
来的大多是女郎,尴尬过后又开始插科打诨:“不过殿下这身材真不戳啊……”
水里的美人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显得玉背越发雪白,肩头圆润,她回眸瞪人时凤眸狠厉极了,不过在这种情境下,只会让人忍不住道一句“真辣!”
“胆肥了你,太女殿下你都敢笑?”
那人吃了一个暴栗,也不恼,嘿嘿笑道:“都是女人嘛,不过我还挺好奇底下那人是谁的……殿下这么宝贝着,该是个什么样的天仙啊?”
“行了行了,赶紧走,没看到殿下已经不高兴了。”
旁边的人吆喝着推着同伴离开,顺带小声说一句:“天仙也不是你的,别瞎惦记了。”
“……”
“……”
安小公子的出现就是辟谣了,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只剩下沈洙洙一个人死死瞪着浴池里的两人。
“人在外边,皇妹还不走么?”沈渺渺直了直身子,让身下的人也直了直身子。
她还是没让凌伏露头,这男人现在想一尾刚出水的美人鱼,这样子谁也不能看见。
但是刚刚那个动作久了真的很不舒服,她感觉自己腰僵了。
半晌,五皇女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抱歉,皇姐,是我搞错了,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她转身前非常不甘心地再看了一眼……
池中人总算露出了半张脸,他趴在沈渺渺肩上微张着口呼吸,鸦羽一样的睫毛耷拉着,他未睁眼,嫩红湿润的唇瓣柔软极了,雾里隐隐约约的,看不太真切,沈洙洙也不可能想到这人就是她苦苦追寻了许久的魁首公子。
人终于都走光了。
沈渺渺方才再燥热的心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群人给气没了。
她盯着怀里的人看了片刻,问道:“你怎的知道安楠会来?”
方才趴在她肩上得意洋洋的人没了动静,片刻后,他抿了抿唇,道:“奴听到的。”
“……”沈渺渺不再问他,往后退了退,与他拉开距离:“做的你不错,要什么赏回头找孤讨。”
她跳上岸,披了条大毛巾,纤细漂亮的小腿露在外边,足尖踢了踢岸边的衣物道:“一会叫人来收拾了。”
凌伏瞧着太女殿下的腿发呆,闻言,温驯道:“是。”
沈渺渺走了后半个时辰,魁首公子才从旁边的冷池走出。
他面色恢复了平日里的苍白,他就在浴房里收拾好了自己,出去时除了换了身衣物,什么变化也没有。
他唤来下人收拾了脏衣物,也没急着离开。
他就在池旁坐着发了会儿呆,就定定地看着方才两人待过的地方。
良久,他叹了口气:“殿下……”
次日,太女府发生的事儿很快传了出去。
沈洙洙是一点也不想让沈渺渺好过。
哪怕有一丝对太女府不利的传言她也不会放过。
九十六个美人
主屋,帝夫一脸怒容地坐在金丝楠木椅上,道:“太女府何时混进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竟无一人察觉?!”
昨夜里帝夫离席也早,陪着喝过一轮便回去歇下了,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知道昨夜那事儿。
直到今早传出来的“太女风流韵事”,他才知道,昨夜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主子差点出事,青芍这个大丫鬟首当其冲,她惨白着脸跪在下位,道:“是奴婢的疏忽,奴婢甘愿受罚……”
帝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沈渺渺,他女儿也是个心大的,除了朝堂上的事儿,对什么都不上心,青芍再八面玲珑,也不可能顾得过来偌大一个太女府,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对这些个下人呼来喝去。
说到底,后宅还是缺个主事的,才会出现这种事儿。
帝夫想明白了,直接道:“你今日必须给我个联姻对象。我不管是皇夫还是侍君,你这后院必须有个人打理。”
“……”
“昨夜里池子里那个小郎君是谁?”帝夫问道:“不管是谁,你先收了做侍君,让他学着管管后宅,横竖现在府里头就你一个主子,让他管管下人还是没问题的。”
“……凌伏。”
帝夫愣了愣,但也反应过来:“可他不是在冼金楼……罢了,你让他入主后宅,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了。”
沈渺渺还没来得及接话,她突然强势起来的父后又道:“青木,你去找凌伏过来。”
沈渺渺叹了口气:“父后,我后院里头没打算收多少人,一个就够了。”
这下换帝夫傻眼了:“这……”
“我娶了凌伏,便不会再娶旁的人。”
“不行。”萧邈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我便谁也不娶了。”
帝夫看着沈渺渺这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的样子,权当她在乱说,心想着先将人稳住,万一回头有喜爱的小郎君了,身份也差不多的呢?
他妥协便道:“好,你先娶了他,但是他身份确实是不够,便先做侍君如何?”
门口的凌伏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脚下微顿,旁边的青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陛下,殿下日安。”
帝夫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温润有礼的青年,以往见他都是默默跟在沈渺渺身后,他若刻意放低了存在感,确实很难让人注意到。
虽是身份低微了点,但是看这样子也不像个不懂事的,且喵喵也还算喜欢,勉强收作侍君也不是不可以。
帝夫想着,面上柔和了一些,他亲自上前扶凌伏起身道:“不必多礼。”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帝夫把沈渺渺赶走了,只留凌伏一人在主屋。
沈渺渺心里告诉自己要娶凌伏,可是被人家拒绝了,若是帝夫有办法那最好不过了,她想着,放心地出去抱猫了。
春日宴结束后,下人们很快就将院子恢复了原样,她独自往后花园去,小白平日里喜欢在那片草坪上晒太阳。
一片嫩绿上,果然有只小煤球阖着眼睛打呼噜。
沈渺渺一点也没有不能扰人清梦的自觉性,大大咧咧过去坐在人家旁边,轻抚小白柔软温暖的皮毛,感觉有被治愈到。
果然撸猫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儿啊……
小白明显知道铲屎官柔软的大腿比草地舒服,没一会儿就翘着尾巴躺到了人家大腿上去。
呼噜呼噜的声音跟拖拉机一样。
沈渺渺跟着也晒了会儿太阳,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考虑着要不要给后花园也放个摇摇椅。
她可太喜欢摇摇椅了。
不知道晒了多久,沈渺渺昏昏欲睡之时,怀里的猫有了动静。
它跳下地,矜持地翘着尾巴走向来人。
这小煤球还会主动亲近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沈渺渺好奇地抬头看去。
青年逆光而来,他面色很平静地去逗猫,不知怎的,沈渺渺反而忐忑起来。
“我父后可能同你说什么了……”她抿了抿唇道:“你别往心里去,他急着让我娶夫,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太女殿下头回说话这么罗里吧嗦的,一句“别往心里去”重复了两遍,好像生怕人家生气一样。
那人不答话,她又问:“你……”
“我应了。”那人道。
“什么?”沈渺渺错愕道:“你,你应了?”
“嗯。”
“我父后逼你了。”沈渺渺笃定道,先前她提出要娶他的时候他不应,怎的现在就应了:“我去同他说。”
“没有,”凌伏被她逗笑了,眉眼都柔和起来:“我愿意的,殿下。”
“你怎的……”太女殿下愕然。
“没什么,就是想通了而已,”他看着沈渺渺的眼睛认真道:“反正也是奴占了便宜,不是麽?”
