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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佩甲     星界使徒txt下载     星界使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9 告状与失宠

    周靖北上返京,除了中途遭到一次截杀,其余时间皆一帆风顺,未生波澜。

    他回到京城,立刻惊动朝野,第一时间被皇帝召入宫中。

    皇宫,御书房。

    周靖跟着内侍走进房内,朝正在写书法的皇帝见礼。

    “贫道参见圣上。”

    “真人可算回来了,看着清减了不少。”

    皇帝赶忙放下笔,上下打量,语气亲和。

    他见御风真人毫发无损,四肢俱全,不禁松了口气,但又发现对方脸颊似乎消瘦了一些,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

    “有劳陛下挂念,贫道方能化险为夷,只可惜独木难支,无力回天。”

    周靖故意叹气。

    皇帝安抚宽慰:“真人不必妄自菲薄,你在前线施展的术法神通,朕已听闻,此战过不在你,都是卢龙川统兵无方所致。”

    周靖摇摇头:“若非贫道遭人暗害,身中剧毒,难以施展神通,也不至于让那陈封猖狂行事,大破卢统领兵马。”

    皇帝目光一闪,并不意外。

    他已经得到密探报信,得知了一些战败的内情,包括有人给御风真人下毒之事。只是这些消息大多从溃兵中得知,不好确认真假,以及是否有夸大之处。

    他第一时间召周靖进宫,除了表现重视,也是要询问亲历者第一手情报。

    皇帝心中有数,但还是摆出了一副讶异之色,问道:“是何人暗害仙师?此事有何内情?”

    “有人买通天王寨士卒,在我饭菜中下毒……”

    周靖说了一遍事情过程,摆明态度,就是来告状的。

    虽说要塑造出尘的形象,可遭到连番针对,却没有任何脾性作为,即便显得超然物外,也会过于软弱可欺。

    他早已决定,此次回来定要告状,表示不满,让群臣知晓,自己不是圣卷在身却傻乎乎不知运用的“真·世外高人”。

    “真人眼下可完全解毒了?”皇帝语气关切。

    周靖点点头:

    “贫道以法力压制,再辅以解毒丹丸,才最终祛除毒素。只是此毒勐烈,贫道虽恢复了,却像大病初愈般,身子还有些虚弱,还需滋补一些时日。”

    “真人无事便好,朕会遣御厨每日烹调大补药膳,助真人早日康复。”

    皇帝表现完关心,这才严肃道:

    “此事,寡人绝不姑息,必会查清是谁下毒暗害,还真人一个公道。”

    周靖却插嘴道:

    “关于幕后之人,贫道却有些眉目。在回程途中,贫道遇一伙蒙面人截杀,制伏刺客后,问出他们都是玉鼎教在民间豢养的门客。贫道也不知是有人嫁祸还是确有其事,索性将这些刺客一起带回京中,充当人证。”

    他根本不玩虚的,不整弯弯绕绕,直接明牌跳脸。

    皇帝一愣,眉头紧紧皱起:“此事当真?”

    “贫道绝无虚言。”

    砰!

    皇帝愤怒拍桌,震落了笔架。

    “好一群乱臣贼子,竟敢如此肆意妄为!真人放心,朕这便下令,将这些刺客打入天牢,遣大理寺审问,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看出周靖是要兴师问罪,于是表现这样的态度安抚对方,不过心里也确实是生气。

    在当初宁中君捧杀御风真人上前线时,皇帝就知道玉鼎教是在搞针对。

    但是对臣子间的明争暗斗,皇帝一般乐见其成,不这样他哪里能端坐高台当裁判。

    玉鼎教当时的心思瞒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得了周靖能生还的保证,思索过后才允许此事,后来让御风真人在司天监升官,算是敲打一下玉鼎教。

    只是,皇帝也没料到,玉鼎教不顾警告,敢做的这么出格,捧杀也就算了,连下毒暗害、刺客截杀这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想以此除掉同行对手,这着实让他恼了。

    为了这点私利,不顾剿匪大局也要害死御风真人,间接导致此次征讨功亏一篑。

    看来寡人这些年,太过纵容玉鼎教了……

    皇帝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这时,周靖沉着脸,故意道:“贫道自问在朝中并未树敌,这般针对,也不知单纯是想除掉我,还是别有用心。”

    他没有说太透,点到即止,但潜台词也表示出来了——幕后黑手要把我弄死,说不定是想阻碍我为陛下调养身体延年益寿,居心不良。

    皇帝自然听得懂,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他当然明白周靖是在借题发挥,但这番话,还是戳中了他的敏感点,忍不住猜忌起来。

    狠狠告状了一波,周靖没有继续不依不饶,转而聊起了战事的其他细节。

    听了一阵,皇帝忍不住问道:“真人,你此番与那陈封交手,对这人有何看法?”

    周靖顿了顿,摇头道:

    “宁中君说那陈封是恶蛟化形,实在是荒谬之言,贫道观之,这陈封乃肉体凡胎,只是天赋异禀,在武功一途,臻至古往今来第一人的境界,这才具备万夫不当之勇。”

    皇帝闻言,有些忧心:“武功练至化境,真能达到这种地步?”

    在他的印象里,武功是粗鄙技艺,最多独斗数十人,随着年纪增长身手还会下滑,不可能有这种力敌千军万马的水准。

    周靖顿了顿,道:“贫道也不甚清楚,但这陈封既然能超过世间绝大多数武人,必有其独到之处,贫道凭借仙人所授神通,能与之分庭抗礼已属不易,也不知这世上可还有人能与之匹敌。”

    皇帝脸色变幻,沉吟不语。

    过了一阵,他才开口,缓缓道:

    “卢龙川大败,那陈封却不可不管,朝廷已决定发兵征讨,庞枢密点名要你出征,去牵制那陈封,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经过这一役,御风真人已证实了战斗力,足以匹敌陈封,所以皇帝也不像上次一样那么担心了。

    而且本次是朝廷亲自出兵,他顾忌陈封的勇武,生怕朝廷大军步上后尘,所以不禁动了再让真人出征的心思。

    毕竟目前而言,这世上只有御风真人有打平陈封的战绩,他不得不继续倚重。

    周靖一愣,随即故作坦然道:“贫道此次中毒,有损道行,本需休养一年半载,但陛下有令,贫道也自然遵从。”

    此行展现了战斗力,被朝廷视作应对陈封的重要武器,日后再派自己出征,这都在周靖的预料之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才刚回来,忽然又要出门,心里不太乐意,不过还是表态,只要皇帝派他出征,那他也不抗命。

    毕竟皇帝主动要往军队里安插敌方内奸,他怎么可能介意。

    但是皇帝却踌躇起来,摇头道:“是寡人心急了,真人且好好养伤,此事再议吧。”

    顿了顿,他语气放缓,开口道:

    “你立下汗马功劳,朕自当论功行赏,关于刺客之事,朕也会着人严查,真人且先回去休憩吧。”

    “谢圣上隆恩。”

    周靖客套行礼,心中盘算。

    他不确定皇帝会怎么惩治玉鼎教,但念及皇帝修建天子之观的行为需要玉鼎教的理论支持,所以惩处大概率会有所保留,不会直接弄死宁中君这帮人。

    不过也无所谓,自己来告状只是顺手一招,反击还是要用到陈封。

    暴力解决最直接,玉鼎教在朝中混得再好又怎么样,咱直接去把山门给你拔了,以后建一次砸一次。

    陈封的理由也有啊……你玉鼎教掌教公然宣称爷是一头恶蛟,这么抹黑我,搞你算是师出有名吧?

    ……

    司天监内。

    宁中君面沉如水,尹南面色惊惶。

    “那灵风子竟然生还,这可不妙了……掌教,我们该如何行事?”

    尹南语气焦急。

    宁中君并不作答,脸色越发阴沉,暗自恼怒手下人办事不利。

    连出了几道杀招,都没能弄死这灵风子,还让他带着情报回来了,这对玉鼎教而言是一个不能更坏的坏消息。

    宁中君此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在天子脚下,他根本不敢继续出格行事。

    就算现在后悔派人去暗害灵风子,也只是发觉事情没办成的马后炮。

    如果再来一次,宁中君还是会想方设法除掉这个争宠的同行。

    ‘不知灵风子知道了多少内幕……’

    宁中君心里不禁浮现懊悔、惶恐、不安等情绪,一切都源于不确定灵风子是否知晓了幕后黑手,以及这人会透露多少情报给皇帝。

    可他即便再忧虑,眼下也只能等待结果。

    就在这时,手下人通报,一位宫廷内侍到来,带了皇上口谕。

    宁中君和尹南赶紧接见,带着一干部下,去司天监门口迎接。

    这内侍老神在在打量着两人,皮笑肉不笑,道:

    “圣上有谕,司天监有观察天时之责,重任在肩,宁监正,陛下念你公务繁忙,往后不必每日上朝了,由司天监少监神霄风灵真人替你朝觐吧。”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呼吸为之一滞,面露惊愕之色。

    司天监其实本来就没有每天上朝的必要,因为皇帝青睐,宁中君才一直有日常朝觐的资格。

    如今皇帝收回他的权力,反手送给御风真人,信号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赫然便是失宠的征兆!

    宁中君眼前一黑,咬牙挺住:“谢陛下体恤!”

    ……

    另一边,卢龙川一行人走进城门,个个都是风尘仆仆之色。

    “此番回京,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卢龙川脸色萧索,意兴阑珊。

    他自从遭到众叛亲离,被陈封放下山后,便一直是这副消沉的模样,身边只剩下孙荣等十多个铁杆招安派的老兄弟。

    因为天王寨溃兵太多,没有全被俘虏,所以卢龙川等人在路上,慢慢收拢了一部分败兵,重新拉起了一支三五千人的队伍,是当前仅剩的兵马,留在京郊大营待命。

    和巅峰时相比,规模无疑是大幅缩水了,连一些稍大点的山头都比不过,哪里还有以前纵横北地的风光。

    每每想起陈封撬走一群头领,使得天王寨基业只剩大猫小狗两三只,卢龙川便悲从中来,心灰意冷。

    孙荣叹气,缓缓道:“我等为朝廷剿匪,拼光了家业,朝廷多半还要治我们的罪,唉,只希望陛下网开一面,让我们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此番失了兵马,我们在秦相那里多半成弃子了,幸好路上听闻真人无事,已然回京,我等该去攀附真人,或可留得退路。”

    他们走投无路,只能硬着头皮回京,作为受招安的表率,若是再度落草只有死路一条,而战败虽有罪责,可总还有些转机。

    在孙荣看来,没了家底,便成无牙的老虎……可也未尝不是一条退路。

    如果真人愿意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那就更稳了。

    孙荣很清楚,此战虽败,可御风真人有功无过,而且神通如此惊世骇俗,日后必成朝廷供奉的重要人物。

    而大家这一次并肩作战,至少有几分同袍之谊,他们未尝不能以此抱住真人的大腿,为自身在朝中换一个靠山。

    反正大伙儿只能在朝廷鹰犬的路上走到黑,那还不如做真人门下走狗。

    以真人的性子,大家既有交情,那收下他们的几率不低。

    只是……

    孙荣看着卢龙川郁郁寡欢、行尸走肉般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经历了一连串打击,被陈封彻底比下去,他不确定自家老大还能不能振作起来。

    要是不能的话……那也别怪兄弟跳船了。

    孙荣目光微闪。

    他一直支持招安,其实用意很简单,他的目标就是想要做官。

    孙荣觉得,卢龙川已没了天王寨的基业,继续投效,给他走仕途带来的助力不大了。

    虽说自身也是被招安的,身上有天王寨的烙印,可不一定要始终局限于这个身份,一直跟着过去的老大混。

    过去无数成功招安的绿林前辈们,已经用他们的例子说明了,只要在朝堂上找准靠山与伯乐,是可以跳出这个身份平步青云的。

    孙荣觉得自己也一样,未必不可另谋出路,甩开卢龙川和天王寨这一个烂摊子,在朝堂上换一条发展路线。

    而御风真人,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合适的对象,也是当前为数不多的选择。

    70

250 求情与冤种

    神霄冲灵观内。

    周靖品着茶,正和前来拜访的秦松随意闲聊,气氛松快。

    “真人此地,闹中取静,甚是清幽,当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秦松吹着茶沫,微笑攀谈。

    “秦相若有兴致,日后多来便是。”

    周靖随口回应。

    他和秦松交情不深,但今日秦松上门礼貌拜访,话语间多有恭维,打算拉近关系。

    自从回京面圣之后,自己便得了一大堆封赏,实的虚的都有,头上又多出了新的赐号,皇帝变着花样给他起名号。

    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了日日上朝的资格,而宁中君则失去这份特权。

    朝堂上的大小官员,都是心思敏捷、消息灵通之辈,这个变化的含义,他们自然清楚。

    同时,御风真人本次展现出来的本领,好似天人下凡,群臣都是敬畏有加。

    而且有陈封威胁在外,真人未来多半会成为朝廷不可或缺的重要供奉,京中权贵不敢再将他当作得到宠信的寻常道人。

    于是,前来造访巴结的官员络绎不绝,心知御风真人此次立功,得皇上垂青,未来自是前途无量。

    道观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周靖却没有借着立功的势头到处拓展人脉,而是以养伤为由,谢绝大多数人造访,只偶尔见一些朝中重臣。

    秦松便是其中之一……他虽贵为右相,可也坐不住,巴巴前来搞好关系。

    其余时间,周靖一直待在道观里闭门不出,修习术法,调教弟子,做出一副不居功自傲、不恃宠而骄的样子。

    如今自身是京中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又得了进一步的圣卷,过犹不及,还是避一避风头为好。

    关于玉鼎教的罪证,周靖没有继续插手,找皇帝告完状,并移交刺客给了大理寺后,便没有再管这件事。

    毕竟在皇帝心里,玉鼎教还是有地位的,一棒子打死不太可能,但为了平息自己的不满,也八成会让宁中君一行人吃不了兜着走,展现个态度。

    就在两人随意聊天之时,一位弟子敲门进来,在周靖耳畔说话。

    周靖听了,眉头一挑,忽然笑道:

    “卢统领命大福大,贫道大感欣慰。”

    随即,他转头看向秦松,道:

    “卢龙川兵败回京,没成想直接来找我,我记得他是受了秦相帮助,才得以被朝廷招安,既然都是熟人,不如请他进来叙话,秦相意下如何?”

    秦松目光一眯,不露声色,笑呵呵道:“客随主便。”

    周靖点点头,对弟子道:“去请卢统领他们进来吧。”

    弟子领命下去。

    没过一会,风尘仆仆的卢龙川等人,便走进了屋子内。

    众人看清场面,顿时一愣,没想到秦松也在这里。

    孙荣扯了扯卢龙川,赶紧上前见礼:

    “见过真人,见过秦相。”

    其余人赶忙效彷。

    周靖坦然受之,接着笑道:

    “湖阳一别,贫道还以为卢统领、孙军师都失陷在了贼人手中,现在看来,吉人自有天相。”

    闻言,卢龙川脸色一暗。

    孙荣赶忙接过话头,露出一副惭愧之色:

    “好教真人、秦相知晓,当日大败后,我们带着溃兵逃亡,还是被贼人擒住,差一点便命丧黄泉。只是那匪首陈封念及往日曾欠了我家大哥一个人情,放我们下山,说只饶这一回,但贼人却扣留了许多兄弟做人质,我们无可奈何,只能先行回京述职。”

    他没有隐瞒被陈封抓了又放走的情况,虽然此事会成为污点,但瞒不住。

    日后那些投靠陈封的老兄弟在战场上和朝廷放对,反而会牵连他们,所以这番狼狈遭遇就算会被人诟病,也须提前做个分割。

    ——当然,考虑这么长远,前提是这次回京能保住性命,否则都是无用功。

    “原来如此……唉,你们能在陈封手里逃得一命,已属不易了。”

    周靖脸上浮现七分的同情,三分的惋惜,演技浑然天成,好像这事儿跟他没有半点责任一样。

    秦松吹着茶沫,状似随意开口:“尔等统兵大败,回了京城,怎地不去枢密院述职,却来了这里啊?”

    孙荣闻言,吓得后背冷汗直冒。

    他们本来的靠山就是秦松,此行是为了攀附御风真人而来,有改换门庭的嫌疑,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件事当然要避开原主来做,但之前他不知道秦松在此,登时心凉了半截。

    周靖却适时开口,笑道:“呵呵,想必是卢统领挂念我这位同袍,先来找我叙话,告知他们还活着的好消息吧。”

    “倒是合乎情理。”

    秦松点点头,脸上挂笑,心里怎么想,却谁也不知道。

    他放下茶碗,慢悠悠起身,朝周靖道:

    “老朽尚有公务在身,下次再来拜访真人。”

    “秦相慢走。”

    周靖也给面子,起身相送,孙荣一行人也赶忙陪着。

    待送走了秦松,周靖与这群人又回到屋子里。

    没了外人,他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收敛笑容,澹澹问道:

    “卢统领,你统兵大败,此罪难逃,必遭圣上问责。若非你治军不严,士卒遭人买通,贫道也不会被人下毒,此战未必不能胜之……你们回京后不去述职,却来我这里,可是有求于贫道?”

    孙荣赶紧拉着卢龙川行大礼,语气激动恳切,也顾不上再忧虑秦松的想法了,道:

    “不敢相瞒真人,眼下只有真人能救我们一命,还望真人看在我等同袍之谊的情面上,救我们一命。”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述职,自然是为了暗中走门路,借御风真人的面子越过枢密院,直接去面圣,只有说服皇帝,才能得个从轻发落。

    不然直接公事公办,以他们被招安的身份,多半直接被控制住,没有运作空间,下场十死无生,所以回京后才顾不上其他,直接冒险来找真人。

    周靖皱眉,故意道:“贫道只是司天监少监,没资格插手军政大事,如何救尔等?”

