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选择
在间桐雁夜以自己的生命开启了赵云的“激龙”状态后,赵云便具有了释放固有结界的能力。
固有结界,只有最顶级的魔术师才能做到的,以心象风景侵蚀世界的大魔术,而赵云所具现出的心象风景,便是建安十三年的长坂坡。
伊斯坎达尔的宝具“王之军势”,是独立从者的连续召唤,将曾经效忠于他的英雄们超越时空限制地集结在一起。烙印在数以万计的英灵们、战士们、伊斯坎达尔的战友们心中的共同记忆,令那片他们曾经穿越的酷热而无垠的沙漠重现于世。
而赵云的“长坂坡之战”,同样是召唤,同样是固有结界,但他所召唤的,并非战友,而是敌人,这片心像世界唤起的,则是曾经在他的冲杀下,溃不成军的曹军士兵以及将领们的记忆。
在那些士兵们的心中,那一日白衣武将的神威,永远烙印在心中挥之不去,甚至成为午夜梦回时的梦魇。
被赵云卷入长坂坡的敌人,将会失去所有能力,在这片固有结界之内成为曹军的一名士兵或是将领。
而赵云,在建安十三年的长坂坡中同样会失去身为英灵的加持,成为一名“普通”的武将。
在这片固有结界中的死亡,与外界等同。
换言之,吉尔伽美什与赵云的生死,将在这片土地上决出。
冲锋!冲锋!冲锋!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没有战友,没有援军,所能凭借的,只有一杆枪、一柄剑以及胯下心意相通的神骏。
源于遥远记忆中的将胸膛填满,
李想的脑海中,那个坚毅的男子声音咆哮着,冲杀着,幻想中的那稚嫩的婴儿哭声,即使在漫天的喊杀声中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来。
人生在世,总有些什么东西,重要到胜过自己的生命,为此信义,虽千万人吾往矣。
一万把利刃坚盾组成的刀山火海,依然挡不住这个男人。他是利剑,是雷电,是奔驰的孤狼。
而在上万溃不成军的曹军中,一名昂首挺胸的将领,在逃离的人潮中逆行。
吉尔伽美什拦下一名士兵,从他手中抢过一把长戈。
吉尔伽美什拉住一名刀盾手,从他手中抢过一面鸢盾。
他的步伐丝毫不乱,长戈在右,鸢盾在左。
夜照玉狮子纯白色的毛色在人群中无比显眼,骑着马匹尽管机动力强大,冲锋威势巨大。面对前冲的骑士,只要抓紧长戈拦住对方去路即可。
巨大的惯性,将会使那名骑士在那一瞬间撞击在长戈的刀锋之上。哪怕是厚实的锁子甲也抵挡不住。冲击力会将骑士的肋骨都折断。
一击,只需要一击,便能定胜负。
带上你军队,虽然最终仍不免孤军奋战。
王来承认,王来拯救,王来背负这个世界!王者乃是人世唯一,应饮最烈的美酒,睡最曼妙的美人,行凡人不可为之事,战胜无双的英雄,跨越毫无希望的绝境。
美索不达米亚之诸神,无不是恶神。神所制造的洪水、强风、林火,无时无刻不迫害着巴比伦尼亚之子民。
吉尔伽美什是暴君,同时也是保护者,他从诸神手中躲过权柄,昭示人之伟业。
王者与英雄的怒吼,在战场上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
骑着白马的武将与手持盾戈的将军于人海中交错而过。
手持盾戈的将军,胸前的铠甲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自最右斩至最左。
血液自嘴角缓缓溢出,吉尔伽美什放肆地大笑着,哪怕每笑一次,都会喷出大片大片的血雾。
固有结界轰然溃散,吉尔伽美什与赵云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冬木市市民会馆之前。
“不得不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
吉尔伽美什吐出最后一口血,留下一句话,便化为一片光辉的粒子消散在空中。
而赵云,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疲累的表情,身体无力地依靠着下端支撑在地面上的龙纹长枪。
展开固有结界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伊斯坎达尔所展开的固有结界至少有数以万计的英灵从属为其分担魔力消耗,而赵云仅能依靠自己。甚至于为了避免从御主处抽取过多魔力导致伤害间桐樱的身体,赵云全程都只使用自己储存的魔力。尽管自圣杯开始之后,赵云所经历的真正战斗次数并不多,并自间桐雁夜处收集了大量的魔力,但他的魔力储量依然显得捉襟见肘。
看着自己并肩作战时间尚不算长的战友,saber阿尔托莉雅为对方的成功以及圣杯战争终于要结束而心情舒畅,虽然时间短暂,但berserker作为靠谱的前排队友,以及其战士的作风,依然博得了saber的赞赏。
而卫宫切嗣虽然看上去同样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并收起了手中装填了起源弹的contender以及另一把冲锋枪calicom950。点起了一根烟。
他的思绪,飞向遥远的过去。
年少时,他曾在一个名叫“阿里马各(alimago)”的小岛上生活过一年。
父亲卫宫矩贤总是在他自己的小屋中研究着自己当时完全搞不懂的东西。很少有时间陪伴自己。
幸好,有一名年长于自己的名为夏丽的当地人姐姐非常照顾自己。
这个名为夏丽的年长女性是父亲在当地招的研究助手。尽管一开始自己对于父亲让这样一个外地人成为助手,并且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这一件事非常不忿,但最终,夏丽还是凭借真诚的善意获得了接纳。他们的关系很好,宛如真正的姐弟。
而虽然那座小岛距离自己故乡非常遥远,但是对他来说,他仍然非常喜欢这个被称为阿里马各岛的地方。
虽然在最开始移居过来的几周里每天都感觉到非常的无聊,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南国那眩目的阳光,五光十色的粼粼波光,渐渐将自己的心俘虏了。
当然,或许还有几分年幼时的自己对夏丽的好感在作祟,总之,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但一切,在那个大火的晚上都毁掉了。
白蜡一样的肌肤。
突起的青黑色静脉,将脸颊切割得支离破碎。
好像临死前的痛苦表情。
这个人快要死了。
虽然快要死了,但是却还在蠕动着。
被吃剩下的鸡的残骸.以及在鸡舍深处不断地颤抖抽泣着的“死人”。
“杀了我。”
拥有和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一样容貌的死人抽泣着恳求道。
“求求你,杀了我……趁现在还来得及……”
他逃了,他发自内心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能够拯救他的人。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救回自己最爱的少女。
然而……
“娜塔丽雅卡明斯基。”
女人报上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将自己从水深火热的地狱之中拯救出来的救命恩人的模样。
这个女人穿着与热带夜晚十分不合时宜的漆黑长袍,但是却看不出一点出汗的迹象。苍白的面貌与其说是冷酷不如说是面无表情。甚至让人怀疑她的身体之内是否有血液流动,是否和人类一样拥有体温。
而少年凝视着远处被大火烧尽的渔村。
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还一片祥和的村子,几小时前还沉眠在宁静的月光下的村子,现在竟被无边的业火燃烧着。即便站在对面的悬崖上亲眼目睹到这炼狱般的光景,依然无法相信。
他多希望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终,少年从那冷冰冰的女人口中得知了疑问的答案。
焚烧这座村子的人分别来自两个势力。
其中一个势力是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他们的目的是杀死一切背叛神明的堕落者。夏丽变成的吸血鬼,或者用死徒这个名字来形容的怪物,自然也是这些代行者的清除对象。
而另一个被称为协会的势力,则是想要独占神秘事物,保持神秘的神秘度的魔术师们组成的组织。为了能够达到独占的目的,他们会把知道相关事情的人一个不剩的全部杀死。
少年明白,小岛上正在发生的惨剧和自己脱不掉干系。
如果当时少年听从了夏丽的恳求,拿出勇气将那白银短剑刺入自己最爱的少女的胸膛的话,便不会发生现存这样的惨剧了。
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失去生命。
曾经美丽的小岛,被少年自己亲手放火烧掉了。
自称娜塔丽雅卡明斯基的女人之后问了一句让他浑身颤抖的话:
“你知道封印指定吗?还有,造成这次吸血鬼事件元凶的那个‘邪恶魔术师’究竟藏在这个岛的什么地方?”
他的名字,卫宫切嗣。
封印指定的魔术师,卫宫矩贤的亲生儿子。
深夜,回到密林中木制小房的切嗣,看到父亲带着担心的表情迎了过来。
“啊啊,切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卫宫矩贤抱了抱切嗣,对于坚强的父亲来说,能够像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并不多见。
父亲放开切嗣之后,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我告诉过你今天一定不要走出森林的结界,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
“因为我担心夏丽她……”
当听到自己助手的名字的时候,父亲忽然把目光转向了一边。
“爸爸,你知道她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所以才警告我不许出去的是吗?”
“关于夏丽,实在是非常抱歉。虽然我跟她说过,‘实验品是非常危险的,千万不要去碰。’但是似乎她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心。才发生了这场惨剧。”
虽然父亲的语气充满苦楚,但是里面却听不出半点悔恨与惭愧。那种责备与愤怒,简直就好像是在聊自己孩子打碎花瓶砸碎玻璃这样的事情。
“爸爸,为什么你要做死徒的研究?”
“当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对于我来说,至少要在你这一代之前,研究出延长寿命的办法。如果没有永恒的生命,想要穷尽魔道所有的知识,最终到达根源,是在是太难了。”
夏丽的凄惨模样再一次浮现在切嗣的脑海里。
“爸爸早晚也会将我,变成那个样子?”
“说什么傻话。无法抑制吸血的冲动而死徒化的是失败品。这一点我早就和夏丽说过了。这次实验的结果证明了我的理论是错误的。看来又要从基础开始重新修改理论了……”
……
父亲似乎还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今夜这样小小的牺牲不过是为了魔道的进步所做的必要的牺牲,是有意义的。研究还要继续下去,直到获得永生魔术的成果。
父亲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屋里早已经收拾好了两个大箱子摆在地中间。而他还在南面的海岸准备了一艘摩托艇,用于逃离这座小岛。
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没有离开,是为了等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自己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父亲两手一边提起一个行李箱转过身向玄关走去。
枪,响了。
三二口径的手枪。在五米以内距离射击的话,即便是小孩子也能够轻易命中目标。
娜塔莉亚卡明斯基借给自己的手枪,正如她说得那样好用。
后脖颈被子弹击中的父亲如一块木头般向前倒去。
他走上前,又补了数枪。
他的身体完全不顾内心的纠结,只是机械地进行着应做之事。
明明心中无比矛盾,但行动上却冷静而果断。
这是他的才能,也是他的诅咒。
木制的地板.渐渐被血液染红。父亲已经不在了。躺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这个东西就是元凶,是这个东西夺走了自己的一切,杀光了岛上的所有人,烧尽了村子。
夏丽说过他是很伟大的人。拥有能够改变世界力量的人。切嗣也这样认为过。
但实际上,如果刚才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现在的卫宫矩贤一定已经平安地逃离了这里,再次隐蔽起来,然后在不知道的什么地方继续开始对于死徒,对于永生的研究了吧。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自己打从内心深处这么认为。
之后的几年,切嗣在娜塔丽雅.卡明斯基的身边度过。
娜塔丽雅并不是将他当作孤儿或者自己的养子那样照顾。而是将切嗣作为帮手或佣人一样使唤。不过这也是切嗣所期望的。
从娜塔丽雅那里学习她的技术,同时锻炼自己的能力,最终能够走上和娜塔丽雅一样的道路成为猎人。这就是切嗣给自己的人生所选择的道路。
从亲手枪杀自己的父亲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无法回头。
阿里马各岛的惨剧,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在这个世界的阴暗面,这样的惨剧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样不断地重复着。
为了追求自己所探究的知识而不顾将厄运带到人间的魔术师。以及为了隐藏这些事实而不择手段的两大组织。围绕着这些神秘迹象的斗争在隐秘的地方不断地发生着。也正因为如此,娜塔丽雅才有钱可赚。
那一天,自己亲手将父亲杀死的这一举动,如果要使自己的行为变得有意义……
将所有和父亲一样的异端魔术师,一个不剩的全部杀掉。这样才能真正防止悲剧再次发生。
封印指定执行者。
狩猎超出常理的魔鬼的猎犬。少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充满荆棘的修罗之路。
娜塔丽雅不隶属于任何组织,只是以赏金为目的而狩猎的赏金猎人。她的目标就是那些拥有珍贵的研究成果,但是却脱离了魔术协会进行隐秘研究的封印指定魔术师。和将所有的异端者以审判为名全部抹杀的圣堂教会不同。魔术协会以确保研究成果的安全为最优先考虑。
而其中最贵重的便是那些刻印在魔术师尸体上的魔术刻印。尤其对于魔术世家来说,经过历代的研究所产生的魔术刻印在转移给其继承者的时候能够产生更加强大的力量。
娜塔丽雅与魔术协会的交涉,将从卫宫矩贤的遗体上回收的魔术刻印一部分让其子卫宫切嗣继承。虽然贵重的部分都被协会扣留,真正给卫宫切嗣继承的只有其中不到二分之一。但是对于卫宫切嗣来说,也已经完全足够他作为魔术师发挥自己的能力了。而且原本切嗣也没有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进行魔术研究的意思。
对于切嗣来说,魔术并不是自己一生的事业,而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目的的一种手段。而这种手段,不过是少年从女猎人那里学来的众多手段之中的一个罢了。
最终,已经成为一名出色猎人的自己面对了另一项拷问
三千英尺高度空中的巨型喷气式客机的内部;
感染了一整个客机乘客的,能够靠抓咬传染的食尸鬼“病毒”;
以及驾驶飞机的,自己的人生导师、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娜塔莉亚卡明斯基。
若是飞机落地,整个城市或许都会被食尸鬼的传播毁灭。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炸毁飞机,连同他所爱的女人。
stinger飞弹在1500米高空炸出一团美丽的烟花。
265. 黑泥
若是说卫宫切嗣对亲手杀死亲人这件事没有悔恨,那是自我欺骗。
每当回忆起父亲卫宫矩贤作为父亲的温暖,以及娜塔莉亚卡明斯基的谆谆教诲,在夜深人静之时,卫宫切嗣都会不由得出神许久。
他的选择“没有错”。
他的父亲是邪恶的魔术师,他的研究会引发灾难;娜塔莉亚卡明斯基驾驶的飞机上是数百名食尸鬼,若是飞机降落,电影中的亡灵天灾将会在飞机降落的那座城市中成为现实。
卫宫切嗣做了正确的事,如果要在生命中做出选择,拯救其中的一部分,放弃一部分,那么衡量被拯救者价值的唯一指标,便是数量。
在被放弃的少数人当中,或许有些人对社会的贡献会更大,例如他们可能是颇有建树的科学家,具有稀有才能的人才,但处于对他们毫无了解的“旁观者”,只能将所有生命一视同仁,拯救大多数。
这残忍的选择,便是卫宫切嗣所信奉的“正义”。
所以,为了达成对最广大生命的救赎,他必须做下最后的恶。
依然参与圣杯战争的御主,只剩下他一人。
自爱因兹贝伦家前来为间桐樱治疗的维希路德医生在尽早到达时,已经告知卫宫切嗣:
想让圣杯真正开启,需要极其从英灵座召唤来的全部七名从者的灵魂。
在圣杯战争中生存到最后的一名御主,需要杀死自己的从者方能开启圣杯。
在卫宫切嗣的认知中,圣杯是万能的许愿机。
既然如此,即使是略显宏伟的愿望,圣杯也是能够将其实现的吧?
以圣杯的奇迹之力改变这个丑陋的世界,从此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战乱与争执。
为了到达那样的世界,即使自己为此付出生命也不为过。
对眼前两名从者的谋杀,这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恶。
卫宫切嗣低下头,在他的右手手背,与saber阿尔托莉雅签订契约的三枚令咒迄今还没有减少,而他的左手上则保存着一枚与berserker现任御主一个年幼女童交易得来的令咒。
在两名从者“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卫宫切嗣低声说出了那句话:
“以令咒之名下令……”
一抹若有若无的挣扎自卫宫切嗣的脸上一闪而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saber、berserker……自裁吧。”
惊愕与挣扎,浮现于saber阿尔托莉雅俏丽的面庞上。
高大的berserker正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从背后仍然可以看到其握着长枪的手不自然地颤抖着,仿佛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抓着他的手的什么东西做着艰难的斗争。
“切嗣,你……”
saber同样挣扎着意图说些什么,但令咒的效力对从者是绝对的。
获得胜利,听从命令等宽泛且时效过长的命令由于限制弱,对从者几乎是无效的,但让从者自我了断这样具体而强制的命令,将会被令咒百分之百地执行。
因此,两名从者就这样怀着不解、仇恨等情绪,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黄金长剑与龙纹长枪流光溢彩,而它们的主人一定不曾想过,最终贯穿自己胸膛的,将会是自己最熟悉的武器。
…………………………
尖塔大厦楼顶,肯尼斯透过望远镜,将冬木市市民会馆前的情形尽收眼底。
他把自己的眼睛从望远镜的镜筒旁移开,转身面对间桐樱。
“小樱,你赵叔叔现在遇到麻烦了。你是他的御主,所以现在只有你能够帮助他了。你愿意帮帮你的赵叔叔吗?”
间桐樱不假思索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肯尼斯老师你说吧,只要能帮上赵叔叔的忙,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去做的。”
“乖孩子。”
肯尼斯微笑着说道:
“那么,小樱你现在跟着我一起说”
幼童稚嫩的声线与青年男子略显刻薄的声线融合在一起,与尖塔大厦楼顶的寒风中飘远:
“以第二令咒之名下令”/“以第二令咒之名下令”
“赋予吾忠诚的守护者”/“赋予吾忠诚的守护者”
“主宰自我命运之权利!”/“主宰自我命运之权利!”
间桐樱娇小的手上,第二令咒闪烁着深红色的光芒,随后消失不见。
肯尼斯欣慰地摸了摸间桐樱的头:
“做的很好,小樱,但是还不够,让我们再来一次。”
“以第三令咒之名下令”/“以第三令咒之名下令”
“赋予吾忠诚的守护者”/“赋予吾忠诚的守护者”
“主宰自我命运之权利!”/“主宰自我命运之权利!”
间桐樱手上的最后一枚令咒,同样放出深红色的光芒,随后消失不见。
……………………………
黄金的长剑穿胸而过,高洁的骑士之王带着不解消失在冬木市的街道。
但berserker手中的龙纹长枪,却在即将贯穿其胸膛的最后一刻停在了半空。
一名从者的令咒分别有两名御主同时掌握,这样的情况从第一次圣杯战争开始直到现在都只发生过一次,而在此基础上拥有令咒的两名御主发出的命令出现冲突的情况更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但令咒终究不过是魔术,遵守魔术的基本原则。
当两个人站在相同物体的两旁同时将物体朝相反方向推动的时候,该物体移动的方向将会由力量更大的一方决定,这是十分容易理解的原则。
那么,同样是令咒,以两枚令咒下令的间桐樱的命令,具有比卫宫切嗣以单独一枚令咒作为祭品所下的命令更强的影响力。
最终的结果,便是赵云以自己的“自我意志”拒绝了卫宫切嗣的命令。停止了自杀行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卫宫切嗣感到措手不及,他的武器已经被他收回,甚至卡利科冲锋枪的保险已经被关上,现在他距离赵云之间的距离不足五米,这样短的距离,他的枪从拔枪、打开保险、瞄准到扣下扳机最终开枪所耗费的时间,绝对比不过眼前从者抬起长枪的突刺。
更何况,人,几乎是不可能战胜从者的。
视野中,眼前白衣银甲的英灵以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向自己逼近。
哪怕已经强行开启固有时制御四倍速,卫宫切嗣依然没有逃脱赵云的追击。
英灵扼住卫宫切嗣的咽喉,推着他直接撞进了燃烧着的冬木市市民会馆中。
冬木市的市民会馆,与世界上其他所有市民会馆一样,在平日里会充当市民们举办大型会议以及音乐会等演出的场所,馆内最主要的设施便是舞台和观众席。
而在被berserker推入市民会馆后,卫宫切嗣摇晃了几次自己因为撞击而感到晕眩的大脑。
当他睁开眼睛后,他看到了冬木市市民会馆的舞台之上,一个通体似由黄金构成杯状用具,正在半空中悬浮着,自这“圣杯”中产生的魔力波动极其强大。以至于卫宫切嗣这样身经百战的魔术师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而从这“圣杯”当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一些诡异的黑色物质。这种物质整体都是漆黑色,但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浓稠的酸奶。
“我自己都进入了火场,强行让我进来的berserker去了哪里?”