沈渺渺沉默,她觉得自己内心应当是很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好像那里缺了些什么。
凌伏轻笑着吻了吻她的唇,抱着猫走了。
片刻后,后花园的莲池里被丢进去一颗小石子,里头的锦鲤受了惊吓,四散游开。
下午的时候,太女府收到一封密信,署名是一个花体的“楠”字。
恰巧这封信是帝夫离开后收到的,沈渺渺拆了信看。
是昨夜的安小公子给的密信,他言辞恳切地为昨夜的事情道了歉,并且很大胆地表示了自己的爱意,表示愿意嫁给太女殿下。
若是殿下愿意,就回以一个双鲤玉坠,若是不愿意,便当作没收到这封信,昨夜里的事儿天知地知,他们三人知,之后便当没发生过。
她看完信,暗道还好她父后走得快,不然定会逼着她把人娶了。
沈渺渺是个正经的现代好青年,她再禽兽也不会对十四岁的小少年有什么心思。
所以她看完信就扔一边去了,权当没看到。
昨夜里雾气朦胧,那小公子还没过来就被凌伏丢出去了,也不能说谁占了谁便宜。
她把信随手丢到桌上就出去了。
一个修长的手指拈起了信纸,扫了一眼后轻笑着将那封信扔进了油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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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日万的柒柒!
九十七个美人
缘品轩。
现在还未到开张的点,希眠正在同云夫人和苗田媛商量春日新品。
老板娘挽着袖子,有些愁眉苦脸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与清馨斋卖的甜点重合率太高,很多客人更愿意去那边,除去第一天开业时生意尚可,往后营业额便越来越差......这样不行啊。”
旁边的小丫头插嘴道:“可是我们的贵宾制办的挺好的啊,二楼的雅间都预约到下半年去了。”
这几天被借来缘品轩管账的小满挠头:“咱们走的不全是贵客客源,平民客流才是根本吧。”
是啊,虽然贵客消费高,但是来买东西的平民百姓更多一些,聚沙成塔,一楼的销售额才是主要收入。
小丫头一噎,想起来了,她皱着小脸不服气道:“隔壁那个什么清师父就是个小偷!她分明师承云夫人,却偷了秘方去开店,仗着五殿下的势力,这些年将我们打压成什么样了,若不是太女殿下扶了一把,缘品轩可就不复存在了!”
“清馨斋现在店里陈列的,明明就是我们缘品轩原创……”她声音哽咽:“可是京都的顾客们因为这两年清馨斋的时间长,更习惯那边,这些客人明明都该是我们的!”
相比起小姑娘的愤懑,云夫人显然更淡然一些,她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安抚道:“莫急。”
一直沉默着的希眠眸中划过淡淡的流光:“缘品轩可是百年品牌,怎么可能只有清馨斋这几年来来去去的几样甜食?”
男人一点脑袋:“她偷得走食谱,偷得走这里的东西吗?”
小满眼睛一亮。
“三月底,缘品轩上新,再办一个优惠活动……”苗田媛沉吟道:“容我想想。”
“殿下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支持与希望,缘品轩的营业额必须搞起来。”小丫头斗志满满。
结果第二天,缘品轩门口就出事儿了。
一个老妪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毫无生机,旁边的女人跪在店门口嚎啕大哭,引得来往的路人指指点点。
“黑心商家杀人啊……”那女人边哭边骂:“我老母本来就身体不好,我想着买些最近很火的糖油糕给她尝尝,结果吃了你家的东西,竟然生了一场大病,说走就走了啊……”
“你们杀人啊……赔我母亲性命!”
门口闹起来的时候,恰好沈渺渺今日心血来潮,在店里三楼的小阳台上看折子,顺便喝个下午茶,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准备去看看自家的热闹。
行至门口,来看热闹的路人已经将缘品轩门口团团围住。
她有感应似的抬头望去,五皇女立于清馨斋窗前,正淡淡地看着她,见她回头,回以一个挑衅的目光。
太女殿下平静地接了下来,道:“发生什么事了?”
缘品轩的东家是太女殿下这事儿基本上人人知道,因为这是剪彩当天老板娘亲口说的。
见人来了,门口来查看的小丫头忙道:“殿下,这人说买了我们家的东西吃下肚,然后人死了。”
“食物中毒?”
旁边的围观群众热心的很,七嘴八舌道:“殿下,这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吃死人了呢?”
“是啊是啊,我这刚买的糖饼,还敢不敢吃了……”
那女人见主人家出来了,立刻就要扑过来讨个说法,被小丫头拦住了:“哎哎哎,你说话归说话,别激动啊!”
“是啊是啊,这位姑娘你别激动,先把事情说清楚。”这些日子大皇女深入民心,因此众人也没有叫嚷着怎么样,而是让那女人先把事情说清楚了。
【宿主看到了吧,这就是让你做任务的好处!】系统三番两次被制裁了后再也不敢出来瞎玩,这次居然把她炸出来了。
【这要是以前的沈渺渺,你现在能被这些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系统幸灾乐祸:【太女殿下沉迷美色,春日宴当天夜里被人堵在汤池,太女殿下还是个黑心商家,开的店卖东西吃死了人!】
“……”沈渺渺瞥了一眼这个在空中蹦跶的蓝色光幕,不理她,仔细听那女人陈述。
“因为我老母的身体一直不好,前些日子刚有些好转,胃口也不错,一直听闻你家的甜食做得好,我母亲也喜爱甜食,便来这边买了你家的糖油糕,就是,在三天前!”那女人看起来冷静了一点,道:“你家卖的东西都是有纸票的,我这里有。”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纸票据,展开给围观群众看了一眼。
“是,这就是缘品轩的票据,我也在他家买过东西,认得。”有人看了之后说道。
“哎……难道你家东西真有问题啊?”有人迟疑地捏着手里的袋子:“糖油糕居然能吃死人,肯定是油不干净!我不买了,你给我退货!”
也有人道:“……我之前买的,都没什么问题的,我是缘品轩老顾客了,几十年前,我还小的时候就喜欢她家的东西,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过问题啊!价格亲民味道还好……”
“我也没有过问题,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弄错了吧?”
“怎么可能弄错,这人把她家的票据都拿出来了!”
“啊……以防万一,我还是不敢买了,我带回去给小孩子吃的,万一吃出问题了就不好了。”
众人分成了三派,一派是老顾客,相信缘品轩的,一派是新顾客,大多是年轻人,一看这架势,纷纷叫着要退货,还有一派半信半疑的,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报官吧。”
沈渺渺平静道:“这不是我家的东西。”
“?”这下那女人傻眼了:“殿下!就算您位高权重,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一个小老百姓啊!这事儿我们私底下解决了就好了,没必要,没必要报官的。”
沈渺渺一看她这样子,顿时就明白了。
那女人见沈渺渺神色不对,辩解道:“只是太麻烦了,你只要赔我些钱,帮我把母亲安置了就好!”
女人吓得魂都飞了,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再报官可是会弄巧成拙的!
九十八个美人
然而众人并没有听她一席话,一拍大腿道:“是啊!直接报官不就好了!”
大凤朝律法严明,子民们也十分依赖官府解决各种问题,因此社会秩序一向都是十分良好的。
太女殿下这么一提,立刻就赞同了。
“我现在有点相信缘品轩了,就冲他们愿意解决问题这点,我……我暂时先不退了,看看情况再说。”
“我也,她们还算有担当。”
“报官报官,官府老爷会解决问题的!”
小丫头本来是有点迟疑无措的,可是主子来了之后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听她沉稳的话语,心里也稳下来,道:“你将票据与我看看。”
自从缘品轩里招了新的人手后就不再亲自跑腿,而是帮着苗老板结账收银,不说所有的票据都出自她手吧,那也有八成了。
那女人却突然有些迟疑了,但还是强压着心虚将票据交给她:“私了就行了,不必报官,对你们影响也不好……”
沈渺渺心里冷笑。
影响不好?你这一闹已经将缘品轩的名声闹没了,现在想起来影响了?