    “真人本领通天,地位超然,深受陛下信赖,此战我们逃不了战败之责,我们不敢劳烦真人太多,只求一线生机,想亲自面见圣上解释此战功过,还请真人为我等美言几句……”

    孙荣连连作揖,面露乞求。

    周靖面不改色,缓缓道:“卢统领、孙军师,我们虽有同袍之实,但贫道并非行伍之人,此战已竭尽所能,兵败非我之责,而是尔等统兵无方所致,贫道为何要为你们开脱?”

    孙荣一咬牙,直接下跪表态。

    “只要真人救我们一命,我们愿投身真人门下,无论真人有何吩咐,我们都绝不推辞!”

    卢龙川浑浑噩噩,也一起跪下了,其他人赶忙效彷。

    他们连皇帝都能跪,现在跪一个能救他们性命,而且本事通天的世外高人,自然没有任何犹豫和芥蒂。

    周靖目光一闪,故意沉吟一阵,才慢悠悠道:

    “既然你们如此诚心,罢了,贫道便帮你们一个忙,只是尔等功过,仍由圣上定夺,若是圣上要判你们死罪,贫道也爱莫能助。”

    “多谢真人救命之恩!”

    孙荣等人大喜,赶紧叩首行礼。

    虽然命运仍然掌握在皇帝手里,但眼下至少有一丝转机了。

    周靖看着行大礼的一行人,眼神微妙。

    没想到,这群家伙,最后还是投奔了“自己”。

    看他们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印贼作父还蒙在鼓里。

    收下这些人,一时倒没什么用处,但周靖也不确定以后会不会有用,反正只是举手之劳,便下一步闲棋好了。

    ……

    由周靖出面通报,卢龙川一行人得以入宫面圣。

    皇帝发了雷霆之怒,当面怒斥卢龙川无能,卢龙川等人不敢反驳,连连告罪,深刻检讨,并且如实相告战事前因后果。

    卢龙川将兵败的罪责甩到了内鬼头上,其中他最愤恨的便是项天杰,说此人暗中通敌,离间内部,他们难以力挽狂澜,这才导致大败亏输。

    此战本就有内鬼活动的迹象,眼下卢龙川把这个锅全都甩到了项天杰头上,自不会有人再怀疑是别人。

    因为有周靖在旁美言,皇帝最终决定,留着卢龙川一行人戴罪立功。

    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贬官是肯定的,以前招安时承诺的什么镇抚使、节度使,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卢龙川等人不敢要求再多,纷纷谢恩。

    虽然是为了朝廷拼光家底,可只要能保住一条性命,他们就感到侥幸了,心里是万万不敢再愤恨朝廷卸磨杀驴的。

    第二日上朝时,皇帝宣卢龙川一行人进殿,怒斥一通后,公布了处置结果,没有处决卢龙川一行人。

    文武百官消息灵通,都知卢龙川昨日去找了御风真人,心里明白定是御风真人在其中发力,才让卢龙川一行人得了高举轻放的处分。

    群臣不禁再度拔高御风真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对一旁的御风真人越发敬畏。

    如今,玉鼎教摆明正在失势,这御风真人作为同行,必能进一步上位。

    秦松没有从中作梗,虽然这群人主动改换门庭,让他很是不满,可他不想因此与御风真人产生嫌隙,所以便坐视不管了。

    反正对他而言,卢龙川失去了十多万兵马,已没了利用价值,成了无用的弃子……如果能废物利用,让他们作为媒介,加深自己与御风真人的交情,那也是不错的。

    接下来的日子,周靖没有再管朝堂上的变化,每天照时上朝发呆,然后回家“闭关养伤”,过得相当规律。

    玉鼎教的问题还在自然发酵,自己还没穿梭到陈封身上,不到拆迁的时候,而卢龙川一行人保住一命,还有很多关于此战的后续手尾要述职,暂时都不用他做什么。

    朝廷这边没有闲着,在大肆调集兵马,准备正式发兵征讨湖阳陈封。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

    这一日,周靖在观内考较弟子武艺,突然有知客门童匆匆跑来。

    “外面有三人,自称马震、黄平、宇文彦,想要求见师尊。”

    周靖眉头一挑。

    这三人,貌似是本次朝廷出兵,钦定的统兵大将。

    此番来找我,多半是像上次的卢龙川一样,来请自己出山相助的吧?

    “那便见一见吧。”

    周靖嘴角勾起弧度,心中暗笑。

    下一位冤种,出现了。

    70

251 起事

    周靖回到屋子里,没多久,知客门童便带着三人入内。

    “见过真人。”三人纷纷作揖,态度敬重。

    “不必多礼。”

    周靖随意回了一句,仔细打量三人。

    这三名朝廷武官,皆是身材高大,筋骨雄健之辈,都处在壮年,此刻未身披盔甲,而是穿着常服。

    为首的白衣人是朝廷钦点的统帅马震,他身后是另外两位辅左的大将,穿绿袍的是黄平,穿蓝袍的是宇文彦。

    此次朝廷发兵征讨,不容有失,这三人能被庞枢密举荐,自然都有真本事,但他们本身是勋贵后人,公侯之家,同样也算关系户。

    三人自我介绍了几句,随即在周靖的邀请下落座。

    “圣上钦点我三人统兵剿匪,此番冒昧拜会真人,想必真人知我等来意。”

    马震不苟言笑,沉声开口。

    周靖颔首,澹然道:“若贫道所猜不错,马将军是来请我随军出征的吧?”

    “正是如此。”马震肃然抱拳:“匪首陈封武勇过人,还望真人助我一臂之力,你我食君之禄,正该为君分忧,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

    “马将军忧国忧民,真乃忠臣良将,实是朝廷之幸。”

    对方开口就这么政治正确,周靖无话可回,只好笑着捧了一句。

    “那不知真人意下如何?”马震问道,说话直接。

    周靖随意甩了下拂尘,语气平静:“圣上也有此意,早早与我提起,贫道虽还未康复完全,但也愿为朝廷出一份力,助你破贼。”

    马震眼神一亮,正色道:“有真人相助,此次本将必平湖阳匪乱,取下陈封首级回京献给圣上,为朝廷除掉一贼,让天下人看看贼寇逆党的下场,也为真人出一口气。”

    加油,我看好你。

    周靖笑而不语。

    开门见山敲定了意向,一行人便闲聊起来,拉近关系,互相熟悉。

    周靖对三人有了简单的了解,马震常年统兵,是个古板严肃的性子,习惯了军中说一不二,透露出一股令人下意识不敢亲近的威严,但在自己面前有所收敛。

    而黄平是个闷葫芦,三句话蹦不出一个屁来。而宇文彦则油滑一些,说话常常腻缝儿,喜欢捧着人。

    周靖在三人身上发现共同点,那就是性格虽异,谈吐间却或多或少都有世家子的优越傲慢。

    不过这份傲慢也分人,面对自己这样的人物,他们自然控制性子,不会刻意表露。

    周靖再次重申自己的规矩,不多造杀孽,以及要当个能聆听机要的名誉参军,马震满口答应下来。

    完成此行的目标后,马震三人起身告辞,心满意足离去。

    周靖喝了一口茶,目送三人背影走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三个意气风发的朝廷武将,在他看来就是三个即将羊入虎口的受害者,陈封揭竿而起的祭品。

    ……

    在天王寨大败的影响还未消除之际,朝廷便抽调各地精兵征讨陈封,号称四十万大军,从数路开拔湖阳,再度引起天下震动。

    如今的绿林,真正能称作霸主的,只剩湖阳陈封,其余各地的豪强大寇远不及之,龙王寨已成绿林扛鼎之势力,牵扯八方目光。

    随着朝廷兵马不断集结,一步步靠近湖阳,乡野民夫四散逃难,豪绅权贵入城避灾,越来越多人关注局势进展,民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朝廷亲自发兵,定然势如破竹,轻易剿灭匪寇。有人说,陈封战无不胜,此次与过去不会有半分差别。

    得知朝廷来袭,龙王寨同样也开始紧急筹备应战。

    时至兴和十四年,夏秋更迭之际。

    湖阳,岳山湖,龙王寨。

    乌云盖顶,西风烈。

    万军排开阵列,无论头领还是兵卒,所有目光都齐齐望着高台之上的陈封。

    大寨主陈封亲自的吩咐,今日要誓师讲话,宣告全军。

    周靖站在高台上,环视着数不胜数的脸庞。

    他已然回归了一次,切换穿梭目标,如今上了陈封的身子,亲自操控,为的便是做一件大事,正式向世间宣告揭竿而起。

    周靖本来还想再让龙王寨休养一段时间,磨合新归降的俘虏们,但朝廷直接派大军来袭,趁虚而入,休养是没时间了。

    既然朝廷杀心如此坚定,全寨同仇敌忾之下,正可以当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反正己方若是败了,大家必死无疑,若是胜了,朝廷死伤惨重,颜面尽失,在一般人看来,不会再有丝毫和解的机会……干脆趁此机会公然造反,完全对立,大举起事,以振士气。

    场中安静肃杀,只有西风卷旗的猎猎之声。

    周靖深吸一口气,运转气力放大声响,朗声开口:

    “朝廷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亡我之心不死,今,发兵四十万征剿我等,号称天命正统,要歼灭我们这群暴民逆党,我等岂能束手待毙?”

    周靖说了个开场白,观察众人表情,发觉紧张、愤怒皆有。

    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世道不公,朝堂之上尽是损公肥私、蝇营狗苟的奸臣狗官,嘴上讲着为民请命,实则用苛捐杂税吸食民血、搜刮民脂,皆用作穷奢极欲。

    我知兄弟们大多是贫苦人家出身,一年劳作,所得不过微薄,难以存粮,遇上灾年,家破人亡只在旦夕之间。你们的劳作之果,大多化作达官显贵、地主豪强的身上锦衣、桌上玉食,而你们仍旧只能吃着糠咽菜、穿着褴褛衣,继续祈祷着来年是个能活下去的好年景。

    可过去几年处处灾情,赈灾款一次又一次遭奸臣侵吞,最终酿成流民四起,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但王公贵族可有多看一眼?有高墙阻隔、朱门遮蔽,他们何时管过你们的死活?便在灾年之中,他们府上,哪日不是华灯结彩、歌舞升平?”

    这一番话在雄浑气力的加持下,席卷全场。

    在场的兵卒不计其数,多是穷苦出身,听到这番话,不禁想起往日做顺民时对大人物们小心翼翼的一幕幕,胸膛逐渐起伏。

    周靖目光扫过一个个兵卒,沉声道:

    “这群权贵奸臣、恶霸豪绅,犹如跗骨之虫,趴在大好河山之上,食万民之髓,得窃国之利,还自诩高人一等,凌驾我等草民之上,代代掌权握势,对我们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这鸟世道,千百年来都是这般不公平……可为何会这样?人人都是一个脑袋,流着一样的血,凭什么他们可以代代享福,而我们这帮泥腿子,就只能代代挣扎生存?”

    万军无人应答,只是咬着牙,绷紧腮帮子,直勾勾看着他。

    周靖吐出一口气,道:

    “即便有朝一日沃土千里,亩产翻数十倍,你们劳作所得,仍只能留下极少之数,收成再多,能不能过上舒心日子,照样是达官显贵说了算,说你要上交多少,你交不足数,便按律降下罪责。逆来顺受者只能妄想天降好处,不拿起刀枪,永世都是受欺压之辈,不教他们知晓匹夫一怒能血溅五步,他们永远不会对你们正眼相待……可光靠我一人除恶讨奸,又能杀几个?

    而今,朝廷要对我等杀之而后快,既已水火不容,那便反了他娘的!管他什么王公贵族,大家都只有一个脑袋,他们要我们死,我们也不让他们活!欺压你们的权贵豪绅,享足了世代的福分,此刻不报此世仇,更待何时!”

    周靖越说越大声,最后犹如霹雳雷震,音浪横扫全军,振臂高呼:

    “挟天欺民,自居王侯,人补均平,权贵当诛!杀杀杀!杀他个内库烧作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杀杀杀——”

    下一刻,万军怒吼,撼动云霄。

    郭海深等人听得心潮澎湃,只觉一腔愤满郁积在胸,同样举手暴喝。

    一时间,音浪好似滚雷阵阵。

    噼啪!

    同一时间,乌云中闪过雷光。

    紧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逐渐化作滂沱暴雨。

    周靖高举手臂,咆孝高呼:

    “众将士听令,随我起事!”

    “起事!!”

    哗啦啦——

    无数兵卒高喊着,齐刷刷举起兵器。

    这时,轰隆一声,一道惊雷撕裂阴沉的天际。

    惨白的雷光,照亮了数以万计指向天际的刀枪剑戟,以及立于军阵高台上高举手臂的乱发魁梧身影。

    刹那生灭的闪电,像是将这一幕定格,变成镌刻在时光中的画卷。

    ——《大夏史》:

    【兴和十四年,“武祖”陈封聚众数十万,于湖阳岳山湖起义,史称陈封之乱。】

    70

252 乱世将起

    往日里,龙王寨盘踞湖阳,虽似谋逆,但名义上仍是一群绿林匪寇。

    如今,陈封公然宣言造反,揭竿而起,顿时引得天下人震惊,朝廷震怒。

    大夏立国一百八十余载,发生过许多次匪乱,可真正喊出起义造反口号的寥寥无几,基本都被迅速镇压。

    而陈封是这些年来唯一公然造反之人,身份性质立马变了,不再是匪寇,而是一帮反贼。

    这般行径掀起轩然大波,搅得人心浮动,在一些人看来,这正是代表国祚正统的大夏王朝,开始丧失对民间掌控力的迹象。

    民间有识之士忧心忡忡,都觉江山风雨飘摇,若朝廷此番能迅速扑灭陈封,天下尚能稳定,如果朝廷元气大伤甚至反被击败,那结果怕是各地群起响应,乱世将至。

    而那陈封出世以来,战绩彪炳,实在难以让人对朝廷此番剿贼生出信心。

    若大夏失其鹿,有心者必共逐之!

    在天下动荡变局之际,各地豪绅不得不早做筹备,耗费家财,暗地里招兵买马,寻求自保之力。

    家业再阔,若无刀兵守护,也不过是别人的粮仓。

    而一些野心勃勃之辈见世道生变,也开始生出别样的心思。

    陈封反,我亦可反。

    不过,在此次朝廷征讨尘埃落定前,各路野心之辈也不敢贸然效彷行事,只是默默观望筹备。

    ……

    湖阳,龙王寨,议事厅。

    各头领齐聚一堂,正在商讨如何迎击朝廷大军。

    揭竿而起已无退路,众人如今都是斗志昂扬,积极建言献策。

    周靖坐在主位,一边听着众人讨论,一边浏览着面板。

    不久前自己公然造反,面板便刷出了许多消息,他这些日子已经确认许多遍了。

    [触发成就【反贼逆党】!]

    [获得6000星界点,10信息态粒子]

    [触发成就【统领万军】!]

    [获得5000星界点,【资质提升-统率(中)】x1]

    [触发成就【万人敌】!]

    [获得4000星界点,【资质提升-全面(小)】x1]

    [生涯目标【造反起义】已完成]

    [获得50信息态粒子]

    [生涯目标【替天行道】已完成]

    [获得40信息态粒子]

    [当前使徒恒定进度:567/240]

    这次揭竿而起,直接完成了两个人生目标,加上早已完成的【啸聚山林】,五个目标已去其三。

    ‘陈封的生涯目标只剩两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相对简单些,只要成为割据一方的大势力,等击退朝廷大军,正式拿下湖阳,应该就达标了。至于最难的那个目标,还得慢慢来,不知道能不能搞定……’

    周靖看着面板,暗自沉吟。

    主世界接驳,大概就是这一两年内的事,在探索者降临后,局势横生变数,不好说如何发展,【天街踏尽公卿骨】的目标过于酷烈,无法确定探索者是否会插一手,到时还需见机行事。

    他摇摇头,关掉面板。

    这时,众人的商议暂且告一段落,各头领纷纷看向周靖。

    “寨主,你怎么看?”杜迎开口问道。

    周靖定了定神,沉声道:

    “如今朝廷大军未至,除了建造工事以外,还需补充物资。既然我等已经起事,不必再顾忌朝廷颜面,在敌军到来之前,由我亲率兵马攻打湖阳各地州府,搜刮官仓、军械库,用以强军,顺便分润些粮草救济百姓。”

    “有寨主出马,此计可行。”

    杜迎点头,没有异议。

    湖阳本地的官兵早就折损了七七八八,基本没有一战之力,龙王寨此前一直没有攻打各州府,只是还不到时候而已,实际将这些城池视作囊中之物。

    现在公然造反,这些肥羊自然要开宰了。

    有陈封这样勇冠三军的勐将带队,打破州府轻而易举,甚至未必有官兵敢反抗,完全可以打个时间差,在朝廷剿匪大军压境之前,先行发育一波。

    周靖随口继续道:

    “朝廷大军,人多势众,又有精锐武备,可在我眼里不足为惧,待击退敌军之后,咱们便割据湖阳,以此为基,坐地据守,而我则亲率部分兵马出征周遭地界,攻打州府,席卷天下。”

    他的战略很简单,先正式拿下湖阳作为根据地,让大部队当坐寇发育,然后自己再采用流寇打法,带着兵马一直在外南征北战,长期不归。

    一般人做流寇,风险大,只要碰壁,就容易一蹶不振,但这种战法却正好能发挥自身优势。

    自身超凡脱俗的强悍武力能保证一路战无不克,攻打州府轻而易举,当个流寇最具威胁,能让天下权贵人人自危……毕竟陈封最终的生涯目标是除掉天下世家门阀,需要辗转各地除掉目标,不能待在一地。

    这样的打法有许多弊病,不利于逐鹿天下,但陈封的路线不是为了争霸而来,即便群雄并起,自家在乱世之中的定位,也有别于旁人,或许是唯一一支不接受任何豪绅贵族投效的“孤军”。

