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火药
在一个空旷的仓库里,三名军士正围着一个简易的炉灶,炉灶上放着一个瓦盆,灶火正在炉灶下欢快地跳跃着。其中一人用一根光滑的木棒在瓦盆里搅拌着,另一人则往瓦盆里倾倒着什么,这三人聚精会神的样子,让人一看就会想起了在野外偷食的乞丐。
乞丐……我们没有那么邋塌吧,我摸了摸乌黑的鼻子,瞄了身旁的两人一眼,还真有点像。这三人正是我、王坚和张珏。吴欲刚在买回我所需的东西后,便以要陪家人为由,回避开了。我知道他心里定然有些不舒服,但此事非同小可,我却也顾不上这许多。
这就是那种只需四铢,便可以将四、五斤的重物炸出七、八丈远的火yao吗?王坚与张珏两人望着面前这堆毫不起眼的药粉粒子,始终不敢相信。
我不理二人夸张的表情,取了一小撮的火yao,径自走出仓库来到军舍中,取出火种将其点燃。随着“扑”的一声轻响,眼前的火yao便化作一团呛人的青烟。
质量还差强人意,我看着点燃火yao的瞬间,火焰窜起的高度,便知道这是一次成功的实验。虽然和现代工业用的黑火yao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这玩意已足以让这个世界震惊了,特别是蒙军,我要让他们狠狠地“震惊”一下。
当我喜孜孜地走回仓库时,却愕然发现那两个家伙还在那堆火yao前,大眼瞪着小眼。
“王坚,张珏。”
“属下在。”二人闻声慌忙应道。
我对着二人摇头苦笑道:“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么大的威力,试一下不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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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轰响在校场中央响起,一段几十斤重的木桩冲天而起,然后重重地摔到了校场一边。王坚和张珏显然被这个景像给吓呆了,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只一斤重的火yao就能产生如此大的威力,立时惊得半天也合不拢嘴。
这声巨响同时也惊动了正在军营中值勤的百余名军士,他们在第一时间便排着整齐的队形往校场这个方向跑来。
“没事,没事。”我笑着对正往这个方向赶来的众军士大声喊道:“王统领与张统领正把‘霹雳火球’当爆竹放呢。”
众军士闻言不由发出了一阵嘻笑,虽然其中也有些军士对此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于是他们在对我施了个礼后,便有条不紊地走回了自己的岗位,。
“王统领……”打发完众军士后,我便转身对王坚叫道。
“啊……是,属下在。”过了好半天,王坚才反应过来。
“王统领,制作火yao的事便由你去安排。”我对着王坚说道:“明日你便从原新兵营的军士中选出二十名可靠的人手组成制药团。王统领可将他们分为两组,一组负责焰硝的提纯,一组负责配药。王统领务必要在这两天内教会他们制作的方法,同时要注意安全和保密。”
“是。”王坚兴奋地应了声道:“统制大人,此番我军有此火yao,便再也无需担心蒙军了,我等只需将此物往蒙军阵营里一丢,呵呵……”
“王统领莫要高兴得太早了。”闻言我失笑道:“其实此火yao并没有王统领想像得那么历害,若是每个霹雳火球装上一斤这种火yao,至多只能将两丈以内的蒙军震下马来。而蒙军大多是骑军,相距甚宽,所以能够炸死的蒙军却是寥寥可数。”
从我当兵多年的经验,我知道若是靠zha药爆炸时的爆轰波来杀敌,则杀伤力是极其有限的,就算现代使用的进攻型手雷一样,大多都只能起到震昏和威慑的作用。而防御型手雷之所以能够拥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则完全是因为它是依靠爆炸时产生的数千块弹片来杀敌的。
“只是将蒙军震下马来?”闻言王坚与张珏两人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只不过……”看着身旁两人紧张的样子,我故意将话说一半,吊一下他们的胃口。
“只不过什么?”王坚和张珏急问道。
“呵呵……”我邪笑了几声道:“只不过如果在‘霹雳火球’里加上几十颗铁蒺藜,那就不一样了。”
第十九章 书信
“铁蒺藜”是一种军用的铁质尖刺的撒布障碍物。又称“蒺藜”。它有四根伸出的铁刺,各长数寸,这四根铁刺以相同的角度排列在一个小铁球上,所以不管它是怎样落地的,都有三根铁刺立在地上,另一根铁刺朝天。因它的刺尖有些像草木植物“蒺藜”,所以才被称为“铁蒺藜”。