环顾四周,卫宫切嗣发现原来是自己现在正处于半躺倒在地,观众席的靠背遮挡了自己的视线。
冲击力造成的伤痛,尤其是肩部的扭伤以及肋骨的断裂在卫宫切嗣体内阿瓦隆剑鞘的作用下很快便愈合了。
他扶着观众席的座椅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穿白衣,戴银甲的berserker转过身来,凝重的表情无比精彩,几乎可以入选演员的教科书。
“切嗣先生,尽管你一定是希望杀死我。但我认为你还是需要了解一下,关于圣杯的一个尚未揭示的真相。”
说着,berserker以一种无法反抗的巨大力量,将卫宫切嗣抓住。而后带着卫宫切嗣一同跳进了圣杯内涌出的黑色液体。
漆黑而黏稠的液体包裹着卫宫切嗣,将他的意识带向遥远的幻境中。
回过神来,记忆中最鲜明的东西,只剩下子弹、匕首、剧毒、炸弹……
和被自己亲手终结的,无数生命。
这些生命都化作尸体,被自己踩在脚下。
“切嗣,你是正确的。”
卫宫切嗣扭头看去,在他身边站着的是熟悉的妻子,爱丽斯菲尔。她的脸上,是纯洁的少女般温柔,却又如母亲般慈爱的笑容。
她靠近切嗣,与他并肩站在尸山上。
若是说卫宫切嗣对亲手杀死亲人这件事没有悔恨,那是自我欺骗。
每当回忆起父亲卫宫矩贤作为父亲的温暖,以及娜塔莉亚卡明斯基的谆谆教诲,在夜深人静之时,卫宫切嗣都会不由得出神许久。
他的选择“没有错”。
他的父亲是邪恶的魔术师,他的研究会引发灾难;娜塔莉亚卡明斯基驾驶的飞机上是数百名食尸鬼,若是飞机降落,电影中的亡灵天灾将会在飞机降落的那座城市中成为现实。
卫宫切嗣做了正确的事,如果要在生命中做出选择,拯救其中的一部分,放弃一部分,那么衡量被拯救者价值的唯一指标,便是数量。
在被放弃的少数人当中,或许有些人对社会的贡献会更大,例如他们可能是颇有建树的科学家,具有稀有才能的人才,但处于对他们毫无了解的“旁观者”,只能将所有生命一视同仁,拯救大多数。
这残忍的选择,便是卫宫切嗣所信奉的“正义”。
所以,为了达成对最广大生命的救赎,他必须做下最后的恶。
依然参与圣杯战争的御主,只剩下他一人。
自爱因兹贝伦家前来为间桐樱治疗的维希路德医生在尽早到达时,已经告知卫宫切嗣:
想让圣杯真正开启,需要极其从英灵座召唤来的全部七名从者的灵魂。
在圣杯战争中生存到最后的一名御主,需要杀死自己的从者方能开启圣杯。
在卫宫切嗣的认知中,圣杯是万能的许愿机。
既然如此,即使是略显宏伟的愿望,圣杯也是能够将其实现的吧?
以圣杯的奇迹之力改变这个丑陋的世界,从此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战乱与争执。
为了到达那样的世界,即使自己为此付出生命也不为过。
对眼前两名从者的谋杀,这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恶。
卫宫切嗣低下头,在他的右手手背,与saber阿尔托莉雅签订契约的三枚令咒迄今还没有减少,而他的左手上则保存着一枚与berserker现任御主一个年幼女童交易得来的令咒。
在两名从者“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卫宫切嗣低声说出了那句话:
“以令咒之名下令……”
一抹若有若无的挣扎自卫宫切嗣的脸上一闪而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saber、berserker……自裁吧。”
惊愕与挣扎,浮现于saber阿尔托莉雅俏丽的面庞上。
高大的berserker正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从背后仍然可以看到其握着长枪的手不自然地颤抖着,仿佛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抓着他的手的什么东西做着艰难的斗争。
“切嗣,你……”
saber同样挣扎着意图说些什么,但令咒的效力对从者是绝对的。
获得胜利,听从命令等宽泛且时效过长的命令由于限制弱,对从者几乎是无效的,但让从者自我了断这样具体而强制的命令,将会被令咒百分之百地执行。
因此,两名从者就这样怀着不解、仇恨等情绪,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黄金长剑与龙纹长枪流光溢彩,而它们的主人一定不曾想过,最终贯穿自己胸膛的,将会是自己最熟悉的武器。
…………………………
尖塔大厦楼顶,肯尼斯透过望远镜,将冬木市市民会馆前的情形尽收眼底。
他把自己的眼睛从望远镜的镜筒旁移开,转身面对间桐樱。
“小樱,你赵叔叔现在遇到麻烦了。你是他的御主,所以现在只有你能够帮助他了。你愿意帮帮你的赵叔叔吗?”
间桐樱不假思索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肯尼斯老师你说吧,只要能帮上赵叔叔的忙,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去做的。”
266. 真相
berserker的出现不止卫宫切嗣没有发现,就连自称圣杯意识的“爱丽斯菲尔”都为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berserker,你怎么会在这里?”
并没有正面回答卫宫切嗣的问题,berserker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
“才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卫宫切嗣沉默不语。
berserker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卫宫切嗣的肩膀:
“看来你已经认识到了圣杯并不是什么万能的许愿机。圣杯拥有的仅仅是无限的力量,但世界上的事情从来不是单纯的力量能够解决的,尤其是力量被人以恶意的方式加以使用的时候。”
“berserker,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放开那个和你妻子长得很像的‘东西’吧。那是“恶”本身,责备它是于事无补的。”
“‘恶’本身?”
“没错,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你。”
berserker言之凿凿,卫宫切嗣看了看被自己压倒在地的“爱丽斯菲尔”,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放开了扼住其咽喉的双手。
“明明是被召唤的英灵,你是怎么知道圣杯的内幕的?”
“你应该知道,从者和御主之间由于契约的联系,经常会出现在睡梦中看到对方生前记忆的情况对吧?”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通过梦境看到的?”
“嗯,浸泡在黑泥中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些什么,虽然很模糊,但能够大概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首先,让我们来解释一下圣杯的内部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爱因兹贝伦家追求的所谓的圣杯,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万能的许愿机,而是一个创始御三家远坂、间桐、爱因兹贝伦为了到达根源所准备的一个魔术仪式。”
卫宫切嗣睁大了眼睛:
“到达根源?爱因兹贝伦家的夙愿,不是拯救世界吗?”
berserker笑了,“爱因兹贝伦家的人是这么跟你说的,但不代表这就是真相。要知道哪怕是完全的真话,如果藏住一部分不说,从中理解到的信息也是天差地别。”
berserker举起右手,指向“爱丽斯菲尔”:
“拯救世界这件事实在是太笼统了。想要拯救世界,那么你希望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是和平的,还是竞争的?是众生平等的,还是阶级分明,秩序井然的?”
“如果你确定了自己想要将世界改造成的样子,那么你又要靠什么样的方式方法去达成你的目标呢?”
berserker的疑问令卫宫切嗣不免愣神,拯救世界也是他的梦想,为了拯救而杀戮的选择他也已经做了许多,但他一直都疑惑着,自己的方法究竟对还是错。
潜意识中,卫宫切嗣认为自己的方法是错的,这从他方才的选择和选择过后的悲恸中就能
感受到。
正因为凭借着人类的能力无法以达成拯救世界的梦想,卫宫切嗣才会将这个悲愿寄托于奇迹的化身、万能的许愿机圣杯上面。
“爱因兹贝伦家的方法是什么?”
“第三魔法天之杯。”
“魔法?”
“是的,魔法。”
在这个世界上,魔术师们的使用魔力的方式,如果人类能够不凭借魔术做到,那么魔术师使用的就是魔术。而不使用魔术便做不到的事情,便被称为魔法。这是魔术师的基本常识,卫宫切嗣非常清楚。
“爱因兹贝伦家是第三魔法使的继承者。第三魔法天之杯的作用,是令灵魂物质化。完成灵魂物质化的人,由于灵魂不会消散,能够实现不老不死。这就是爱因兹贝伦家拯救世界的途径,通过让所有人类获得永生,完成对人类的救赎。听起来很伟大吧。”
“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们不断努力,最终还是没有完成能够广泛普及的第三魔法使用方法。他们的努力所产生的最接近成功的结果,便是人造人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能够使用第三法的人造人。被称为“冬之圣女”的存在。”
“然而冬之圣女的第三法实在是太过繁琐,而且终究冬之圣女不过是偶然的产物,没有办法重复制造。实现为全人类施加第三法永生的目标无法凭借冬之圣女完成,因此,爱因兹贝伦家实际上是又一次失败了。在大量尝试后依然失败的爱因兹贝伦,将视线转向根源。”
“卫宫切嗣你一定是知道根源这个概念的吧。据说根源是世界起源的漩涡,蕴藏着一切的答案。如果到达根源,就能凭借根源之涡的知识,真正实现规模化的第三魔法。让全人类获得永生。”
berserker的手在空中画了两个圈,并在中间比划了一个箭头:
“从此,爱因兹贝伦家的目标从制造更完美的人造人,转变成了到达根源。”
“为了到达根源,爱因兹贝伦家与另外两个同样志于到达根源的魔道家族远坂家以及间桐家合作,共同构筑了现在的圣杯战争系统。”
“从位于世界外侧的英灵座中召唤七名英灵,借由七名英灵归还英灵座产生的力量造成世界内外的穿孔,构成达到世界外侧‘根源’的通道。”
“所谓的圣杯,指的就是实现我刚才所说的目的而构筑的一系列魔术仪式的总和。”
“将圣杯说成是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万能的许愿机,是创始御三家对外发布的谎言。当然,也不全是谎言。能够到达根源的魔术师就知道了一切魔术和世界的所有知识,而打通世界内外的副作用之一是获得从世界外侧以及英灵灵魂中来的几乎可以说是无限的魔力。”
“拥有无限魔力的同时掌握所有魔术,这样的魔术师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能,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自然是小菜一碟。圣杯自然也就成了‘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许愿机。’”
“第一次圣杯战争中,创始御三家的远坂、间桐、爱因兹贝伦三家合力构筑了圣杯的雏形。爱因兹贝伦家当时的家主冬之圣女将自己作为活祭品构成了圣杯的核心。只要召唤七名英灵填满圣杯,通往根源的道路便能够打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现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都已经被第三魔法所覆盖,成为永生不死的圣灵了吧。”
“那么第一次圣杯战争为什么没有成功?”
berserker略带嘲笑地表示:
“人类这种生物在某些时候究竟能够有多么丑陋,我想卫宫切嗣你比我更加清楚。我问你,如果有三个关系不是很好,只是碰巧顺路的冒险者一起结伴外出探险,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里,发现了成吨的黄金,由于山林中人迹罕至,发生了什么外界的人都不会知道,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卫宫切嗣一开始还没明白berserker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当berserker用口型提示了他三个字之后,他立刻惊醒过来:
“他们……会为了独占这成吨的黄金,而大打出手?”
“没错,这就是人类的‘独占欲’。”
“第一次圣杯战争由于突然爆发的争夺圣杯归属权的战斗,以及被召唤来的从者没有约束力肆意妄为而胎死腹中。”
“到了数十年后举行的第二次圣杯召唤仪式,为了让仪式更加有序,减少从者背叛或肆意妄为的可能性,同时一定程度上允许圣杯的争夺,吸取了教训的间桐家建立起了现在圣杯战争的基本规则,比如说驾驭从者的令咒系统,每位魔术师只能召唤出一位从者的硬性规定等等。在这些规则成立的基础上,从世界各地召集实际上是哄骗魔术师来参加圣杯仪式。”
“然而,第二次圣杯战争的小圣杯用于稳定通往根源的通道的装置是露天放置的。结果在争夺圣杯的过程中,一对从者与御主在明知自己将要输掉争夺圣杯的战斗时,本着我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的想法,毁掉了小圣杯。失去了稳定器,通往根源的通道随之崩塌,第二次圣杯战争又一次失败了。”
卫宫切嗣唏嘘不已:
“所以造成这两次失败的根源,全都是人类的劣根性……”
“没错,而第三次圣杯战争,在前两次圣杯战争的基础上,将小圣杯放置在人造人体内保护起来,防止由于小圣杯的损坏而导致大圣杯仪式被破坏。而这样的人造人,也被称为小圣杯。你的妻子爱丽斯菲尔就是这样的人造人。”
“可惜,已经相当完善的第三次圣杯战争,最终还是失败了。其原因,就是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angramainyu),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伪装成你妻子出现的这个‘圣杯的意识’。”
“什么?”卫宫切嗣立刻戒备了起来,“果然这个家伙不是圣杯的意识!”
“等等。”berserker双手下压,示意卫宫切嗣稍安勿躁,“这其中有一些渊源,总之它并没有对你说谎,它的确是圣杯的意识,同时也是此世全部之恶。”
面对卫宫切嗣的不解,berserker解释道:
“之前我有提过,为了独占圣杯,圣杯从一个到达根源的单纯的魔术仪式,演变成了争夺圣杯的战争。而人造人家族爱因兹贝伦家全部由纯洁的人造人构成,他们是一流的学者和研究者,在制造圣杯构筑仪式的过程中居功甚伟。但是在生死搏杀上就显得过于单纯。”
“为了获得圣杯战争的胜利,在上一次的圣杯战争中,爱因兹贝伦家试图以从异国获得的触媒召唤出强大的魔神古波斯神话中的黑暗主神,一切罪恶与黑暗的起源安哥拉曼纽。”
“然而圣杯所召唤的是英灵,哪怕是半神,那也是人类的英雄。魔神的安哥拉曼纽并不能被召唤,最终响应圣杯呼唤的英灵,是以青年男子形象出现的无名的反英雄。”
“响应召唤的英灵并不是魔神安哥拉曼纽,但却担负着魔神之名。青年生前居住在一个愚昧的小村庄里,依照当地特有的习俗,他被愚昧的村民加上安哥拉曼纽的恶神之名,负担起了全世界的罪。”
“在那个村子里,为了忍受日复一日艰苦、贫困的生活,宗教的信仰与仪式是必要的。村民们认为生活的困苦必然有其原因,得不到救赎的人们的心灵,需要一个能够宣泄这股怨气的对象名为‘恶’的祭品。”
“他被关到山顶上,然后被挖去右眼,斩断双手双脚,作为给村庄带来灾难与贫困的“恶”接受着极刑。
“被作为祭品折磨的数年里,他理所当然地痛恨着村里的人们,但由于不知道该恨谁,只能接受一切,负担一切。”
“在尝到了人类所能感受到的所有痛苦之后,青年死去了。但是对于这荒谬境遇所产生的憎恨,却深深烙印在这岩牢之中。
“即使在青年死亡之后,即使在可憎的村民们离去之后,即使连村子都已经不复存在之后,他的魂灵始终被束缚在山顶,眺望着人类的生活、人类的丑恶、人类的喜悦、温暖的光芒,遥想着自己并未能得到的‘人类的幸福’……”
爱丽斯菲尔模样的安哥拉曼纽听着berserker的诉说,黑暗的情绪缓缓溢出体外,构成他身体的元素逐渐扭曲,化作黑泥,彻底融入了这片黑暗的地狱。
“英灵以特殊的职介avenger(复仇者)出现,他无比弱小,也没有其他英灵那般光辉灿烂的力量,因为他本就不是英雄,作为祭品受尽折磨带来不了力量,他的身体甚至于常人无异。”
“在第三次圣杯战争的第四天,安哥拉曼纽就被淘汰,灵魂归还于圣杯。本来,败北的英灵将失去人格化为魔力一般纯粹的东西被圣杯吸进去,但是安哥拉曼纽是由周遭的愿望所创造出来的英雄,因此他一进入圣杯,就等同于许下了愿望。”
“村民们将无辜的青年视作恶魔,这是世界对青年的愿望。圣杯实现了它,从此圣杯的力量就受到了污染。变成了黑暗与邪恶的魔力漩涡。”
“现在的圣杯,只会以最恶意的、毁灭性的方式实现许愿者的愿望。
想要世界和平,那就将人类种族灭绝,直到只剩下许愿者的亲人,亲人之间再无战争;
想要全人类幸福生活,那就杀掉一部分,资源数量相同的情况下,人数减少,每个人分到的资源就会变多;
想要追求到心目中理想的伴侣,那就干掉所有竞争对手,直到无人能够竞争……”
“这就是所谓的万能许愿机的真相,知道了一切的你,打算如何行动?卫宫切嗣?”
267. 尾声
今夜,冬木市的夜空中悬挂着的并非月亮,而是一轮圆形的黑洞。
随着六名英灵的灵魂被填入圣杯,打通世界内外侧,令世界穿孔的力量开始显现其威力。这悬挂在夜空中深邃的黑色无底洞,正是通往“根源”的道路的雏形。
如果有人在近距离盯着这深邃的黑色无底洞看的话,他一定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恶寒。
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怖,一方面来自于对力量与毁灭的恐惧,另一方面来自于对原初恶意的战栗。
能够令世界穿孔的力量自然不容小觑,面对能够焚山煮海毁灭一切的庞大魔力,任何人类都会感到恐惧与臣服。
而当这份庞大的力量被安哥拉曼纽染上“此世全部之恶”的颜色以后,这份恐惧更进一步。
自然的伟力暴风、地震、火山、海啸等等固然令人畏惧,但这份力量并没有包含恶意,只是单纯的力量。而当这份力量被有心人利用,就成了灭绝人类的力量。
在烈焰长时间的灼烧下,冬木市市民会馆的木质结构终于还是被破坏,于废墟之上,一盏通体金色的大型酒杯悬浮着,隐约中,能够感受到这黄金圣杯与天空中那深邃的孔洞间神秘的联系。
圣杯的内侧,闭目沉思许久的卫宫切嗣睁开双目:
“绝不能令圣杯真正成型,凭借圣杯的魔力等级,哪怕毁灭所有人类力有未逮,但摧毁这个国家恐怕并不是虚言,这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berserker点了点头:
“果然你还是做出了选择。可是你想好了吗?尽管这个圣杯已经被污染,但它的确能够实现你的愿望,让你的妻子爱丽斯菲尔复活对圣杯而言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奇迹。”
“奇迹?爱丽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若是爱丽知道自己的复活竟是以如此多的无辜的人的牺牲作为祭品才换来的,她也一定不会接受!可是……”
卫宫切嗣痛苦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卫宫切嗣的视线飘向远方:
“原本,我与爱丽的想法是,只要我们能够获得圣杯,就能让爱因兹贝伦家的悲愿止于我们这一代。我们的孩子伊莉雅也就不再需要接受与他母亲一样的命运成为小圣杯的容器,被迫加入圣杯战争这场残酷的斗争中。没想到……”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卫宫切嗣。没想到沉稳冷静,一切以实用主义为主导的你,到现在竟然还没有看清一切的真相。”
“真相?你刚才告诉我的,难道还不是圣杯战争的真相?”
“不,关于圣杯战争,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我所笑的,是你在经历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的考验后,竟然还是没有悟到这条道理伟大的理想与目标,终究需要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实现这件事。”
自倒塌的冬木市市民会馆的火焰中,两个略显狼狈的身影自火场中走出。
“berserker,按照你所说的,想要阻止此时之恶借由扭曲的我的愿望在这个世界上诞生,进而毁灭所有人类,我们必须中断圣杯仪式的进行。那我们该怎么做?摧毁那个黄金圣杯吗?”