“我们缘品轩做事敢作敢当,若真是我们的问题,自然会作以查处,况且……”希眠的声音从店内传来:“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能是小事呢?”
他出来后朝沈渺渺见礼,不得不说一张好看的脸在哪里都有通行证的作用,众人一看这么好看的一个小郎君都出来说话了,态度顿时更加柔和。
“小郎君别担心,若是你家店没问题,再怎么差也查不出什么的。”
希眠冲说话那人礼貌一笑:“那便多谢这位姐姐的信任了。”
小郎君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顿时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么好看的小郎君怎的好像也是缘品轩的人?以前没见过啊!叫什么名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小郎君名唤希眠,一般人是见不到的,因为他是这缘品轩的主厨!偶尔会亲自服务二楼的贵客,平时不下一楼的!”
“哇!他长得可真好看……哎,他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啊?耳朵怎的红了?”
这边众人正在跑题希眠的美貌呢,却听小丫头一声惊呼:“这不是我家的票据!”
那女人闻言,脸色一变,地上的尸体也不管了,转身便要跑,却被人群里的一个人擒住了肩膀。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她的肩膀,力气之大,竟捏的她动弹不得,那女人挣扎起来:“放开我!你放开我!!”
围观群众也一下子察觉到不对了,自觉围成了一个圈,将人围在里面。
薄涧自人群中走出,将那人推进包围圈里:“怎么回事儿啊,还没处理好呢,你往哪里去?”
这小郎君吊儿郎当的,偏生俊美的眉眼间一股子冷厉,有人认出了他:“是薄小将!”
这主仆俩班师回朝那日场面盛大,几乎京都所有人都来看了,除了太女殿下一袭轻便的红衣外,其他人皆是银甲加身,女人堆里唯一的少年郎打眼得很。
“殿下。”薄涧冲她点头。
明面上,薄小将出自薄家,与太女府没什么关系,跟太女殿下也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实际上的薄涧看着旁人都动到自己主子头上来了,心里不乐意得恨不得立刻劈了这人。
“这女的跑什么?元姑娘话还没说完呢!”
“就是就是,她这么心虚,一定是她有问题!!”
小元将票据举到那女人眼前问道:“这真是我家的票据嘛?”
那女人捶死挣扎:“当然了!”
小元从围观群众手里借过来一个票据,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家的,我家的票据上都有缘品轩特殊的印章,你这个没有。”
她笃定极了,因为这章子是大殿下在开业那一日亲手交与她的,安青鱼出品,只此一个。
“我家的印章是特制的,印上去乍一看是看不见的,”小满将两张票据都对准太阳:“只有通过日照,才能看到。”
两张票据上,一张有花体的缘品轩三个字,一张没有。
小元将有章的那个还给原主人,道:“大家都可以看看。”
众人一听,立刻将手上的票据对着太阳看。
“有哎!”
“我的也有!”
“还真是!”
“真的有!看来是这个女的骗人了!”
“这人什么意思啊?把我们当傻子骗呢?结果翻车了?”
“就是啊,我这最后一份奶酥差点就拿去退了!”
那女人在小满说出前一句话时便脸色煞白,嘴唇也颤抖起来:“你……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来,这时候,官府的人来了。
这女人一下子就慌乱起来:“别!别抓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乱说的,这不是缘品轩的票据……我……”
“行了!”神情肃穆的女官迅速将她押了起来:“有什么隐情会官府说罢!”
顺带鄙视了她一眼:“证据都没伪装好,还想栽赃人家?!”
“……”
事情尘埃落定,沈渺渺回首抬头,楼上的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轻轻翘起唇角。
“是这样,既然大家都在这里,那今天就做一个活动吧,用来回馈新老顾客,”希眠乘着人多高声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可以拿着最近三日的票据兑换一份我们缘品轩新出的小食——酒酿桂花圆子!还没有票据的,现在进去买就送新品!”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众人一听还白送新品,一下子就高兴了,纷纷涌进了缘品轩的大门。
小元和苗老板赶紧进去招呼客人了,沈渺渺看了一眼已经被带走的那女人,垂着眸若有所思。
希眠和老板娘则是乘机大力宣传了一下三月底的上新活动,顺带发出去了一堆“传单”,让客人们帮忙宣传一下,能拉来新客的还有奖励哦巴拉巴拉巴拉。
今天这女人闹事刚好拉来了一大波看热闹的,免费给缘品轩带来了一大堆客源,苗老板笑的嘴都合不拢。
缘品轩三楼,沈渺渺搅着碗里的酒酿圆子垂眸思考着。
九十九个美人
这事儿可太明显是人为了。
美人葱白的指尖在桌上一点一点,另一旁的薄涧两口喝了甜汤,看她这思考的样子便大致明白了什么。
他问道:“殿下怀疑这女的是五殿下派来的?”
沈渺渺不答,只微微颔首。
这会儿人少了些,老板娘也来顶楼偷闲,闻言道:“这事儿有八成可能是隔壁干的。”
“自从缘品轩重新开张后抢走了隔壁多少生意?他们或许起先不以为意,可是缘品轩已经开了近半年了,眼看着咱们生意越来越好,能不眼红么?”
“而且,前段时间五殿下去了西北方处理旱灾,她不在京城,如今回来一月有余了……怕是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了。”苗老板担心道。
五皇女跟沈渺渺出公差的时间相差无几,大殿下出征了,五殿下也去了北方,二殿下元气大伤,这京城确实安稳了一段时间。
如今三方势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又有人出来作妖了。
“莫慌。”希眠倒是淡定得很,他呷了口杯里的茶,气定神闲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春日宴那夜的事他没有目睹,不过听着流传出来的版本也大致能猜到,五皇女这是想陷害太女殿下,可惜失败了。
今日又来这么一出,又失败了。
想来也是太女殿下有所准备,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来什么解决什么就是了。
【叮咚~】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化险为夷*奖励积分2888】
沈渺渺随手点了领取,看着账户里越来越多的积分,觉得很奇怪。
说实话,系统每天都会根据剧情走向给她发布一些题目很模糊的任务,所有很多时候她都能提前剧透一丢丢。
每次任务完成后给的积分不算少,她又基本上不开启积分商城消费,所以攒着攒着,她的账户已经攒了不少积分了。
给这么多积分有什么用啊……?
沈渺渺看一眼积分商城推荐页第一个金光闪闪的“轮回之果”,若有所思。
这玩意儿的积分高达188888,她现在的积分还没人家的零头多,不过这轮回之果放在那儿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看着注释里的“复活甲”三个字儿,沈渺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系统之前也提醒过一次积分可以换一条命,这不就是在明里暗里暗示她以后会死么?
难道这么多积分是用来换这个的?
她不再多想了,去冼金楼找人去。
夜幕降临,一袭红衣的美人轻车熟路地翻进了魁首公子房里……的天台上。
天台的帘子平常是拉着的,这位子也隐秘,除了沈渺渺跟凌伏,没人知道这边还藏了个小天台。
沈渺渺一落地,感觉屋里有不对劲的动静。
女子的舒爽的低吟伴随着肉体相撞的声音轻轻浅浅的传出,沈渺渺几乎是一下子就知道了里边在做什么。
美人的凤眸一下子就冷厉了起来。
屋内只有女子的声音,没有男子的声音,她且先压下心里头的不悦,动静很轻地拉开了帘子。
然后跟坐在圆椅里的魁首公子尴尬对视了。
沈渺渺:“?”