    所以他要留条后路,有块自给自足的根据地,便是安排大部队据守湖阳大本营,将这里经营成铁桶一片。

    这样一来,即便湖阳没有自己坐镇,旁人也无法轻易攻下,而自身亲率流寇部队在外又形成牵制,遥相呼应,难以破解。

    ……

    接下来一段日子,龙王寨四处出兵,攻打湖阳各州府,完全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不少官员早防着这一天了,听闻龙王寨来攻,立即卷了家小细软,二话不说弃城而逃。

    守城官兵更是毫无战意,大多直接开门投降。

    没有花费太多功夫,龙王寨便拿下一座座城池。

    周靖特意下了命令,约束部众,不得冒犯骚扰百姓,效果显着。

    毕竟龙王寨大多是湖阳当地之人,沾亲带故的,自然有所收敛。

    而且他不同于一般寨主,惊世骇俗的武力带来极高的威望,地位稳定无比,近乎信仰支柱,对手下士卒掌控力非凡,没人敢轻易违背将令。

    虽达不到对百姓秋毫无犯的程度,最多算是相安无事,但在当下这个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时代,已是殊为难得。

    另外,因为龙王寨在湖阳颇得民心,又不侵犯民众,还开官仓救济,散财于民,是以每次攻破州府,都有不少百姓欢呼雀跃,颇有种喜迎王师的场面。

    连续破了多个府城,龙王寨搜刮官府储备,搬运大量军械、粮草回山,随后便停了攻打州府的行径,严肃整军备战。

    没多久,号称四十万兵马的朝廷大军,从数路进军,踏入湖阳地界。

    一时间,大军压境,犹如浓重的阴云,笼罩在湖阳上空。

    ……

    某座山上。

    一个白发麻衣的老者,站在悬崖旁,眺望着天边变幻莫测的流云。

    在他身后,是两个身材雄健的年轻男子,一人穿着白袍,一人穿着黑袍,俱是英武不凡之辈。

    “师父,您喊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白袍男开口询问。

    老者头也不回,澹澹开口:

    “仲儿,狄儿,你们从小随我学艺,已有十三载,平日里一直喊着要下山,而今陈封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必将掀起乱世,正是风云际会建功立业之时,你们可出师了,辅左明君也好,逐鹿天下也罢,随心而动便是。”

    闻言,两个年轻男子脸色微微一变。

    白袍青年脸上浮现忧虑之色,黑袍青年则是眼中闪过一抹跃跃欲试的精光。

    老者没有回头看两人的脸色,只是抬头看着云彩,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啊……”

    70

卡文调整

    接下去是剧情新阶段,主世界探索者也快上线了,梳理下后续,调整一日

253 破贼之策

    兴和十四年,秋。

    朝廷四十万大军分数路踏入湖阳,其中三军主帅为濮州防御使马震,统率一路主力部队,另外几路兵马皆由朝廷抽调的精锐将领统兵,不是镇抚使,便是都统制,各个身居要职,一同配合马震。

    一入湖阳,朝廷各路兵马便占州据县,把守要道关隘,互成掎角之势,牵扯战线,形成宽泛的封锁圈,与龙王寨各处水寨关隘对峙,并未急功冒进立刻攻打。

    为了避免彻底封锁,龙王寨不好固守本寨,自然分兵据守各处,见状也暂时按兵不动,各部不主动出击。

    唯有穿梭至陈封的周靖亲率一支兵马,走水路出动,趁对方立足未稳之际,直奔主力军其中一处要塞,打算叫阵一波看看形势。

    水路行军颇快,路上只有小股敌军封锁,周靖轻松便突击而过,顺利抵达目的地,于一处临湖的要塞,与朝廷主力部队碰面。

    要塞周遭的水面上,朝廷水师战船连绵,各种战船不一而足,形成一支支编队,把守着要塞周边水道。

    虽然龙王寨也有精锐水师,可在工艺上,还是朝廷的战船质量更高一筹,且数目也更为庞大。

    可以看出,此次剿匪朝廷确实是下了血本,支持力度根本不是卢龙川那次可以比的。

    因为要塞周边敌船众多,周靖没有号令麾下部队攻击,而是隔着水面对峙,运足目力遥望要塞的城楼。

    要塞的城楼上,绣着“马”字的军旗飘扬。

    很快,他在城楼上看到一群披盔戴甲的将领现身,为首之人正是马震,同样在远远观察这边。

    而目前处于放置状态的“灵风子”比尔,则跟在马震一旁。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周靖喃喃自语。

    数月前卢龙川来袭,他们也是隔着湖面叫阵,虽不在同一处关隘,但场面颇为相似,自己在水上,对方在城楼。

    不同之处在于,自己换了个上身对象。

    周靖定了定神,运起内劲,大笑道:

    “上次你们朝廷来征讨,落得个大败亏输全军覆没的下场,那卢龙川像条丧家之犬,被老子们追得满地跑,才过了这么点时间,朝廷又派你们这些憨货来送死,莫非是嫌爷爷们杀得不够快吗?!”

    话音落下,龙王寨众多儿郎纷纷笑了起来,士气高涨。

    马震一脸严肃,义正辞严喝道:

    “逆贼乱党,休要猖狂!陈封,国有国法,你公然谋逆造反,罪不容赦,今朝廷降下天兵荡寇,定教尔等灰飞烟灭。”

    周靖凝目看着他,明知故问道:“你便是此次朝廷派来的统帅?报上名来!”

    “本帅乃圣上钦点三军主帅,益国公后人马震。”

    “原来是开国将军之后,公侯之家的世家子……嘿,正好,便拿你的人头,为我等起事祭旗。”

    周靖大声喊话。

    马震不为所动,沉声道:“对你这等贼寇多说无益,有本事你来便是,若能胜了本帅,算你本事。”

    互相打了两句嘴炮,周靖便停下了话头,从身边小卒的手上接过一杆长矛,故技重施,船头掷矛。

    刷!

    长矛破空横掠,直奔城楼而去,发出凄厉尖啸之声。

    马震面不改色,从容往旁边横移几步,这一矛便穿过他原本站定的位置,深深钉入门楼之中,颤动不止。

    “不愧是武撼天下的高手,臂力着实不俗。”

    马震眼皮子也不眨一下,随口点评,毫无惧色。

    周靖眯了眯眼,暗暗点头。

    这人的气量胆魄,都比卢龙川强,是个厉害人物。

    朝廷毕竟是正统,底蕴丰厚,得天下英才投效,旗下总是有真人才的,水准远高于一般的绿林豪强。

    因为马震旁边有灵风子,周靖也没继续掷矛,目光移过去,挑眉道:

    “灵风子!前段时间,你我斗了十几场,甚是痛快,可惜你最后不战而别,我听天王寨的人说,你是遭朝廷中人下毒暗害,这才不得不退走,怎地,你如今还要为朝廷效力?”

    灵风子微微一笑,也不言语辩解。

    倒是马震代为开口,朗声道:“陈贼,真人一心为圣上分忧,忠义无双,岂是你能调侃的?”

    周靖不理他,继续大声道:“你我还未分出个胜负,今日可要亲近一下?”

    灵风子闻言,正欲迈步飞下城墙。

    这时,马震却按住了灵风子,肃然道:

    “真人不必搭理此獠,他若是冲阵,再出手对付也不迟,若是他就此退去,就不要管了,免得震动军心。”

    灵风子脚步一顿,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在他的放置模式中,周靖特意设置了方桉,让灵风子在公开场合低调行事,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便不需违逆马震的命令,只要默默搜集军议内容,再暗中传递便是。

    周靖见状,没有坚持喊灵风子出来比斗,又叫阵了一会,便带着兵马退去。

    他此行只是来做点试探,并未打算强攻。

    “确实勇武不凡,难以除之……”

    马震眼睛眯了眯。

    他目送周靖远去,未派人追击,只是吩咐守军做好警戒防止对方杀个回马枪。

    随即,马震与灵风子回到中军大帐,叫来麾下高层将官,召开军议。

    灵风子也在一边旁听,这是早已说好的,马震并无意见。

    待人齐了,马震开口道:

    “今贼寇势大,难以剿灭,众将可有提议?”

    话音落下,同样被钦点带兵的宇文彦起身,抱拳道:

    “贼寇之强,在于三处,一是陈封勇不可当,维系军心,振奋士气,二是湖阳水网密布,贼寇掌握地利,三是贼寇常年蛊惑民心,深受湖阳乡民拥护……本将以为,若要破贼,需先从其中一处入手。”

    马震颔首同意。

    出征前,他便分析过了贼寇的优势,最为突出的就是这三点,若不是有这三个优势,龙王寨即便有十数万兵马,在他眼里不过是乌合之众。

    宇文彦顿了顿,随即笑道:

    “陈封之勇,难以匹敌,暂无法破之,可他只有一人,我等扯开战线,数路齐攻,他顶多在一路获取优势,所以暂且不用管。而对方盘踞湖阳日久,熟悉地形,不好破除,也先不论,所以要从第三处开始着手。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治理匪患更是如此,本将愿为元帅献上破贼五策。”

    马震一挑眉:“且讲便是。”

    宇文彦应了一声,收敛笑容,正色道:

    “其一是十户连坐法,湖阳当地乡民,多有从贼、助贼之举,需以连坐法互相监督,一户从贼,十户有责,互相牵连,以此暂减民间助贼之心,震慑妄图通贼的刁民。

    第二是抓来家中有人从贼的百姓,或是抓捕贼寇同乡,这些都是罪民,可谓反贼党羽,按律本该尽数杀头,不过我等并不杀之,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作战时将他们驱赶在前,迫使敌军人心惶惶,士气动摇,让贼寇束手束脚。若贼人不管不顾大行杀伐,便会内部不稳,埋下隐患,也会丧失在湖阳当地民心。

    三是安民,对顺民采取怀柔之策,暂且发放土地,以利安抚之,甚至对于一部分罪民也可暂时赦免,让他们前去游说已从贼的亲戚或同乡,以此动摇民心,使更多人知晓做顺民有好处可得,从贼则弊大于利。

    四是分化民意,湖阳一地,村庄县城星罗棋布,因为陈封暴行,豪绅大多出逃,无人管理,我等可暂时提拔一些当地富户,给予利好,助我军治理本地,监督各家各户何人通贼,朝廷胜了,他们才能保住位置,继续获益,以此使乡民无法团结一心。同时还可驱赶各处乡民群居一处,其余各地坚壁清野。

    五是离间敌方将领,许诺给贼寇中部分头领官职封赏,以利诱之。

    ……虽说陈封与排名较前的头领不会归顺,但陈封继承了湖阳三蛟的势力,麾下龙蛇混杂,上下未必齐心。比如那些曾属于三蛟的头领之中,自然有不够坚定之辈,可以进行劝降离间,他们无力反对陈封定下的谋逆造反,便给他们一条招安之路,特别是那些原有的水寇团伙,更容易招降。

    这五策多管齐下,可引得敌军人心浮动,逐渐分裂……不过需要足够时间来实施,只要拖过一个冬天,到得明年便能初见成效,拥护陈封的乡民至少十不存五,越久效用越好。”

    众将领听完,纷纷面露惊异之色,交头接耳。

    马震沉吟一阵,点头赞赏:“此破贼五策,能掘贼寇根基,本帅听之甚喜,可依宇文将军之策行事。那陈封再强,我等灭其羽翼,分化党羽,贼寇自然告破。”

    众人纷纷应是。

    灵风子眼神微动。

    这五个计策,大多比较实用,要是朝廷军队真这么做,确实能造成不小麻烦,这马震三人远比卢龙川一介草莽难对付。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马震才让众将散去,灵风子也只好告退离开。

    但是过了一会,中军大帐的帐帘又被掀开,却是宇文彦和黄平折返。

    马震招呼两人坐下,随后让亲兵把守附近,不让别人靠近。

    他们三人是核心决策层,此行的最高责任人,早已组成了小圈子,避开别的将领进行商议,不想让别人旁听最要紧的机要。

    马震沉声道:“出征前,庞枢密曾暗示,让我们尽量打得久一些,拖的时间越长,便越有好处。贼寇不好对付,倒是方便行事了。”

    另外两人点头。

    因为枢密使庞洪向皇帝献言举荐,他们三人才捞到这份差事,自然要卖庞洪的面子,而且同为勋贵,他们也有着相同的利益。

    马震所说的“好处”,两人都知道指什么……拖延越久,朝廷给的军费越多,能中饱私囊的份额才会更多。

    当然其中的大头要交给庞枢密,这是人家好不容易弄来的挣钱机会。

    所以三人并没有迅速破贼的意愿,即便麾下兵马众多,也不想急切进攻,而是打算拖入久战。宇文彦的提议既是破贼之策,也是暗藏自身利益所在。

    “此事且不去说它,还是先对付贼寇为好,不然若是输阵,那这些都是空谈。”宇文彦笑着拉回正题。

    马震眯了眯眼,道:“你适才献上的计策,依我看还少了一计。”

    “哦?愿闻其详。”

    马震缓缓道:“陈贼自称要为民起义,我等便让一些兵痞假扮贼寇,抢掠乡里,凌虐乡民,污名陈封,能让其更快丧失民心,丧失起事之基。”

    “元帅言之有理。”宇文彦笑着恭维,似乎并不意外。

    黄平沉声道:“此事交由我部来办便是。”

    马震点头同意。

    在他们三人之中,黄平治军最为严密,基本不会走漏风声。

    这时,马震顿了顿,忽然目露冷光,道:

    “不过战事瞬息万变,我军无必胜之机,若事不可为,便遣人至上游挖掘河道,引发洪涝,水淹湖阳,水攻杀贼。”

    宇文彦与黄平微微一惊。

    “此计或过于狠辣,湖阳本就多水灾,再引发洪涝,百姓也要死伤无数,恐湖阳日后十室九空……”

    宇文彦皱眉说道。

    马震面无表情:“慈不掌兵,我军若是大败,朝廷将元气大伤,再难遏制匪寇,既如此,以湖阳一地,换江山太平,有何不可?况且,湖阳一地,向来匪患频发,从贼者众,死不足惜。”

    “唔……元帅所言甚是,不过此为绝户之计,不到紧要时不可动用,而且万万不可透露出去,否则将多生事端。”

    黄平缓缓开口,并未明确反对。

    他也是一样的意思,如果败了,回了朝廷定要吃挂落,拿一群草民的性命维护胜利与前途,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民不聊生那又如何,我都要败了,还管你这个?

    宇文彦担忧道:“此计若是教真人知晓,那可不妙。真人不愿杀生过多,说有干天和,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坏了他的道行?”

    “那就不让他知晓便是,等木已成舟,他便是不乐意也无用。”

    马震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虽然他敬重灵风子,心知此战也要倚仗真人,但不会因此就改变自己作为统帅的决断。

254 驱民而攻

    接下来一段时日,龙王寨与各路朝廷兵马互有攻防,有陈封所在的战线,朝廷兵马基本防守,不主动攻击,而其他几路则数次试探进攻,被各处水寨守军打退,双方仍处于战略僵持。

    朝廷大军据守州县,开始对湖阳乡民下手,动用宇文彦的破贼五策。

    龙王寨这些年为民伸冤、传武天下,极具民心,是以湖阳民间通贼者众,各州府无力控制。而如今大军来了,朝廷法令一下子便有了执行底气。

    毕竟,几十万兵马坐镇湖阳,暂时搞不定贼寇,难道还搞不定屁民?

    十户连坐法迅速推行,若十户中有一家通贼,则其余九户同责。但要是这九户向官府告发,那么举报有功,不仅不用连坐,还能得赏银、田亩等好处。

    当然,以陈封的威望,还有官府低下的公信力,大部分人即便知道哪家通贼,也多半会一起缄默互保。

    所以马震不指望民间主动践行,先以武力强制推行此法,杀鸡儆猴与怀柔安抚双管齐下。

    暂时没有民间举报无妨,湖阳哪里通贼最严重,很容易弄清楚,官兵直接镇压,采取连坐,一村村抓人。同时,其中若有人主动认罪伏法,或是有人想逃避连坐供出通贼者,则暂时赦免,酌情给予好处,昭告出去,证明举报有功并非妄言。

    民间听闻朝廷大军实行此法,皆是惶恐不安,有人生怕遭难,于是卷了家小,连夜投奔龙王寨,或是有人担心遭到连坐受无妄之灾,也纷纷逃难。

    此举正中马震下怀,越多难民逃至龙王寨,便能耗损对手粮草。而民间乡野空荡,则减少贼寇在乡间的眼线,还能坚壁清野。

    与此同时,黄平听从命令,派麾下士卒装作匪徒,抢掠乡里。

    朝廷暗中派人散播传言,一环扣一环,说因为逃罪投奔龙王寨的人太多,山上粮食有限,所以寨子只好派人下山抢粮,试图储存过冬食物,枉顾被抢的百姓死活,那陈封不过是假仁假义云云。

    抑或是说,山上存粮不足,陈封已然不接受投奔,于是这些逃难的人被赶下山,只好组成新的团伙,到处劫掠,乡野中已然不安全等等。

    一时间,民间人心惶惶。

    当然,有人能狠下心投山寨,自然也有不愿提着脑袋跟随反贼的顺民。

    在豪绅老爷们遭殃时,许多人虽心里痛快,但并没有胆子通贼,只想作壁上观坐视别人为自己主持公道,自身则不愿沾染事端,低调过活,拥护陈封的前提是自己不会被连累遭殃。

    不到完全活不下去的情况,仍有许多人不愿失去当下的生活。因为形势比人强,他们便只好努力监督,防止哪家哪户牵连自己,而若是早就知道谁家通贼,则主动向官府告发,搏取个无责无罪。

    而已经得了好处的人,越发害怕别人通贼连累自己失去已得的东西,或是想要通过举报获得更多好处,所以监督邻里更为起劲。

    朝廷在推行此法过程中,还驱赶不同地方的村民集中居住在一个个地点,并从中选了一些乡民代为管理监督,类似里正。

    有官兵在背后撑腰和监督,这些被选出来的“临时里正”,不得不打起精神办事,生怕被换下去,甚至问责。

    而一些机灵点的“临时里正”,则借着手头这点小权力在平民间拉帮结派,用来坐稳位置,同时还能加强对其他乡民的管控,严加监视,防止有人通贼害他们受牵连。

    由此,民众自然分化,人人警惕他人,互相监管。

    虽说龙王寨传播武艺,可一般人并没有出众的天资根骨,每日里又要劳作,练武时间有限,身手虽超过常人,可面对数量占优、训练有素的正经官兵,也很难占便宜。

    况且朝廷军队规模庞大,一般人都清楚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敢直接反抗……若有当众反抗者,官兵直接将其灭门,以儆效尤。

    不过对于已抓住的通贼者,官兵并未立即将其处死,说这些人虽是谋逆的从犯,但却是遭贼寇蛊惑,可给将功赎罪的机会,要求这些罪民对贼寇倒戈,作战时在最前头冲锋,退者则斩。

    官兵向乡民宣称,通贼从犯按律当斩,不过鉴于贼寇擅长玩弄人心,官府特地网开一面。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便是对于通贼者的刑罚,全部送到战场上走一遭,为官兵冲锋陷阵,最后能活下来,便既往不咎。

    数次战役中,官兵驱赶罪民在前,部队藏在后面,以罪民为屏障,步步进逼。

    这些罪民基本手无寸铁,后头是随行督战的官兵,他们只能闷头向前冲。

    这种情形,使得龙王寨一方束手束脚,放任官兵驱民冲乱阵型,这自然不行,而放箭屠杀乡亲父老,也是相当为难,里面说不定就有山寨儿郎的父母兄弟,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幸好战役多为水战,而官兵驱民作战的战术,受限于地形,在水战中作用有限,无法达到最佳的效果。

    这种残忍战术,容易令人诟病,但对象若是有谋逆之罪的刁民,朝廷心安理得。

    在马震和宇文彦一条条策略施展下来,官兵对湖阳民间的掌控力逐步回升,虽不得民心拥戴,但分化民众、恐吓震慑、高压管理一样有效……只要武力足够,这么做在短期内甚至更为高效。

    ……

    龙王寨一方,中军大帐。

    众头领齐聚商议,群情激愤。

    “可恶,官兵计谋,实在阴损,竟然驱民送死!”