卫宫切嗣指着市民会馆废墟上方漂浮着的那个黄金的“圣杯”。
“不,小圣杯即是打开通往根源通道的钥匙,同时也是通道的稳定器。如果贸然破坏小圣杯,会导致空间道路的坍塌,无处可去的庞大魔力将顺着内外世界的穿孔进入现实世界,这种已经被安哥拉曼纽污染的魔力对人类而言是毁灭性的!”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直接关上空间之间的通道,而后再回收小圣杯。berserker,天上的那个东西,你有办法破坏掉吗?”
背负银色长枪的高大男子自信地点了点头:
“圣杯说到底不过也只是一个魔术仪式,对外力的干扰十分敏感,更不要说是破坏性的魔力了。”
龙纹长枪舞动着,庞大的魔力随着一次次的挥舞层层附加,枪尖高速的移动划破空气,激起阵阵嘹亮的“凤鸣”。
“百鸟朝凤!”
蓝色魔力凝聚而成的飞鸟振动双翼,飞向不知是天堂还是深渊在人间打开的缝隙。
随着蓝色魔力“烟花”的绽放,天堂之孔被封印,第四次圣杯战争,终于迎来了它并不完美的结局。
……………………
由于感染黑泥,身为berserker职介的英灵赵云完成“受肉仪式”,借圣杯法则以及魔力获得了肉身。
圣杯战争结束第二日,卫宫切嗣、久宇舞弥以及英灵赵云跟随返程的维希路德,找到了爱因兹贝伦家。
爱因兹贝伦家成员认为卫宫切嗣背叛,导致获得圣杯功亏一篑,爱因兹贝伦家的结界拒绝卫宫切嗣的进入。但在英灵赵云压倒性的力量作用下,三人成功夺回卫宫切嗣与爱丽斯菲尔之女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卫宫切嗣带着独女伊莉雅斯菲尔、助手久宇舞弥三人返回冬木市定居。
在协助卫宫切嗣夺回爱女后,赵云重新与间桐樱签订了魔术契约。按照与间桐雁夜之间的约定,留在间桐家成为间桐家的新任总管,以间桐樱监护人身份照顾间桐樱。
间桐雁夜的遗体在圣杯战争结束后下葬,按照其生前遗言,遗体采取火化,用于净化间桐雁夜“肮脏”的灵魂。
冬木市圣堂教会成员言峰璃正与言峰绮礼二人先后死亡,圣堂教会重新派遣了教会在冬木市的负责人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
失去魔术师资格的肯尼斯诈死,卸任埃尔梅罗家家主,家主之位移交肯尼斯侄女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其本人则投身于修复埃尔梅罗家源流刻印的工作。
在圣杯战争中失败,却幸运地保留了自身性命的韦伯维尔维特历经波折,返回时钟塔。由于盗窃其老师肯尼斯圣遗物,独断专行地参加了圣杯战争,间接地导致了老师的“死亡”(韦伯并不知道肯尼斯依然存活的消息)而满怀愧疚之情,出于赎罪的心理,以及为了证明伊斯坎达尔的眼光,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采取了一系列行动。
韦伯从交好的朋友处借下大笔金钱,重新租下老师肯尼斯遗留的教室,以讲师身份讲学。
尽管韦伯维尔维特在魔术方面的造诣受天分约束无法登峰造极,但凭借独特的智慧、深刻的责任心、身为研究者的天分,在埃尔梅罗教室讲学与研究期间,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优秀老师。培养出大量魔术师可造之材。
在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的中介下,韦伯维尔维特成为肯尼斯学生,并继承肯尼斯的君主之位,在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未成年前,代其行使家主权力,并支撑起埃尔梅罗家族。
肯尼斯以间桐樱魔术老师身份,于间桐家长期居住。事实上代行了一部分间桐家家主权力。而剩下的更主要的权力则由担任间桐家总管的赵云负担。
远坂家仅剩主母远坂葵与远坂凛母女二人。根据魔术界约定俗成的规定,远坂家家主之位由继承远坂时臣血脉的远坂凛继承。由于所受的是刀剑造成的狭小物理伤害,远坂时臣体内魔术刻印保留尚且完好。而远坂凛天分足够,在继承父亲魔术刻印之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尽管失去了远坂时臣导致远坂家家道中落,但在远坂葵的行动下,远坂家依然缓慢地恢复着生机。
由于圣杯中饱含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的力量,接触到黑泥的普通人类……卫宫切嗣受到了严重的诅咒与伤害。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终在圣杯战争五年后身体崩溃而死。伊莉雅斯菲尔交由义母久宇舞弥照看。
在卫宫切嗣身死前,与第四次圣杯战争唯一幸存的英灵berserker赵云一同,在冬木市大空洞圣杯战争魔术仪式所在位置安置了“瘤”。在圣杯战争再一次发生之前,“瘤”将会摧毁大空洞,进而摧毁圣杯战争仪式的基础。
又五年后,也即第四次圣杯战争结束十年后,由于未知原因,可能为圣杯内部安哥拉曼纽的意识认识到自身即将被毁灭,提前开启第五次圣杯战争。
已经十五岁,继承间桐家家主之位,在十年的学习中掌握高规格虚数魔术的青年魔术师间桐樱,携第四次圣杯战争幸存英灵赵云强行弹压新召唤出的七名英灵以及御主,第五次圣杯战争在两日内结束,伤亡较第四次圣杯战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依然造成了近十名无辜民众的死亡。
为避免同样的错误再次发生,肯尼斯、埃尔梅罗二世(继承君主之名的韦伯维尔维特)、间桐家现任家主间桐樱、远坂家现任家主远坂凛齐聚冬木市大空洞,拆毁圣杯相关一切法阵与设施。圣杯战争的历史自此结束。
今夜,冬木市的夜空中悬挂着的并非月亮,而是一轮圆形的黑洞。
随着六名英灵的灵魂被填入圣杯,打通世界内外侧,令世界穿孔的力量开始显现其威力。这悬挂在夜空中深邃的黑色无底洞,正是通往“根源”的道路的雏形。
如果有人在近距离盯着这深邃的黑色无底洞看的话,他一定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恶寒。
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怖,一方面来自于对力量与毁灭的恐惧,另一方面来自于对原初恶意的战栗。
能够令世界穿孔的力量自然不容小觑,面对能够焚山煮海毁灭一切的庞大魔力,任何人类都会感到恐惧与臣服。
而当这份庞大的力量被安哥拉曼纽染上“此世全部之恶”的颜色以后,这份恐惧更进一步。
自然的伟力暴风、地震、火山、海啸等等固然令人畏惧,但这份力量并没有包含恶意,只是单纯的力量。而当这份力量被有心人利用,就成了灭绝人类的力量。
在烈焰长时间的灼烧下,冬木市市民会馆的木质结构终于还是被破坏,于废墟之上,一盏通体金色的大型酒杯悬浮着,隐约中,能够感受到这黄金圣杯与天空中那深邃的孔洞间神秘的联系。
圣杯的内侧,闭目沉思许久的卫宫切嗣睁开双目:
“绝不能令圣杯真正成型,凭借圣杯的魔力等级,哪怕毁灭所有人类力有未逮,但摧毁这个国家恐怕并不是虚言,这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berserker点了点头:
“果然你还是做出了选择。可是你想好了吗?尽管这个圣杯已经被污染,但它的确能够实现你的愿望,让你的妻子爱丽斯菲尔复活对圣杯而言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奇迹。”
“奇迹?爱丽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若是爱丽知道自己的复活竟是以如此多的无辜的人的牺牲作为祭品才换来的,她也一定不会接受!可是……”
卫宫切嗣痛苦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卫宫切嗣的视线飘向远方:
“原本,我与爱丽的想法是,只要我们能够获得圣杯,就能让爱因兹贝伦家的悲愿止于我们这一代。我们的孩子伊莉雅也就不再需要接受与他母亲一样的命运成为小圣杯的容器,被迫加入圣杯战争这场残酷的斗争中。没想到……”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卫宫切嗣。没想到沉稳冷静,一切以实用主义为主导的你,到现在竟然还没有看清一切的真相。”
“真相?你刚才告诉我的,难道还不是圣杯战争的真相?”
“不,关于圣杯战争,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我所笑的,是你在经历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的考验后,竟然还是没有悟到这条道理伟大的理想与目标,终究需要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实现这件事。”
自倒塌的冬木市市民会馆的火焰中,两个略显狼狈的身影自火场中走出。
“berserker,按照你所说的,想要阻止此时之恶借由扭曲的我的愿望在这个世界上诞生,进而毁灭所有人类,我们必须中断圣杯仪式的进行。那我们该怎么做?摧毁那个黄金圣杯吗?”
268. 离别
高大的青年男子轻轻拉动,沉重的窗帘随着滚轮的摩擦声被缓缓拉开,窗外的天空蒙蒙亮,清晨的空气顺着打开的窗户灌进了卧室。
光线照亮整体装饰成暖色调的卧室,卧室中央是一张足够四五人睡的大床,一名女子正在熟睡。
浓密如绸缎般富有光泽的紫色长发在床铺上散落成一张紫色的大网,如陶瓷般精致光滑的脸蛋没有一点瑕疵,完美的比例给人一种人偶般的不真实感,仿佛工匠精心制作的艺术品雕塑。
“唔……”
冬日清晨的寒风吹进卧室,熟睡的人偶皱了皱眉头,含糊不清地呢喃了几句,下意识地把包裹在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一只修长的手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推人偶的肩膀:
“小樱,小樱?”
人偶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眼睑在几次震动之后缓缓打开,露出一对魅惑人心的深紫色瞳孔。
“好冷……”
感受到卧室内寒冷的空气,人偶的脸挤成一团,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打算叫醒床上人偶的青年男子见她如此慵懒的模样,只好无奈地摇头苦笑。
如果那些冬木市和时钟塔的青年才俊知道自己的梦中情人,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端庄淑女模样的间桐家现任家主,被冠以“时钟塔的紫罗兰”外号的间桐樱私下里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恐怕会感到幻灭的吧。
“今天是周边地区魔术家族聚会的日子,作为宴会的主角之一,可不能迟到啊。”
男子试图用现实的理由说服床上的赖床的美人,不过很显然,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犹豫了片刻之后,男子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走出卧室,顺便带上了卧室的房门:
“好吧,刚刚从英吉利的时钟塔返回冬木,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小樱你再多睡一会儿。不过之后我再来的时候可不许继续赖床了!”
男子走出卧室,在向餐厅移动的途中经过了书房,一个坐着轮椅的清瘦中年人调侃道:
“怎么样,赵云,间桐樱还是没有起来?”
“是的,肯尼斯先生。”面对中年男子的调侃,被称作赵云的青年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你不都是直接把被子掀开强行把她拉起来的吗?怎么现在拿她没办法了?”
赵云无奈地耸肩:
“别提了,这丫头去时钟塔上学的时候不知道从谁那里学会了果睡的习惯,晚上睡觉什么也不穿。直接掀被子就……怎么说已经是大人了,哪怕作为长辈,终究还是男女有别。现在可没办法强行把她拉起来了。”
话说回来,索拉小姐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吧?”
肯尼斯的身体状况特殊,魔术回路的烧毁对身体机能都产生了影响,尽管由于家族联姻与索拉很早就完婚,但结婚近二十年才终于得到子嗣。埃尔梅罗与索菲亚莉家都对索拉腹中的胎儿非常关注,毕竟是曾经神童肯尼斯的血脉。可能会出现魔术方面天分极高的后代。
“身体状况基本稳定下来了。魔术师家族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埃尔梅罗家甚至还有特殊的减轻妊娠反应的魔术。再过半年左右,应该就能看到孩子出生了。可惜,你是看不到他出生了。不然我一定让你照顾我们的孩子。”
肯尼斯笑了笑,又问:
“今天就走吗?”
“嗯,和雁夜的约定我已经履行了,是时候离开了。”
“樱会很伤心的。你可是她最重要的长辈。既做父亲又做母亲,哪怕是亲生母亲的远坂葵都没有你这么用心。”
“毕竟已经过继到间桐家了,葵小姐对小樱虽然还是有感情,但总归名义上已经不是母亲了。而且又是魔道家族的女主人,想要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肯尼斯点了点头,半晌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还没有告诉小樱你要走?”
“没有,今天附近的魔术家族会举行一场聚会。期间我自己离开就是了。二十年前和小樱签订的契约是可以单方面毁约的宽松形式,只要我主观上愿意走,契约也会自动解除。”
“小樱可是一直以为你会一辈子陪着她的,不知道之后会难过多长时间。”
“长痛不如短痛。以前一直没有感觉到,可能是因为和我接触的时间实在太久了,我发现樱可能把亲情和爱情的界限模糊了,虽然我们被冠以英灵这样美好的称呼,但从某个角度来说不过是有些能耐的鬼魂而已,人鬼殊途,这样下去对她没有什么好处。我也该返回英灵殿了。”
“蹬蹬蹬蹬……”
一个佣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二人身旁:
“总管,宴会的会场已经布置好了,请您移步礼堂过目。”
“知道了。”赵云对汇报工作的佣人点了点头,又对肯尼斯说道:“那肯尼斯先生我们就聊到这里,我先去布置会场。”
“嗯。”
看着赵云雷厉风行的样子,肯尼斯唏嘘不已。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啊……”
…………………………
在间桐家府邸举办的私人性质的魔术家族聚会热闹非凡。
魔术家族的代表们纷纷在宴会上走动交流。觥筹交错之间,不少合作与交易开始形成。
而在这场酒会上,当之无愧的明星,自然是在时钟塔求学期间就已经获得“祭位”的两名青年女魔术师间桐家现任家主间桐樱,以及远坂家现任家主远坂凛。
“间桐家主与远坂家主两位不过双十年纪,就已经在魔术上取得如此成就,连魔术协会总部时钟塔的魔术师都另眼相看,实在是我等远东魔术家族的楷模啊。与二位相比,犬子实在是……”
面对已经年过半百的年长魔术师的赞誉,间桐樱谦虚道:
“前辈您过誉了,我们这些所谓成就不过是一点运气和机缘巧合才取得的,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东西,与“典位”魔术师们相比还差得太远。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啊。”
“要是我们的儿子也能这么有出息就好了,而且两位家主不光是强大的魔术师,长得更是花容月貌。未来能娶到两位的幸运儿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吧?你们说是不是啊?”
“不不不,我们现在还年轻,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间桐樱与远坂凛优异的魔术天分以及高贵的家世,在某些魔道家族看来无疑是联姻的最好选择。如果能够娶进家门,不仅能够得到优异的基因,更有染指对方家族的产业的可能。
对于这种略带试探的赞美,远坂凛微笑着推脱了几句。与妹妹间桐樱对视一眼后,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聚会的另一边,负责间桐家世俗事物和家族企业的间桐鹤野、间桐慎二父子正在与其他家族洽谈商业事务。二十年的时间里,一开始由赵云建立起的商业体系已经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作为岛国魔道家族中数一数二的“地主老财”,来间桐家寻求商业合作的客人同样络绎不绝。
在今晚的聚会上,在间桐鹤野父子的努力下,间桐家已经与四家魔道家族相关的公司达成了合作意向,具体的细节将会在之后几天内再次详细商议。
“呼~太累了。小樱,你是怎么做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保持淑女的假笑的?”
借着中途去盥洗室整理妆容的时间,远坂凛向间桐樱抱怨道。
“姐姐,你太夸张了吧。而且淑女的笑容怎么就成了假笑了?”
“你装什么呀?明明平常从来都不会笑得这么恶心。”
“我明明一直都是淑女,不信你问时钟塔的同学们。‘端庄的淑女’可是男生女生们对我的一致评价。哪像姐姐天天惹事找人打架。还被人起外号叫母猩……”
“嘿!小樱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吧?竟然敢拿外号调侃我,今天我治不了你我就不是你姐姐!看招!”
气急败坏地远坂凛将魔爪伸向间桐樱腰间的痒痒肉,这一招专门针对间桐樱的招数一直以来屡试不爽。
“哈哈哈……姐姐我错了……哈哈哈……”
远坂凛的挠痒痒战术再一次取得战果,间桐樱笑得花枝乱颤,连忙求饶。某个发育良好的部位在凛的眼前不断晃动,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蓝黑色的晚礼服穿在间桐樱身上,勾勒出成熟女人曼妙的曲线,远坂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深红色的礼服与自己黑色的发色很配很好看,但在抬头看了看间桐樱,暗中比较下,一种女人的挫败感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在这份挫败感的驱使下,远坂凛手上的动作更用力了。
“哈哈哈哈……姐姐我不是已经……哈哈哈……”
姐妹间的打闹的结尾,间桐樱用赵云亲手制作的甜点作为“赔礼”,总算是逃出了远坂凛的魔爪。
“我看姐姐你就是嘴馋了。”间桐樱喘息着平复呼吸,对姐姐间桐樱翻了个白眼。
远坂凛吐了吐舌头,转到间桐樱身后帮她整理在刚刚的打闹中被弄乱的裙子和装饰。
“不过自从回到冬木,我们好像确实很久都没有尝过赵叔叔做的小蛋糕了,要不我们今晚就……”
间桐樱突然不说话了。
“小樱,怎么了?”
察觉到间桐樱的异样,远坂凛连忙问道。
间桐樱面色凝重地取下了戴在右手上的黑色缎带。
第四次圣杯战争结束后,赵云就与她又一次订立了契约,作为契约证明的红色圣痕一直都留在她的右手手背上,间桐樱平常都用手套或是缎带遮盖住。
而这次,缎带被取下后,手背上的红色圣痕赫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姐!这……这……不行!我要去找他!”
面对惊慌失措的间桐樱,远坂凛拍了拍她的脸颊,说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酒会这边我帮你照看着,你快去!”
间桐樱重重点头,一路小跑出了盥洗室。
……………………
间桐家城堡后院,青年男子颀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
“等等!”
间桐樱扶着墙角,弯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原本华美贴身的晚礼服,现在已经因为剧烈的运动被弄得全是折痕,盘起的紫色长发散乱在肩上,高跟鞋已经不知扔到了什么地方,赤果的脚底也被坚硬的地面和石头划破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间桐樱发现,自己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心中大段大段的疑问最终化作一句:
“你……要去哪里?”
赵云有些意外:
“小樱,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对了,是肯尼斯告诉你的吧,告诉了你我要走这件事。”
“为什么?待在这里不开心吗?是因为我吗?如果你讨厌我了我会改的,我会改的,以后我不任性了,我都听你的话好不好?不要走……求求你……”
话未说完,间桐樱已经泣不成声。
看到哭泣的间桐樱,赵云抿了抿唇。
二十年,从五岁看着她从孩子逐渐长成大人。二十年,怎么会没有感情?
零零碎碎算起来,他已经活了百年以上,也曾有过一段平淡又不平淡的爱情,间桐樱的心思他不会体会不出来。
尽管他在生活中已经十分注意分寸,尽管他一直都以长辈的身份自居,但眼前的这个孩子心中所持有的感情显然已经不再是对长辈的依恋,而是稚嫩的爱情。
他很清楚,人是感性的动物,而爱情,更是难以抑制的冲动。
可是他
高大的青年男子轻轻拉动,沉重的窗帘随着滚轮的摩擦声被缓缓拉开,窗外的天空蒙蒙亮,清晨的空气顺着打开的窗户灌进了卧室。
光线照亮整体装饰成暖色调的卧室,卧室中央是一张足够四五人睡的大床,一名女子正在熟睡。
浓密如绸缎般富有光泽的紫色长发在床铺上散落成一张紫色的大网,如陶瓷般精致光滑的脸蛋没有一点瑕疵,完美的比例给人一种人偶般的不真实感,仿佛工匠精心制作的艺术品雕塑。
269. 返程
光芒,宛如暖阳般和煦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耀成纯白色。
“欢迎你,李想。第一次接受我们的委托,感觉如何?”
李想揉了揉自己的脸,还随意地拍了好几下。尝试让自己更精神一些。
“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吧,总归是习惯了离别。话说回来,难道每一个从平行空想世界中返回的人,都会受到这么正式地欢迎吗?”