凌伏:“?”
太女殿下一头雾水地往室内看了一眼,层层纱帐缥缈的床上,两个人的身影正在纠缠,女主正是她的五皇妹。
而原本的男主则是一脸无辜地坐在天台边,烦躁又耐心地……发呆。
沈渺渺将人一揽,勾着腰拉到了天台上。
床上的男主角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狐疑地看了过来。
看到两个人时,惊疑地瞪大了眼睛。
凌伏一脸平静地给人比了个继续的手势,然后消失在帘子后。
那男子:“……”差点萎了。
或许是知道要帮这边的主子打掩护,里头的人越发卖力,将沈洙洙收拾得神志不清,一点也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天台上,两人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沈渺渺先放松了下来,坐在铺着厚毯子的摇摇椅上。
她听着里头传出来的噪音,奇怪地看了凌伏一眼又一眼。
凌伏被她的目光弄的受不了,主动跪在她膝边请罪:“是奴自作主张,不想伺候五殿下……殿下罚奴吧。”
沈渺渺低头看着这个跪得谦卑的男子,他眉眼低敛,看起来温驯又无害,让人无法联想到方才那种不耐冷酷的神情是他脸上浮现的。
她道:“无事。”
凌伏心里冷了下去。
她说……无事。
是无所谓吗?无论是他找人与那沈洙洙欢爱,还是他亲自……都无所谓吗?
他自嘲一笑。
如此,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没拿你当一回事儿,你还在这巴巴地为人家守身如玉。
他这般想着,却突然被面前那人捏着下巴抬了起来。
“你在不高兴?”女子声音又清又冷,看向他时似乎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心里。
沈渺渺垂首打量着这张神情寡淡,其实在床上会露出艳丽昳靡神色的脸,像在看什么物品一样漠然。
那人很不喜欢抬眼看人,将所有的神色都收进眸底,被强行执起了下巴后才被迫看着她。
他满眼都是她。
“没有的,殿下。”他轻声道。
沈渺渺嗤了一声,松开卡着他下巴的手,发现那处白皙娇嫩的皮肤居然被她卡出了红痕。
让人很有施虐欲。
她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己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于是她又垂首下去,一只手很不怜香惜玉地轻抚那些红痕一边微微有些不耐烦道:“这么娇?”
原本在她手中很乖的人却像恼了似的,一偏脑袋咬住了她的手指。
里头的叫声好像突然变大了似的,沈渺渺没立刻抽出手,就歪着头,状似冷淡地看着他。
目光划过他带了委屈的眉眼,划过挺拔的鼻尖,再到殷红娇嫩的唇。
空气一下子变得黏腻起来,凌伏感觉自己一下子不对劲了,可是那人还是很冷淡的样子。
直到她细长微凉的指尖压了压自己的唇,改捏着下巴吻了过来。
凌伏被她主动吻过不少次,唯独这次这个吻里不含一点情与欲,像是单纯出于好奇啜了一下似的。
一触即离。
一零零个美人
“殿下……”
沈渺渺看着青年迷蒙着生理泪水的眼睛,残忍地低笑道:“真可怜。”
野火渐渐烧起了整片草原,汹涌的热浪让人神志不清,火原中心的人抿着唇,无措又茫然。
“殿下,救救我……”他难以自制地恳求道。
救救我,帮帮我。
上位者俯视着他,上扬的凤眸邪性极了,柔嫩的指腹揉了揉他通红的眼尾。
“行啊,帮帮你。”她捉住他的手,像是给他恩赐。
……
……
情至浓时,她在他耳边轻声道:“凌侍君,叫声妻主来听听。”
一听到“妻主”这两个字,那人身子一颤。
像是白光在眼前炸开。
片刻后,他靠在沈渺渺肩上微微喘息着,咬着唇一言不发。
太女殿下一挑眉:“这么激动?”
那人沉默,沈渺渺以为他再没什么动静了时,他沙哑的,还带着情/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妻主。”
沈渺渺心里一动,莫名其妙便笑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奖励似的亲了一下那人的额头,道:“嗯。”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
就是很开心。
“再亲一下。”青年声音低沉又绵软地要求,握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沈渺渺心情不错,依着他。
里边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沈渺渺跳下他的腿,提醒道:“你衣服脏了。”
凌伏耳尖一红,无措地“嗯”了一声。
里头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昏睡在床上的沈洙洙。
沈渺渺“啧”了一声,嘟囔了句什么,凌伏听到了,好像是“有伤风化”。
他看着被自己弄脏的衣服,心想着他们两人也荒唐得很。
那男子走的时候已经清理好了现场,屋内好像通风了许久,除了床铺凌乱了点,别处看着也没什么不妥。
但是一想到这是凌伏的屋子,沈渺渺就难以忍受道:“别在这里住了,回王府。”
除了那个天台,这地方她看着就恶心。
凌伏用送上来的热水帮她净手,然后又帮自己净手,换了套月白色的长衫,闻言道:“好。”
这么久了,沈洙洙已经没有价值了。
想来那男子应当是给沈洙洙用了药,她睡得沉得很,二人在屋内这般明目张胆的动静都没能吵醒她。
沈渺渺问系统:“现在几时了?”
系统好像在熬夜,这个点还在线:【啊……十一点了,宿主快些回去吧,明儿还要早起上班呢!】
沈渺渺打了个呵欠,又听系统说:【我刚刚什么也没看见,宿主不要害羞。】
“……”我原本是不害羞的。
系统解释道:【我们自带屏蔽隐私功能,所以我夜里才下线早!白天上线晚!宿主不用担心!可以当我不存在!】
沈渺渺:“……好。”
【那我下线啦宿主!有什么事就敲备用系统哦!】
沈渺渺并不是很想敲醒那个冷漠压抑的男声,她敷衍道:“嗯,晚安。”
已经十一点了,沈渺渺就在考虑着要不要回王府了。
毕竟冼金楼离宫里头更近一些,而且都这么晚了。
“殿下今夜留宿吧?”身后的人轻声道:“隔壁的屋子才是奴住的,殿下莫嫌弃,将就一夜吧?天已经晚了。”
沈渺渺一合计,其实她这几天被女帝放婚假,早朝上也行,不上也行,既然他都开口了,她也懒得来回跑,便道:“嗯。”
她想着自己今夜留一宿,明儿就让人把他的东西搬回王府。
凌伏走在前面,领着她去隔壁的屋子。
沈渺渺这才发现隔壁屋子的布局与这间一样,甚至也有个铺了厚厚一层毯子的小天台。
凌伏去叫热水,伺候她洗漱,又拿了件雪白的里衣给她道:“这是新的,奴没穿过,殿下且先将就一夜可以吗?”
这绸衣光滑极了,摸着很舒服,拿来当睡衣再合适不过,沈渺渺当然没什么意见道:“嗯。”
到了睡觉的时候,沈渺渺终于想起来自己占了人家的床。
她看向那人往出走的背影,道:“你去哪?”
不会要去隔壁睡吧?!
凌伏一愣,解释道:“奴去隔壁的耳房。”
以前他不都是宿在她隔壁的耳房吗?
沈渺渺皱了皱眉道:“不用,你睡床上罢。”
这床这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滚两圈都没问题,干嘛还要去睡冷硬的破屋子?
而且,自己占了人家的床,反而让人家没处睡,好不道德。
太女殿下发话了,凌伏却是站在原地不动:“殿下,这于理不合。”
沈渺渺就奇怪道:“我们更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睡一张床怎的了?”