    “非但如此,他们还假装匪寇,劫掠民众,嫁祸我等,可恨啊!”

    “朝廷这般行事,还敢妄称正统,究竟我们像匪,还是他们像匪?”

    周靖坐在主位,听着众头领义愤填膺议论,脸色没有太大变化。

    官兵的破贼五策,他在阵前与灵风子斗法时,已然从对方口中知晓。

    他不得不承认,朝廷这些手段卓有成效,在不顾冤枉更多乡民的作风下,确实拔除了许多龙王寨在民间的眼线与暗桩。

    在他看来,官兵行事如此狠辣,一是认为湖阳遍地刁民,基本没有心向朝廷的自己人,须得下猛药治理。二是此乃朝廷国运一战,胜利是重中之重,不是关心事后治理的时候,于是不把草民当人。

    周靖倒是不意外,毕竟是封建时代,军队基本没什么操守可言。

    这时,郭海深皱眉道:“官兵如此胁迫乡民,我们可要去搭救?”

    周靖看向他,摇了摇头:

    “朝廷在湖阳早已失了湖阳民心,于是那马震豁出去了,将本地之民尽数当谋逆从犯对待,行事无有顾忌。若我们真是为非作歹、枉顾百姓的匪寇,他或许不会用这种计策,可我等得民拥戴,官兵便将民心当作我军要害,要挟我等,这正是阳谋,要坏我等大义。

    只是朝廷举国之力征讨,久战于我方不利,我军若分出精力去搭救民众,正中官兵下怀。湖阳乡民众多,难以尽数解救,此举消耗我方兵力、粮食,还会露出破绽,让官兵得以预判我方行动,进行伏击。”

    方真赶紧问道:“哥哥,那我等要如何应对?”

    “要想解困境,唯有速战速决击退官兵,否则只会拖垮我军。”

    周靖沉声回应。

    战场上,少有“我都要”的两全其美之策,想着破除官兵的计策挽回民心,反倒会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在他看来,只有快速打翻官兵,才能止损。

    民心虽然有用,可民众大多时候靠不住,虽说拥护龙王寨,可各有心思利益,不是铁板一块,指望每个人都抛下一切帮助他,那不可能,所以自保没什么可指责的,被分化才是常理——这正是统治者最常用的手段。

    周靖也没指望靠民心打赢对手,还得是真刀真枪。

    段云峰眼神一闪,沉声道:

    “官兵驱民来攻,阵前父老乡亲遥相呼唤,以此瓦解我军儿郎斗志。俗话说慈不掌兵,若官兵再来,我等不要再对乡民手下留情,放箭射杀逐之……究其根本,是朝廷将他们逼死,让儿郎们多杀官兵复仇便是。”

    杜迎点头赞同,补充道:“不错,而且驱民作战亦有弊端,若我军主动出击,这群乡民夹在当中,便会盲目乱窜,惊慌奔逃,一样也会冲击敌军阵型,未必全是坏事……要成事,就要心狠!”

    周靖默然。

    这种驱民作战的办法,先天是难以抉择的局面,只要对手使出来了,几乎没有别的应对办法,若不能狠下心,结果只会更坏。

    龙王寨起义,号称要为民诛杀权贵,作为对手的朝廷,自然不会眼睁睁让他们保持着“大义”……被泼脏水,遭到分化离间,被逼做出违背心意的抉择,诸如此类的情况,都是必然遇到的,敌人绝不会容你事事顺遂,能给你造成十分麻烦,绝不会少造一分。这种你死我活的战争,哪怕两败俱伤对手也在所不惜。

    周靖眯了眯眼,豁然站起,语气森然:

    “官兵这般行事,我军自然要为心向我军之民复仇泄愤,同时对官军还以震慑……点一支兵马,随我走水路出寨。”

    “寨主有何计较?”

    “袭营,筑京观。”

255 人煞

    阴云蔽月,夜黑风高。

    草木稀疏的丘陵上,一座朝廷大营坐落于此。

    此处乃一处重要营盘,由重兵在此地把守,扼守要冲,是官兵战线的突出部之一,既有接敌迎击之职,又有威慑敌军侧翼之能,还与周边几处关隘构成守望警戒的布局,可随时驰援彼此。

    营盘居于高处,周遭树木尽遭砍伐,有视野优势。附近明岗暗哨遍布,三五一组,值守巡逻,时刻预警贼兵夜袭,可谓防守严密,一切无所遁形,绝没有部队可悄悄摸到营盘数里之内。

    西北方某处,一队五名哨骑正在守夜,无人闲聊。

    这时,远方忽有一个人影出现,朝营盘行进,跃入哨骑视线。

    只是夜色暗沉,看不清具体模样。

    “有人!”

    五名哨骑心头一凛,驱马直奔,迅速从左右包抄。

    很快,这队哨骑便堵截了这个可疑之人,四骑围上去,近距离转圈,仅剩一骑则不靠近,远远警戒。

    “来人止步,束手就擒,反抗者死!”

    其中一位哨骑手按兵器,下意识低喝。

    因为只有一人出现,这些哨骑本以为是误入的乡民,或是落单的贼军哨探。

    不过近前看仔细了,几名哨骑登时心头剧震。

    这不速之客,一头乱发,魁梧雄壮,肌肉几乎能将身上皮甲撑爆,背后斜挂着一干黑沉沉的铁枪,赫然便是给官兵留下深刻印象,绝对不会认错的贼首“龙王”陈封。

    “敌袭!速报!”

    没有任何犹豫,几名哨骑打马就逃,厉声疾呼。

    然而下一刻,势大力沉的劲风刮起,发出呜呜呜的沉浑之声。

    啪啪啪——

    血雨凌空炸开,四个哨骑的上身从马上掉落,全都被拦腰截断,拖肠带脊。

    四匹失去主人的坐骑受惊奔逃,哨骑下半身的脚掌卡在马镫中,被倒拖而行,留下蜿蜒血迹。

    枪尖滴落鲜血,在地上绽开红梅。

    周靖重新扛起铁枪,目送未曾靠近的最后一位哨骑一边发出响箭,一边拼命催马逃向营盘。

    他并未追赶上去,就这么慢悠悠一步步走向官兵营盘,对发出凄厉警报的响箭置若罔闻。

    “今晚战个痛快。”

    周靖眼中闪烁着发自内心的兴奋,决定今晚火力全开。

    他本身有战斗直感天赋,骨子里便是喜欢搏杀,在异兽世界时早已显露。

    四号使徒陈封,天赋超绝,练了几年的武道家体系,虽说碍于本体在学院里获取进一步知识的考核限制,只能修习“基础锤炼法”,但在这上面的造诣已经达到主世界武道家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根基相当扎实,战斗力极其不俗。

    此方世界的原住民,目前没有人能让陈封动用全力,与比尔阵前斗战是演戏为主,自然是收敛着的。

    因为顾忌灵风子那边的影响,所以阵前演戏时避开双方兵马,并未波及太多士卒。

    不过这一次,周靖不打算保留了,直接在官兵丛中开打,余波卷死越多越好。

    今晚他直接暴露在暗哨眼中,任其警报,就是不打算偷袭,大摇大摆逼近,为的是让官兵有时间准备迎击,从而摧残敌方士气,震慑官兵。

    ——你们知道我要来,可你们挡得住我吗?

    另外,周靖不是孤身一人,也带了部队,安置在远方藏匿,暂时待命不动。

    战术粗暴简单,自己孤军突入,全面放开杀伤力,待搅乱敌军后,自家兵马再伺机而动。

    周靖不紧不慢,走到营盘前时,此时的守军早已惊醒,紧闭营门,集结部队把守一个个垛口,无数支箭遥遥对准来到门前的他。

    明明只有一个贼寇,可众多官兵竟不敢出击包围,反而采取防守态势。

    “止步!陈贼,你再往前,我等便万箭齐发!”

    有军官藏在门后,不敢露头,厉声喊话。

    周靖停下脚步,对无数弓手视若无睹,咧嘴道:

    “这么多人对我一个,却连营门都不敢出,忒也没胆。爷爷今晚孤身前来,便是要特地送你们下黄泉,你们何不放箭试试,看能否杀了我?”

    话音落下,众多官兵心头一震。

    一个人,竟明目张胆来袭营!

    众士卒下意识觉得荒谬,但对手可是早已展露过骇人武力的陈封,他们不敢不当真,纷纷紧张起来。

    虽只有一名敌人来袭,军官不敢托大,咆哮下令:

    “放箭!”

    嗖嗖嗖——

    霎时间,箭雨倾盆,朝着周靖无死角覆盖而去。

    周靖避也不避,屈膝一跃,地面直接被砰然踩裂,身子犹如一枚炮弹射出,直面箭幕。

    无数箭矢噼里啪啦打在身上,全被流转的护身罡气弹开。

    四号使徒练了这么久的本土门派高深武功,早已产生质变,乃是当世第一个突破这世界【武侠内力】体系新境界的人,内气已臻至随意外放的阶段,拔高了此方世界武功体系的上限。

    再配合武道气焰的缠绕运用,他的体表如同被一个无形气罩覆盖,寻常人的攻击,根本破不开护身罡气。

    而且,他本身抗性早已是二阶水平,又有【皮糙肉厚】特质,筋肉坚韧,锐器难破,防御力十足,浑然不惧弓箭散射。

    他直直撞碎营门,冲锋不停,门后持矛持盾严守阵线的士卒,一瞬间就被撞得人仰马翻,阵型告破。

    周靖提着镔铁盘龙枪,压根不留情,大开大合冲杀,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卷起腥风血雨,势不可挡。

    呼呼呼——

    无形的罡风气劲,更是肆无忌惮外放,不需要肉身接触,隔着数丈之远,就能毙杀敌人。

    营盘内,官兵层层叠叠,包围一人,却反被打得死伤惨重,在周靖枪下留个全尸都难。

    人群像割韭菜般成片倒下,官兵惊惶不已,内圈的士卒踌躇不前,甚至丧胆后退,而外圈则有官兵源源不断支援,裹挟着同袍向前围攻。

    “拖住陈贼,援兵不时将至,御风真人正在赶来!”

    外围有军官藏身在士卒当中,放声高喊,稳定军心。

    只是两军交战倒还罢了,可此刻对手只有一人,而且坚不可摧、力大无穷,具备碾压式杀伤力,完全超出正常人理解,太打击军心,部队的士气比正常作战更容易崩溃。

    周靖对官兵的反应置若罔闻,大肆杀伐,周边的尸首堆积成山。

    就在官兵出现溃逃之势时,场中忽然刮起一阵寒风。

    众人齐刷刷抬头望去,赫然是灵风子飞行赶到。

    “御风真人来了!”

    “太好了,真人快快出手,休要让这陈贼逞凶!”

    官兵们精神一振,大喜过望,觉得救星总算来了。

    只见灵风子二话不说,卷起狂风,与地上的陈封斗了起来。

    但很快,众人便发现情况不对劲了。

    这两人龙争虎斗,打得天昏地暗,却没有规避周遭兵卒,在营地中掀起风沙走石,无数官兵被卷入其中。

    有的人被陈封撞碎,有的人被风刃切断,有的人被狂风卷上高空,摔成肉泥。

    一时间,官兵伤亡数量剧增,反而死了更多人,而且在狂风之中完全无法维持军阵,阵型全被打散了。

    兼之处处风沙走石,吹迷了眼睛,可见度极尽压缩,所有官兵都不知全场情况,只能听到惨叫声或近或远,连绵不绝。

    众人吓得肝胆俱裂,慌不择路四处奔逃,场中立马陷入无边的混乱,直接炸营了。

    军官极力呼喊,却毫无作用,目眦欲裂。

    他们本以为御风真人到来,定能如往常一样遏制陈封凶威,却没想到给此处营地造成更大的死伤。

    在场仍然幸存的军官,这才清楚知道,什么叫做神仙斗法,凡人遭殃。

    “快退!快退!”

    军官们没法维持部队,只能组织起身边没有混乱的亲兵,要赶紧撤出这片余波连连的战场。

    然而却为时已晚。

    刷刷刷——

    天上陡然降下无形风刃,好似没打中对手一样,恰巧直奔一队队军官而去。

    这些军官和亲兵毫无抵抗之力,在密集交织的风刃之中,被迅速绞碎成肉末,惨叫戛然而止。

    两人斗法,波及此处营寨,官兵们死伤无数,一时间这里好似化作绞肉磨盘。

    轰隆隆——

    忽然间,地面震动起来。

    却是周遭几处营寨都派出兵马驰援而至。

    直至此时,争斗中的两人才暂且罢手。

    场中的飞沙走石逐渐停歇,前来驰援的几路朝廷兵马,才看清了此地营盘的现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几路统兵的都指挥使,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然而看到此地惨烈景象,都是骇得说不出话,心里直冒凉气。

    只见偌大的营盘已然被蹂躏得残破不堪,寨墙倒塌,营帐全被狂风扯碎。

    满地皆是穿着官兵甲胄的尸首,几乎找不到一具全须全尾的,遍地都是碎尸血污肉泥,犹如铺了一层黑红色的菌毯。

    在这里镇守的官兵,死的死逃的逃,侥幸活下来的,已然吓得疯癫,基本全军覆没。

    就在几路援兵胆寒之际,浑身血污的周靖,猩红的双眼转动,刷地望向他们。

    “好哇,又来了些朝廷猪狗,爷爷还没杀得尽兴,今日不教你们尸横遍野,爷爷的名字倒过来写!”

    语气森然狞恶,如滚雷般轰传全场。

    前来支援的官兵听得心神动摇,惊惧交加。

    “来枪下受死!”

    周靖暴喝出声,宛若凶兽咆哮。

    就在这时,他身上陡然冒出滚滚黑气,犹如黑云一般,凝结在头顶上方。

    这团黑云翻滚,形态不断变幻,逐渐化作恶鬼夜叉般的狰狞模样,同样朝着官兵发出凄厉吼叫:

    “死——”

    这不是什么幻觉,在场所有官兵,全都真切看见了这一幕。

    刹那间,好似一股凉气入脑,所有人都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妖、妖怪啊!!”

    “快跑!”

    官兵瞬间破胆,纷纷丢盔弃甲,哭嚎着撒丫子就跑。

    就连统兵的军官也是惊骇欲绝,顾不上维持队伍,同样扭头惊慌奔逃,心底竟升不起任何一丝战意,只有浓浓的恐惧。

    周靖回过神,压下沸腾的杀意,抬头诧异看向上方的恶鬼之相,大惑不解。

    “什么东西?”

    他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来的。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面板瞅了一眼。

    新的信息,跃入眼帘:

    [里程碑成就【屠万为雄】已完成]

    [使徒天赋变异:【煞气】→【人煞】(杀人盈野,煞气凝形)]

256 【为雄】

    “里程碑完成了?”