在战场上,只需将“铁蒺藜”撒布在地,便可以迟滞敌军行动。大多的铁蒺藜中心都有一个小孔,这样便可以用细绳将这些“铁刺猬”串成一串。这样不但运输方便,而且收放也十分快捷。由于铁蒺藜制造简易,铺设方便,所以铁蒺藜很快就成为军队中常用的防御器材,除在道路、防御地带、城池四周布设外,部队驻营时,也在营区四周布设。而发展到了现在,铁蒺藜的种类已逐渐增多,如有布设在水中的“铁菱角”,联缀于木板上的“地涩”,拦马用的“蹄”,还有在刺上涂敷毒药的“鬼箭”等。
不过到了此时此刻,也许“铁蒺藜”的种类就要多上一种了。不对,应该说多了一种用途,那就是充作弹片。
“张统领。”我转身对张珏说道:“‘霹雳火球’的制作,便由张统领负责。张统领明日便将会制作‘霹雳火球’的军士集中起来,每个‘霹雳火球’大约装填一斤的火yao和二十余枚的‘铁蒺藜’,重量不要超过两斤,否则掷不远。人数无需太多,每日能制出五十余颗‘霹雳火球’便已足够,我只想用它来装备骑军。”
“只装备骑军?”闻言两人同声惊呼,不过两人的表情却是大不相同。
王坚得知骑军将装备上这种“霹雳火球”后,立时兴奋得两眼发光。而张珏则慌忙对我抱拳说道:“统制大人,属下的弓弩兵装备轻,每人带上三、四颗‘霹雳火球’绝不成问题。为何却不让弓弩兵装备?”
“张统领莫急。”见此我笑着拍了拍张珏的肩膀说道:“张统领不妨想想,若让弓弩兵装备上‘霹雳火球’,又有多少机会用到呢?”
“郑统制的意思是……”
“如果是对付步兵也许会用得上。”我解释道:“但是对付以骑兵为主的蒙军,则唯一有机会用到的,便是蒙军重骑冲阵之时。可那时我军的阵形应该是刀枪手在前、弓弩手在后,试想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三千余人组成的枪盾阵,张统领以为你们可以将这些‘霹雳火球’掷出多远呢?”
“原来如此。”闻言张珏恍然大悟地说道:“属下愚钝,多承统制大人提点。”
三人正说间,却有两名军士风尘仆仆地直奔我面前跪地道:“属下参见统制大人。”
“原来是你们。”我很快就认出了这两人正是我派往泗州,为史开山打通关系的军士,于是急忙问道:“可有见着史公子?事情办得是否顺利?”
“回统制大人。”其中一名军士报道:“我等前去泗州并未见着史公子,后来在多方打听下,才得知史公子在两个月前便已逃走了。”
“逃走了?”闻言我不由暗叹一声,这史开山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此番逃难却不知要受上多少苦。
“统制大人……”跪在地上的两名军士对视了一眼,却又不说话。
“嗯?”望着两名军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很快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难道是燕儿出事了?
想到这里我一把抓起其中一位军士叫道:“快说,是不是燕儿小姐出事了?”
“回统制大人。”那名军士不敢正视我的目光,低着头说道:“属下等在泗州遍寻史公子不至,便遵照大人的吩咐赶往楚州拜见余将军。到了楚州才得知,燕儿小姐已在出城游玩时,被人掳去。余将军派人四处搜寻了半个月,却也毫无结果。这封便是余将军让属下交给统制大人的信。”
果然是燕儿出事了,闻言我心里一阵慌乱,用颤抖的双手展开书信看道:
与子恒兄书
义夫言:
子恒兄,义夫有负子恒所托,心下甚惭。但事已至此,唯有将此事原由交待清楚。
端平元年丑月已卯日巳时,燕儿小姐并未使人知会义夫,便带随身护卫两人出城,却不想在城外两里处被十余人掳走。义夫得报时,却已追之不及。据亲见者言,那十余人虽着汉服,所携兵器却似金人,料想必是金人乔装而成。
与君结义,为君解忧,本义夫分内。然……
看到了这里,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信纸缓缓从我手中飘落。金人?想不到燕儿又落入了金人之手,他们将会怎样对她呢?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心里乱成了一团,恨不得丢下所有的事立刻去寻找燕儿,可是我又要到哪里去找呢?此时金国已灭,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是他们的藏身之处……
“废物。”我正失神时,身旁的王坚已一个径步上前,狠狠一脚便踢翻了一名跪地的军士,然后又是一掌,打得另一名军士翻身倒地。
王坚怒喝道:“统制大人委你二人以重任,你们却一事无成,却还有脸回来。留你们又有何用?”说着上前又是一顿拳脚。
“王坚。”我出声阻止了王坚的过激行为道:“不关他二人的事,让他们下去歇息吧。