凌伏脸一红,还是没有动静。
床上那人不耐烦了:“你要怎的?孤床都给你暖好了,你还磨磨唧唧,要我背你?”
良久,沈渺渺都要等睡着了,那人才磨磨蹭蹭靠近。
沈渺渺占了个里头的角,也不大,外边全是留给凌伏的,她自认为很大方了,也没心思想什么旖旎的事儿,今天累了一天了,都十一点了,谁还有心思熬夜啊。
床边一重,那人揭开被子钻了进来。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离得极远,纯良地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渺渺是真的困了,她迷迷糊糊沉进黑甜的梦乡,浅浅地睡了过去。
然后一个时辰后她被冻醒了。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之间因为离得太远撑起来的一个风口。
感觉自己被窝里的热量全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凌伏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十分熟练又自然地滚进人家怀里。
然后还能腾出一只手把风口压住。
嗯,暖和了。
找到热源和最佳睡觉位子的太女殿下心满意足地再次入眠。
被迫温香软玉在怀的魁首公子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题外话------
被锁了八天……我又回来啦!!!
一百零一个美人
第二天早上,沈渺渺神清气爽地醒过来时旁边已经没人了。
她看了下外边的天色,嗯,没看出来现在几点。
所以她直接打开系统面板,右下角标着花国时间早上六点。
六点钟这人就起床了?!
平日里上朝的时间也就是六点,她这个要上早班的人都还没起,凌伏起这么早做什么?
没一会儿,那人从屋外进来。
他脸上还有未收起的漠然,眉目间都是没有掩盖的不耐烦。
看到榻上坐着的人时,凌伏一愣,呆呆傻傻的样子立刻就冲淡了那股子冷厉,他给沈渺渺斟了杯热水,道:“殿下……怎的起这么早?”
昨夜里她告诉自己不用上朝的呀。
沈渺渺喝杯热水,下床自己披了衣服道:“习惯了。”
她一边洗漱一边道:“你收拾收拾东西,随孤回王府。”
凌伏一愣,不懂她什么意思:“嗯?”
“你已经答应嫁与我了,凌侍君。”
“凌侍君”这三个字从太女殿下口中说出总带着股戏谑的味道,让他想起昨夜的意乱神迷。
身长玉立的青年耳尖红了红,道:“那冼金楼怎么办?”
太女殿下很渣,她说:“转幕后吧,魁首公子已经风光大嫁了。”
老婆员工两不误,资本家听了都要流泪。
凌伏温驯道:“是。”
“冼金楼的魁首公子就要嫁给太女殿下作侍君啦!!”
这消息传出去后,全京城的人都沸腾了。
实在是太女殿下作为这段时间京城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时刻都被关注着。
本来死灰复燃的小郎君们心情可谓是起起落落落落起落。
好不容易没了一个小哑巴,居然又来一个魁首公子!!
太女殿下身边怎的就是桃花不断呢?!
小郎君们咬碎了一口银牙,一听说只是娶作侍君,也是酸的很。
“真不知道那魁首公子到底有什么好!将几个殿下都勾的团团转!”
“定然是个狐媚子!连孤傲清冷的太女殿下都能被他拿下,这是长了张什么样的脸啊!”
“他也真不怕,听说二殿下五殿下可都是他的入幕之宾呢,他这么突然就嫁给了太女殿下,就不担心两位殿下给他寻事?”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周旋在二位殿下中间有段日子了,一直没有脱身,等到现在选择了现在看来最有能力的太女殿下,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个聪明人啊!他已经抱好大腿了,太女殿下如日中天,旁的人怎么敢轻易动他!”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挺好奇这魁首公子到底长什么样的,能让这么多人神魂颠倒的。”
“你想看啊?你想的到美,有人为见魁首公子一眼,不惜倾家荡产,都没能换他出了纱帐。你愿意倾家荡产?”
冼金楼的魁首公子神秘的很,他的一夜能拍出天价,除了几位殿下,没人见过他的正脸。
不过想想也是,能得几位殿下青眼的,肯定也是仙人之姿,长得必定是极好看的。
那人讪讪一笑,道:“这……还真是金贵极了。”
此时,这金贵极了的魁首公子正在回王府的马车上。
他们晨起在冼金楼磨蹭磨蹭,等到出发时已经午时三刻了。
女帝是铁了心要给沈渺渺放婚假了,直接下了圣旨,让她未来一个月都不要上朝了,好好在家准备婚事,可见她对这事儿的重视。
那俾人带着圣旨直接杀到了冼金楼,吓跪了一地的美人。
阵势大得很,沈渺渺行礼接旨,听着那嗓音尖细的俾人一条条念着上面的内容。
总结下来,就是说她年纪大了,建功立业立得差不多了,也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婚事,给她放假的同时,把上次的赏赐补完了。
难为女帝费心,这不大不小的事儿还特意下个圣旨提醒她。
沈渺渺也乐得清闲,不上早班,那她又能回到以前混吃混喝的日子了。
车厢里另一人低垂着眉眼,温驯极了的样子,没一点即将嫁人为夫的羞涩与紧张。
最近太女殿下的性子越来越恶劣,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就想欺负人家。
她撑着脑袋看着人家,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炽烈地让人无法忽视。
凌伏自然也察觉到了,就道:“殿下……有何不妥?”
沈渺渺一本正经地说:“同你商量一下结婚事宜。”
“……?”
这种事情不该是你们悄悄准备吗?这……还要同他这个当事人商量的吗?!
凌伏一脸错愕,觉得这女人在唬他。
他没结过婚不代表他没见过别人结婚,他们骅朝人结婚时都是夫家悄悄准备,新娘子只要绣好自己的嫁衣等嫁就行了。
就算两家要商量,也该是父母双方商量的,哪有同新娘子本人商量的道理?
若是他们骅朝有哪个新婚郎君要与自己的未婚妻说这些,定然会得到含娇带怒的一嗔。
他想这些的时候看到了这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立刻就明白了她是在作弄自己。
凌伏面色又平静起来:“奴无父无母,此事全看殿下做主。”
沈渺渺见那人只羞涩了一瞬,无趣地“啧”了一声,闭目养神去了。
凌伏在她闭上眼后放肆地打量起这人来。
他总觉得大殿下有什么地方变了。
倒不是他自信,只是他与这人朝夕相处了不短时间,也还算了解她。
只是觉得……
自从回来后,大殿下原本还存在的那股女孩子该有的娇憨全部没有了。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成几个月的边塞生活将战场上的血腥气染上了这朵原本不谙世事的娇花。
可是这朵娇花未免变得太多了,吸饱了血似的妩媚明艳。
明明他们的第一夜还是他主导的,怎的最近越来越不对劲?
就像昨夜,这女人主动又大胆,像是典型的凤朝姑娘一样,成了床笫之间的上位者,跟第一次的娇气完全不同。
她光是抓着自己,他就感觉自己要死在她手里了。
说来说去,魁首公子还是在纠结这娇媚极了的人怎的突然就攻过了自己。
------题外话------
可恶!!!一百章又锁住了我两天!!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呜呜呜呜呜呜~【暴风哭泣jpg.】
一百零二个美人
太女殿下的婚期订在了一个月后,谷雨那一日。
四月份天已经转暖了,后花园里一片芬芳,粉的桃花红的海棠白的山茶争奇斗艳,一齐开放美不胜收,沈渺渺往捡到小白的那棵巨树下放了张摇摇椅,闲了没事儿就抱着猫躺在那里看花。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结婚了,帝夫想让这小两口先住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但又知道凌伏无父无母,便亲自把他接进宫去,教新夫如何管理后宅。
这架势,分明是将他当皇夫培养了。
一时间,京城里对凌伏的评论都是“不可小觑”四个字儿。
这人有多大的本事,居然让帝后这么重视,甚至带进宫去亲自教导!