    周靖心里一动。

    【屠万为雄】和【天下第一】一样,都是好几年前触发的里程碑,需要积累一万击杀数才能达成。

    因为条件比较苛刻,周靖一直没有针对性去完成,决定顺其自然。

    这些年大战小战几十上百场,自己次次身先士卒冲阵,每次作战手底下都收割大量敌军。

    饶是如此,也花了几年时间积少成多,接近里程碑要求。

    今夜悍然袭营,大开杀戒,毙敌众多,终于凑足了仅剩的击杀数。

    周靖还记得这个里程碑的奖励似乎比【天下第一】还丰厚,好奇看向信息:

    [你获得24000星界点、280信息态粒子]

    [你获得【资质提升-全面(大)】x1]

    [你获得【辅助功能升级】x3]

    [你获得【辅助功能-人之道】(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通过杀敌夺取对方生命能量,化作星界点或该使徒的自由分配点数)]

    [【屠万为雄】里程碑额外特性:星界使徒击杀数越高,越容易震慑他人,但若产生动摇,亦可能滋生心魔、邪祟等负面状态]

    “嘶,有点猛。”

    周靖眼角一抽。

    这波信息态粒子奖励,直接将陈封的当前通关进度拉升了50%。

    他上次查看的时候,进度还是560多,现在直接窜到840+了,这波通关评价属实是巨幅提高了。

    上次比尔在异兽世界放置数年通关时,通关进度溢出达到最低标准的两倍多一点,便达到了“卓越”的评价,通关奖励很是丰厚。

    而如今陈封还没嗝屁,通关进度溢出就达到此次标准240点的三点五倍左右,等永恒化了,绝逼是迄今为止评价最高的通关结算。

    资质提升和辅助功能升级,都是好东西,多多益善。

    至于新得到的【辅助功能-人之道】,在周靖看来,长远的收益高于有上限的【人物等级体系】,适合常年作战的使徒。

    最重要的是,【人物等级体系】属于额外附加,一旦换下这个辅助功能,则加成消失。而【人之道】的积累则是永久的,夺取而来的星界点与属性,不会随着切换功能而消失,成长性远高于前者。

    按他的分析,这两个辅助功能各有侧重,一个是快速升级增加前期自保力,另一个则是长期发育的强力工具。

    “三个辅助功能升级机会,可以分配一个到人之道上面,这东西肯定值得投资。”

    周靖心念转动。

    至于另外两次机会,他决定继续投资给地图功能和随从功能,这俩一样值得继续加强。

    他看向最后一条信息该里程碑的额外特性,心中有所明悟。

    【天下第一】里程碑带给自己【武学奇才】的特性,【屠万为雄】同样也有,不过并不是显性,效果是增加自身震慑力。

    但四号使徒具备的【煞气】天赋本身就自带震慑力,两者相加之下,于是导致使徒天赋发生变异……自己猜的应该没错。

    “变异后的天赋,说是煞气凝形,不知道有没有新的作用,这玩意不会只是个特效吧?”

    周靖看着头顶的黑云,心里好奇,尝试能否操纵。

    不到三秒他就摸索到了门道,心念一动,黑云疾速回收,附着在身,化作蒸腾的黑烟,看上去如同整个人黑化了一样,好似个关底大反派,满是压迫感。

    他放缓呼吸,黑气随之收回体内,外观恢复正常。

    寻摸了一下,周靖隐约明白提升之处了,主要是震慑力质变般增强,能轻易撼动别人的心神,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别人直面自己的时候,也会不断进行意志力判定。

    大致来说,这天赋像个恐惧光环,令人本能畏惧。当普通人看杀人如麻的凶徒时,可能畏缩惊惶,骨子里生寒,这个天赋的震慑效果类似于此,但作用更明显。

    里程碑奖励丰厚,但此刻不是处理的时候,周靖快速盘点了一遍,便关掉了面板,望向落荒而逃的各路官兵援军。

    敌人既然进了视线之内,那就没有轻易放过的理由。

    “官贼休走!”

    周靖大喝一声,抛下满地尸首,大步追杀各路援兵。

    两腿轮转如风,每一步踏出,都能轻易蹿出数丈之远,速度快得吓人,所过之处扬起尘土,好似一条土龙在飞速逼近。

    灵风子更是重量级,在天上飞行追逐,掀起动静更大的飞沙走石,还时不时发出一些打歪的风压炮,在周靖旁边炸出一个个坑洞,乍一看好似真的在追杀一样。

    逃跑的官兵回头一扫,便看见这对卧龙凤雏飞速逼近,登时吓得魂飞天外,瞪大眼睛,惊骇欲绝,心里狂呼:

    ——你俩不要过来啊!

    周靖仿佛听懂了他们内心祈祷,猛地一个加速,撵上一路援军的后队,挺枪直插进去,霎时间搅得人仰马翻,兵卒漫天乱飞。

    紧接着,灵风子也追了上来,烟尘滚滚的风暴立马吞噬了拖在最后的部队,破坏力大多了。

    就在两人祸祸援军时,远处冒出一支龙王寨兵马,靠近已然残破失守的营地。

    他们是随着周靖出征的部队,安置在远处伺机而动。

    因为御风真人驰援,打斗余波杀伤力惊人,他们便按照周靖出发前的嘱咐按兵不动。

    后来等双方罢手,他们本想出来接应,却愕然发现此地营盘近乎全军覆没,自家老大压根不用他们帮忙,一个人就能把一个营盘的士兵全杀了。

    他们本来以为此次袭击敌营,会有一场硬仗,却没想到自己全场沦为看客,唯一的作用就是出来收拾残局,白跑一趟了,心中对寨主的武勇更为敬畏狂热。

    带队头领担心寨主有失,分了一支兵马追着周靖而去,作为接应,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来到被攻破的官兵营盘,清理残余的敌人。

    走在泥泞血污的营地中,看着一幕幕惨象,众人虽说都是见惯死人的老兵了,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毛。

    “头领,寨主临行前说要筑京观,你看这京观咱们还建不建了?”

    副官小心翼翼问道。

    带队头领看了眼脚下,嘴角一抽:“都打碎了,这还能建吗?”

    副官认真思考起来:“碎是碎了点,不过把尸块垒在一起的话,应该效果也差不多吧……”

    “闭嘴!等寨主回来定夺吧。”

    带队头领赶紧打断副官。

    他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还是忍不住觉得这样有一丢丢变态。

    没过多久,周靖便带着接应的部队回来了,浑身浴血。

    这些官兵溜得坚决,他衔尾追杀一阵,只是杀散了敌军,见敌人四面八方跑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追杀,原路返回了。

    至于灵风子则并未跟来,自行撤走了。

    带队头领赶忙上前迎接周靖。

    “寨主可有受伤?”

    “哈,凭朝廷这帮土鸡瓦狗,安能伤我?”

    周靖随口回了一句。

    护身罡气比较消耗能量,他虽然有【快速回气】、【耐力悠长】两个一阶特质,但也不足以支撑时刻开启,所以偶尔仗着强悍的抗性肉身硬扛。

    身体自然没受伤,不过外面穿着的皮甲却是被打烂了,俨然一副战损风。

    他随意扯掉损坏的皮甲,接着检查了一下手中的镔铁盘龙枪,发觉这杆大枪也是磨损严重,龙纹都被磨平了,血染之下滑不溜手。

    这杆兵器他使了好几年,在他巨力挥舞下,已是伤痕累累,要不是因为通体镔铁铸就,皮实耐操,早就被玩坏了。

    而今晚一战,镔铁盘龙枪终于不堪重负,寿终正寝了。

    ‘看来也该换一把新兵器了,这枪才七十六斤,用着越来越不称手,怎么着也得几百斤才行吧。’

    周靖暗想。

    不过,几百斤的大枪,平衡性基本不用指望,招式变化几近于无……要不自个儿干脆用锤子算了?

    其实锤子没啥不好,势大力沉,自己虽然没有专门练过,大不了就用乱披风锤法(瞎几把打)嘛。

    或者改良下,左右各拿一锤,以锁链相连,绑在手臂上,还能当流星锤来使,在战场上的攻击距离和杀伤效率都比铁枪更高,堪称人形绞肉机。

    毕竟,对付小兵用不到枪法的精妙招式,回去后真可以考虑一下……

    他暂且压下心思,看了眼满地惨状,感觉没有筑京观的必要了,便道:

    “这里就留给官兵整理吧,当给他们一个威慑……收兵,打道回府。”

    说完,他带着兵马撤离,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凄风哭号,惨月森白。

    满营官兵,尸横遍野,无一活口。

    原本喧闹的战场,此刻只剩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落跑的将官摆脱恐惧,重整部队,小心翼翼回到此地查探,来确认那凶神是否走了。

    发觉敌军已经撤离,众官兵不禁松了一口气,只觉逃过一劫。

    可看清这里碎尸遍地的血腥惨状,不少人纷纷脸色发白,更有甚者直接哇地吐了出来。

    统兵的指挥使余悸未消,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

    “妖魔!那陈贼定是食人的妖魔!不然岂会有这般暴虐的行径?!”

257 震慑与暗通

    另一边,杀青收工的灵风子慢悠悠飞回主力大营。

    他刚一落地,便接到士兵通报,说是马震等高级将官传他过去叙话。

    灵风子自然没道理拒绝。

    他一路来到中军大帐,便看到马震、宇文彦等人盔甲整齐,早早在此等候,脸色都是一片肃穆沉凝。

    “本帅此前得探马回报,那陈贼趁夜突袭我军前锋营地,真人赶去驰援,如今既已归来,可是已击退了陈贼?”

    马震沉声开口询问。

    在陈封攻击前线营地时,便有探子紧急回报至主力大营,马震才请御风真人前去支援。

    不过后来的军情还没有传回来,马震尚不清楚情况,因为灵风子飞得比探子快,提前一步回营,他只好先行询问灵风子。

    闻言,灵风子摇头解释:“我与陈封势均力敌,奈何不得彼此,交手许久,陈封自行撤走,贫道不好孤身追击,见好就收。”

    “那不知前线营盘情形如何?”马震追问。

    灵风子叹了口气:“前线官兵遭陈封屠戮,已然全军覆没,周遭几处营地前去支援的兵马,也都被杀散了。”

    话音落下,在场众军官脸色微变。

    马震眉头紧皱:“真人与陈贼多次争锋,向来不分胜负,为何此次没能牵制住陈贼?”

    灵风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马将军此言,可是在对我兴师问罪?”

    马震脸色微变,顿时有些不快。

    虽然自己话出口时,才发觉有些冒犯,但听御风真人如此反问,他心里反倒不满了……自个儿身为三军统帅,权威不容挑衅质疑,即便真人是自己请来助拳的倚仗,可也不能在众将之前随便拂他的面子。

    见状,宇文彦咳嗽一声,赶紧打岔,笑道:

    “真人莫要误会,我等素来敬重于你。那陈封今夜突然来袭,我等准备有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望真人细说情况,我等也好制订迎敌方略。”

    灵风子没有纠缠,叹气解释起来:

    “贫道以往与那陈封交手,都是在阵前独斗,默契避开双方兵马。可今夜,那陈封突袭官兵营地,将我军阵中化作战场,贫道虽能与他匹敌,但无暇护住我军士卒,以致伤亡惨重。”

    众军官面面相觑。

    不等众人继续问,灵风子又自顾自说下去:

    “依贫道之见,今夜之事,那陈封早就能做,只是他生性张狂好战,以往与我单打独斗,或许是想着与贫道公平比斗,堂堂正正压我一头。可如今他却不留情面,无所不用其极,多半是官兵驱赶乡民作战之事,惹怒了贼寇,这才招致报复……要是那陈封故技重施不断袭营,贫道也再难牵制。”

    这些话,大多是分别时周靖特意嘱咐的,让比尔回来给朝廷将领们一顿哔哔。

    闻言,马震脸色再变。

    在他看来,两军交战不择手段是正常的,但当初采取驱民而攻之策时,真人便颇有微词,说此举有伤天和。

    此时再度提起,真人自然是在表达埋怨之意,马震心中暗暗不喜。

    另外,真人亲口承认再难牵制陈贼,更让他头疼。

    其实不是真的没办法,只要御风真人愿效仿陈封,运用神通袭击敌人大军,那就能起到一样的效果。

    然而灵风子就是不松口,一直表示不愿亲手多造杀孽。

    马震号令他不动,根本没辙。

    无法用相同办法克制贼军,相当于只挨打不反击,他心中别提有多郁闷。

    “报!”

    这时,探子终于回来,匆匆奔入大帐。

    马震打起精神,喝问道:

    “前线形势如何?”

    “报元帅,前线一处营盘守军全灭,援兵也伤亡众多,据士卒所言,营地是被陈封一人攻破,陈贼还追着他们杀了好一段路……”

    “岂有此理,那陈封一人袭营,便能造成如此杀伤?”

    马震惊怒交集。

    闻言,探子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灵风子,欲言又止。

    一边的黄平看到探子神色有异,沉声开口道:“你可是还有话要说?”

    探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前线士卒还言,许多同袍之死,似乎都是真人神通造成的,若非真人,或许伤亡不至于如此惨烈……”

    话音落下,在场众军官纷纷转头看向灵风子,面色各异。

    “真人,这……”

    马震皱眉,语气莫名。

    灵风子露出无奈之色,叹息道:“士卒遭余波波及,贫道也无能为力,除非不与那陈封相争,退避三舍……但无论如何,这些士卒之死仍与我脱不开干系,这笔杀业自会挂到贫道身上,有违贫道所修之道,损害道行。”

    见他这么说,众人反而不好讲什么了。

    毕竟还得倚仗灵风子继续对付陈封,要是人家觉得损害修行,撂挑子直接回京,那他们可就抓瞎了。

    “真人为阻止陈贼行凶,甘愿损害道行,实是忠君爱国之举,无可指责,要怪只怪陈贼穷凶极恶。”

    宇文彦干笑着送上一发彩虹屁。

    马震眼角跳动,听得反胃想吐,可也只能憋回去。

    他不想再纠缠这一点,改变话题,沉声问道:

    “陈贼凶威炽盛,若是卷土重来,又该如何应对,总不能重蹈今日覆辙,众将可有计略?”

    在场众人闻言,登时低头不语,一筹莫展。

    他们都是知兵之人,如果真人无法牵制陈封,凭借陈封的机动性和杀伤力,可以说是来去自如,只要一直袭营,就能给官兵造成极大杀伤,几乎是不破之战法。

    马震心头凝重,对临行前庞枢密的嘱咐越发认同。

    果然,这陈贼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而是兵家不世出的人物……破军杀将,溃众夺城,势如九天雷动,攻伐之强,堪称古往今来一等一的人物,真的很难对付。

    马震越想越头疼,实在不知该如何克制这等来去纵横的敌人。

    此方世界没有接触过超凡战争,所以完全没有相关经验积累。

    而即便马震能想出办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毕竟手底下唯一能匹敌敌方顶级战力的超凡者,还是个深水倒钩狼。

    “……传令下去,让各营加强夜间守备,不可懈怠。”

    马震深吸一口气,只能做点常规防备,聊胜于无。

    破贼五策奏效,却也因此放出个无所顾忌的猛虎,不知利弊哪个更大,他不禁有些懊恼。

    可没办法,想要破贼就得无所不用其极,不能有所保留。

    ‘或许该考虑败退之事,准备最后的杀手锏了……’

    马震心里闪过念头。

    ……

    这一夜,官军一个前线营盘全灭,第二日官兵只得派人去收拾战场,处理死尸。

    整理战场的官兵,都看到了这里堪称残暴的惨状,自是惊惧不已,只觉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而当夜参与支援的幸存者不少,很快消息便在军中传开,越来越多官兵知道了当晚的情况。

    ——陈封孤身一人便杀爆了一处营地,还打退了各路援兵。即便遇袭的营地早早发觉对手,做了迎敌准备,可仍然没逃过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个结果,吓得各个营地守军人心惶惶,生怕陈封故技重施,找其他前线营盘下手。

    即便提前知道了,也挡不住!

    受这一战震慑,朝廷兵马士气大跌,军心浮动,只觉凭他们肉体凡胎,如何匹敌这种怪物,只会被敌人一点点蚕食殆尽,和送死无异。

    更有甚者出现谣言,说陈封是个食人的妖魔,最喜吃人心肝,这个传言竟受到无数士卒一致赞同,好似陈封越凶残可怖,越符合他们心里的形象。

    接下来一段日子,周靖没有闲着,屡次出击。

    因为朝廷采用破贼五策,控制民间,所以周靖干脆在湖阳试验起了流寇打法,亲自带着一支兵马,一直在龙王寨控制的地区之外活动,四处袭扰朝廷大军坐镇的地盘,来去如风。

    官兵疲于奔命,根本绷不住,遇袭的兵马对上陈封所部,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在周靖连战连捷下,朝廷大军不久前才重新树立的民间控制力,一截截下滑,破贼五策效果受到影响,越发难以维系。

    不过龙王寨因此没了陈封坐镇,朝廷大军便趁机发起多次强攻。

    可惜,龙王寨兵将也是身经百战,韧性十足,抵挡一波波攻势,还时不时能组织起反击,若是官兵大意了还要吃亏。

    朝廷大军强攻不下,屡次无功而返,马震不断请求灵风子助力破寨,可次次都被拒绝。

    眼见大好战机一次次溜走,马震心中对灵风子的态度越发不满。

    ……

    龙王寨,某处关隘。

    此地位于另一面战线,阻挡朝廷的其中一路兵马,防止敌军长驱直入,袭击本部。

    范宗是这处关隘的守将之一。

    这一夜。

    范宗在房间里独自一人饮酒小酌,似是心事重重。

    这时,有亲兵进来报告:

    “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头领的同乡,叫作曹生。”

    “哦?请他进来。”

    范宗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一个从前的朋友。

    很快,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惶恐抱拳:“范大哥,你可还记得我?”

    “哈哈,自然记得,快坐。”

    范宗呼唤他入座,让人添一副碗筷。

    曹生坐下,开口道:“大哥,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小酌两杯罢了……倒是你,今日怎地来见我?”

    范宗有些好奇。

    他记得这位同乡,只是平素往来很少,有些年头没见了。

    “小弟是受人之托,前来送个信。”

    “哦,是谁?”