“并非如此,正常的老手能够轻松地度过大部分难关,但新人由于经验不足,常常发生一些小意外,不管怎么说,依靠一个人的智慧解决问题,对于李想你而言还是第一次。为了减少新人在某些方面可能会出现的疑惑,调整心态,在前几次穿梭世界的旅途中可能会需要我们做一个引导的工作。”
一边放松着且适应着自己原本的身体,李想点了点头,同时又向羁绊神提出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羁绊神,正巧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愿闻其详。”
“此前,当我在那个世界中接触到圣杯中溢出的黑泥时,在圣杯的内部,我首先看到的,是一些让我匪夷所思的东西。如果说卫宫切嗣所看到的,是会以最糟糕的方式实现人类愿望的‘邪恶圣杯’被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影响的原本无色的圣杯中产生的邪恶的意识。那么我所看到的,就像是欲望的漩涡形成的怪物。”
“那怪物的外形极其类似虚空兽那样的触手怪,同样是一团生长着触手的蠕动的未知的东西。但在给人的感受上,虚空兽更像是毁灭,而我所看到的那不知名的东西,则完全是yin邪。因此当时我便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魔力,直接在圣杯中就把那东西抹除了。”
李想郑重地表示:“我并不认为圣杯中原本应该存在这样的东西。”
羁绊神表示同意:
“你的担忧是正确的。你在圣杯中所看到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我们安排你去的那个平行世界崩坏的罪魁祸首之一,也就是人的邪念。”
“人的邪念?”
李想不解地重复道。
“是的,正如此前我与你所言,每一个平行的架空世界都来自于人们共同的幻想,而这种幻想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固定不变,而是不断变化着的。”
“而根据我们的调查,一种建立在原有世界架构上二次创作的体系被爱好者们称为‘本子’的深深影响了这些东西原本的模样。”
“当然,这种由爱好者凭借着对某些角色的喜爱而构建的二次创作的世界,是对原本世界观的一个有趣的补充,从某种角度而言,集思广益能够丰富一个作品的深度。然而,其中同样充斥着大量糟糕的糟粕。”
“李想你所前往的那个世界,是由于一系列的所谓‘本子’的广泛传播形成的。”
“那一系列本子的作者或者说画手所描绘的故事,便是圣杯中寄居着一只能够传播yin秽的触手怪,并且将架空的城市冬木市中所出现过的大大小小的女性角色bi了个遍的恶俗故事。而更严重的是,这一系列的邪恶故事被刻意地贩卖给了未成年人。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李想挑了挑眉:
“所以,你们就派我去了那个被影响的空想世界去‘斩草除根’?”
“是的,李想你所前往的那个世界,是大量读过那套官能小说以及画册的人心中勾勒出的世界,这个世界与原本的圣杯战争的世界息息相关,而当躲藏在圣杯中的那个,本来会在第五次圣杯战争‘彻底爆发’的yin魔,在被你消灭后,那些读者心中的世界也会变得相对干净一些。”
“没想到我竟然还干了件好事?”
“从结果上来看,这是必然的。这也是我们这些神明与英灵共同努力所为的目标守护人们的精神家园,维持其清洁高尚以对抗虚空的意识入侵。”
李想缓缓地点了点头,但同时又有些疑虑:
“可是这样会不会过于专制?为何人们的内心世界应该长成什么样,需要靠你们来界定,这是否否认了人的自由?”
羁绊之神也很快给予了回应:
“正如你所言,一个人究竟应该活成什么样子,这是那个人自身的自由。然而人类社会赖以形成的基础之一,便是每个人都需要为了整个人类社会的稳定运行付出牺牲一些自身的自由。”
“每个人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个人都能够随心所欲,这不是自由真正的形态。如果这样,人类存在至今,就不会形成所谓的社会,而是每个人的活出自我,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而在社会的整体价值取向上,当然我们无法找出一个模范的,所有人都会认同的完美样本,然后让每个人都活成那个样子。比如让所有踢足球的都变成c罗梅西;所有京剧演员都变成梅兰芳;所有老师都效法孔夫子……然而,究竟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是有一个笼统而模糊的、约定俗成的、符合大多数人想法的判断标准存在的。”
“人们不会凭一个孩子的学习成绩决定孩子的一生,或许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但他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我们不会说这个孩子就是坏孩子;人们也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外貌丑就否定这个孩子的整个人格,我们也不会说这个孩子是个坏孩子。”
“但是一个孩子习惯性地小偷小摸,习惯性地撒谎,这是我们会认为他是一个坏孩子的原因。自由和价值取向、人生价值的实现途径的多样化并不应该成为坏人遮掩自己的遮羞布。对于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人类社会是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的。我们只不过是通过行动去贯彻执行了这套评价标准罢了。”
李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李想,这次非常感谢你的行动。短时间内若是没有突发状况,我们就不再打扰你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接下来我会将你的灵魂送回你的身体。另外一些与我们签订契约的特权将会同时转交给你。具体是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李想点了点头,随后,他化为一道“闪电”消失在了这纯白的空间中。
纯白色的光芒渐渐凝聚,形成了一个人形。
羁绊之神手指一挥,神念的丝线“不远万里”追着那道由李想化为的闪电,来到了世界的另一端。与穿越意识世界壁垒的李想连接在了一起。
恍如南柯一梦,李想在自己的卧室中再次醒来。
刚一醒来,李想便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唔……有点晕。”
头晕的症状并不严重,很快便消散了。而在头晕的症状完全消退后,李想感到自己的意识中,仿佛多了些什么。
尝试用自己的意识去触碰那个“未知物体”的时候,李想有一种类似在电脑屏幕上点开了某个软件一般的感触。
“欢迎您,契约者4164615号。瓦尔基里为您服务。”
“嗯?”
李想心中涌起无数个问号。
瓦尔基里他听说过,那是挪威和日耳曼神话中奥丁的侍女们,又被称为“寻找英灵者”。她们骑着马与“狂猎”一道出巡,或者化作天鹅飞向战场,为瓦尔哈拉殿堂(valhalla)收集阵亡的武士。
光芒,宛如暖阳般和煦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耀成纯白色。
“欢迎你,李想。第一次接受委托,感觉如何?”
李想揉了揉自己的脸,还随意地拍了好几下。尝试让自己更精神一些。
“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吧,总归是习惯了离别。话说回来,难道每一个从平行空想世界中返回的人,都会受到这么正式地欢迎吗?”
“并非如此,正常的老手能够轻松地度过大部分难关,但新人由于经验不足,常常发生一些小意外,不管怎么说,依靠一个人的智慧解决问题,对于李想你而言还是第一次。为了减少新人在某些方面可能会出现的疑惑,调整心态,在前几次穿梭世界的旅途中可能会需要我们做一个引导的工作。”
一边放松着且适应着自己原本的身体,李想点了点头,同时又向羁绊神提出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羁绊神,正巧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愿闻其详。”
“此前,当我在那个世界中接触到圣杯中溢出的黑泥时,在圣杯的内部,我首先看到的,是一些让我匪夷所思的东西。如果说卫宫切嗣所看到的,是会以最糟糕的方式实现人类愿望的‘邪恶圣杯’被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影响的原本无色的圣杯中产生的邪恶的意识。那么我所看到的,就像是欲望的漩涡形成的怪物。”
“那怪物的外形极其类似虚空兽那样的触手怪,同样是一团生长着触手的蠕动的未知的东西。但在给人的感受上,虚空兽更像是毁灭,而我所看到的那不知名的东西,则完全是yin邪。因此当时我便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魔力,直接在圣杯中就把那东西抹除了。”
李想郑重地表示:“我并不认为圣杯中原本应该存在这样的东西。”
羁绊神表示同意:
“你的担忧是正确的。你在圣杯中所看到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我们安排你去的那个平行世界崩坏的罪魁祸首之一,也就是人的邪念。”
“人的邪念?”
李想不解地重复道。
“是的,正如此前我与你所言,每一个平行的架空世界都来自于人们共同的幻想,而这种幻想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固定不变,而是不断变化着的。”
“而根据我们的调查,一种建立在原有世界架构上二次创作的体系被爱好者们称为‘本子’的深深影响了这些东西原本的模样。”
“当然,这种由爱好者凭借着对某些角色的喜爱而构建的二次创作的世界,是对原本世界观的一个有趣的补充,从某种角度而言,集思广益能够丰富一个作品的深度。然而,其中同样充斥着大量糟糕的糟粕。”
“李想你所前往的那个世界,是由于一系列的所谓‘本子’的广泛传播形成的。”
“那一系列本子的作者或者说画手所描绘的故事,便是圣杯中寄居着一只能够传播yin秽的触手怪,并且将架空的城市冬木市中所出现过的大大小小的女性角色bi了个遍的恶俗故事。而更严重的是,这一系列的邪恶故事被刻意地贩卖给了未成年人。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李想挑了挑眉:
“所以,你们就派我去了那个被影响的空想世界去‘斩草除根’?”
“是的,李想你所前往的那个世界,是大量读过那套官能小说以及画册的人心中勾勒出的世界,这个世界与原本的圣杯战争的世界息息相关,而当躲藏在圣杯中的那个,本来会在第五次圣杯战争‘彻底爆发’的yin魔,在被你消灭后,那些读者心中的世界也会变得相对干净一些。”
“没想到我竟然还干了件好事?”
“从结果上来看,这是必然的。这也是我们这些神明与英灵共同努力所为的目标守护人们的精神家园,维持其清洁高尚以对抗虚空的意识入侵。”
李想缓缓地点了点头,但同时又有些疑虑:
“可是这样会不会过于专制?为何人们的内心世界应该长成什么样,需要靠你们来界定,这是否否认了人的自由?”
羁绊之神也很快给予了回应:
“正如你所言,一个人究竟应该活成什么样子,这是那个人自身的自由。然而人类社会赖以形成的基础之一,便是每个人都需要为了整个人类社会的稳定运行付出牺牲一些自身的自由。”
“每个人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个人都能够随心所欲,这不是自由真正的形态。如果这样,人类存在至今,就不会形成所谓的社会,而是每个人的活出自我,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而在社会的整体价值取向上,当然我们无法找出一个模范的,所有人都会认同的完美样本,然后让每个人都活成那个样子。
270. 有家小店
京城前海东沿,地安门大街街道旁,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从一辆奥迪的后门下车,左右环顾一圈后走进了附近的一条街道。
这是一条步行街,由于周围有京师范等学校以及居民区,街道上打扮时髦的学生、穿着朴素的中年人甚至外国友人毫无违和感地存在于同一条街。
墨镜男沿着步行街一路向前移动,不时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行地址以及简笔画一般的地图。
“到底在哪里?”
男人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抬起头向四周张望。
而在看到一个富有古朴韵味的木制招牌后,男人眼前一亮:
“‘有家小店’,就是这里了。”
墨镜男推开店门,这家店刚刚开店不久,内部的装饰几乎都是全新的。
经过精心规划布置的大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几张高低方圆形制不同的桌子以及配套的沙发或是高木凳。店内还放置了几个书架用于隔断空间,书架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不少书籍,但书架的高度只有大概一米左右,上面摆放的书籍数量也不多,在视觉效果上并不影响整体空间的通透。
角落里,一架钢琴静静地等待着。
白色大理石磨制的吧台表面光滑地像镜子一般,反射着吊灯的白光,由原木制作,占据一整面前的酒柜,在吧台角落并排放置的咖啡机、制冰机等机器同样擦拭的一尘不染。
吧台内,站着一个穿规整白衬衫,黑色西装背心配黑色长裤打领结的青年男人,正弯腰拿着笔在吧台上写着些什么。
青年男人在听到开门的门铃声后,抬起了头:
“欢迎光临。”
看到青年男人后,中年墨镜男笑了,他摘下墨镜,露出硬朗英俊的脸庞。
“李老弟,你不认识我了?”
“林大哥?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欢迎欢迎。”
李想解下围裙,推开吧台的挡板,走出吧台,和男人握了握手。
来人是林重义,在此前李想曾经参演的电影《枪火》中饰演男主角,非常老成持重的一个人,在剧组中非常照顾他,因此结下了不错的交情。
李想将大门关上,在把手上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林重义作为香江明星,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随着大街小巷的盗版光碟在内地红极一时。若是在这个地方被认出,不仅会让林重义难以脱身,自己的这家小店恐怕也难保平静。
“林大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是有事找你,《枪火》很快就要上映了,档期定在一个月之后的暑期档,你没有忘记陈导之前说过的试映会和路推这些宣传活动吧?正巧我这几天在京城有几个活动要参加。正好顺路来邀请你参加试映会和新闻发布会。”
林重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弟啊,如果不是我找你,我们都不知道你已经从央戏退学了。就连现在的地址都是我的经纪人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需不需要大哥帮忙?”
“没有没有,只是有机会了,所以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李想指了指周围,“林大哥你看,我新装修的店铺是不是挺好看的?”
林重义左右看了看,发自真心地点了点头:
“的确不错,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店面是长租下来的,大头基本都花在装修上了,翻新装修加上桌椅和各种机器工具,还有酒柜里的原料,总计花了二百多万。”
“投入这么多?现在咖啡馆这么赚钱吗?可我看你这里好像还没有什么顾客啊?”
“哈哈,先不说这家店才刚刚开张没多长时间,我本来就不是奔着挣钱投资才做这件事的。今天也算是有缘,林大哥是今天我们小店的第一位顾客,白天就喝酒不太好,请你喝杯咖啡如何?”
林重义看了看表,时间还很充裕,毕竟原本他就是留足了时间打算和李想聊聊天,他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行,你还别说这一连两天的活动我现在的确有点犯困,给我来杯咖啡吧。”
李想走进吧台,拿出了冲泡咖啡使用的细嘴壶、滤杯、滤纸、电子秤等等。
看着李想拿出了这么多的器具,林重义不禁咋舌:
“老弟啊,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李想拿起手磨,笑着问道:
“林大哥没有看过别人手冲咖啡吗?”
林重义挠了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
“我是个俗人,对茶叶咖啡和酒之类的了解不多。一般我喝咖啡和喝茶都是为了提神,再怎么好都喝不出来,当然有的时候是在茶桌上谈生意,会请客人喝贵一点的好茶。但是我自己喝不出来什么门道。”
“林大哥不必介意,原汁原味的咖啡虽然香气很好,但是味道有些酸涩,总归是喝不来的人比较多,林大哥你别看我现在一副很懂的样子,加糖的时候我至少要加三块方糖不然我也喝不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友善地笑了起来。
李想打开纸袋,取出一勺略带浓茶色的咖啡豆,放入手磨中,将手磨的研磨粗细程度调整好,转动摇柄。
咖啡豆表面的外壳是很硬的,直接用水煮咖啡豆,哪怕煮上一天也别想弄出能喝的咖啡,想要用烘焙好的咖啡豆制作出咖啡,首先需要将咖啡磨碎成小颗粒,将内部的部分暴露出来。这样当热水经过咖啡粉之后,会将其中的成分溶解在水中,就形成了咖啡。
如果在咖啡店里点一杯手冲咖啡,那么咖啡师多半会在冲泡咖啡前才研磨咖啡豆,因为咖啡豆一旦研磨成咖啡粉就很难继续保存而保证其香味不因为氧化或是挥发而流失。
一开始,磨制咖啡豆使用的工具是原始的研钵和杵,不过这样太过费力,在咖啡、茶、可可逐渐成为风靡全球的三大无酒精饮品后,对于咖啡的需求不断增加,目前全球人每年至少要喝掉七百亿杯咖啡,使用这种原始的工具就显得有些没效率了。
进入现代,磨制咖啡豆的工作在大部分商业化的店面中已经成了半自动磨豆机的工作,只要把咖啡豆放进去,选定你需要的研磨程度,就能直接磨出咖啡粉来。大大解放了冲泡咖啡的咖啡师。不过眼下李想只是需要制作两杯咖啡,大概50g不到的咖啡粉就够用,这就不需要专门去用磨豆机了。优质的手磨完全能够胜任这个工作。
李想转动手磨的摇柄,咖啡豆与刀片接触“咯噔”作响,渐渐被刀片破碎。
在李想磨豆的时间里,林重义挑起了话头:
“老弟,几个月时间不见,感觉你变了很多。”
“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变化啊?”
“变了很多,你自己可能没有感觉到,以前我就觉得你虽然年轻但是非常沉稳,现在这种感觉比以前更明显了。”
“应该是我以前还装一下勤奋,现在彻底变懒了吧。我现在每天都只想待在舒服的地方混吃等死。”
“只要有机会,谁不想好好休息呢?可惜……”
李想把手磨中磨好的咖啡颗粒倒入放好滤纸的滤杯,
“林大哥,怎么愁眉苦脸的?明明最近林大哥你的发展还挺顺利的不是吗?”
“发展确实挺顺利的,不过赶通告也累啊。”
林重义在吧台前的转椅上坐下,双手手肘放在了台面上,手背撑着自己的下巴。
“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出人头地,干什么都很拼。现在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娱乐圈的勾心斗角也不少,有的时候都想退出娱乐圈,过过普通的富家翁生活就算了。可是我的家人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有钱的生活,花销的速度太快了。……”
李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对于中年男人的些许抱怨,他们需要的往往不是帮助,而仅仅是一个倾听的听众。
他们其实能够自己解决,不过在面对困难时心中积攒的负面情绪需要宣泄的出口,这也是不少中年男人无法放弃烟酒的原因之一。
细嘴壶壶嘴的水流缓缓流过被堆成“小山”的咖啡粉,滤纸的下方,一滴一滴棕色的液滴流入底壶。
这次李想选用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一款中度烘焙的咖啡豆,香味、酸味、苦味相对都比较适中,入口柔和。
而经过李想对这款咖啡豆的反复试验冲泡,最终确定了一个相对合适的冲泡温度以及时间。
轻微的蒸汽盘旋着,袅袅上扬,一股醇厚的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
轻轻吸了一口温热的空气,林重义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林大哥,来尝尝看,这是美式咖啡。口味比较淡有些偏酸,但是咖啡因含量比较高,比较适合用作提神。如果不习惯的话,加些牛奶然后多加些糖,感觉应该能好很多。”
李想说着,向自己的杯子中夹了数块方糖,拿出小勺缓缓搅拌。
一只杯子伸到李想面前,李想抬起头:
林重义怪笑着举着手中的咖啡杯在他面前示意:
“之前电影杀青宴的时候你没来,这次就当我们喝上一杯。”
李想无奈苦笑,同样抬起手中的咖啡杯,与林重义碰杯。
“老弟,说实在的,我挺羡慕你现在生活的。”
林重义看向店铺朝向步行街的落地窗,行人行色匆匆,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在窗前经过,窗外一切的流动,更衬托着店内的安静,在隔音良好的咖啡馆内,一切都仿佛暂停了下来。
李想看着店外“流动”的人群,左手端碟,右手握住瓷杯把手,静静地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
加了糖的咖啡,苦味和酸味变得柔和而恰到好处,在味蕾上留下美妙的余味。
“新闻发布会和试映会,时间和地址就在我给你的那张纸条上,记得来啊。”
匆匆喝完咖啡的林重义临走前,再次叮嘱道。
李想扬了扬手中的纸条:
“知道了,林大哥有空都可以来我这里坐坐。”
“算了吧,平常我都在香江,倒是你有空可以来我这里玩。虽然没有咖啡,不过我哪里有不少附庸风雅买的红酒,看你这里有这么多酒,肯定比我更懂,一起尝尝岂不美哉?”