哪怕是那些官家公子嫁了过去,待遇也不过如此吧?
承瑶宫。
沈清清又摔了一套茶具。
一旁的俾人战战兢兢地收拾卫生,头都不敢抬,唯恐被暴怒的二殿下迁怒。
椅子上的秦侍君淡淡呷了口茶,不解地问:“从我来这儿起,你便一直这般不安,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清乱转的身子停了下来,她看着自己父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重重地“唉”了一声。
秦侍君给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都退下去。
“行了,说罢。”
“……沈渺渺抢走了我看上的美人!”二殿下憋了半天憋出这一句话来。
“……”
“什么?”秦侍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了一眼一脸窝囊的女儿,道:“你说什么?”
沈清清也知道自己这样子很丢人,她摆了摆手,颓废道:“算了。”
“我就是不甘心。”
“你说的是太女殿下即将娶的那个魁首公子?”秦侍君思考了片刻,就明白了:“你喜欢那个小郎君?”
一下子就被看穿了,沈清清难得有些脸红,她气恼道:“嗯,最早……最早明明是我先看上他的!”
可是现在,前有一个沈渺渺要娶了人家,后有一个沈洙洙与他纠缠不清。
这怎能让她不气!
秦侍君明白了,他不屑道:“不过一个小狐狸精罢了,你好好对刘漓,别想一些有的没的了。”
他瞥了一眼女儿,语气里暗含警告:“刘将军是我们的一大助力,我不希望你拎不清这个。刘漓这孩子漂亮又可爱,身份世家也是一顶一的好,你做什么看不上人家?”
沈清清嗤了一声道:“再好也是个主动贴过来的……”
看着秦侍君的脸色马上就要晴转阴了,她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想了。”
她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一定要找机会尝尝这小郎君的味道。
她也不是个拿不明白事儿的,知道自己不过是心理作祟,得不到的让她欲罢不能,大是大非上却还是能分清楚的。
刘漓是之前某次酒宴上相识的,二人都饮了酒,又阴差阳错发生了些“意外”,刘将军是他们家的幕僚,沈清清顺理成章娶了刘漓为正夫。
这小郎君长得水灵漂亮,又乖巧听话,虽然偶尔会使些小性子,不过无伤大雅,沈清清权当是妻夫生活里的小情趣了,总的来说,她还是挺满意自己这个皇夫的。
但是女人嘛,难免会花心一点,再说了,野花总比家花香,她再喜欢刘漓,也总会腻的。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去看了看魁首公子,还没成功把人吃到嘴里呢,就被她那个可恶的五皇妹给抢了先,这让沈清清惦记了很久。
偏生以她现在的实力,又不能同沈洙洙明抢人。
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凌伏自然就成了沈清清的一个执念。
沈清清冷哼一声,她知道最近帝夫每天都会接凌伏往返于王府和皇宫之间,说是教习礼仪,有时行的晚了,不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这样,不抓住这个机会也太可惜了。
二皇女心下有了思量,当即准备寻找机会行动。
是夜,辛苦了一天的凌伏准备乘坐马车回王府,天色已经晚了,他上了车,面上不显什么,却是疲劳地阖上眸子。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凤朝男子居然有这么多教习礼仪要学。
他一个半道来的骅朝男人能接受这女尊男卑的社会,对着一群女人低眉顺眼已经是算他会演能忍了,这点演技在帝夫全面抽查之下还不够看,一下子就漏了馅。
不过帝夫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又默默多给他拨了一个教习嬷嬷。
这几天连记带背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莲步轻移抿唇微笑这类女儿家才会刻意去学的东西。
帝夫没有跟他说他想象中一些将男子女性化的东西,这点同他想象的大不相同。
这场婚前加训的主题只有两个字——温柔。
凤朝男儿的形体除了比大陆其他国家的娇小一点之外并无什么大不同。
主要是观念不一样。
国外的男子粗犷豪迈,凤朝的男子则是更温柔小意一些,他们喜欢听老婆的,习惯以妻为天。
凌伏很早之前就把这些最基本的事儿琢磨清楚了,他来之前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嫁给”一个女人为夫。
也没想过他会心甘情愿唤谁“妻主”。
他以为自己只有满腔的复仇之心,却没想到他会被人勾的动了心。
凌伏捏了捏自己的额心,告诉自己——
没关系。
这二者,他能兼顾的。
他这般想着,却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现在已经不冷了,为了透气,他一上车就拉开了帘子。
这么一会儿,行进的路线分明不是他认识的。
男人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淡淡道:“阁下要送我去往何处?”
车夫是个强壮的男人,他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没有一丝异常:“公子在说什么?这就是回王府的路啊!”
他狞笑着,道:“公子坐好了,我这驾车速度很快,马上就到地方了。”
行驶路线越来越偏移,凌伏从头上拆下来一支发簪。
那车夫正准备拿了人去领赏钱呢,他甚至已经盘算好拿了钱要去哪里吃酒了。
然后他感觉背后一凉。
------题外话------
那就,新年快乐!!
一百零三个美人
尖锐的利器在夜色下闪烁着骇人的光,冰冷地贴在自己的大动脉上。
“停车。”
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像是毒蛇的信子在残忍地舔舐心脏,让他一下子汗毛倒竖。
车夫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以为车里的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贵公子,谁能想到里边坐了一个厉鬼!
他怎的能这般无声无息地到他背后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道:“公子别冲动,我这就停车!”
他驾着马车跑得慢了起来,直至停下。
“我……我停下了,公子……放!”放过我……
一句话未说完,这簪子便毫不犹豫穿透了他的喉管。
攥着小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震惊地看向身后——
那贵公子眉眼平静,溅到他下巴上的鲜血将他整个人都染的妖异起来,他明明面无表情,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样,半面脸沐浴在月光下,半面脸藏在阴影里。
凌伏将车夫的尸体踢了下去,凭着记忆准备将马车往回赶。
托他前几年四处逃亡的福,什么都会一点,赶个马车也不成问题。
他从怀里掏出今天绣玫瑰绣失败了的一张帕子,平静地将自己的脸擦干净,自言自语道:“脏了。”
脏了,她会不喜欢。
马车绝尘而去,一张沾了血的帕子晃晃悠悠从空中坠落,像是死去的蝴蝶一样,盖在了车夫脸上。
在这四个黑衣人出现之前,凌伏以为他今晚的倒霉就止于此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这个人对他的执着。
这四个人身手虽然一般,可还是伤了凌伏。
夜已深了。
这一片地上满是断臂残肢,鲜血渗进土地,一条细细的,暗红色的血河缓缓流淌。
尖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踉踉跄跄前行,他一只手捂着腹部,鲜血不住地从指缝流出来,他原本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几乎全被都被染红了,从那四个人手里杀出来的男人血腥气更重了。
像是暗夜里的鬼魅。
就算是这般重伤,他脸上的表情仍是没有多大变化。
淡漠的,好像这伤口不是他身上的一样。
凌伏捂着伤口坚持向王府的方向走去,可他失血太多了。
他感觉自己四肢发冷,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更加粗重起来。
“呼……”
“呼……”
“呼……”
马上就到了……
与此同时,太女府。
【叮咚~】
【警告!警告!检测到重要角色生命值正在极速下降!请宿主立刻前往施救!】
已经睡下了的沈渺渺硬生生被系统一阵一阵的警报声拉醒。
她皱着眉迅速坐起,想也不用多想:“凌伏?”