    曹生左右看一眼,凑近范宗耳边,压低声音:“朝廷。”

    范宗脸色豁然一变,眯眼看着他。

    曹生被看得心里一寒,急忙从衣袖的暗兜里掏出一封书信,悄然呈上,并小声解释起来:

    “大哥号称金鳞大王,乃大名鼎鼎的湖阳三蛟之一,朝廷欣赏大哥本领,特意找到小弟,前来当个说客,想要招安大哥,送个锦绣前程。”

    “湖阳三蛟早是老黄历了,我投效陈寨主已有两三年,现在只是他手下一寻常头领罢了。”

    范宗语气不咸不淡,却没有立刻叫亲兵进来抓人,而是接过书信看了起来。

    这是官兵中一位统兵大将的亲笔信,除了场面话之外,都是些招安条件。

    见状,曹生心里一喜,暗觉有戏,劝道:

    “大哥,你也是响当当人物,好歹曾是一寨之主,怎能忍受一直寄人篱下?大哥轻敌之下败给陈封,不得已才归顺那人,难道就不觉憋屈?如今官府愿奉上官职封赏招募大哥,大哥何不弃了这伙反贼,回归正途?要知谋逆造反可是诛九族之事,这难道的回头机会,怎能错过?”

    “你倒是会为我着想。”

    范宗也没生气,只是低头看完了书信,随即把信放在烛火上烧了。

    “大哥,陈封行径有违天道,必遭天诛,何必与他一条道走到黑?”

    曹生苦口婆心。

    范宗眉头紧皱,脸色有些犹豫,似是在天人交战,摇头道:

    “你且回去传个口信,此事容我再考虑……若是走漏了风声,那就再也休提,走吧。”

    闻言,曹生知道范宗不会这么快拿定主意,不敢催促,赶紧起身告辞,回去覆命。

    范宗目送他离去,下意识抚摸着已有些花白的胡须,脸色变幻起来。

    他投效龙王寨已经几年了,曾经的一方寨主,现在只是山上一个寻常头领,地位着实有些尴尬。

    原本跟随他的头领,大多已被分化,彻底融入龙王寨了。

    比如自己麾下曾经的军师杜迎,全身心投效陈封,如今座次还在自己头上,鲜少与自己来往。

    那种避而远之的姿态,就好像在说“你别联系我,我怕寨主误会”一样。

    范宗是第一个被陈封收服的势力,他当初归顺投降,是为了保住一条性命,不得已而为之,最终成了湖阳三蛟里面唯一的幸存者。

    可在山上这几年,因为地位的落差,他越发郁郁不得志。

    现在朝廷想来挖墙脚,给他这个“反贼”一条退路,收买他打开把守的关隘,供官兵长驱直入,插爆龙王寨后庭。

    只要能助朝廷成事,不仅既往不咎,还能得个官职,跻身人上人。

    “回头是岸吗……”

    范宗喃喃自语,眼神变幻不定。

258 变局

    替朝廷传了口信,曹生患得患失等了数日,才终于受到范宗再次私下召见。

    范宗这次态度热络了不少,请曹生入座。

    他寒暄了两句,接着说起正题,肃穆道:

    “那陈贼聚众谋反,我只是遭到裹挟,实则并未有谋逆之心,早早便想弃暗投明,如今承蒙朝廷看得起,我愿受招安,为官军做个内应。”

    曹生闻言大喜:“那陈贼举起反旗,倒行逆施,迟早失败,范大哥此乃明智之选!”

    范宗摆手打断,继续道:

    “不过,如今那陈贼毕竟势大,我不好与之争锋,这内应之事不易做,若是走漏风声,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只能在此处关隘为官兵大开方便之门,待朝廷拿下此地长驱直入,我是不能再回龙王寨了,须得让我退去后方,不在前线作战。”

    “此事我无法做主,要回报朝廷才行。”

    曹生赶忙回答,他不怕讲价,反正最后也不是他拍板。

    范宗颔首,沉声道:

    “虽说老话常言,识时务者为俊杰,那陈贼凶威炽盛,我若是背弃于他,必会招致报复。可我虽是绿林草寇,可却有一片拳拳报国之心,一心想效忠天子,匡扶社稷,热血难凉……我与反贼不共戴天!”

    “好!大哥忠心于国,明辨是非,实乃一等一大丈夫!”

    曹生附和大赞,送上马屁。

    两人又聊了一阵,曹生才兴奋离去。

    ……

    不多日,范宗收到了官兵回信,表示接受他的条件,落款是这一路朝廷兵马指挥程立青。

    接下来,范宗与程立青,便通过曹生这一中间人,不断往来书信,密谋里应外合,攻下此关隘。

    为了避免遭人看出端倪,这一路朝廷兵马时不时佯攻关隘,形成僵持对峙。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密谋约定之日。

    按照约定,范宗需要在这一天夜里,派部下大开关口,控制门户,迎官兵进入,占领此处关隘。

    事情进展顺利,官兵趁着夜色,悄然靠近,范宗得了信号,便由内发难,夺下关口,开门迎入官兵,关隘很快失守,引发大乱。

    在程立青带兵进入关隘时,便见到战斗已然结束,官兵完全控制住了关隘。

    他心里颇为满意,对自己这手计策甚是自得。

    “本将略施小计,便兵不血刃拿下此处,呵呵,这龙王寨的匪寇,依我看也就陈贼算个人物,其余人一帮泥腿子,都是不堪大用的土鸡瓦狗,智力低下,粗陋蠢笨。”

    程立青对副官笑言。

    身为朝廷抽调而来的一方镇抚使,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些草莽,自觉通晓兵法,骁勇善战,受过良好教育,岂是一群不学无术的草寇能比拟的。

    这时,范宗匆匆前来,禀报急情:

    “程将军,出了点小意外,此关主将方真见势不妙,已然带着一众头领与亲兵弃关而逃,我们未能擒住此人。”

    程立青眉头一皱:“这人倒是反应迅速。”

    范宗献言道:“将军,这方真乃是山寨六当家,本领不俗,还是那陈贼的结拜兄弟,若是抓住此人,定能威胁陈贼,不能让他就这么逃了。”

    “唔,言之有理,谅这贼寇跑也跑不了多远,宜趁胜追击……速速点齐兵马,留大部队在此守关,其余人等随我追击贼寇头领!”

    程立青深以为然,立即下令。

    很快,他便率领几千兵马出关,跟着大路上散乱的脚印,追向弃关而逃的敌军。

    一行人披着月光,追击了一路,沿着脚印转到了崎岖小道,终于在一处林子前发现了一群溃败的贼兵。

    “哈,贼寇休走!”

    程立青大喜,号令兵马杀将上去。

    这群贼兵脸色大变,一头钻进树林,慌不择路奔逃。

    看到这一幕,程立青也没顾得上什么逢林莫入了,招呼兵马入林追击,一心只想擒获贼军头领。

    然而在林子里追了一会,官兵始终被吊在后面,渐渐有些走散,程立青发觉有些不对劲。

    “不对,恐怕有诈!”

    程立青眼皮子猛跳,突然惊醒,就要号令全军集结撤走。

    可就在这时,林中忽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上啊!”

    大片大片贼兵从土里哗啦啦冒头,四面八方围杀上来,立马打了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哈,官贼中伏了,儿郎们,随我杀!”

    方真破土而出,大笑不止,持着铜头棍悍然杀进官兵丛中,每一棍下去都能劈翻好几名敌军。

    经过两年修习高深武功,他的武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按照百分制来算,大概是从88涨到了93左右,也是初步迈入顶尖高手的行列了。

    “不好,中计了!”

    程立青大骇,赶紧带着亲兵回头,历经一番血战,才最终杀出重围,夺路而逃。

    他好不容易才跑出林子,身边几千人只剩两三百人,其余全都陷在了伏击之中。

    程立青也顾不上别的,带着残兵狂奔,原路返回关隘,要回归大部队。

    然而,待到他们靠近关隘时,才愕然发现关内火光冲天,惨叫连连,飘出阵阵焦糊味。

    而本应把守着关口的官兵,尽数不知所踪。

    “糟了,关内生变,后路断了!”

    程立青大惊失色。

    还不等他反应,道路两侧忽然炸起喊杀声。

    “杀!”

    原来早有山寨喽啰埋伏在此,数量远胜这一支残兵,直接一拥而上。

    程立青惊怒交集,提着一杆铁脊枪,奋力杀了数个喽啰,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摁在地上五花大绑了。

    ……

    关隘内的大火,烧了足足一夜,近乎将此地焚毁殆尽。

    官兵的尸体层层叠叠,黏连在一起,大部分都是烧死呛死的,占领关隘的官兵大部队几乎被一把大火全灭。

    不过这里是军事要塞,四周未有民居,倒是不曾连累乡民。

    直到这时,藏在四面八方的山寨兵马,才重新回到关隘,打扫战场。

    另一边,喽啰押着披头散发的程立青走入临时大帐。

    进入军帐,程立青抬眼一看,便看到此关的守将方真、范宗等人尽数在座,登时红了眼睛,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了。

    “范宗!你个狗娘养的,原来是诈降!”

    程立青失态怒吼,奋力挣扎,要不是被紧紧绑着,就冲上去拼命了。

    范宗闻言,嗤笑一声:

    “兵不厌诈,你技不如人,有何好说?老子投身绿林数十年,岂会凭你三言两语就投向朝廷,你这也中计,还能怪谁?陈寨主乃天人般的人物,我失心疯了才会投靠朝廷!”

    当时,在接到朝廷劝降招安口信的时候,范宗便有了计较,那就是将计就计。

    其实,要是正常情况,范宗也不排斥招安。

    可是,现在的战争局势,朝廷明明落在下风,被自家寨主打得喘不过气。而且陈封的勇武惊世骇俗,威加海内,实是盖世豪杰,背弃此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有这俩因素,自己还“弃暗投明”,那不是寿星吃砒霜吗?

    虽然在龙王寨里,范宗不太得志,但他也不打算寻死啊,倒不如借这个机会立功,表个忠心。

    所以如何取舍,他早就有数了。

    不过,范宗只是上报了情况,具体计策并非由他制订,也不是方真这个莽汉想出来的。

    在事情上报后,三当家段云峰便来暗中支援。

    段云峰根据范宗出示的往来信件,大致判断出敌将性子,特地制订了计策。

    引君入瓮,采取火攻!

    诈败开城,以此地为诱饵,引这路朝廷兵马进入,而贼兵则潜伏在地道内,伺机关门放火烧营,全歼敌军,尽量一个活口都不留。

    设下这种烧死数以万计官兵的毒计,段云峰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最终此计成功,效果显著,官兵十不存一。

    这一路朝廷兵马的威胁,已经一战解围,不必再担心有人危及龙王寨后庭。

    此时,段云峰便坐在军帐主位上,冷冷盯着程立青,缓缓开口:

    “败军之将,还敢嚣张,来人,推出去斩了,脑袋挂在旗上,这种货色,不必给他留全尸。”

    话音落下,亲兵立马推着程立青出去。

    很快,外面便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戛然而止。

    方真收回目光,笑道:“段兄弟真是文武双全,一计功成,此战当立首功。”

    “区区反间计,算不得什么。”

    段云峰摆摆手,也不居功。

    他顿了顿,眯眼道:

    “此战告捷,算是解了山寨后方之危。如今寨主带着兵马在外游荡,袭扰官兵,让敌人左右支绌,可我们也不能单靠寨主一人独立支撑战事……

    方兄弟,你昨夜活捉数千官兵,我有一计,选一批山寨精锐换上官兵衣服,去骗开附近的官兵要塞。那姓程的葬送了这一方向的主力兵马,正是我等扩大战果的时候。”

    方真眼神一亮:“我看行,就这么办!”

    他不是个喜欢动脑的智略过人之辈,不过段云峰则是个心狠手辣的机敏之人,他不介意听对方的指挥。

    ……

    朝廷大军分几路进攻龙王寨,在段云峰的计策下,其中一个方向的大军元气大伤,再难保持战略作用,很快溃败退场。

    战局牵一发动全身,少了一路的围攻,龙王寨压力顿减,形势越来越好,以滚雪球之势获得上风。

    马震收到战报,气得拔剑斩案。

    他虽是三军统帅,但由于情报传递效率有限,大多时候要靠其他几路兵马的统兵将领自行发挥,无法随时对前线进行微操……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程立青!无能之辈,如此轻敌冒进,坏我大局!”

    马震恼火不已。

    宇文彦皱眉:“大帅息怒,既然木已成舟,只能想补救了。”

    此时,帐中只有马震、黄平、宇文彦三个最高决策者,正是一次私下的小会。

    马震吐出一口气,放缓心态,重新坐下,沉声道:

    “形势于我等不利,龙王寨解了一面之围,难以再行封锁,那陈贼又在外袭扰不休,我朝廷大军已然颓势尽显,若想要拖过这个冬天,恐怕要付出惨烈的伤亡,而且作用已经不大了。”

    “大帅的意思是……”宇文彦试探。

    马震眼中闪过冷芒:

    “继续久战只是徒增伤亡,胜算相当渺茫。虽说拖延下去,少不了私下里的好处,但朝廷派我等征讨,若是伤亡过大,也不好交差……既然此战不成了,不如为朝廷保留元气。”

    他和庞洪还是有些不同,身为益国公之后,若是江山不稳,家族更遭殃,所以考虑难免更多。

    说完,马震扭头看向黄平,冷冷道:

    “我等既然要撤军,自然不能空手而归,要给陈贼送一份大礼,当初所说的绝户计,便由你部实行。若是成功,即便陈贼赢了此仗,没有数年光景也缓不过这口气,意味着变相拖慢这伙巨寇起事作乱的脚步,让朝廷得了几年的喘息之机,回京后仍是大功一件!”

    闻言,宇文彦心中有些不忍。

    看来大帅心意已决,最后还是要用上决堤水淹之计,将湖阳化作千里泽国。

    此计一出,相当于将整个湖阳当作弃子,枉顾苍生,只为重创陈封一伙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反贼想要推翻我大夏江山,乃是生死仇敌,朝廷反击,无所不用其极,也没什么问题。

    只要最终的结果有效,那对皇上和满朝文武而言,为了维护江山稳固,付出这样的代价就是可接受的。

    毕竟……若没了江山,苍生要之何用?

    宇文彦暗自叹气。

    虽说他还剩下点良心,可身为既得利益的勋贵阶级,自然不会反对这个决定,缓缓点头默认了。

259 决堤

    接下来一段时日,朝廷大军与龙王寨仍处于对峙僵持状态。

    不过朝廷官兵放缓了攻势,收缩战线,后退一段距离驻扎,不再直逼龙王寨前线关隘水寨,似乎有固守之意,像是打算专心防备陈封接连不断的袭扰。

    而在大营中,灵风子每日照常旁听军议,马震只说按兵不动,并未解释缘由。

    但参会的军官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同样作为高级将领的黄平,竟多日不见踪迹。

    有人问起此事,马震便称黄平接了军令,带兵去接收一批朝廷划拨过来的重要物资,防止被贼寇截胡等等。

    众人信以为真,没有追问。放置状态下的灵风子也只是忠实记下情报,悄悄传给龙王寨,并未有主动刨根问底的举措。

    这实则是一份假情报,马震用来应付众人的借口,只为隐瞒黄平动向。

    实际上,此时的黄平接了他的命令,已经带着部队悄然离去,前往湖阳的上游河口,开始执行决堤计划。

    这个任务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为了隐藏行迹,黄平没有带大批兵马行动。

    由于破贼五策的实行,官军集中管控了不少分散在乡野之中的平民,导致龙王寨散落在野外的眼线减少,这给黄平的隐秘行动带来了不小的便利。

    而为了防止走漏消息,黄平队内的士卒都不知此行任务细节,还以为是要迂回作战。

    这队人马一路小心翼翼行军,耽搁了些时日,才总算抵达目的地。

    ……

    湖阳,定波口。

    这里是一处河堤,已筑成多年,历史可追溯到大夏立国之前。

    湖阳多江河,其中最大的一条主干河流唤作沙河,由西向东,贯通中原地区,定波口便在沙河一岸束范河水,一直由官府掌控,偶尔修修补补。

    但沙河常年泛滥,定波口的防洪效用已有些跟不上,是以近些年来湖阳水患连连。

    不过即便如此,这里仍是重要堤防,虽不能杜绝水患,但至少能控制在一定程度,不至于彻底爆发洪灾。

    黄平带着部队抵达,让士卒们暂且待命,自己则看着滔滔江河,眼中神采闪烁。

    一旁的副将小心询问:“将军,我们来此作甚?”

    “大帅有令,扒开定波口河堤,水淹匪寇。”

    黄平语气漠然,听不出感情。

    副将一愣,随即脸色微变:“此言当真?若是沙河决堤泛滥,那湖阳百姓就……”

    话还没说完,黄平便扭头看着他,眼神森冷。

    副将被他看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终闭口不言。

    见状,黄平这才收回目光,语气不容置疑,冷声道:

    “传我军令,扒堤!”

    副将无奈,迅速传令下去。

    直到这时,此行的军队才知此行目标,官兵纷纷哗然,难以置信。

    上头竟然如此狠辣?!

    这等断子绝孙的阴损之事,登时遭到不少士卒的抵触。

    然而违抗军令是大忌,会遭到军法处置,众官兵不敢违逆,只能无奈照做,开始扒开堤岸。

    可还没过多久,忽然有几个乡民在附近出现,匆匆跑过来,焦急喊话:

    “将军们啊,这个河堤挖不得啊!”

    正在干活的官兵们听到声音,纷纷转头,惊奇看过去。

    这几个突然现身的乡民,都穿着褴褛的衣服,皮肤黝黑,双手老茧,一看便是常年劳作的农夫。

    四周巡守的卫兵,则立马上前控制住了这几个满脸焦急的乡民。

    黄平眼神一眯,让人把他们带到眼前。

    被带到军帐中,这几个农夫局促不安,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节。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黄平开口盘问。

    不多时,他便弄清楚了这几人的来历。

    原来附近有个二十多户人家的小型聚落,位置比较偏僻隐蔽。

    这几个农夫是村子里的人,外出恰巧撞见这队官兵,本来不打算现身。

    可看到官兵扒堤的举动,几人登时坐不住了,顾不上其他,想要跑出来劝阻。

    “这位大将军,这定波口挖不得啊,要是这里塌了,一定会有洪灾的!”