林重义重新戴好墨镜、口罩和贝雷帽,推开店门走了出去,汇入步行街的人流。
林重义离开后,李想简单整理了一番吧台,在店内找了一处座位,从身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安静地阅读。
“叮铃铃……”
还没看完一页文字,李想的耳膜再次被门铃触动。
真是少见,明明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客人了,今天竟然连续有人上门。
李想摇摇头,将书签夹入书本中,站起身来:
“欢迎光临,请问有……”
在看到进来的客人的瞬间,李想一愣。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女客,她背着一个吉他盒,穿着一件有些显旧的白外套,下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并不是近年流行的破洞款式。穿在脚上的鞋似乎已经陪伴主人走过很长的时光,鞋底都已经磨薄磨平,然而鞋的主人似乎经常清洗,因此鞋面依然非常干净。
总之,女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基本都很旧,但连同她那光滑柔顺的黑发一样,都打理得非常干净。
女客转过身来,脖颈上的一圈布制项圈在李想眼中无比清晰。
那是一个白色的布制项圈,上面以彩色的丝线绣着一枝鲜艳的梅花。
他似乎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这个东西。
女人看到李想后,似乎是李想尚未说完的“欢迎光临”让她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就是这家店的店主。于是她走到了李想身前,从上衣的衣兜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便签本,以及一支圆珠笔。
女人在便签本上写写画画,之后将记事本递到了李想的手中。
李想低头定睛一看,本子上,一行清秀的字体写着:
“我可以弹一弹贵店的钢琴吗?”
女人闭着双眼,双手合十,似乎是在表示拜托之意。
271. 云卷云舒
红梅刺绣的布制宽项圈,这不是常见的配饰。至少李想迄今为止只见过一个人使用过这种饰品。
在我英世界中,那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被称为锦瑟的女子。
甚至在无法言语这一点上,面前这个女人都与那个名为锦瑟的女子惊人的相似。
仔细端详过后,李想越来越确信这一点。如果说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头发虽然柔顺,但却显得细软而发黄,嘴唇和脸部也有些过分发白,看不出什么血色。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但李想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他张开右手做邀请状,让出了通往角落里立式钢琴的道路:
“那架钢琴现在还很少使用,店里也没有多少人,小姐你想用的话请自便。但如果之后店内来了其他客人,麻烦还请稍加注意一下。当然,如果小姐弹得好听,就另当别论了。”
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笑容,她双手合十,向李想微微躬身。
“当不起小姐如此恭敬,另外,可否请教小姐芳名?”
女人点点头,又在便签本上写下了三个字沈云舒。
看过女人写下的三个字后,李想轻叹: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慢随天外云卷云舒。好名字。”
不知是不是李想的话触动了什么,沈云舒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落寞。
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的李想什么也没说,转身推开吧台的推门,将放在吧台上的围裙重新系在了自己身上。又从身后占据整面墙的大酒柜中取出几瓶酒来,拿在手上做翻覆观察状。
而他的视线,却不时瞟向已经坐在钢琴前的沈云舒身上。
在钢琴凳前坐下,沈云舒正襟危坐,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巧地舞动。
先是从左到右快速地连按,在仔细倾听分辨过钢琴的音色后,沈云舒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
带着些许兴奋,沈云舒闭上了眼睛,奏起了贝多芬的《月光》。
虽然李想对钢琴没有什么研究,对于音乐也了解不多,但这不妨碍他欣赏沈云舒的演奏。至少就算他这样鉴赏水平不高的普通人,也能直观地感受到沈云舒弹奏的水平。
正如他一直认为,即使是没有厨艺经验的普通人也完全有资格评价大师制作的料理。乐曲是否好听、食物是否美味,所有人都有发言权。
李想闭上了眼睛。
对眼前这个谜一般的女人身份的猜疑被李想暂时放下,眼下只要享受旋律的美妙即可。
弹完几节月光,沈云舒呼出一口气,轻轻抚摸着立式钢琴的琴键。
这架钢琴的音色她很满意,调音也非常准确。这让原本已经准备花上一段时间功夫调音的她省了不少功夫。
很多酒吧和咖啡馆为了附庸风雅,都会有一架钢琴作为装饰,很多店里的装饰钢琴她也试过,要不是已经坏了,要不就是很久都没有保养和调音,失去了原本的音色和音准。
而眼前这一架立式钢琴,能感觉到主人花费了很多心思保养,弹奏的感觉非常好。
她打开自己的吉他盒。盒子里装得并不是吉他,而是几根萧、笛之类的小型的吹奏乐器。以及钱包等杂物。
这个吉他盒是她在路边捡到的,虽然外部有些许破损,但是内部几乎完好无损,尤其是防震的海绵,在稍加改动后,成了盛装乐器以及随身物品的最好背包。
从中取出一个本子,翻开其中已经画上了密密麻麻五线谱的一页。沈云舒将其放在钢琴的琴谱架上。郑重地端详着五线谱上的符号。
前几日,她登上了京城最知名的历史遗迹长城。在长城之上,体会着历史的厚重,这给了沈云舒一点作曲的灵感。
而在这几日于京城四处游荡,感受这座百年古城中弥漫的时光和历史味道的时间里,这份灵感越来越清晰,逐渐呼之欲出,她将其用五线谱记录了下来,但由于还没有实际弹奏过,这首曲还没有彻底成型。
虽然沈云舒随身携带着笛子、萧、口琴这几样小型的乐器,但笛子的音色过于轻巧、欢快,萧的声音虽然有利于突出哀伤,但是过于单调,表现不出长城的那份磅礴大气,口琴的缺陷也过于明显。最适合自己所作的曲的乐器,还是落在了有“乐器之王”之称的钢琴身上。
可惜的是,沈云舒一直如过去卖艺人般,在天桥、地铁、公园等人流较多的地方靠演奏赚取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没有能力赚取买一架钢琴的钱,这份小小的愿望就一直搁浅在心中。
今天,经过这条步行街的时候,“有家小店”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小店招牌吸引了她的目光,而她又眼尖地发现,这家店内没有顾客,还有一架看上去状况似乎还不错的立式钢琴。
天时地利人和均以具备,是时候将自己脑中的这份灵感转化成完成的谱子了。
沈云舒双手十指紧扣,闭上眼睛默默“祈祷”,那个粗鲁而又大大咧咧的草帽船长、贪财和博学的两位姐姐、虽然帅气但油腻的色狼厨师、冷漠但可靠的刀客、可爱的驯鹿医生,尤其是,那个总是不着调又轻浮但音乐造诣颇深的骨头架子老师的身影,接连出现在脑海之中:
时隔如此之久,但那仍然是难以忘却的面容。
大海的潮声与冒险的故事,一直在心中回响。
“下一次,就把我们的冒险故事谱写成一首曲子吧……”
当琴键被按下,钢琴如玉珠般的脆声编织成宏伟的群山,接连不断的和弦惊起鸿雁。
有人曾说过,音乐是一种语言,曾经的李想从未亲身感受过,而在这个女人的演奏中,他却感受到了一种直击心灵的魔力。
音乐,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绵延千年的故事。尽管不会言语,但弥漫在沈云舒琴声中的,毫无疑问是苦难、是拯救、是悲壮、是礼赞。紧紧握住听众的心脏。
“呼”
如此激烈的演奏对于弹奏者的注意力,集中力,体力都是不小的考验,一滴汗珠自沈云舒的额头滚落,沿着眼眶的两旁缓缓流过脸庞,滴落在地面上。
“不,这里还有所欠缺,用萧试的时候效果还可以,但是用钢琴就显得有些不足。尤其是开头的部分,不应该直接升调,这里用降调更有层次感……”
沈云舒毫不在意地用袖子轻轻拂过额头,拿出笔,重重地在自己那画满五线谱的笔记本上划上了数条横线。又在横线上写上新的东西。
修改完后,沈云舒再次端正上身,双手与琴键之上悬空。
她有预感,这是她感觉最好的一次,这次她一定能成功!
手指重重地按下,源自布鲁克的教诲已经成为习惯,绷紧的上半身、第一关节到指尖绷紧的支撑、延展肩膀与大臂的力量顺着手肘自然传导至手腕与指尖、触键的停顿、琴弦的振动……
沈云舒从未在演奏时感受过如此“舒服”的状态,手指的行动永远在大脑之前,从手部、眼部、耳部神经处传导的电流仿佛不需要流动,从感受器官开始形成,然后直达颅顶。
而她的预感显然是正确的。
李想手中正在擦拭的酒杯突然坠落地面,碎了一地。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景色:
那是只在少年时的梦境中见过的战争,没有侵略与反侵略的正义与邪恶,只有生命的消逝,火焰的燃烧。
无数的牺牲,最终换来了战争的结束,绵延万里的城墙隔断大地,城墙之上,一站接一站被点亮的烽火台如星空中千亿的群星。
那是长城,绵延万万里的脊梁。
这个长得极像锦瑟的女人一定不普通,这是自然的,能够在其他世界里见到的人,如果羁绊没有骗他,那么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活的英灵或是与他一样和诸界之神签订契约的契约者,当然不会普通。
那么,这是如火影忍者一般的查克拉幻术?还是催眠的伎俩?亦或是什么超能力?
李想取出一根用于固定名牌的别针,尖锐的针头狠狠扎进大腿。
疼痛如电流般针刺大脑皮层,然而,那份幻境还是萦绕于脑海,久久不曾散去。
李想的双眼牢牢地锁在沈云舒瘦削的后背之上。
如果说不是幻术或是催眠,那么这究竟是什么?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够让听众感受到如此清晰意象的音乐和音乐家?
李想忍不住走出吧台,来到沈云舒的背后。
钢琴曲最后的一段琶音,以最干净利落的方式结束,轻轻抹去头顶细密的汗珠,沈云舒从架子上取下自己写的琴谱,写下最后的几个字。
“长城?的确是很适合长城的磅礴大气的曲子。”
在看到沈云舒为琴曲取的简单直白的两个字的标题,李想不由说道。
听到身后冷不丁的声音,沈云舒略站起身来,郑重地向李想鞠了一躬。
“谢谢店主你的钢琴,我想要完成这首曲子已经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店主你的钢琴非常出色,这让我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因为有些激动,所以没有注意时间和噪音,非常抱歉打扰了店主你的生意。”
看到对方递出的便签本上写着这样的话,李想嘴角微动,无奈地笑道:
“你言重了。毕竟你根本就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何况你弹得这么好,其实是帮我招揽生意。你也看得到我的店还刚刚开业不久,店里根本没有多少客人。”
说到这里,李想低下了头,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沈小姐,我们过去是不是在哪里见……”
“咣!”
沈云舒的身体软倒,重重地砸在了钢琴的琴键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和声。
“沈小姐?!”
李想连忙上前查看,只见沈云舒头发遮挡下的面部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没有了头发的修饰,露出的整张脸和脖子都瘦得有些过分。在光下,铺在琴键上的头发显得更加黄而蓬乱
伸出手探了探,对方的呼吸虽然微弱,但相对还算均匀。似乎没有到生命危险的程度。
恐怕这个女人本就营养不良或者贫血低血糖,在耗费大量精力弹奏两首曲子后,又突然站起身,还给他鞠躬,导致一时间血液供应不上,直接晕了过去。
……………………
神域,化作人形的男女神正注视着现世
“羁绊,这又是你亲手安排的吧?”
“不,这是货真价实的缘分,我并没有故意让他们产生交集。”
“哦?那还真是巧了,自从我们建起神国以来,第一个误闯空想世界的尚未死亡的少女,以及神王亲自选择的,穿梭于世界之间的活人。竟然能如此巧合地相遇。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呢?”
“领域,这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变故,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羁绊,你在担心什么?”
“三年前,险些饥寒交迫而死的沈云舒于濒死之际灵魂出窍,恰巧进入平行世界,尽管有濒死状态的缘故,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沈云舒本就是极易散发并接受情绪与感情的感性体质。而李想却正好侧重模拟与复原,如果……”
“如果他们相遇,沈云舒散发的情感会被李想捕捉既而再现?那又怎么样?”
“从这个意味上,他们两人是命中注定的伙伴。你也知道,灵魂恰巧弥合究竟是怎样致命的吸引力。”
“那不是正如我们一样吗?”
领域女神的话语中充满了回忆,“纵使相遇,也没有什么不好吧?难道你担心他们会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从此永远停留于现实世界?”
……
“没有关系的吧,羁绊?我们本来就已经决定了。而“预言”所说的下一次的黄昏,本就是我们第三世代的责任不是吗?”
“你说的也没错。”羁绊的叹息夹杂着几分无奈,“希望他们不会走我们的老路。”
“不要杞人忧天了,时代在变化,现在的世界已经与我们的时代不同了。或许轮到下一代的时候,就会有完全不同的道路了呢?”
领域捧着羁绊的双颊,轻声道:“你现在越来越虚弱了。”
羁绊下意识地抗拒,抬了抬头。
“乖,别逞强。”
捧住羁绊的脸,领域强硬地吻上了对方的唇。
铂金色的能量自领域体内,经四片唇的连接处流入羁绊体内。
272. 早餐
睁开双目,眼前的一切在沈云舒看来是如此陌生。
身下的床垫、身上的被子都软得仿佛棉花糖,暖得如同太阳。
沈云舒勉强支起上身,自己所躺的双人大床上的被子、枕头、床单均是纯紫色,环视左右,深色的木制地板、白色的床头柜、以及一张窗台边浅黄色的书桌。
而在自己的左边,有一张躺椅,上面躺着的一个青年男人正在熟睡。
花费了很长时间,沈云舒才想起,这个躺在躺椅上的男人,似乎是曾经见过的一家咖啡店的店主。
自己似乎是向店主借用了对方的钢琴,谱完了自己看长城有感而发形成的一首曲子,然后……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沈云舒回忆着此前发生的事情,但不论怎么回忆,都无法回想起具体细节。
身上的衣服都还好好的穿着,只有鞋子鞋尖向外并排放在床边。
“你醒了?”
青年男子打了个哈欠,手指轻轻抹了抹眼角。
沈云舒的双手飞快地比划了起来,李想哭笑不得地按住了她的手。
“沈小姐,你别急,慢慢来,这样我也不清楚你在说什么。这样,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拿纸笔过来。”
李想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回到了卧室。
沈云舒接过李想手中的纸笔,飞快地写下数行字,交到李想手中,李想扫了一眼:
“店主先生,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是这样,这里是我的卧室。沈小姐你昨天在我的店里突然晕倒了,我请医生给你看过了,医生的诊断结果认为你是营养不良、低血糖和作息不规律导致的暂时昏迷,另外还有感冒引起的低烧,医生给你静脉滴注了葡萄糖。还建议你改善营养,静养一段时间。因为我也不知道沈小姐你住在哪里,就冒昧地把你留在了我这里。”
“对了。”李想拿起笔,在便签本上写下两个字,交还给了沈云舒。
便签本上,写着“李想”两个字。
“我们也算是认识了。沈小姐你也不必叫我店主,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我还不习惯被人叫店主,感觉有点奇怪。”
沈云舒举起手中的便签本,指着她写下的“沈云舒”三个字,轻轻敲了敲。
李想笑了,“让我也直呼你的名字是吧?我知道了。那云舒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楼下店里收拾一下准备开店。”
沈云舒看着眼前的男人熟练地收起躺椅,又拉起了卧室的窗帘,而后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顺手带上了门。
窗外,能够看到两条对向的大型车道,车道更远处,前海微绿的湖水在清晨灰蒙蒙的天空下泛着微光。
莫名地,沈云舒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舒适感。
身上的被子晒得蓬松,一点也不潮湿,带着非常好闻的淡淡肥皂香味和太阳的味道。
窗外的晨光直射进房间内,微亮但并不刺眼。
如果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在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后,沈云舒用力地摇了摇头。
自己在想些什么?怎么能仗着别人的好心得寸进尺呢?
可是……
抚摸着厚被带着些许绒毛的表面,感受着柔软床垫的温暖,沈云舒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的腿,侧脸轻轻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好温暖……
可惜,这些终究都不属于自己。
这让人留恋的温暖触觉如同梦境,反而更深刻地提醒着沈云舒,究竟什么才是她应该面对的真实。
沈云舒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套上自己那双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旧鞋。推开了卧室的大门。
一间布置着沙发,茶几,绿植和书桌书架的客厅与书房的结合屋,尽头处有楼梯通向下一层。
沿楼梯拾级而下来到一楼,推开一扇白色的木门,出现在沈云舒面前的,是一间厨房。
地面是红色的凸点防滑瓷砖,几乎出现在厨房中的一切器具都是不锈钢外壳或是塑料制品。而方才离开的男人正在厨房里切着面包。
“你怎么下来了?”
随手把切下的吐司面包焦黄发硬的边沿部分丢进一个塑料袋的李想,恰巧看到了从侧门出来的沈云舒。
“不过你也算来得正好,我正在做早饭,马上就好。你去前厅稍等一下吧。”
沈云舒连忙摆了摆手,比划了好几个手势,表示自己不吃,然而这一切都成了徒劳,瘦弱的她哪里能够挡住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她被李想抓着手臂强硬地拉去了前厅。
“等着。”
把沈云舒按在一张椅子上的李想留下这句硬邦邦的话,转身又回到了厨房。
“刺嘶~”
前厅没有开灯,许多上班族和学生都还在熟睡的清晨的街道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沈云舒只能听到油煎食物产生的轻微声音,自没有关闭的厨房通道传来。
嗯?
在吧台的角落里,沈云舒发现了自己的吉他盒。
回头看了看厨房方向,李店主似乎还在专心烹饪,看不到也听不到前厅的动静。
沈云舒略有些心虚地背起了吉他盒,绕出吧台。
“非常感谢,但是对不起了,店主,真的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您的帮助,未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的。”
心中默念着“对不起”,沈云舒蹑手蹑脚地走向这家咖啡店的大门。
“?怎么推不动?”
用力推了好几次,但大门纹丝不动。
在一连几次尝试都徒劳无功后,一个温柔而带着笑意的声音自沈云舒的背后传来:
“沈云舒小姐,大门每天晚上都要锁上这可是常识。我们这里又是咖啡馆兼酒馆,现在才七点不到,怎么可能开门呐?”
看着瘦削的女孩因为尴尬和一点羞意染上的一抹红晕,李想也不再继续调侃。
“既然你在我这里,就算是上门的客人,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不就显得我是个小气鬼吗?另外,你是昨天昏过去的,算起来你已经午饭和晚饭两顿饭没吃了,难道不觉得饿吗?”
李想说话时,端在手上的盘子里的三明治一直散发着油脂和火腿肉的香味,而话未说完,沈云舒腹部就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咕噜声。
沈云舒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仿佛是想说什么,但吐出的只有有些沙哑的细微声响。
“过来坐吧,这里又不是什么黑店。”
李想把手中的盘子放在一张桌子上,抓着沈云舒的手腕,又一次把她按在了座位上。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个,沈云舒你再等等。”
李想走进吧台,抬手从吧台里取出了一个金属拉花杯,从吧台下的柜子中取出了一大盒纯牛奶,撕开口子倒进拉花杯,又加入两勺砂糖。之后他端着拉花杯走到了吧台左边并排放置的一排机器中前。
这些机器中有一台半自动意式咖啡机,将机器上的一根金属管的管口伸进装牛奶的拉花杯中,打开开关,机器嗡鸣。
那根金属管是一根蒸汽管,能够向外喷出高热的蒸汽,可以用来快速加热饮品。
大概二十秒钟后,金属拉花杯中的牛奶已经成了加糖的热牛奶。
李想把热奶重新倒入一个瓷杯,端到了沈云舒面前:
“医生建议,你需要多补充一些营养,尤其是富含钙、蛋白质、维生素、碳水化合物的食物,牛奶很适合你,先把这个喝了吧。”
事到如今,沈云舒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她也不再推辞,直接接过李想端来的热牛奶,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别,你慢点儿……”
李想有些哭笑不得,沈云舒恶狠狠的样子仿佛和牛奶有仇,莫名地戳中了他的笑点。
三明治说穿了就是看上去精致一些的夹心面包,一般也是用手抓着吃,出于卫生的观念,李想,又给沈云舒抵了一块干净的擦手毛巾。
李想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左手拿起一块自己做的三明治,右手翻开了一本书,边吃边看。
沈云舒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李想,也拿起了一块三明治。
黄油煎过的面包表面呈金黄色反馈在手指尖的触感有些粗糙,带着些许余温。夹在三片面包中间的,是红色的西红柿薄片、绿色的生菜叶、粉色的火腿片以及黄白相间的煎鸡蛋。
轻轻咬下一口,微黄色的面包加上色彩缤纷,味觉感受同样多姿多彩的食材以及沙拉酱的味道在口腔中随着咀嚼混合在一起。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味道,却充满了怀念的气息。
/李想先生,我该怎样报答你?/
在盘中的三明治被吃得一干二净之后,一张纸条被沈云舒递到了李想面前。
李想合上书,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沈云舒小姐,其实昨天我就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我曾在一个地方见过和你很像,而且戴着的和你几乎完全一样项圈的人……请问你知不知道……‘锦瑟’这个名字?”