【警告!警告!检测到……】
系统没回答她的话,把刚才的警报又拉了一遍。
“行了,定位。”沈渺渺翻身下床,从屏风上披上外袍,打开了系统面板。
蓝盈盈的光幕上很快亮起一个小绿点和一个小蓝点。
沈渺渺一看,距离不远,但是系统说这人生命垂危……
五分钟后,青芍循着动静找过来时,只看到一个绝尘而去的马屁股。
“殿下?”
殿下大半夜干什么去了?
凌伏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高大清瘦的男人腿一软,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上次这种状态的时候是在断念崖底,他能听到耳边有人絮絮叨叨,模模糊糊的说话。
他听出了那是大殿下的音色,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直到现在,他又回到了这种危险的,濒死的状态。
他好像突然听清楚了耳边的声音。
一道是软软糯糯的小孩的声音,他没听过,一道是大殿下的声音。
这次他听清楚了。
那个奇怪的声音说:
【以宿主的OOC阙值换取该角色生命点。】
【也就是说,宿主的OOC权利被收回了,为避免再次OOC,系统将会强制抽取你多余的感情。】
【即原身本来不该出现的感情。】
“不该出现的感情?”
【宿主本身所带来的一切鲜活情绪,以及爱人的能力。】
最后他的大殿下说——
“好。”
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莫名其妙地,他也落下泪来。
什么是OOC?他不明白,可他听到了,他的殿下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意识弥留之际,他恍惚听到一阵马蹄声。
他拼尽全力睁开眼,看到他的大殿下策马而来。
“给我撑住了。”他看到她面无表情地说着,伸过来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好。”
他微笑着,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沈渺渺被系统急吼吼地吵了过来,她看到地上的人时是暴怒的。
但是她迅速冷静下来,查看了他的伤口,发现这个腹部伤口不至于让他丢了性命。
很奇怪,她看到人受伤了会生气,会想把伤他的人碎尸万段,可大脑给出的第一情绪不是担心,是冷静。
她不明所以。
这一阵警报声把系统也拉醒了,她打了个呵欠道:【宿主找到人啦?】
“嗯,”沈渺渺将人放上马背:“你不是说他快死了么?”
【啊,不是我。】系统道:【应急系统,我调了模式,为了防止上次那种情况出现,反……重要角色一出问题就会摇醒你。】
“……”行吧。
沈渺渺将人放在身前,一只手固定住他不掉下去,单手骑马。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地尸体,发生了什么一眼便能看出。
她未来的侍君从中杀出来,像是尸山上开出的一朵虞美人。
她的夫郎,可凶得很。
太医院的人连夜赶到了太女府。
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过去。
沈渺渺将人交给太医,又留了几个俾人随时伺候着,确认这人的生命安全得到救治了,就回去睡了。
她先去浴池洗了个澡,方才抱着他,蹭了自己一身血。
睡之前,她叫出自己的暗卫,丢下两个字儿。
“去查。”
去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她新婚的关头上动了她的人。
一场腥风血雨悄悄酝酿起来。
万丈光芒的魁首公子,未来第一个入主太女府的凌伏,成了压垮叛臣二殿下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的史书如是记载道。
一百零四个美人
次日,沈渺渺很早便起了。
她收拾好了自己便去凌伏房间看他。
昨夜里太医给他处理好了伤口,又留了药就走了,下人给他换下了脏衣服,身上的脏污也大致擦了擦。
沈渺渺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俾人行了个礼,她下压手掌,示意不要出声。
那俾人便噤若寒蝉,悄悄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唇也失了血色,他双眸闭着,睡得很熟。
“他什么时候能醒?”沈渺渺问系统。
【……也许,我是说可能,嗯,昨夜太医好像说了,他今天中午就能醒。】系统道:【宿主,或许你可以不用早上五点就过来。】
“啊……”沈渺渺惊觉:“才五点啊?”
【是的。】
怪不得方才那个俾人那么困倦,她看见他偷偷打了好几个呵欠。
“那算了,我先走。”沈渺渺顺手给人掖了掖被角,感觉自己像个半夜偷看孩子睡觉的老母亲。
“我下午再来看他。”她自言自语道。
一向喜爱赖床的太女殿下今天精神极了,大清早的毫无睡意。
她耐心等到了天亮,随便吃了两口早膳,然后挥手叫来暗卫:“如何?”
她的暗卫是很早就从府兵里筛选出来的,然后交给了薄将军秘密训练了半年多,业务还算熟练。
一身黑衣的暗卫恭敬地跪在地上,道:“主子,属下追查了凌公子回来的路线,沿路发现了四具尸体,通过衣服上的暗纹认出了是二殿下的府兵,还有一个车夫的尸体,马车已经不见了。”
太女殿下凤眸微眯,思考着:“是沈清清?是她对凌伏下手?为什么?她想抓了凌伏威胁自己么?”
她屈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哒”“哒”“哒”,翘得暗卫心慌慌的。
此时的太女殿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威压,他甚至不敢抬头同她对视。
她派了几个人等凌伏身体好了之后暗地里保护他,一边想着怎样给沈清清松松皮。
敢把主意打到皇夫身上,她胆子很大啊,看来先前的教训她是都忘了。
“去联系埋在沈清清王府的暗线。”沈渺渺面无表情道。
有些事情,可以着手做了。
五皇女王府。
沈洙洙一边听着属下的禀报,一边道:“你的意思是我那二皇姐派人去绑魁首公子,结果被他逃了,还惹了一身骚?”
她心情颇好地饮着茶,哼笑一声:“凌伏魅力果真大,连我二皇姐也能栽进去。”
不过这小美人滋味确实好,她摸了摸下巴回味着,也难怪沈清清会对他念念不忘。
沈洙洙自以为把人已经睡到手了,对于太女殿下要接手自己玩过的破鞋毫不介意,甚至有种变态的快意。
她一想到她那高傲矜贵的皇姐会把她玩过的人捧在手心当块宝就乐不可支。
真想看看沈渺渺知道真相的样子啊。
她打算坐山观虎斗,时不时加一把火,最好她们能斗得两败俱伤!
“哼,希望我那未来皇姐夫能争气一点,可别就这么死了,本王还想看狗咬狗呢。”
沈渺渺终于挨挨蹭蹭等到了下午。
她中午十二点吃完午膳就抱着猫坐在凌伏床边等着。
等人醒来。
猫都跑了两次了,他还没醒来。
沈渺渺隔一个小时看一下时间,到下午三点了,床上的人还是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他为什么还没醒来?”沈渺渺问系统:“你不是说他下午就醒来了吗?”
【宿主你,】系统一言难尽地道:【你很担心他?】
她的爱不是都被封锁了吗?
“当然。”沈渺渺煞有介事道:“十五天后我还要同他成婚,他要是不能快点好起来,谁当新郎?”
【那你也不用现在就巴巴等着吧?】
“我要等他醒了问他一些事。”沈渺渺严肃地说:“我要问问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打我太女府的脸。”
【好吧。】
系统检测了一下沈渺渺现在的状态,确实没有担心,关切等等爱一个人的表现,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的数据是没有问题的,宿主确实被封心锁爱了。
它看着沈渺渺单箭头叶陌上的那一项名为“占有欲”的数值,觉得这应该是正常的。
这确实不是爱,宿主对反派现在只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嗯,本系统没问题,宿主也没问题,数据也没问题。
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那你等吧,我去找小白,把它带过来。】系统说。
太女殿下一颔首,蓝色光幕就“嗖”的一下脱离了身体。
十分钟后,黑色玄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了屋子,然后跳上了沈渺渺的膝盖。
沈渺渺抚了抚腿上的小东西,嘲笑道:“这么久了,你还控制不了小白的身体。”
【我之前是条鱼!】系统委屈地大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白是我的天敌!我敢用自己天敌的身体,已经是勇气可嘉了好吗?】
“行,”沈渺渺安抚炸毛的系统:“等凌伏醒了,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系统先前说它总有一天也要吃到这个小世界的美食,某天小白嘴里发出系统软软甜甜的萝莉音时她是明白了。
就是“借用”一下小白的身体嘛!