    “是啊,要是这里决口,这方圆千里都要遭殃!”

    几个农夫满脸紧张,苦口婆心劝阻。

    黄平不置可否,让亲兵将农夫带下去。

    接着,他朝向副将,淡淡开口:

    “让这几个泥腿子带路,派几百兵马跟着,把村民全部抓来当苦力,助我们挖掘河堤……另外,我等行径需要保密,不可留下活口走漏风声,事成之后尽数处死。”

    “……末将遵命。”

    副将默然两秒,才开口接下军令。

    他大步走出军帐,脸上浮现怒容,可最终还是化作了无奈之色,点兵抓人。

    没用多少工夫,官兵就俘虏了左近村落的平民,驱为苦力。

    为保活命,这些村民只能照做。

    随着河堤一步步被拆开,水势逐渐增大,咆哮的河水很快便造成决堤。

    到了这一步,已不再需要人力,万万顷河水倾泻而出,必会不断扩大决口处,发展到最后,想堵只能用人命填。

    黄平这才让部队停止作业,杀光掳来的民夫,将尸体抛入河中。

    死不瞑目的尸体,在河水中沉浮,顺流而下。

    黄平没有多看一眼,立即带兵迅速撤走,功成身退。

    只留下愤怒的河水奔腾不休,冲破河堤,越泄越多,越流越远。

    ……

    湖阳某地,林间。

    周靖与一干士卒正在此休整歇息,人数不过千人左右。

    他这些时日并未坐镇山寨,亲自带兵在外使用流寇打法,骚扰得官军欲仙欲死。

    因为主要靠自身的武力袭击敌人,所以他并没有带太多兵马,只是作个必要的接应,人少才灵活。

    这段时间屡次出击,战果颇为丰富,捣毁了多处官军营盘,大量官兵龟缩不出。

    “这么继续施压下去,朝廷大军迟早扛不住撤走,现在形势对我方有利,不知敌人还能撑几时……说起来,官兵现在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莫非真要放弃征讨了?”

    周靖一边咬着肉干,一边暗自寻思。

    就在这时,在外放风的喽啰,忽然跑了进来。

    “报!寨主,有两个乡民特来求见,说有急情禀报!”

    “带过来。”

    周靖回过神,也不意外。

    他这段时间在湖阳地界乱跑,并未隐藏行迹,虽没个定处,但偶然也有未被官府控制起来的乡民能碰巧撞上自己,前来求见。

    很快,两个风尘仆仆的村民就被带了进来。

    看到大马金刀坐着的周靖,两人立马倒头就拜,语气急切:

    “陈寨主,大事不好了,水灾又爆发了!”

    周靖闻言一怔:“水灾?应该没到汛期吧?”

    “千真万确啊,我们村子都被淹了!”

    两个村民言之凿凿,满脸焦急。

    “莫非是上游出了什么变故,哪处河堤年久失修,出现决口了?”

    周靖眉头皱起。

    这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的?

    难不成是官兵要用水攻,来个水淹七军?可目前双方在上游地区,好像没有展开什么胶着的战役。

    而且比尔那边,也没有传来相应官兵的军事调动情报。

    他第一时间倒是没有往另一个方向想……朝廷作为天下正统,竟然如此有“魄力”,放弃辖下的一省领土,直接水淹整个地区,破罐子破摔,再一次打破下限。

    驱民而攻虽然也很阴损,但官军好歹有个名义,驱使的都是“通敌谋逆的从犯罪民”。

    而掘堤水淹湖阳,可就毫无名义可言了,不顾此地百姓存亡,妥妥的缺了大德,生孩子没屁眼。

    “行吧,且去看看再说,要是好办,我让寨子里派人治理。”

    周靖当即拍板。

    水患是湖阳的主要灾难,既然把这里当作根基,不管意外还是人为,都是要处理的。

    况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两年官府不济事的时候,龙王寨偶尔也会治水救人,已经轻车熟路了。

    “多谢寨主,多谢寨主!”

    两个村民登时感恩戴德,道谢连连。

    这时,其中一人好像想起一件事,道:

    “对了,我们在来的路上,发现东南向的岔路上有大队人马经过时留下的脚印,不知是不是寨主的人马。”

    “东南向?我们好像没走过那边。”

    旁边一个头领疑惑插话。

    闻言,周靖眼神一闪。

    既然不是自己人,那这队未知的人马,恐怕是朝廷的人。

    突兀出现在左近,多半别有图谋。

    “先追上这伙人,把他们捉来问话。”

    周靖没有犹豫,立马做了决定,招呼众儿郎动身出发。

260 知情与翻脸

    官兵沿着小路前进,沉默行军。

    黄平走在最前,面色沉凝,暗自盘算:

    “如今我已挖开定波口,酿成洪灾,洪水正在湖阳地界席卷泛滥,时日越长,灾害越广,掘了贼寇的根基,此战似败实胜……待回了朝廷,不知能不能上奏表功。”

    他心知此举会招致朝中非议,但作为带兵将领,他只关心怎样有利于战局,怎么获得胜利,为此可不择手段。

    在黄平看来,能重创敌人,总好过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后无功而返,那更遭皇上不满。

    “眼下木已成舟,只要告诫这些将士,回了军中别祸从口出,就应当无事了。”

    黄平回头看了一眼士卒,默默摇头。

    灭口保密针对外界眼线,主要为了在完成任务前不被打断。

    现在目标已达成,即便贼寇知晓,决口也难以填补,所以泄不泄露,他不是太在意了。至于将麾下士卒灭口,容易引起哗变,多此一举不太合适。

    “就是可惜了此次统兵机会……当今圣上吝啬,不愿投入军费,好不容易能带兵打仗,要是能拖延个一两年,能挣个盆满钵满,现在却不得不提前结束战事……”

    黄平暗自惋惜。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一个魁梧身影,立在道路正中,挡住了去路,长相特征都无比鲜明。

    “陈贼?!”

    黄平瞳孔骤缩,脸色豁变,赶紧勒马。

    众多官兵同样大惊失色,紧握武器,心中闪过陈封的各种传言,身子不禁颤栗起来。

    “此路不通。”

    周靖抱臂而立,冷声开口。

    他脚力过人,直接抄到这队官兵前面去了,现身拦路。

    周靖目光逼视着官兵,待看清黄平的模样,微微一愣。

    这高级将领怎么突兀出现在附近,鬼鬼祟祟的,怕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在他思忖时,黄平却没有犹豫,立马拔剑高呼:

    “快撤!”

    官兵闻言骚动,急忙转身要逃。

    可后方这时也冒出不少人影,却是龙王寨兵卒赶了上来,堵截后路。

    正当官兵前后两难时,破空尖啸骤然响起。

    嗖!

    只见周靖掷出一杆大枪,穿透沿途的官兵身体,直直插入阵中,吓得周遭官兵坐倒在地。

    “扔下武器,降者不杀。”

    周靖暴喝声炸起,但在众多官兵耳中却有如天籁。

    几乎没有纠结,一批批官兵果断扔掉兵器,伏地投降,完全不在乎黄平的指令,甚至连一部分督战队也是如此。

    实在是陈封这段时间给官兵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凶名赫赫,在场官兵也是人,谁也不想无端被人撕碎……连驻扎数千人的营地,那陈封也是说打就打了,在场没人认为凭他们这点人就能匹敌。

    违背军法是个死,但反抗死得更惨,那还不如投了换活命机会呢!

    只用凶名震慑,便直接让这支官兵脱离黄平的掌控,可见周靖这段时间行动成效不俗,官兵面对他时基本没有战意了。

    “驾!快走!”

    见状,黄平心知无力回天,可他不想坐以待毙,拍马就逃。

    周靖没打算放他离去,身影一闪,快逾奔马,几下子就追了上去。

    他一个简单的贴山靠,便将黄平连人带马撞飞出去。

    砰!

    黄平从马上摔落,双腿被倒下的战马压到,登时发出一声痛叫。

    “完了,完了……”

    黄平疼得满头大汗,一颗心沉入谷底。

    自己挖河决堤水淹湖阳,如今落到敌手,岂不是要受尽折磨?

    绝不能落到贼寇手中!

    他一咬牙,剑锋一转,想要自刎。

    然而此举未能如愿,佩剑刚举起,就被周靖随意一脚踢飞出去。

    “想割脖子?反应这么激烈,肯定有猫腻。”

    周靖皱眉,推开战马,将黄平拽了出来,用分筋错骨手咔啦啦卸掉对方的四肢关节。

    这是朝廷钦点的大将之一,还是勋贵之后,价值不低,这么轻易让他死了,不太划算,怎么着也要带回去祭旗。

    “你带兵在附近出没,有什么企图?”

    周靖提溜着黄平,沉声问道。

    黄平脸色惨白,默不作声。

    “你不回答,有的是人回答。”

    周靖也不以为意,让赶上来的儿郎们控制住投降官兵,进行盘问。

    没用多久,众人便从这群官兵口中问出了情报,纷纷勃然大怒。

    “寨主!这群官兵偷偷跑到定波口去,把那里的河堤给拆了!”

    “这群狗娘养的官兵竟然想引发洪灾,水淹湖阳!”

    “朝廷不敢与我等堂堂正正作战,竟用出这般歹毒阴险的计策,当真该死!”

    众多儿郎喝骂不止。

    他们大多是湖阳本地人,听闻官兵要祸害家乡,皆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直接拔刀砍死这群降卒,吓得官兵瑟缩成一团。

    周靖也是脸色一黑,反手就是一巴掌,扇飞黄平半嘴牙,喝道:

    “好哇,看来咱们还是高估了你们这帮老爷们的下限,以后不把你们抄家灭族、血脉诛绝,反倒显得我们太过仁慈了。”

    黄平耷拉着脑袋,口鼻溢血,被一巴掌拍得晕晕乎乎,无话反驳。

    周靖直接把他扔到亲兵手中,沉声道:“把这家伙看好了,带回山寨,不要让他半路上死了,那就太便宜这狗东西了。”

    比尔那边没有传来相关消息,看来是私下里的秘密行动。

    官府这般行事,必然引得天下哗然,自己手里抓了一堆人证,正好公之于众,彻底摧毁朝廷在湖阳的统治合法性。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解决官兵惹出来的洪灾。

    若是任由洪水泛滥,不仅淹死百姓,还会淹没耕地,摧毁农业生产等等,遗祸无穷,湖阳这个基本盘会遭到重创……此乃朝廷想要的结果,也自然是山寨不能接受的。

    周靖很快将部队分成两拨,一拨押送黄平、降卒回山寨,顺便告知情况求援。

    另一拨则跟着他,直奔定波口而去。

    ……

    在周靖决定调头赶路期间,洪灾已然蔓延到了不少地区,还在不断扩大。

    而且天公不作美,接连几日大雨,导致河水更加泛滥,洪灾愈发严重。

    随着洪水蔓延,水患爆发的消息,也迅速在湖阳地界传开,引起当地百姓震惊与恐慌,连战事都顾不上关注了。

    官军同样也发现了洪灾泛滥的情况,迅速传回主力大营。

    中军大帐内。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我军与贼寇僵持不下,这个节骨眼却爆发了水灾,定然能打乱贼寇阵脚,果然是天佑我大夏正统,这些反贼不得天助!”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众官军将士喜气洋洋。

    他们以为本次洪水是自然灾害,都感到幸灾乐祸,感叹朝廷有气运相助。

    “本帅早已说过,陈贼谋逆,必遭天谴!”

    马震面不改色,肃然开口。

    他暂时没有公开自身的谋划,打算等尘埃落定后再行揽功,所以众将士还不知道引发洪灾是主帅的计策。

    不过,虽然暂时保密,马震心里还是有些自得。

    然而就在这时,帐内旁听的灵风子,忽然起身走到中央。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他缓缓开口:

    “马将军,贫道有一事相告。”

    “真人请说。”

    马震眉头一皱,忍着厌烦回应。

    灵风子甩了下拂尘,缓缓道:“洪灾遗祸无穷,荼毒苍生,贫道修行有成,无法视之不理,是以贫道须得前去治理水患,尽量拯救百姓,还望马将军理解。”

    话音落下,众将士脸色微妙起来。

    马震脸色瞬间阴沉了,冷冷道:

    “真人,你可知这是什么行径?洪灾可重创贼寇,你却要去治理水患,帮助贼寇度过此劫,若是传回京中,圣上会如何看待此事?”

    灵风子语气不变:“贫道行事,问心无愧,无论马将军是否答应,我都是要去的。”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出营帐。

    “灵风子!你别不知好歹!”

    马震砰地拍桌,早已看不惯灵风子划水的行径,忍无可忍喝道:

    “你屡次不听本帅将令,贻误一次次战机,这便罢了,如今还要相助贼寇,你究竟是敌是友?你不要以为圣上青睐于你,你便可以肆无忌惮行事,今日你敢走出大营,坏我战局,我定要参你一本,此战失利尽是你的罪责!”

    灵风子理也不理,脚步不停,走出中军大帐,直接驭风起飞,迅速远去。

    众将士收回目光,看向怒不可遏的马震,皆是噤若寒蝉。

    他们没想到,自家主帅和御风真人竟会当众翻脸。

    马震胸膛起伏,过了好一会才按捺住怒气,沉声道:

    “灵风子所为,你们都看到了,若是洪灾遭到遏制,陈贼便能休养生息,日后再度危害社稷,都源自灵风子今日所为。本帅已尽了人事,可他不听劝告,本帅阻止不了,无可奈何。”

    众将士踌躇,心知这是要他们作证。

    “大帅放心,我等都是亲眼所见,那灵风子枉顾江山社稷,相助一群反贼,任凭他说破大天,也是不忠不义、无君无父之举!”

    宇文彦立马表态。

    众人面面相觑,也只好一起表态了。

    马震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一点,冷冷道:

    “如此便好,省得朝臣弹劾我统兵不利,那灵风子既帮助反贼,是生是死都不用去管了……通告全军,拔营撤走!”

    “末将遵命。”

    众人脸色一凛,纷纷应下。

261 治水与支援

    湖阳,定波口。

    周靖一行人冒雨来到此地时,附近已变成一片泽国,大片土地被淹,即便在能落脚的地方,水位也接近腰部,泥泞不堪,一脚深一脚浅,行进困难。

    不远处,河堤的决口扩大了不知多少倍,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沿着缺口奔腾倾泻而出,发出隆隆之声,好似黄龙咆哮。

    而且此时大雨连绵,不断助长水势,使得沙河水位高涨,洪水毫无消退的迹象。

    “哎呀,这水灾太严重了,这可如何是好?”

    “寨主,要不咱们还是撤吧,这么大的洪水,岂是我们这些人就能解决的?”

    “是啊,而且现在还下着暴雨,不如等洪水退落断流后,咱们再来堵决口吧?反正已经受灾了,也不差这几天的,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众多士卒看着眼前骇人的景象,不禁心头凛然,纷纷打起退堂鼓,苦苦相劝。

    他们虽然听周靖的命令一起过来,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要是和敌人厮杀,他们二话不说抄起刀就干。可这种天地之威,肉体凡胎只是螳臂挡车,无论上去多少人,下场都是被洪水瞬间冲走,葬身波涛之中,他们可不想白白送死。

    “别吵了,让我想想……”

    周靖打断众人,观察着决堤处,不禁有些头疼。

    水利方面的知识,他只能说是一知半解,大概知道决堤的解决办法是堵口,重新填补堤坝之类的。

    等待水势平缓后再封堵,确实最安全,但到那个时候该淹的都淹了,损失已然很大了。

    周靖咬了咬牙,回头下令:

    “你们在附近搜集些树木、土石之类物料,越多越好,我先去决口处试试,能不能遏制水流冲势。”

    闻言,众人大吃一惊,赶紧七手八脚拽住周靖,满脸焦急:

    “寨主,使不得啊!”

    “我们知寨主武艺高绝,可这洪水凶猛,远不是军阵可比,岂是武功能抗衡的?”

    “要是寨主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百死也难辞其咎啊!”

    周靖不耐甩开几人,喝道:

    “别婆妈了,老子死不了,赶紧搜集物料去。”

    说完,他脚下一蹦,泥水炸起,整个人高高跃起,划过弧线,跳向决口处水势最为激烈的洪峰。

    周靖如流星坠落般,扑通一声掉入水流,立马感觉到沛然莫御的澎湃巨力,迎面轰击而来。

    这股力道之强,远胜千军万马,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被洪水冲了出去。

    周靖憋着一口内气,武道气焰全力运转,好似千斤坠一般,双腿一分,猛然插入河床,直没至大腿。

    “定海桩!”

    周靖闷喝一声,运起海鲸派的桩功,全身筋肉骨骼拧死,内劲抱守沉坠,重心死死下沉,将自己化作一个人形钉子,插入河床,防止被冲走。

    呼呼呼——

    全力激发的暗红色武道气焰,从他身上冒出,在水下熊熊燃烧,于身旁卷起一圈圈漩涡,不过在泛滥的洪水之中,无人可见。

    周靖双拳横在腰侧,双腿深入河底泥沙,摆开个桩功架势,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但下一刻,他承受到了更强的对抗力,洪水的冲刷之势毫不间歇,冲击得他缓缓后退,双腿在泥沙中铲出两道沟子。

    好似有无数只拳头,正对他劈头盖脸一顿爆锤,没有任何空隙。

    同时,四周的水流如同无处不在的大手,力道的走势杂乱雄浑,或推或拽,不断撕扯破坏他的平衡重心。

    周靖脑门青筋迸现,脸色涨红,顶着澎湃的水流,置于腰侧的双拳,猛然朝前方重重拍出。

    暗红色的武道气焰,沿着两条手臂的肌肉经络飞速流动,从掌心轰然喷吐释放。

    嗡!

    下一刻,两个比手掌大了数百倍的无形气墙,猛然推出。

    金刚宗,般若大手印!