沈云舒的眼睛陡然睁大,她用潦草的字迹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你是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而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写下了另一行:
/难道你也去过其他世界?/
心中的猜测终于被验证,但李想的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变得更加凝重了。
“是的,很可能我和沈小姐是同一类人。”
一番交流之后,两人大概了解了对方的情况。
沈云舒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空想世界,根据一些沈云舒所给出的支离破碎的线索,李想也猜到了对方进入了第一个世界就是大名鼎鼎的海贼王的世界。而从海贼王世界返回现世后,她在一次梦境中接到了自称“神”的联系。之后就在神的介入下成为了“诸界之神”的契约者。
在两人的交流中,李想基本确定,只要沈云舒没有说谎,那么那个自称羁绊的神对他所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而沈云舒的表情和反应从头开始都没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你竟然也是契约者。真是太巧了。/
还有更巧的我还没有告诉你。
李想心中暗暗吐槽,如果他说出他过去曾经以一个萌妹的身份在我的英雄学院世界还和他打过照面的事情,估计沈云舒还要再惊讶一次。
“关于诸界之神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聊。接下来,关于沈云舒你说的‘报答’的问题……”
李想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坏笑,这让沈云舒感觉有些莫名地担心。
“昨天你展示的音乐功力非常打动我,所以,如果你想要报答我的话,那就留在我们店里担任钢琴师吧?”
/钢琴师?/
“也算不上什么正经的钢琴师,其实就是我们这家店还新开张,不过我预计未来还是很有可能会变得比现在忙上很多的。正巧有缘,所以想请你来我们店里打工。弹琴烘托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氛围,顺便招揽顾客。”
李想伸出三根手指:
“每个月三千,包食宿,你看怎么样?”
/没有没有,店主你这样根本不是让我报答,反而是在帮助我。/
“沈云舒你要对自己的音乐水平有信心,说实话我觉得花每月三千元让你这样水平的人给我打工甚至是屈才了。我花钱买的是你在音乐上的造诣。”
尽管李想这样说,沈云舒还是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咖啡厅、酒吧这样的服务业,成员总不免要参与到接待顾客中,而沈云舒无法说话,对于服务业从业者来说是一个很大的缺点。
李想也很清楚对方的顾虑,
“没关系,我本来就基本一直在前厅,接待客人的工作大部分还是我来做。况且咖啡馆和酒吧是消磨时间的地方,来店里的客人需要的很多时候并不是服务,而仅仅是这个场地。而他们点的饮品多数时候都是对场地的‘租金’。”
在李想的再三劝说下,最终,沈云舒还是接受了李想的要求。
“好,正好现在还早,等会而我们去给你挑衣服去。”
嗯?沈云舒惊得差点站起来。
挑衣服?
273. 咖啡馆里的钢琴师
李想用了老大的力气,总算解释清楚,自己只是想要给沈云舒挑选一套适合在店里工作的工作服。
录用沈云舒是李想突发奇想的结果,原因有二。
第一是沈云舒的音乐水平的确不错,除却太瘦之外,外形条件也还可以。请这样一个人在店里弹弹钢琴,对抬高店家逼格见效极快。
第二则是同为诸界之神的契约者,李想希望能稍微帮帮这个看上去生活过得不是很顺心的同伴。至少要让这家伙在自己这里把身体养好再放她出去,沈云舒之前的状态简直快成仙了。如果放着不管,兴许哪一天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无声无息地驾鹤西去了。
其实大部分连锁店或是正规服务业的从业人员制服都是统一定制的。甚至有时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家店,工作人员的制服却是从同一家厂家出来的。
而到了李想这里,因为此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招服务员这件事,因此没有准备给工作人员使用的制服。而他又希望沈云舒今天就入职,免得拖得时间太久沈云舒偷偷逃掉。因此李想最终决定去服装店购买现成的。
毕竟谁也没有规定咖啡店女服务员究竟该穿什么,只不过沈云舒原本的那套衣服不太合适,按照李想的想法,女式西服衬衫背心加上长裤皮鞋应该就没问题了。
于是,在盯着沈云舒吃完早饭后,大概早九点,趁着自己的小店还没有开张,李想带着沈云舒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商场。
李想带着沈云舒轻车熟路地在商场内找到了一家卖职场装的女装店。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早九点,逛商场的人几乎没有,商场中的小部分商家也都还没有开门,这家服装店目前也还没有客人,服装店的店员看到有客人上门,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衣架,迎到了店门口。
李想指着自己身后的沈云舒,对店员表示:
“麻烦给她搭配一整套适合接待工作的服装。下身麻烦要长裤不要裙装,上半身我希望最好可以是衬衫配西装背心,颜色上以黑白为主。”
“没问题,我去找一找,如果先生你觉得搭配还可以的话,就让这位小姐穿在身上试一试。你看这样可以吗?”
李想点点头,店员见看上去像主事者的男客表态了,便退回店内挑衣服去了。
这个时候,李想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一回头,就看到沈云舒举着她那一直带在身上的便签本,本子上写着:
/不用买这么贵的衣服,便宜的就可以了!/
“没关系,这是工作服,要是质量太差对客人的观感可是会有影响的。反正我出钱,算是借给你的,什么时候你不干了,衣服留在我们这里就好,这你不用担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李想大概感觉出沈云舒的性格了。她是那种比较对待他人比较柔软不擅长拒绝的人,面对这样的人,就需要稍稍强势一些。
大概等待了五分钟,服装店店员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先生,这是我大概估计了这位小姐的尺寸,挑出来的搭配。衣服和裤子的所有尺码都还有,如果是尺码大小不合适,在试穿过后都可以现场更换。”
店员拿出的衣服,颜色和样式的确都比较符合李想给出的要求,李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问道:
“沈云舒,你觉得怎么样?需不需要改一改?”
沈云舒看了看店员手中的衣服,犹豫了一小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想见状,轻轻拍了拍沈云舒的肩膀:
“那你就去试衣间换上试试看。合适的话,就选这几件了。”
沈云舒点点头,拿上衣服进了试衣间。
换好衣服出来的沈云舒让李想眼前一亮。
中性风的衬衫和长裤比较好地掩饰住了沈云舒瘦削的身材,加上把头发扎起来以后露出了白皙的额头和脸部,沈云舒整个人看上去都比之前精神了很多。
“店员小姐,按照她现在身上的这一套再拿一套一样的。她身上穿着的这一套衣服就不换了,我们直接穿走。”
“好的,先生这边请,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
李想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店员,又问道:
“刷卡,另外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卖女式皮鞋的地方?”
“有的,先生你出门以后右转,有一家皮制品专卖店,男女皮鞋和皮带、皮包都有。”
“好的,谢谢。”
手里提着两个装衣服的纸袋正欲离开,却发现沈云舒没有跟出来,李想转过身,伸出手在还愣在原地的沈云舒眼前晃了晃:
“别愣着了,走吧?还需要给你买两双配西装的皮鞋。”
沈云舒回过神来,有些傻傻地点点头。跟着李想走出了服装店。
按照之前服装店店员指的路,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家专卖店。
正如方才的店员所说,这家店确实是皮制品的专卖店,架子有许多女式皮鞋,
“沈云舒,你穿多大码数的鞋子?”
沈云舒举起本子:
/38/
李想点点头,从架子上取下一双带3cm左右跟的浅口单鞋。
“试试看。”
沈云舒接过李想手中的鞋,在店内一处凳子上坐下,换上鞋后,沈云舒正欲起身,却一个趔趄,身体前扑,摔向地面。
李想眼疾手快,在沈云舒还没又彻底失去平衡的时刻拉住了她的右臂。
“之前从来都没有穿过带跟的鞋?”
借着李想的力气重新站稳的沈云舒轻微地点点头。
“那就难怪了。”李想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还是换其他的吧……嗯?”
正当李想准备转身重新挑选的时候,沈云舒抓住了他的手臂,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觉得能适应?”
沈云舒快速地点点头,又拿出自己的便签本,翻到了之前的某一页:
/我可以。/
“那好吧,不过你确定你没有逞强?”
沈云舒再次点头。
“好吧。不过确实是带一点鞋跟的鞋比较适合搭配你现在穿的长裤。”
在沈云舒表示自己能够适应后,李想也就不再犹豫,买下两双鞋结账走人。
在沈云舒的要求下,两人走回有家小店的过程中,她一直穿着那双差点让她摔倒的带鞋跟的鞋子。
应该说沈云舒的适应能力和平衡能力的确不错,在返回的路上,很快她就适应了因鞋跟变高导致的中心前移,行动也越来越稳当。
走在路上,看着沈云舒因扎起单马尾而露出的脖颈,李想吐出了藏在内心中的一个疑问:
“沈云舒,为什么你一直带着这个梅花项圈呢?”
沈云舒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的脸色有些紧绷,这使得气氛也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察觉到问题的李想立刻表示:
“抱歉,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沈云舒转过身来,浅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没关系”。
而后,沈云舒抬起双手伸至颈后,在李想面前接下了自己脖颈上项圈的纽扣。
当绣着梅花的项圈被解下后,李想看到的,是刻在沈云舒雪白脖颈上的一道狰狞的伤疤。
接近午间十点的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在道路上来往,李想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了沈云舒脖子上的疤痕。
等到沈云舒再次带上项圈后,李想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因为脖子上的伤,所以才不能说话吗?”
可能是因为过去有人询问过沈云舒这个问题,沈云舒拿出便签本,翻开以前的某一页:
/车祸,声带严重受损/
“原来是这样……”
李想轻轻叹了一口气。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回到了李想的有家小店。
李想打开了店门,把门把手上的吊牌翻了个面,将“欢迎光临”四个字朝向外头,店内的灯光也都悉数打开。
李想为开店做着准备,而沈云舒在换好衣服后,却无所事事了起来。
犹豫再三,沈云舒走到了吧台前,举起她的小本子:
/店长,我该做些什么?/
李想抬起头,看了一眼沈云舒在本子上写的字,咧开了嘴:
“沈小姐,难道你忘了我邀请你的时候和你说过的话吗?现在店里没有人,你的工作……”
手上拿着瓷杯和玻璃酒杯的李想空不出手,向着角落里立式钢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喏,去练琴吧,只要适合咖啡馆氛围的曲子你自己选就可以。如果盲弹不习惯的话,休息的时候我去书店给你买一本琴谱。”
沈云舒连忙摆了摆手,在小本本上写下一行字:
“不需要店主你再破费了,琴谱我自己有记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沈云舒从自己的吉他盒里翻出了之前画着长城曲琴谱的大笔记本,拿到李想面前,翻到了前面几页。
果然,本子上以清秀的笔迹画满了五线谱。
李想笑了:
“知道了,那你去吧。能不能有客人上门,就看你的了。”
李想半开玩笑的话,似乎被沈云舒当了真,在听完李想这句话后,沈云舒三步并两步快步来到钢琴前坐下,一脸严肃地挑起了谱子。
“没事的,我就是开玩笑……”
沈云舒的手指依着韵律敲击着琴键,流淌而出的旋律,是乔治温斯顿改编版本的《d大调卡农》。
舒缓的音乐下,时光逐渐慢了下来。
有人说,同样的音乐,不同的人听的时候会有不同的见解,同样是欢快的曲调,有人会想起美味的食物,有人就可能会想到与伴侣的初次约会。但情绪的渲染总是相通的,音乐总是会令人感受到情绪,这就是其美妙而又伟大之处。
而对于李想而言,沈云舒的演奏的《d大调卡农》正如她的名字,给他一种闲适和放松的感触。
而当这首卡农演奏到一半的时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进入了店内。
抬起头,李想看到的,是一名大约六十岁的老先生,在发觉李想正在看着他以后,老先生和蔼的笑了笑。
一方面是不认打断这份意境,一方面可能是受沈云舒的影响,李想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纸,写下一行字,展示给这位老先生。
/本店座位免费,坐下听吧。/
老先生微微眯起有些老花的眼睛,在看清李想写的这行字后,老人微笑着在身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卡农最终结束了,而在钢琴的最后一份余音彻底散去后,老人轻轻鼓起了掌。
“小姑娘弹得很不错。可否容老头子冒昧地问一句,学习钢琴多少年了?”
沈云舒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她虽然以在公众场合演奏赚取微薄的生活费,也经常被人称赞,但由于钢琴无法随身携带,她一直以来使用的乐器都是笛子或是萧,有时候会用口琴。对于自己的钢琴水平,她是有些不确定的,像她的音乐启蒙老师那样使用钢琴演奏并获得掌声,还是第一次。
而对于老人的问题,沈云舒伸出手比划了几个手势。
老先生有些疑惑,而在他再次询问之前,李想解释道:
“老先生,我们家的这位钢琴师不能言语,她刚才的意思是说她已经断断续续地练习了五年了。”
“哦,是这样啊。”
老人知道了沈云舒的情况后,没有刻意重复强调不能言语的问题,转而问道:
“不知道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还会不会其他的曲目呢?”
沈云舒比划了一下,李想又微笑着解释道:
“老先生,她问您喜欢听什么风格的曲目?”
老人抬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最终,老人给出了回应:
“不知道这位姑娘会不会《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
沈云舒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钢琴凳上。
《梦中的婚礼》旋律响起,老人闭上了眼睛。
他的孙女还小时,就经常弹这首曲子,据说是因为难度不高而且好听。自他的孙女成家以后,他便很少听到这首曲子了。
见老人非常惬意而怀恋地欣赏着音乐,李想便不再关注这位老先生了。
他开这家店的初衷本就不是为了挣钱。而是创造一个自己喜欢的环境。店里最好能够坐上几个儒雅温和的客人,无论是喝酒轻声聊天的、还是饮茶看书的、亦或者是边品咖啡边工作的客人都能够互不干扰,享受店内的氛围。
番外·海风吹散乌云
生活究竟是不是美好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
九岁前,沈云舒的生活是美好的。
父亲是记者,母亲是中学老师,沈云舒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尽管父母的工作比较忙,但哪怕再忙,他们都会抽时间陪沈云舒。有时候父亲出差而母亲实在没有时间,她会被母亲带到学校方便照顾。
初中的学生总有人调皮捣蛋,但沈云舒是班主任的女儿,还长得可爱。反而成了整个班级学生共同的“妹妹”。哪怕母亲不在,也会有哥哥姐姐们照顾。小云舒很喜欢甜食,这一点被母亲班级里的学生知道后,每次她被带到学校,都会被喂各种各样的糖果和巧克力,久而久之,蛀牙和发胖反而成了母亲的小小烦恼。
在九岁的夏天,做记者的父亲久违地申请到了年假,母亲作为老师,同样有暑假的休息时间。夫妻二人决定带着女儿一同驾车出游。前往海滨的民宿,感受海风和大海的辽阔,尝尝特产的海鲜,还可以带着孩子在沙滩玩玩沙子。
本来是一次美好的假期,却由于一位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的错误操作,变成了一场灾难。
双方是对向撞上的,担任司机坐在驾驶位和负责认路坐在副驾驶位的父母首当其冲,双双落难。沈云舒坐在后座,脖颈被一块碎玻璃划开,险些丧命。万幸的是那片碎玻璃没有伤到大动脉,经过紧急抢救,沈云舒最终侥幸活了下来。
然而,幸运与不幸究竟孰是孰非,皆是命运无情的安排。
这次车祸是货车司机全责,作为家中唯一幸存的成员,沈云舒获得了大量赔偿,然而这对于一个尚且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而言,没有成为悲剧的些许安慰,反而成为了另一场灾难的开始。
沈云舒的父亲来自农村,父亲是所有亲戚中唯一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的人。为了读书,沈云舒的父亲过去吃了许多的苦,和家里的关系也闹得很僵。在这个时候,亲戚们反而争相表现自己的爱心与亲情,愿意成为沈云舒的监护人。
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大人的险恶用心?一个还在急救室的孩子又怎么能保护好自己?
最终成为监护人的是沈云舒父亲的弟弟,沈云舒的叔婶一家。
他们在其他人面前的表现实在太完美了,而沈云舒又在重症监护室太长时间。当她出院,木已成舟。
在叔婶家的生活并不美好。叔婶所谓的抚养,仅仅是不让沈云舒死而已。那个时候的沈云舒并不知道这是虐待,她被父母保护地太好,而在车祸中却巧合地伤到了声带。
一个健康的孩子能够哭,能够呼救,一个哑巴又能做到什么呢?
他们不让沈云舒出家门,拒绝送她去上学,而年幼的沈云舒不知道的是,抚养和义务教育本是她赢得的待遇。
她煎熬着,忍耐着,如野草般野蛮地生长着,直到成年。
这些年来,其叔婶一直挪用着她父母的遗产。原本除却抚养费,这些东西应该在成年后归还她,但恶人又怎么会如此好心呢?
在一个特殊而又不特殊的夜晚,她被装上了一辆车,送往未知的远方。
她的眼睛被蒙住,没有看到在她被装上车以后,她的叔婶正兴奋地点着红色的钞票。
蒙住的眼睛,被困住的手脚限制了她的行动,更隔绝了沈云舒对时间的感觉。在不知多久的摇晃后,摇晃停止了。
然而,单纯的静止持续了不知多久,当沈云舒感受到寒冷之时,温度已经接近冰点。
如果是正常的营养健康的年轻人,或许还能撑住,但沈云舒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了。
温度很快夺走了沈云舒体内仅存的活力。
在蜷缩地颤抖与模糊的意识中,沈云舒隐约意识到,她即将面临死亡。
不公平的人生中,唯有时间与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在那一刻,濒死的沈云舒的意识,或者说灵魂脱离了躯壳,并在未知力量的牵引下通向了未知的方向。
下一次清晰的感官,出现在一片浮板之上。
那是一块不知漂浮了多久的浮板,浮板上乘坐着一个头顶带有裂缝的骷髅。
一年、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十年、五十年?