小白趴在沈渺渺腿上乖乖被她撸,一边跟她聊天。
时间很快又过去一个小时。
直到下午五点了,外边的人送来了温热的粥,床上的人才有了动静。
沈渺渺本来在看折子,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唤她:“殿下。”
她“嗯”了一声,从公务里抬头,起身到床边去:“你醒了。”
“殿下……一直守着奴么?”他问她,看起来很脆弱的样子。
沈渺渺面色不改:“没有。”
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守了一天,她什么身份!怎么能为一个小小的侍君守一天呢!让他知道了那不得恃宠而骄?
男子亮晶晶的眸暗了暗,还是乖巧道:“殿下,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沈渺渺就把手边准备了很久的温水给他递过去。
她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能醒,从坐到这儿开始就一直备着,等快凉了就自己喝掉,喝不下了就叫人撤下去换掉。
“下人准备的。”她说:“还有粥。你一会吃点。”
------题外话------
沈渺渺:我是冷酷无情的太女殿下,不能让这个小侍君发现我对他好,他会恃宠而骄的。我也不是帮他报仇,我只是见不得沈清清打我的脸。
一百零五个美人
太女殿下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端的是铁面无私。
她腿上的系统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魁首公子不介意,眸子一弯,道:“好,多谢殿下。”
沈渺渺没说话,她看着人喝了半杯水,然后又去够旁边的粥碗。
她想了想,抢先他一步端起碗,一本正经道:“我来喂你。”
凌伏诧异地看着她。
这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沈渺渺被他盯得不自在,脸色一沉就要丢了碗说你自己吃!
就听那人笑意盈盈地道:“我知道,殿下是怕奴笨手笨脚弄脏了衣服,对吗?”
沈渺渺感觉他在内涵自己,但是他确实给自己搭了台阶。
太女殿下决定不跟小郎君计较,就很坦然地顺着台阶下:“你知道就好。”
围观群众系统:【……】
好一个心口不一妇唱夫随,说的它都要信了。
“那麻烦殿下了。”魁首公子乖乖地往床边移了移,腹部的伤口被撕扯也面不改色的,太女殿下粗心的很,更是一点也没发现。
沈渺渺不是很熟练地执起小勺,舀起半勺温度刚好的白粥喂给他。
系统看不惯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带着小白一块儿跑路了。
它笃定自己的数据不会出错,宿主对反派没有再生出感情,但是它主观来看,宿主对他确实又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条鱼想不明白。
它想不明白,但是它不为难自己,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它快乐地去逮蝴蝶了。
屋里边,沈渺渺给凌伏喂好了粥,说:“你之后要换药就派人过来找我。”
“可是府里边……”
“府里边都是女大夫,你是我未婚夫,于理不合。”太女殿下很严肃。
“我会换药,在塞围的时候我给自己也能换的很好。”她解释道:“昨天夜里你伤的重。”
不然昨夜里我就亲自来了。
凌伏从她话里读出了这个意思。
他认真的看着沈渺渺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点情义或者喜爱来。
若是她不喜爱自己,她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可是他失望了。
他确确实实没从她眼睛里读出从前的一点感觉。
“你盯着孤做什么?”太女殿下皱了皱眉:“你有没有听孤说话?”
凌伏回过神来,心下失望,面上却是不显:“在听,多谢殿下。”
看来她只是履行作为一个好妻主的责任罢了。
“嗯。”沈渺渺觉得自己作为人妻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满意的走了。
“对了,”走之前她回头:“你若想去晒太阳,就让下人抱你出去。”
太女殿下喜欢晒太阳,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未婚夫也要喜欢晒太阳,她很慷慨地道:“后花园里放了两张摇摇椅,你好好养伤,顺便好好休息。”
孤最喜欢的摇摇椅可以分你一张。
看在你认真学习的份上。
“好。”他听话地应下,让太女殿下很是满意。
魁首公子原本还算和煦的面色在触到窗边落下的白鸽时沉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解下了白鸽脚边的信,看了一遍后扔到旁边的油灯里烧掉。
他在三个月之前,也就是伪装成小哑巴去塞围之前,抽了时间亲自去了骅朝一趟。
见了些人,办了些事。
将那边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之后,他从骅朝境内去了塞围。
那边传来的信上说,找到了他父皇留下来的很重要的一个东西,在临渊。
这个东西就是现在的皇帝死死咬着他们不放的原因。
当初他父皇逃亡途中将手里所有的势力分散出去,逃过了新皇的追捕,这么些年来他陆陆续续收回了一些,可最大的那股力量却是在临渊边境。
那地方是那个暴君的属地,骅朝的人轻易不敢进去,也不敢在那边有什么大动作。
所以这么多年来,那些人都在那边修养生息。
看来以后,他得找机会去临渊边境一趟。
这事儿不好办。
他与大殿下成婚后必定就要好好待在府里头了,该怎么出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罢了,这事儿横竖还没个准信,等消息再清晰一点了他再寻机会去。
凌伏唤来下人,一脸平静地让人给他拿来针线和帕子。
魁首公子的手工活还不熟练,他是没有能力给自己绣嫁衣了,但是亲自绣好盖头还是没问题的。
他想着,剩下的时间,绣好一个盖头应该没什么问题。
二殿下一听派出去的人又有去无回了,怒得又摔了一套茶具。
她生气的时候刘漓也在场,他只听见了他妻主的手下说:“人没回来。”
这四个字,他妻主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刘漓看着地上那一套价值不菲的茶具碎片,小声道:“妻主,我们家的茶具都被你摔完了。”
“……再去买!”沈清清烦躁地丢下一句话,大步走了。
刘漓闻言,抿了抿唇,让人来收拾了。
“皇夫,我觉得殿下好似不那么喜爱你了……”他身后的俾人小声说道,很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她从前都不会在您跟前发脾气的。”
“别说了。”刘漓摆了摆手,面色灰败。
下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他又何尝感受不到?
嫁过来后才发现枕边人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刘漓叹了口气,闭着眼睛说服自己,那是你自己选的,你没有理由这样。
沈清清同手下去了暗室,坐下后道:“你以后不要出现在刘漓跟前。”
“是。”
“行了,你仔细说说怎么回事。本王等了足足一夜!你们五个人拿不回来一个身娇体软的小郎君?”沈清清说着,又把自己手边的茶杯摔了:“一群废物!”
底下的人噤若寒蝉,最后暗卫头子说了一个更让沈清清火大的消息:“尸,尸体都没了。”
“没了?!”
“就是,被人收走了。”暗卫头子也很无辜,他怎么知道一个小公子能一打四?!他又没任务,昨晚早早就睡觉了啊!
沈清清已经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咬着牙憋下这口气,知道自己又要有麻烦了。
“最近给我把所有的人都收回来。”沈清清忍气吞声次数多了,竟然有些习惯,她决定最近夹起尾巴做人,不让沈渺渺有搞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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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清——一个家里茶具时常遭殃且时常无能狂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