    强横雄浑的掌力,与冲击力惊人的洪水轰然相撞。

    嘭!!!

    好似水雷爆开,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

    凶猛对撞之下,奔腾的洪峰,好似出现了一刹那的停顿。

    “这是什么神力?!”

    岸边众多儿郎看到这一幕,全都惊掉了下巴,满脸不可思议。

    然而不等他们惊呼出声,下一刻,后浪便悍然补上。

    洪水停顿时蓄积的动能,以更强的力度叠加爆发,猛然席卷冲刷而下!

    轰!!

    周靖破水而出,跌在岸边不远处,在泥泞中翻滚。

    浑身湿漉漉,沾满了泥沙草叶,颇有些狼狈。

    众人大惊失色,赶忙上去搀扶,生怕寨主有什么闪失。

    “我无事。”

    周靖摆手拒绝,咬牙站了起来,只觉眼前金星直冒,耳中嗡嗡作响。

    他喘了两下,调匀气息,才骂道:

    “奶奶的,原来真他娘挡不住。”

    这不才是正常的吗?!

    众人嘴角抽搐,心里咆哮。

    一般人看到这种场面,怎么可能需要试一试才明白行不通,一看就知道挡不住这种自然之威啊!

    也就自家寨主这么莽,竟然有勇气去挡洪水,换成正常人,早就被卷走冲死了。

    没有搭理众喽啰,周靖呸出一口沙子,心头犯难。

    四号使徒陈封,猛则猛矣,但仍在人力的范畴,又是个没有诸多神异手段的武夫,实在没达到肉身力扛万顷河水重压的境界。

    光是刚才全力爆发支撑的一小会,便耗费了许多能量,要不是最后顺势跃出,恐怕武道气焰数秒内便会消耗一空,自己被冲到不知哪里去了。

    自身能量属性毕竟不到高阶水准,而且全力爆发起来,消耗远超平时作战,速率之差就好像水龙头和大功率抽水机一样。

    因为爆发过于剧烈,此时周靖体内不禁隐隐闷痛,肌肉酸涩疲软,经脉有些损伤。

    “我现在用的招式,大多是此方世界的武艺,虽然也能运转武道气焰,但毕竟不配套……想要最大化发挥武道气焰的威能,还是需要主世界进阶的武道战技才行。”

    周靖闪过这个念头,心中无奈。

    超能学院太过重视循序渐进,每一层超能知识都要通过考核才会传授,要是能填鸭式教育就好了,我他妈练爆!

    周靖呼出一口气,压下杂念,招呼众人搜集物料,接着一起携带各种土石草木,从决口两侧入水填补堤坝,尽量降低决口扩大的速度。

    只要不去直面洪峰,以他的体魄还是能站住的,而他填补堤坝的效率,也远超身边的士卒喽啰。

    要是有人被水流卷走,周靖也能迅速救人,身上的责任最重。

    一行人在这里辛苦作业,忙得不可开交。

    虽知杯水车薪,但看到周靖身先士卒,众人也咬着牙补救河堤,虽然累得浑身酸软,也没有怨声载道。

    过了许久,不远处忽然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好像是一大群人涉水而来。

    周靖等人抬眼望去,却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乡民,手里拿着锄头木耙之类的农具,大约三百人左右。

    “你们是何人?”

    周靖皱眉喝问。

    人群中走出一个壮年,有些局促,但还是抱拳朗声问道:“这位可是号称龙王的陈封陈大寨主?”

    “不错,正是我。”周靖点头。

    这壮年一喜,急忙解释道:“见过陈寨主,是这样的,我们本打算逃灾,但路上听闻陈寨主要来定波口治理水患,便组建了些乡勇,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听完他讲述,周靖明白过来。

    自己派去回山求援的另一伙人,因为担心一来一回太慢了,于是在路上便散播传言,告知遇上的所有乡民,他们寨主正在去定波口救灾,急需人手,请求协助。

    在这些乡民口口相传之下,此事便传开了。

    湖阳练武之人众多,血气方刚者众,即便官府用破贼五策集中管理了许多乡民,但野外仍有人逃过,而且随着陈封最近的行径,不少人又重新脱离了官府的监管。

    听闻陈封连仗都顾不上打了,直接赶去救灾,不少乡民一合计,立马拍大腿决定拉起乡勇,过去帮帮场子!

    再怎么说,湖阳都是大家的家乡,事关日后生存,连被朝廷讨伐的陈封都去第一时间救灾了,不少人更是无法做到束手不管。

    对乡民而言,打仗杀人或许不敢,但干活还是能帮上忙的!

    周靖闻言,顿时有些欣慰,也不客气,大声道:“大伙儿来的正好,我们正缺人手,你们应该都受过我龙王寨传武,不是病秧子,赶紧过来帮忙。”

    “好嘞!”

    “陈大寨主你放心吧,咱们庄稼人,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

    众乡勇精神一振,也不拖沓,直接卷起袖子开干,在周靖的号令下,纷纷加入补堤堵口的行动中。

    随着时间推移,赶到的乡勇越来越多,在场救灾的人群规模,慢慢大了起来,吆喝的号子声不绝于耳。

    然而,即便许多人一起冒雨作业,可洪水之势仍不见削减多少。

    众人好不容易修补了一点决口,没多久又被激荡的河流冲开,反反复复,难以维持。

    就在众人咬牙支撑时,天边疾速飞来一道身影,悬停在了上空。

    看清这人的样貌,山寨喽啰和众多民夫,都是脸色剧变。

    “御风真人!”

    众人停下手头工作,连忙爬上岸,齐刷刷盯着天上的灵风子,满脸都是警惕戒备,心中惊惧。

    这家伙是朝廷的人,这个时候现身,难道是特地来阻止他们救灾的?

    灵风子缓缓降落,悬浮在河面上,对众人敌视的目光置若罔闻,开口道:

    “诸位不必害怕,贫道是来助你们救灾的。”

    闻言,众人一惊,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山寨小头目呸了一口唾沫,怒骂道:

    “这河堤就是你们官兵挖开的,目的就是想水淹湖阳,你一个朝廷鹰犬,何必跑来假仁假义,还想蛊惑民众不成?!”

    众多乡勇闻言,登时大吃一惊,他们只知道洪水爆发了,并不知道事情原委。

    “什么,洪灾是朝廷干的?”

    “官兵竟然如此歹毒?”

    众乡勇哗然。

    灵风子面不改色,缓缓道:“我并不知晓原委,只是顾念苍生,特来相助,并非来此发难……贫道做出此事,与朝廷无关,乃是自身意愿。”

    那小头目还想再骂。

    但周靖制止了他,点头道:“真人既然有此心思,那也是好事,便劳烦你了。”

    见寨主表态了,众人这才偃旗息鼓。

    周靖顿了顿,使了个眼色,故意问道:“不过,掘堤水淹乃是你们三军主帅的计策,你来帮我们,回去要怎么向朝廷交待?要我说,真人本事不凡,何必为狗皇帝效力,干脆上山入伙算了,你我也好日日比斗,岂不痛快。”

    灵风子领悟了意思,摇头拒绝:“不须陈寨主操心,贫道自会与圣上分说。救灾只为黎民百姓,乃是贫道所修之道,在这之后,你我仍是敌非友。”

    “可惜了……”

    周靖咂咂嘴,状似惋惜。

    对于灵风子突然到来,周靖并不意外,因为这是他发布的远程召集信号。

    星界使徒间存在感应,在同一世界可以定位彼此的位置,可以远程召唤其他使徒,让他们向自己的方位移动,但无法给予详细的指令……等于只能叫人过来,不能遥控其他使徒做事。

    想要给予详细指令,还是需要近距离接触。

    因为水患紧急,相比之下,还是先解决这边的灾害比较重要。

    至于马震那边怎么想,对周靖而言是无足轻重的事情……毕竟何必和一个死人较劲。

    “那就请真人遏制水势,助一臂之力吧。”

    周靖开口道。

    灵风子得了示意,重新飞上高空,眼中绿芒闪烁。

    呜呜呜——

    带着淡淡绿芒的狂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天上形成一个风涡。

    下一刻,澎湃的风力,好似化作一堵风墙,猛然砸落在洪水之中。

262 一石二鸟

    狂风倒卷,洪波冲天。

    高空中,灵风子全身泛起淡淡绿芒,不顾及法力消耗,全力施为。

    风凝如实质,在他的操弄下,对泄洪处进行堵截、梳理,虽然挡不住洪水倾泻,但起到了显著的阻遏作用。

    他能调动天地之力,在这种大场面更有发挥余地,可惜是个风巫师,并不是专业玩水的,如果是个水巫师,那治理水患就更轻松了,想停就停,想泄就泄。

    发觉水势有所减缓,众人登时精神一振,趁着机会奋力填补河堤。

    灵风子时不时帮扶,用狂风卷起树木巨石,投入决堤处。周靖则潜入水下,用上一膀子力气,稳固物料,阻塞溃口。

    在众人合力协作之下,河堤的修补进度终于大幅推进。

    随着一块块石料堵上决口,水流逐渐变缓。

    一行人干得热火朝天,用了许久,才终于封上了被官兵扒开的河堤,顺带加固了一番。

    直至此时,沙河总算回到正轨,水患才得到暂时的控制,至少不再继续恶化。

    “终于堵上了!”

    “哎呀妈,可累死我了……”

    众多山寨士卒和乡勇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欢欣雀跃,但身上脱力,差点瘫在泥水里,喘息不止。

    不远处,周靖从水里冒头,吐出一标泥水,手撑岸边跳上去,摇头甩干头发。

    “总算搞定了,这比打架还费劲。”

    周靖抹了把脸,看着补好的河堤,心中一松。

    虽然湖阳受灾已成事实,但治理及时,灾害没有恶化下去,还算能接受。

    他扭头来到众乡勇面前,颔首道:

    “多谢诸位乡亲相助,如今洪灾已缓,你们回去后且传开消息,让各地乡民自发处理涝区,尽量挽救些庄稼地,我龙王寨也会遣人助力。”

    一群乡勇连忙爬起身,赶紧应下。

    随即,众人不禁对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幸好有陈寨主赶来救灾,否则咱们湖阳可就没法活了。”

    “哎呀,陈寨主不愧是义薄云天的好汉,比官府都要可靠。”

    “说的什么话,官军采取这等歹毒计策,哪里配和我家寨主相提并论?”

    众人七嘴八舌叫喊。

    虽然在朝廷宣传中,陈封几乎成了滥杀的食人魔头,可在场众乡民压根不怕,态度很是亲善。

    行动证明立场,和朝廷相比,无疑是龙王寨对他们更好。

    周靖眯了眯眼,沉声道:“放心,官军水淹湖阳,我自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决计不让他们白白溜了。”

    正当他和乡勇们交流时,灵风子缓缓降落。

    见状,众人的交谈声不禁变小了,不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朝廷鹰犬。

    灵风子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开口道:“洪水已止,贫道这便走了。”

    周靖看他一眼,想了想,故意道:“你我虽为敌手,但今日我承你的情,若因为此事,那狗皇帝容不下你,可来我龙王寨容身。”

    “不劳烦陈寨主挂心,虽然三军统帅对我此举颇有微词,但贫道前来救灾,只图个心气顺畅,见不得苍生遭祸,你我实非一路人。”

    灵风子讲完,也不耽搁,直接起飞离去。

    见御风真人走了,众人暗自松一口气,不禁兴致盎然讨论起来。

    “我看这道人虽为朝廷鹰犬,却也还有点良心。”

    “要是此人能入伙,与寨主联手,那席卷天下岂不轻而易举?”

    周靖没有搭理议论,目送灵风子远去,暗自点头。

    他当前不打算将比尔留在山寨,主要是两个使徒同一阵营,功用容易重叠,留一个正面与朝廷为敌开无双的就够了。

    虽然此番让比尔过来帮忙救灾,容易受人猜疑,但结束之后仍然能回京,压根不怕别人弹劾。

    因为陈封威猛成这样,灵风子就是朝廷唯一的救命稻草,肯定要被皇上死死抓住,旁人拿他没办法。

    回去后,灵风子仍然享有超然地位与丰厚待遇,随时知晓朝廷高层动向,从上层路线发挥影响力获取信息态粒子等收益,颇有价值。

    假如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皇上昏了头,真要因为救灾之事对灵风子问责下狱,那到时候再翻脸跳反也不迟……眼下主世界未连接,没人能阻止他全身而退。

    经此一役,官兵计略失败,周靖估计在一段时间里,朝廷很难继续组织大军征讨了,灵风子近期大概率不会再出征,与陈封碰不上了。

    自己俘虏了黄平等一干人证,之后只要大加宣扬官兵的毒计,朝廷在湖阳便彻底失去民心,没有半点统治合法性了。

    所以,目前只需要彻底将官兵驱逐出去,就能正式割据湖阳了。

    各种念头一闪而过,周靖定了定神,招呼儿郎们随自己离开,前去追击官兵,主要是擒获敌方主帅,拿下水淹湖阳毒计的主谋。

    正好,眼下是一个绝妙机会……周靖眼神一闪。

    ……

    湖阳某地,官兵大部队有条不紊行军撤离。

    “该死的贼寇,竟然抓了我一员大将……还有那灵风子,坏我大局,可恨至极!”

    马震行在其中,脸色不太好看。

    不久前,黄平被陈封擒获的消息被探子传了回来,震动三军。

    折损了一员大将,马震心头很是恼怒。

    但他最不满的是,掘堤之事被陈封截了情报,在洪灾还未彻底泛滥到无法挽回之前,就走漏了风声,被贼首知晓,这样就多了许多变数。

    而且,那灵风子不知好歹,竟然擅自前去救灾,这更是让马震愤怒。

    在他眼里,灵风子那种为救一地百姓不惜助力反贼的心态,是拎不清大局的虚假仁义,透着一股出家人自以为悲天悯人的惺惺作态,实在让人不快。

    而自己敢于牺牲一地百姓换来朝廷数年安稳的作为,才是真正大义所在,专为大局考虑,度量与格局比灵风子不知高了几个层次。

    可惜,那道人神通惊人,自身即便身为统帅,也无法强迫对方听令。

    “也不知灵风子现在可治理好了水患……当真令人恼恨。”

    马震心中愤愤。

    在两人翻脸后,他便不再考虑灵风子去留,自行带兵撤走,眼下并不知道灵风子的踪迹。

    虽然陈封和灵风子一起解决了洪灾的消息,暂时没有传来,但马震有种预感……这一次的计略,恐怕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

    “幸好本帅已提前参了一本弹劾灵风子,奏折已然遣人送往京城,抢占先机,免得那灵风子仗着圣上青睐,搬弄口舌,颠倒黑白……”

    马震眼神闪烁,心头暗恨。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产生骚乱。

    “敌袭,敌袭!”

    凄厉的呼喊声接二连三,传到前军。

    马震一惊,赶忙下令重整队形,回头迎敌,心中诧异怎么敌人来得这么突然,哨骑没有丝毫反应。

    还没等大军调整完阵型,马震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个特征鲜明的魁梧身影,势如破竹穿行于大军之中。

    “陈贼?!”

    马震脸色豁变,大惊失色。

    突袭大军的,只有周靖一人,没有别的士卒。

    他在半路得知官兵已经撤远了,干脆扔下了行军缓慢的部队,自个儿狂奔了数日,才独自一人追上了官兵大部队。

    虽只有一个人,但周靖根本不慌……因为灵风子“恰好”没回来,正是自己发动斩首战术的绝佳机会。

    他之前没有这么干,是因为灵风子护着大营,而自己这次召唤灵风子去救灾,也是顺便撤走了马震身边的防护,一石二鸟!

    “姓马的,用了毒计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就算你跑到天边,爷爷照样追得上!”

    周靖放声大笑,声震三军。

    只见他一个人在万军丛中大步奔行,也不与官兵纠缠厮杀,直奔着统帅而去,好似一道闪电,如入无人之境。

    数以万计的官兵,只要分散开来,在他面前几乎和摆设一样,根本无法造成阻碍。

    “快拦住他!”

    看到陈封视万军如无物,飞速逼近,无人可拦,马震登时慌了神。

    堂堂朝廷大军,竟被一人逼得手忙脚乱?!

    这一刻,马震心中突然浮现一阵后悔。

    ——要是灵风子在这里,岂容陈封这般嚣张?!

    然而说这些已经迟了,现在灵风子不知跑到哪里去,军中压根没有超规格的战力去牵制陈封。

    周靖速若奔雷,轻而易举穿过军阵,撞飞拦路的亲兵,直接探手抓向马震。

    马震咬牙,不愿束手待毙,挺枪直刺,倒是势大力沉,体现出精熟的武艺。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周靖嘿嘿一笑,抄住枪杆,一把将马震拉下马,紧接着将其扛在肩上大步就跑,好似抢媳妇一样。

    他由内向外冲击侧翼阵型薄弱处,撞开拦截的官兵,直接冲进路边野地,拖着尘土一溜烟就跑了。

    数万官兵还是有点多的,周靖没打算独斗,一开始就是奔着劫走三军统帅来的。

    一击即中,马上开溜。

    “大帅!”

    宇文彦等众将士与官兵们都懵了。

    这数万兵马,在这人面前都是形同虚设不成?!

    陈贼单人突袭,横穿万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这么把他们的三军统帅给逮走了?!

    这……这回去要怎么交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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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界使徒介绍:
人类文明星际扩张,疆域领土横贯星空。
在星际移民的时代浪潮中,周靖意外觉醒星界穿梭之力,创建【星界使徒】作为载体,承载自身的灵魂,投放至不同位面,以不同身份在诸界行走。
既定的人生轨迹迎来转折,每创造一具化身,便如同一次新生。
然而他慢慢发现,似乎人类文明对众多位面,并非一无所知……
——
多元的位面,多元的阵营,各自的命运于诸界碰撞!
而他是唯一以千变万化姿态游走其中的,星界行者!星界使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星界使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星界使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