骷髅似乎活着,又似乎死去,骷髅发现了她微弱的灵魂,以自己的灵魂喂养着她。
她变得越来越壮大,逐渐拥有了实体,也逐渐取得了清晰的意识。开始能够与骷髅架子交流。甚至一定程度上实体化。
骷髅的名字是布鲁克,它懂音乐,也擅长击剑。在漫长的漂流过程中,骷髅以和她说话,教她击剑和音乐作为消遣。
漫长的漂流中,布鲁克讲完了他的故事,无论是世界政府的蛮横、天龙族的傲慢与堕落、无风带海王类的恐怖,还是伦巴海贼团的兄弟情、与鲸鱼拉布的约定、颠倒山的奇景。
布鲁克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倒给了沈云舒,虽然她这个时候的名字并不叫沈云舒,她使用着布鲁克一开始赋予她的姓名幽魂。
布鲁克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名叫黄泉果实的恶魔果实所拥有的附加能力。她也便如此认为。
无尽的漂流最终结束了,结束于与一群乘船的活力四射的年轻人的相遇。
时常穿着红色汗衫踩着拖鞋带着草帽的黑发橡皮人男孩是船长,穿上还有一个绿色平头的刀客、橙色短发的女财迷、黑色长直发褐色皮肤的女博学者、时常戴着诡异时尚眼睛与飞机头的暴露壮汉、小而可爱的驯鹿船医、好色的金发西装痞帅厨师、大鼻子卷发的撒谎精。
他们与布鲁克相遇,他们与布鲁克一起战胜了一个能够操控影子的诡异壮汉,他们一同离开了那片被称为魔鬼三角地带的禁区。
后来,幽魂与这支船队一同参与了各种各样的冒险,见证了信念、勇气、牺牲……也见证了背叛、诡计、离别……
但这支船队一直没有散,而那个带着草帽的傻船长一直挂在嘴边的目标成为海贼王竟然一步一步地接近实现。
不知何时起,她成了传说中草帽海贼团隐藏在鼻哥布鲁克阴影中的第十人以布鲁克赋予她的名字。
她是幽魂,布鲁克的影子,最完美的暗杀者。
她困不住,击不灭,杀不死。
她穿梭于阴影与实体之间,变幻莫测。
海上的生活终究迎来结束,她见证了故事的结尾,也旁观了世界的终结。
在一切归于零重新开始的那一瞬,她终于回想起,自己与这个世界并非一体。
于是,凛冬寒风呼啸的夜,被困于已经冻成冰箱的面包车中的沈云舒睁开了眼睛。
与大海上的水手结或是针对恶魔果实能力者的海楼石手铐相比,绑在手上的绳结漏洞百出;与全方位封锁的推进城监狱相比,这困住自己的车门甚至没有上锁。
灵魂与意识某些时候能够凌驾于肉体,勇气与自由是多年海上生涯在幽魂身上留下的铭印。
她靠着毅力,也靠着陌生人的善意,靠着自布鲁克身上学会的音乐才能艰难地活了下去。
她曾被生活困在一间小小的、阴暗的地下室,而现在,她放下了过去。
她想看看这片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希望能够重活一次,用自己鲜活的双眼看看绵延万里的长城、用自己布满筋肉的手掌触摸昆仑的土壤、用自己的双腿丈量世界的宽长。
如果可以,她想如自己亦师亦友的布鲁克一般,在这片世界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旋律。
现实的世界,似乎比海贼们的世界美好得多。尽管同样有恶人,但善人更多。
尽管经受过痛苦,但世界依旧美好。幽魂热爱海贼们的世界,沈云舒同样热爱这个属于她的人世。
许多次夜晚的梦境,自称为“神”之人与她交流。
她同意了对方的建议,与神明订立契约。
许多个与海贼们的世界不同的世界,许多段不同的阅历。
她有了知识,有了信念,她因此变强,也更加纯粹。尽管过去痛苦的回忆依然无法遗忘,但心中的疤痕渐渐愈合。
幽魂,逐渐被沈云舒取代。
她的名字,那是她父亲最爱的一句诗: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番外·文明的梦境
“这是哪里?”
间桐雁夜疑惑着。
他好像一个魂体,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他发现自己无法找到自己的手脚或是躯干,他所能做的,只是能够任意移动自己的位置和转动自己的视角。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与英灵契约的御主能够在梦境中看到的,英灵的前世记忆?”
间桐雁夜将信将疑。
因为这片空间空无一物,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而后,在间桐雁夜的面前,光点亮起来了。
那点点的星光开始逐渐扩散,每一个光点也开始变得愈来愈亮。
光点与光点的位置似乎遵循这某种规律,他们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球体表面移动和弥散,而随着光点的越来越多,这些光点开始散发出“温度”,开始振动,开始向周围辐射出或大或小的光波,并且那由无数光点包围而成的巨大球体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间桐雁夜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光芒的分布似乎也有其规律,因为当他把自己的视角转到一个特定的角度,这些光点的分布与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东西极其相似。
地球。
如果把这些光点笼罩的部分整体看做一个球体,那么这些光点的形状和位置就和他曾经看过的地球仪上的陆地板块极其相似了,尤其是亚洲非洲和欧洲部分。
想到这里,间桐雁夜突然回想起,如果按照地球仪的位置来定性这些光点,最开始的那些微弱的光点似乎都是自非洲兴起,而后沿着几条路线逐渐扩散开来。
微弱的光点自非洲开始,一部分去了欧洲,一部分开始沿现在地图苏伊士运河方向一路经过阿拉伯半岛、印度半岛、东南亚华国部分,从这里一部分经过当下的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地进入大洋洲今澳大利亚。还有一部分自华国东南沿海一路绕行至亚洲最东端经阿拉斯加进入美洲自北美洲进入南美洲。
然后这些光点开始变得越来越亮,尤其是两河流域、尼罗河流域、恒河流域、常江凰河流域的光点,几乎已经形成了光焰。
而当这些光点越来越亮,这片无尽黑暗的宇宙似乎发现了这些光点,黑暗与冰冷展开了对光芒的侵蚀。
其中最明显的侵蚀发生在欧洲,发源自希腊,传播于罗马的西欧文明曾经几乎全部熄灭。
但最终,自昏暗的欧洲,尤其是意大利,亮起了自黑暗降临后最璀璨的光华。
而这份光华最终与其他光芒一同再次点亮了欧洲。
不知是不是面对黑暗侵蚀的反弹,在最黑暗时期的末尾,一部分光芒携带着暗色从西欧离开,来到了美洲。
光与暗在美洲交替,曾经在美洲自行绽放的光点被来自西欧的光暗相间的光点吞噬,消失在了美洲的大陆上,而这些源自欧洲的光点开始主动向世界的各处移动。
这些光点建立起了所有光点之间的联系,而当光与光交汇,整个“地球仪”的光变得更亮了,这让周遭黑暗的侵蚀变得徒劳无功。
然而黑暗还是在继续侵蚀着这片光芒,自西欧发端的那些联系世界的光点本就是光与暗参半的,他们将光与光相连接,同时也将黑暗的侵蚀带向了整个世界。
在黑暗的掺杂下,光与光相互碰撞,光与光开始对立,每当掺杂着黑暗的光芒与另一片光芒相碰撞,光随之消弭,而黑暗却留存了下来。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或许整个世界将会在光与光的相互碰撞中化为一片黑暗。
然而,物极必反,自北美洲某个地方产生一点极致的黑暗,竟然令这个进程缓慢了下来。
这样的黑点越来越多,逐渐地,几乎整个世界都被这样的极致黑暗固定了下来。
接下来,一种新的神奇的变化产生了,与过去光点与光点需要通过移动才能够接触不同,现在,光点与光点之间开始凭空架起金色的桥梁,这份光芒逐渐照耀整个世界。
“这到底是什么?”
间桐雁夜一头雾水,但冥冥中有一种直觉暗示着他正确答案。
他最终确定了,这是人类的文明。
那么他所看到的这一切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
间桐雁夜不得而知。
274. 开店
或许是沈云舒的演奏的确奏效,从这一天开始,客人逐渐变多了。
第一个踏入李想的店里,并且点了一首《梦中的婚礼》的老先生在店里点了一壶茶,听着沈云舒演奏的钢琴曲,看着书架上挑出的一本书,喝着今年新上市的绿茶。老人就这样坐了一个小时。
而在老人之后,一对年轻且颇为时尚的情侣似乎被李想的招牌“有家小店”这个不着调的名字以及店内的钢琴声吸引,走进了店内。
从两人环顾四周时不时点头的行动来看,店内的环境似乎挺让他们满意的。
当二人走到吧台前,李想拿出精心制作的menu,所有店内提供的饮品都装在精致的杯具中拍摄了高清的图片,专治现代颜控顾客。
“茶的话有些接受不来,可是虽然喜欢咖啡,但是夏天喝的话还是有些……”
年轻情侣中的女方目前似乎对茶叶和咖啡不感兴趣。但谁让李想开的店其实还兼着酒吧的第三身份,如此不着调呢?
在推销茶和咖啡失败的情况下,李想亮出了店里的酒单。
相比颜色清淡的茶汤、以棕色和白色为主的咖啡系列产品,鸡尾酒的色彩就要丰富得多了。
李想指着酒单中央一款浅蓝色的鸡尾酒:
“个人推荐两位可以尝试一下本店的蓝色夏威夷,这款酒色彩缤纷,口味酸苦清爽,非常适合夏季饮用。”
“真的很漂亮诶,亲爱的,我们就点这个吧?”
男方接受了女方的提议,于是两杯蓝色夏威夷,就成了今天成交的第二笔生意。
“二位可以随意在店内任意座位就坐。”
年轻情侣在正在弹琴的沈云舒旁边选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在酒吧画上二三十元点上一杯鸡尾酒,很大程度上买的是使用座位的时间和酒吧调酒师的职业技能。
将这种技能以一种赏心悦目的方式展现给顾客,就是李想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职业操守。
取出两个侧面看上去类似女性腰臀部曲线的飓风杯,加入旋转形成冰晕降低酒杯温度。随后去掉冰块,换为干净的碎冰。雪克壶内加入9:4:3:3:12的朗姆酒、椰子酒、蓝橙利口酒、柠檬汁、菠萝汁。加冰快速摇动混合均匀后倒出分装于两个的飓风杯。
杯口再放上用黑色塑料短签穿成一串的菠萝叶、菠萝角和樱桃,与蓝城力娇酒为酒体赋予的浅蓝色形成红黄绿蓝的四色搭配。
“这款酒本身的蓝色象征大海,碎冰象征海上的浪花,夏威夷系列鸡尾酒蓝色夏威夷,请二位慢用。”
从托盘上取下两个色彩缤纷的酒杯放在情侣客人所坐桌子的中间,李想将托盘顺势夹在腋下,转身返回。
女生轻轻戳了戳男生的胳膊,
“亲爱的,有没有觉得这家店的店员都好有范啊?”
男生看了看正投入地演奏,手指舞动的沈云舒,以及正在站在吧台后看书的调酒师,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门口经过一位衣着规整但看上去有些疲累的中年人。在看到门口写着“咖啡、茶与鸡尾酒”的小展板后,中年人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手腕上的手表,转而走进了店内。
进门以后对看上去比较像老板的李想的第一句话,就是:
“老板,你们这里有wifi吗?”
这个中年人是一家公司的销售人员,今天在这附近约见了一名客户。成交的结果还算不错,但时间紧迫,他需要尽快处理掉一部分文件工作。
正当他发愁如何找个地方处理文件的时候,中年人正巧见到了一个咖啡店。毕竟大部分咖啡店只要点单,都是能够借地方暂时办公的。
在看到李想点头并指了指吧台已经贴好的wifi密码后,中年人松了一口气,正当中年人已经在一处靠墙的座位上拿出笔记本电脑并接上电源后,中年人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次返回吧台。
“老板,随便给我来一杯你们这里的咖啡吧。”
李想稍加思考,给出了回应:
“那就拿铁咖啡如何?”
“都可以,没关系。”
“那好,请稍等。”
相比昨日专门为老熟人亲手制作的手冲咖啡,售卖的咖啡就不需要过多的讲究了。吧台上专门安装的意式半自动咖啡机就是为咖啡出品准备的。
这种半自动咖啡机一般自带电磨,并且自带一个储存咖啡豆的空间,在机器内的原料足够的情况下,只需要按动开关,机器便会自动磨制出足量的咖啡粉。
这些咖啡粉会被储存在半自动咖啡机上自带的一个冲煮手柄中。这个手柄其实就是一个设计特殊的可以反复使用的金属漏斗,作用与手冲咖啡时的滤纸是一样的,咖啡粉被放在漏斗中,经过布粉和压实,咖啡粉就在漏斗上形成了一块紧密的“粉饼”,方便均匀萃取,这就可以用来萃取咖啡了。
将这个漏斗装在咖啡机的另一个位置上,这个位置上有一个出水口,合适水温(88-95c)的热水以9个大气压的压力在20-30秒的时间穿过刚才那个处理过的装满密实咖啡粉的漏斗,咖啡被水溶解出来,咖啡粉被留在漏斗中。
这些用粉饼做出来的咖啡,就是浓缩咖啡espresso。
不过如果不是咖啡的爱好者或是懂得品鉴的人,意式浓缩咖啡的味道实在是太浓了,导致很难被人接受,李想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于大部分来到他店里的人,他都会推荐拿铁或者卡布奇诺等花式咖啡。
其实这些所谓的花式咖啡无非就是通过牛奶、奶泡等其他液体冲淡浓缩咖啡的味道。区别仅仅在于“用什么冲淡”和“以什么比例冲淡”。
如果粗暴地将意式浓缩咖啡视为一切咖啡调制的起点,那么一些常见的咖啡无非就是
美式咖啡就是一份意式浓缩咖啡加上三份热水;
卡布奇诺就是一份意式浓缩咖啡加上一份热牛奶加上一份奶泡;
拿铁咖啡就是一份意式浓缩咖啡加上三份热牛奶,加上少量奶泡;
摩卡咖啡就是一份意式浓缩咖啡加上巧克力、鲜奶油和牛奶……
轻车熟路地操作着机器萃取出一份意式浓缩咖啡,再用蒸汽管将一杯牛奶加热并吹出少量奶泡,最后将两者混合,就完成了拿铁咖啡。
如果面对的顾客是孩子,那么这个时候李想可能会直接在制作完成的拿铁咖啡中加糖,不过中年人的口味偏好多种多样,停在这一步就好。李想直接端出咖啡,并配上两包砂糖。若有需要,客人可以自加。
沈云舒陶醉在音乐的世界中。身体疲惫,但情绪却无比高涨。
她从布鲁克那里学会了两种乐器,有古典乐器“王与后”称呼的钢琴与小提琴。而在于诸界之神签订契约后,她还从其他世界中学会了许多其他种类的乐器。而从海贼的世界离开后,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淋漓尽致地使用自己的钢琴技巧。
从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秋日私语》、《水边的阿狄丽娜》,到弗朗兹舒伯特的《小夜曲》,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月光奏鸣曲》……
“叮!”
一只修长的手在钢琴右侧琴键上随意同时按动了几个键。打断了沈云舒的弹奏。
迷惘的沈云舒转过头去,一杯温热的牛奶被塞进了她的手里。
“已经快下午一点了,你已经连续工作几个小时了,喝点东西休息一下。另外我准备做午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沈云舒捧着奶喝了一小口,缓缓摇了摇头。
李想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厨子,遇到没有具体要求的时候反而是最让他头痛。
“那这样吧,我去后厨冰箱看看还有点什么食材,你确定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
李想的询问实际上是杞人忧天了,沈云舒的生活条件和过往经历决定了她根本没有什么忌口。
在叔婶家的数年间,时常饿肚子;在海贼王世界飘荡的那几年,她是魂体不需要进食;返回现实世界后,她的生活自由但是拮据,饥一顿饱一顿实属常态。
店内的客人已经纷纷离开,李想虚掩上店里的正门。转过身招呼坐在钢琴凳上小口小口喝着热奶的沈云舒:
“我准备去厨房做午饭,你也进来看看?”
沈云舒左右看了看已经没有人影的前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着李想一起走进厨房。
冰箱里的食材已经所剩不多,不过冰箱里还有李想为了省事买来存放着的一包意大利面,以及一些罐头食品,少量蔬菜,尤其是几个已经熟透了的红色西红柿。
看着这些材料,李想眼睛一亮。
“今天的午饭看来是有着落了。”
意面是西餐中最接近华国人饮食习惯的主食。虽然同样是根根分明的面类食物,同样也是煮熟食用,他们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制作意大利面的杜兰小麦在所有小麦中都属于最硬的品种,因此用这种小麦制作出的面食,相对于中餐的面食而言,口感就要更硬一些。而这样的面食想要做得美味,制作的方法与中式的面食自然完全不同。
而在意大利面的吃法中,最经典的一种,便是番茄肉酱意面了。
冰箱中还剩下了一些此前李想烹饪时剩下的小块牛肉和猪肉,将这些边角料取出,细细切成肉糜备用。
洋葱与几瓣大蒜同样切成小粒备用。
三个熟透的红色大番茄以刀划破表皮,浇上热水,这会让番茄的表皮更容易被剥离。这些皮在制作肉酱时是非常影响口感的令人讨厌的部分,需要实现去除。
剥皮的西红柿切成小丁,因为李想最终需要的番茄肉酱,番茄必须只剩下酸甜独特的味道,而吃不出番茄的口感,事先就将西红柿切成小块,能够加快西红柿完全化成水分的过程。也方便之后的加工过程。
锅中加入黄油烧热烧化,再下入牛肉与猪肉混合切成的肉糜,不断翻炒,令新鲜肉类的粉红色变成褐色的熟肉的颜色。
肉糜将已经把锅中之前加入的黄油吸得一干二净,因此李想再次加入两小块黄油,加入洋葱粒、蒜粒和西红柿丁在锅中不断翻炒。
番茄在经过加热后释放出水分,而在锅铲地翻炒之下,番茄丁很快就成了番茄沙。
在制作番茄肉酱的时候,仅使用新鲜番茄,最后获得的酱汁味道会显得有些寡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李想取出了一管特殊的调味料意大利产浓缩番茄膏。
这是一种将意大利番茄去除水分浓缩成膏状的调味料,在做菜的时候加入能够十分显著地加强菜肴中番茄的风味。
在锅中加入少量番茄膏后,李想添了一部分水进入锅中,又把已经炒熟的牛肉和猪肉肉糜加入锅中,不断翻炒混合均匀。
番茄的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厨房,已经喝完牛奶的沈云舒的眼睛时不时瞥向这口熬着酱汁的锅,眼中饱含着旺盛的食欲。这让李想看得不由得笑了起来:
“云舒,正好你可以帮我个忙。我的对面也是一个灶台,趁着我熬酱汁的功夫你帮我把面条煮了吧?”
沈云舒点了点头,架起锅,打开天然气阀门点火,开始烧水。
而李想这边,正依次向锅中加入黑胡椒、盐、少量的糖和一小撮罗勒碎进行重要的调味工作。
在这一次调味过后,李想焖上了锅盖。
锅中食材的味道需要一定时间来相互渗透,想要获得美味的番茄肉酱,这一步的等待同样是必不可少的。
“放在桌子上已经打开的那包意大利面对,那一根根黄色的细条就是,把它们扔进锅里,煮的时候再加三勺橄榄油和一勺盐,这样面的味道会更好也不容易粘。”
沈云舒小心翼翼地按照李想的指导完成了煮面的步骤。
在沈云舒将锅中黄澄澄的面条捞出后,李想这边,泛着红黄色的番茄肉酱同样大功告成。
李想用一双长筷子沾上一点酱汁,转过身去:
“云舒!帮我尝尝味道。”
/?/
小心地照看着煮面锅的沈云舒迷惘地转过头,李想手中筷子上的酱汁涂在了她的嘴唇上。下意识伸出舌头舔去嘴唇上的一点汤汁。
当酱汁的味道触及到沈云舒的味蕾,沈云舒的眼睛亮了。
李想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
回应李想的,是一根竖起的白皙的大拇指,和沈云舒发自内心的笑容。
275. 幽魂
夜晚,酒吧迎来了客流量的高峰期,沈云舒也开始偶尔客串起服务员的工作。而在晚十点,李想宣布结束营业关门打烊。
所谓打烊,也就是关门歇业。“烊”这一字有熔化金属之意,过去商铺老板们做生意收的都是银子,到了晚上,就要清点今天的进账收入。如果收到的银子足够多,为了方便以后清点和收藏,就要收到的大大小小的散碎银子熔炼成一整块银锭。打烊隐含着对“财源广进”的祝愿,对于有讨口彩传统的华国人,“打烊”比起“关门”这种说法要吉利得多。
尽管已经停止营业,但对于一家开门做生意的店面而言,还需要一个最后的收尾工作,那就是整理和打扫。
在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之后,沈云舒主动向李想提出,包揽店内的卫生工作。
虽然李想自己并不打算如此,但拗不过沈云舒一再坚决的要求,最终他还是同意了。不过他还是提出要在沈云舒正式开始卫生工作前开展一次“上岗培训”。
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对于服务业而言,店铺的整洁与卫生深深地影响了顾客的消费体验,而对于提供食物和饮料的餐饮服务业而言,这更是关乎食品安全的重要项目。
厨房的各种食材、工具,吧台上各种杯具和壶、吧勺等工具都会直接或间接地被顾客入口,老祖宗早就阐释过“病从口入”的道理。如果因为卫生工作的疏忽导致严重的食物中毒等问题,李想的这家店就不用开了。
曾经身为资深厨师的李想,对于卫生这一点一直都非常在乎,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用酒精消毒。
“这台半自动咖啡机是整个吧台最贵的设备,价格两万,需要仔细维护。沈云舒你需要记住的就是每天结束营业之后,都要把这台机器的电源关掉。然后把机器的水槽拆下来,倒掉里面残留的咖啡粉、水、牛奶、糖之类的异物。然后清水冲洗干净擦干。”
李想一边说着,一边从机器上拆下了一个方型的部件。
“我现在拆掉就是刚刚和你说过的水槽,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个开关,这是咖啡机储水器的放水开关。现在机器里面还有很多已经加热的热水,如果放着不管,这些陈水就会留到明天被重新加热,这会影响出品咖啡的口感,所以里面的水每天晚上都要放掉……”
沈云舒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拿笔记录重点,她的笔记上,已经罗列了从桌椅到地面再到各种机器,十几个需要注意的要点。
“哦,对了,差点忘了。云舒,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实在是抱歉,事情比较突然没有准备……”
/没关系的,我只要在大厅的椅子上休息就可以了。/
看到沈云舒飞快地在便签本上写下的这一行字,李想哭笑不得:
“虽然没有做好让你入住的准备,但是也不至于让你就在这里休息,二楼还有空房,你跟我来。”
李想领着沈云舒上了二楼,用钥匙打开了一间上锁的房间。
这间房间似乎最近刚刚打扫过,铺着地板的地面和窗户都被打扫地很干净,而房间的角落里放置着好几个大箱子。
“之前和你说过的,在我这里工作包食宿,不过情况突然没有做好全部准备,你就暂时在这间屋子里住下。备用的被褥我这里有,今晚暂时先打地铺凑合一下。床和一些其他东西尽快给你添置……”
沈云舒伸出两只手,在胸前比划了个“x”。
“怎么了?”
沈云舒拿出便签本:
/不用床,打地铺就可以。/
“可是这样我会过意不去……”
沈云舒手中的便签本翻到下一页:
/不行!/
再次翻页:
/为此让店主你破费我就走!/(〃>目<)
“那……好吧,那就暂时这样,一会儿我去把被子拿过来。今天中午我已经抽时间把那一套被褥都晒过了。这间房间以后就作为你的卧室和私人空间,钥匙……”
李想低头拿出自己的钥匙串,从自己的钥匙串中取下两个两把钥匙。
“钥匙和备用钥匙都在这里,你在这里工作期间,这间房间就归你使用了。”
/店主不用这样,备用钥匙你拿着,我用一把钥匙就可以了。/
如刚才拒绝购置床铺一样,对于李想把所有钥匙都交给自己的行为,沈云舒表示了强烈反对。
这短短不到两天的相处,沈云舒能够感受到对方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善良的人,而且对方还是与自己拥有相似经历的同伴。对于这样的人,沈云舒不希望自己给对方添麻烦。
最终,李想在沈云舒的坚持下还是妥协了。
“这里是浴室,浴室的门是可以上锁的。基本的洗漱用品比如毛巾、牙膏牙刷我这里也都有备用的,就在你房间的箱子里,等会儿我拿给你。你先用,需要添置或者更换的话……”
深夜十二点,沈云舒终于躺进了被窝。
店主提供的备用被褥的确如他所说,晒得蓬松,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与今日早晨自己所触摸的被子触感极其相似。
明明经常在长椅、地下通道等地方过夜,今天竟然能够在洗过热水澡后,躺在如此舒适而温暖的被窝内,这是沈云舒此前从未想过的。
暖洋洋的感觉唤起了沈云舒的睡意,由于营养和作息等问题,沈云舒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对于睡眠的需求其实也是很大的。
眼皮打架数次,沈云舒进入了梦乡。
……
……
……
沉睡中的沈云舒的双眼,突然睁开了。
李想正在那间书房兼客厅的房间里,通过电脑查询着一些资料,还不时做做笔记。
营养不良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疾病,经常作为饥荒的附加色出现,而现代社会中有些营养不良的孩子是由于偏食挑食而导致,而另外一些更严重的可能是由于消化能力差无法吸收食物中的某些营养所导致。
根据李想的初步观察,沈云舒身上的营养不良症状明显就是摄入的食物不够和大量的运动导致的。按照他从沈云舒身上套出的信息,这个女孩每天都要行走极长的距离。一切运动都会对身体造成一定损耗,对于健康的正常人,这样些许的损耗都会通过食物中的营养成分得到补充和恢复。
偏偏沈云舒饮食极其不规律,量也很少。
这样的状态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很可能永远无法挽回,为了让沈云舒尽快恢复,李想正在尝试依靠自己的能力,针对沈云舒的状况搭配营养食谱。
“嗯?”
正在敲打键盘的李想突然感受到一丝隐隐的不对劲。
那是一种从尾椎骨开始一路上行的寒意,险些让他颤抖起来。
他的右手向电脑桌的桌下摸去。这电脑桌是李想网购的家具,桌子的拼装是他自己在家中完成的。为了安装钉子,他找了一个锤子,而现在这锤子还放在电脑桌的下方。
还没等李想的右手抓到锤子的手柄,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摸上了李想的喉结。
一个的阴冷、淡漠但好听的声音直接在李想的脑海中响起。
“契约者,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李想的喉结动了动,那只放在他喉结处的手的手指,逐渐用力扣住他喉部的凸起。
由于喉部要害被这个不速之客控制,李想甚至没有办法回头。
经历过数个空想世界的冒险,李想的战斗意识已经很强了,但就算是以李想的能力,都只能在对方几乎已经到达身边才发现。
究竟是谁?竟然拿能够如此无声无息地逼近自己的身后却不被发现?
而这个不速之客又抱着什么目的?
虽然心中存在万千疑惑,但当务之急是保全性命,李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色彩: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虽然是契约者没错,但是我在现世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过去没有做过,不代表没有想过。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那双冰冷的手指搭在了李想喉结附近的颈部动脉上。
“你为什么要特意留下沈云舒?”
李想轻微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个不速之客会问这么一个问题?难道说这名不速之客与沈云舒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留下沈云舒?没有什么理由吧。难得能够在现世遇到与自己经历相似的契约者。又发现对方的生活状况并不好,在自己能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上一把。”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李想指了指自己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网页内容,以及自己已经记了小半页的笔记本。
“既然阁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一定与沈云舒关系匪浅吧?沈云舒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算不上健康。尤其是摄入营养不足,我正在”
夜晚,酒吧迎来了客流量的高峰期,沈云舒也开始偶尔客串起服务员的工作。而在晚十点,李想宣布结束营业关门打烊。
所谓打烊,也就是关门歇业。“烊”这一字有熔化金属之意,过去商铺老板们做生意收的都是银子,到了晚上,就要清点今天的进账收入。如果收到的银子足够多,为了方便以后清点和收藏,就要收到的大大小小的散碎银子熔炼成一整块银锭。打烊隐含着对“财源广进”的祝愿,对于有讨口彩传统的华国人,“打烊”比起“关门”这种说法要吉利得多。
尽管已经停止营业,但对于一家开门做生意的店面而言,还需要一个最后的收尾工作,那就是整理和打扫。
在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之后,沈云舒主动向李想提出,包揽店内的卫生工作。
虽然李想自己并不打算如此,但拗不过沈云舒一再坚决的要求,最终他还是同意了。不过他还是提出要在沈云舒正式开始卫生工作前开展一次“上岗培训”。
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对于服务业而言,店铺的整洁与卫生深深地影响了顾客的消费体验,而对于提供食物和饮料的餐饮服务业而言,这更是关乎食品安全的重要项目。
厨房的各种食材、工具,吧台上各种杯具和壶、吧勺等工具都会直接或间接地被顾客入口,老祖宗早就阐释过“病从口入”的道理。如果因为卫生工作的疏忽导致严重的食物中毒等问题,李想的这家店就不用开了。
曾经身为资深厨师的李想,对于卫生这一点一直都非常在乎,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用酒精消毒。
“这台半自动咖啡机是整个吧台最贵的设备,价格两万,需要仔细维护。沈云舒你需要记住的就是每天结束营业之后,都要把这台机器的电源关掉。然后把机器的水槽拆下来,倒掉里面残留的咖啡粉、水、牛奶、糖之类的异物。然后清水冲洗干净擦干。”
李想一边说着,一边从机器上拆下了一个方型的部件。
“我现在拆掉就是刚刚和你说过的水槽,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个开关,这是咖啡机储水器的放水开关。现在机器里面还有很多已经加热的热水,如果放着不管,这些陈水就会留到明天被重新加热,这会影响出品咖啡的口感,所以里面的水每天晚上都要放掉……”
沈云舒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拿笔记录重点,她的笔记上,已经罗列了从桌椅到地面再到各种机器,十几个需要注意的要点。
“哦,对了,差点忘了。云舒,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实在是抱歉,事情比较突然没有准备……”
/没关系的,我只要在大厅的椅子上休息就可以了。/
看到沈云舒飞快地在便签本上写下的这一行字,李想哭笑不得:
“虽然没有做好让你入住的准备,但是也不至于让你就在这里休息,二楼还有空房,你跟我来。”
李想领着沈云舒上了二楼,用钥匙打开了一间上锁的房间。
这间房间似乎最近刚刚打扫过,铺着地板的地面和窗户都被打扫地很干净,而房间的角落里放置着好几个大箱子。
276. 多重人格
/店主你黑眼圈这么重,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看了一眼沈云舒举起的纸条,李想无奈笑笑,摆了摆手。
“只是昨天晚上熬夜看电影一不小心熬得太晚了。不用担心。”
这当然是假话,实际上昨夜一整夜,李想都被之前看到的沈云舒的另一面所困扰,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算下来李想的睡眠时间可能还不足两个小时。如此短的休息时间,会熬出黑眼圈也就见怪不怪了。
李想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娇小看起来完全人畜无害的沈云舒,甚至有些疑惑昨天晚上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难道说自己实在太困了,出现幻觉了?
对于李想的说辞,沈云舒没有任何怀疑便相信了。于是她拿着笔,继续在本子上写下:
/店主,今天我想改用口琴演奏,可以吗?/
李想打了个呵欠,毫不在意地表示:
“没关系,用什么乐器由你自己决定,毕竟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不过你需要注意一下顾客们的反馈,毕竟我们是服务行业,如果他们都不喜欢,那你可能还是需要改变一下。”
获得李想同意的沈云舒似乎很欣喜,她立刻拿出了自己一直带在身旁的口琴。
长条形的,看上去有些像威化饼的口琴被沈云舒用一块精致手帕包裹住,外面用一根细绳扎紧固定,拆开包裹口琴的手帕,口琴的金属外壳依然如刚刚出厂一般光亮。
在沈云舒返回现世以后一直以来的流浪生活中,连自己的外表有时候都没有心思打理,但随身携带的乐器却一直都被保护地很好。不只是口琴,另外两样沈云舒一直随身携带的民族乐器萧和笛子也同样被保养得很好。
明明自己都顾不上,却从来没有苛待过乐器。沈云舒对音乐的热爱可见一斑。
这样纯粹的一个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李想看着低头仔细擦拭着口琴表面的沈云舒,心中如此想着。
而且昨天夜里,那个“沈云舒”完全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自己发动致命一击,但最终却并没有做,仅仅是询问了自己几个问题。可见,那个不像沈云舒的沈云舒同样不是什么坏人。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又称“多重人格”,这是李想昨夜调查发现的,一种与沈云舒身上出现的现象比较类似的心理疾病。
这是一种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认识障碍的特殊心理疾病。
这种心理疾病如果打个比方,就是在同一个人的身体内,住着多个不同身份的灵魂或者是人格。这几个人格轮流控制患者的身体。不同的人格控制的时候,患者会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性格特征。比如一个正常的男人可能突然发病变成一个娘娘腔,一个内向的人可能突然学会了与人交际等等。
而不同的人格之间一般也不会共用记忆。甚至有时候不会相互承认对方的存在。
这样的症状,一般出现在经受过难以想象痛苦的人身上,已经记录在案的患者的男女比例为1:9,有可能是因为相比男性,女孩更容易遭受侵犯的原因。在心理学上认为这种特殊的心理疾病可能有助于患者忍耐糟糕的经历。或是帮助患者客服某些困境。因为根据调查显示,许多患者仍然在不断产生新的人格,这些人格的出现往往对应着患者在现实生活中面对的某些困境。
对某一名患者的研究显示,患者的第一个副人格是在患者六岁的时候出现的,这是一个非常儒雅、冷静又理智的人,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而导致这个人格出现的契机,是他母亲刺伤了他的父亲;
而患者的第二个人格是一个阴柔而乐于交际尤其是与人滥情的人,宛如一只多情的蜜蜂。这个人格出现的契机是他的母亲在幼年时期喜欢把他打扮成一个女孩。
患者的第三个人格出现时在十岁那年,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暴徒,出现在患者被某些混混殴打之后,此后每当患者遇到类似的困境时,第三人格便会出现。
那么按照这个逻辑,昨晚见到的那个具有无比行动力,行动间隐约透露出对“沈云舒”这个柔弱人格的保护欲的“幽魂”,难道也是沈云舒为了自我保护而产生的副人格?
沈云舒过去曾经有过什么糟糕的经历吗?
李想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他也不打算去询问。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在误打误撞下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回顾沈云舒过去的生活。在九岁父母车祸的转折点前,沈云舒仅仅是一个家庭幸福美满非常有爱的正常家庭。
在这样的教育背景下,“沈云舒”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这是一个相对外向而善于交际的,相当乐观的可爱女孩。如果生活按照这样的轨迹正常地运转下去,恐怕沈云舒会成长为一个非常乐观开朗自信的女人。
但天有不测风云,在父母和自己一同遭遇车祸,父母当场死亡、自己声带受损。这已经是对孩子的一个严重打击。而在出院后,在叔婶家的生活则非常艰难,两个监护人并没有完成自己ide抚养义务,有时还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沈云舒拳打脚踢。在这种情况下,沈云舒的情绪出现了严重地逃避心理。因此产生了与过去乐观和善的沈云舒相反的两个人格,一个是内向沉默地“沈云舒”,另一个是极具攻击性以及保护欲的“幽魂”。而原本的积极乐观的主人格,从此隐藏在心灵最深处。
在机缘巧合下,沈云舒的灵魂在濒死状态下进入了航海王的世界。并由于布鲁克黄泉果实对灵魂力量的运用的而被吸引到了布鲁克身边。
布鲁克彼时正在魔鬼三角地带迷航。出于排解孤独需求,布鲁克在发现了这个弱小的灵魂后,不断用自己的灵魂力量喂养着沈云舒。
沈云舒的灵魂中,更加具有攻击性且更强更主动的“幽魂”获得了由布鲁克传入的灵魂力量的绝大部分,以及布鲁克传授的剑术知识。而布鲁克教授的音乐知识,则被内向沉默地“沈云舒”接受。
自此,音乐与剑术,就成为了“沈云舒”与“幽魂”两大人格的新的特点。
在航海王的世界中,不乏赤果果的掠夺与战斗,攻击性强以保护柔弱的“沈云舒”作为天职的“幽魂”更加适应航海王的环境,也因此被锻炼地更强。
而当返回现实世界后,现世的生活环境比航海王世界要好得多,虽然有时候同样会有他人的恶意,但由于法律的约束,至少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表面。
幽魂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沈云舒”而产生的人格,在不需要她之后,幽魂便退居二线,因此在现世,沈云舒一般表现出的都是那份相对内向温和的人格。而在生命或利益受到威胁时,例如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后,幽魂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凭借着自己的战斗技巧与暗杀手段将危机扼杀于摇篮之中。
在航海王世界内,“幽魂”学会了高水平的战斗技巧尤其是暗杀技巧,而幽魂由于经历过“沈云舒”所没有经历过地各种战斗以及某些体现人性阴暗面的事情,对李想的行为持怀疑态度,因此在深夜沈云舒睡去之后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对李想发起了试探。
由于幽魂的灵魂相对于沈云舒更加壮大,因此幽魂能够通过之间的共振以类似心电感应的方式传递自己想要说的话。这是昨夜李想听到“沈云舒”这个明明声带严重受损的人说话的原因。
在壮大的灵魂的作用下,“幽魂”能够灵魂的波动辅助脉搏次数的变化判断对方有无说谎。这也是昨日幽魂之所以要按住李想的颈动脉的原因。
“幽魂”虽然相对偏激,至少骨子里是个有原则的至少并非纯粹坏人的人。对李想的试探没有发现疑点,确定李想对沈云舒并没有威胁后,“幽魂”便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
推开店门,夏季清晨微凉的空气通入店内,也让因睡眠不足而有些迷蒙的李想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今天的早饭又该做些什么呢?”
李想看着昨天下午补充过食材而显得有些拥挤的装吗食材的冰箱,陷入了选择困难的幸福困扰。
来自“幽魂”的对自己身家性命的威胁,完全被李想抛诸脑后。
还在分析沈云舒心里状况的李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与沈云舒一样,现在的他在心态也完全与常人不同了。
如果说现实世界的经历与航海王世界的经历加在一起,对沈云舒产生的影响是加强了多重人格不同人格之间的差异。让症状变得更加严重,那么对于李想来说,此前多个世界的经历,就是让他对于世界的看法逐渐接近“虚无”。
他开始以客观的态度看待一些原本建立在冲动和情绪上的情感,尤其是爱情。
而同时,这些经历使得李想开始逐渐成为一个另类的唯心主义者,他的一切行动的原因都是自身感受。他可以为了享受自己想要的生活放弃学业当然学业对于他而言重要性已经并不高了也可以因为自己的观感原因留下明明十分可疑的沈云舒,甚至连对于自己生命的直接威胁都可以毫不在意地翻篇。
不过,在李想与沈云舒的两种人格之间,存在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双方都坚持着一些不可逾越的原则。
热爱音乐但穷困的沈云舒其实有很多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只要“适当”地放弃一些尊严,但哪怕不知道体内还有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幽魂”。沈云舒依然从未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施舍,对于李想的帮助,沈云舒甚至在笔记本中着重记录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汇报。
李想在异世界的经历虽然很丰富,但他并不以此而傲慢,尽管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所谓“强者”,但他依然坚持保持应有的礼仪以礼待人,信守承诺,几乎不凭借自己的特殊经历对人说教。保持自我的品格。即使在死人极为正常的空想世界也从未有过滥杀无辜的现象
为了保护沈云舒而出现的“幽魂”虽然精通战斗,灵魂的能量也远远超过“沈云舒”人格,但是她却一直坚持着自己守护者的身份,并没有取而代之。同时也没有滥杀无辜的状况出现。明明只要一用力都可以将李想的脖子捏碎,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有人说,真正的勇气,是在了解这个世界上大部分都是自私的、大部分恶都是人为的之后,依然相信人心中的“善”的一部分。
羁绊之神选择李想与沈云舒,从某种意义上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厨房内,李想从冰箱中拿出数个鸡蛋打入碗内,转动厨师的铁腕将鸡蛋的蛋黄与蛋清用筷子整体打散,加入底部滑过油的平底锅煎制成金黄色。
/今天早上吃什么?/(o=^ェ)o
“今天脑子比较模糊,所以,我打算做些比较简单不费事的东西。就是这个,挂面。”
李想举起手中的一包干挂面。
/这和昨天中午的意大利面有点像!/(w)
“是的,不过这两种面的口感是完全不同的。意大利面的口感相对硬而有嚼劲,至于挂面,基本上一旦煮过就变得十分柔软。而在吃的时候,意大利面一般搭配酱汁拌匀后食用,但挂面一般是用来制作汤面的。因此意大利面一般是作为午餐和晚餐的主食,早上吃的话,还是汤面更适合用来暖胃。”
沈云舒上半身以手臂作为支撑靠在桌子,好奇地盯着李想手里的工作,而李想则毫不在意地进行着烹饪的流程,有时还会把汤和半成品的食物拿给沈云舒试味。
在李想面前,沈云舒开始变得开朗。而李想,也渐渐产生了变化。
这样的变化并不在两人的预期之内,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