那两名军士勿自不顾嘴角的鲜血,从尘土中爬将起来,跪地齐声说道:“属下等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不怪你们。”我叹了一口气扶起两人道:“你二人也已尽力了,何况月余的长途奔波,无功也有劳,你们且下去安心养伤歇息吧。”
“是……”二人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退下。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不必跟来。”待两名军士退下,我撂下一句话,转身便走出了军营。 第二十章 故人
观湖楼是一座很普通的酒楼,这里没有特色菜,也没有很出色的歌妓。但这座酒楼靠近丰豫门,经丰豫门至西湖游玩的游客都喜欢在这里买些爪果。而且楼上还有几十间分厅馆,在分厅馆内可以远远地看到西湖的美景,正是游人休憩的理想处所,所以观湖楼的生意一直都很好。不过这几天惨淡的生意却让店家大皱眉头,因为这几天城内放关扑,大多数人都失去了游西湖的兴趣,毕竟游西湖天天都可以,但是关扑却只有这三日。而且好像关扑一来,好像全城的人都不知道累了,除了一个。
店家回想了一下刚才上楼的那位官爷,他一进门就丢来了一绽足有五两的金子。一想到那绽金子,店家就露出了舒心的微笑,这几天的损失总算补回来了。
分厅馆内,我一人自斟自饮着,桌上摆满了用银器盛装的食物,但此时的我却只对酒有兴趣。街市依然是昨日的街市,西湖依然还是昨天的西湖,但这些在我眼里却都失去了颜色。
楼下的关扑还在进行着,百姓们一手提着小酒壶,一手支着一根长长的竹杆,竹杆上挂满了关扑赢来的衣服、器皿。他们迎着人群,伴着歌叫,在闹市中穿行,好不惬意,好一派炫耀。我失神地看着窗外的一片嚣闹,只觉这一切恍如在梦中,却又是那么的真实。上天给了我一位好友和情人,却又让我在同一时间便失去了他们。我真希望一觉醒来,却发觉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或者一觉醒来,又发现满房间都是家电……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心头不由一阵无名火起。刚才我已赶走一批歌妓,而且交待过店家不要来烦我,却不想这店家却是如此不识相。
“进来。”我狠声说道,我已打定主意,出现在门口的若是男的,便一脚将他踢下楼去。若是女的……咦!
一位身材苗条、披着细柔的长发,头戴乌纱的女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看着这女子的一身打扮,我知道她并不是酒楼里的歌妓,于是放下手中正要甩出去的食物,没好气地说道:“小姐想必是走错房间了吧,离开时劳烦关门。”
“小女正是来找公子的。”那女子轻声一笑,莲步轻移来到我面前坐下,说道:“郑公子这么快便将汝家忘了吗?”
“你……你是翠莲?”我半信半疑地猜道。
“正是翠莲。”那女子笑着摘下了蒙在脸上的面纱,却不是翠莲还有谁。
“原来是翠莲小姐。”我面带愧色地对翠莲说道:“适才郑言多有得罪,还望翠莲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不过……翠莲小姐又怎知郑言在此呢?”
“适才翠莲已去过军营,却是一位自称王统领的军士告诉翠莲的。”翠莲瞄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笑道:“翠莲只道郑统制是因军务繁忙才无暇去看望翠莲,却不想郑统制繁忙是实,不过却是忙于酒食。”
“翠莲小姐误会了。”我苦笑了一声说道:“郑言今日会在此饮酒,实因两位朋友出事,在此喝酒解闷而已。”
“其中一位应该不只是朋友吧。”翠莲脸上露出了些不自然的神色,笑道:“只怕该是统制夫人了。”
“翠莲小姐又何以得知?”闻言我不由奇道。
“哦……是,这也是王统领告诉翠莲的。”翠莲的眼里现出了少许慌乱,忙将眼神投往远处的西湖。
原来又是那个大嘴巴的王坚,我心里暗骂了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却也没注意到翠莲奇怪的表现。
良久,翠莲才轻叹一声道:“郑统制想必正是因为她才不来看翠莲的吧。”
我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边缓缓地说道:“翠莲小姐说得不错,郑言没有去见翠莲小姐,正是因为心中有愧,觉得对小姐不住,是以无颜面对。”
“原来如此。”翠莲闻言不怒反喜地说道:“翠莲现在明白公子的心意了,公子放心,翠莲交游甚广,定会帮公子寻回燕儿姐姐的。来,翠莲敬公子一杯。”
闻言我不由一愣,心中一阵奇怪。我也知道翠莲对我的心意,只是此时我心中却只有燕儿。刚才我那句虽说是实话,但已是委婉地在拒绝了翠莲,为何却……
想到这里我不由疑惑地问道:“翠莲小姐肯助郑言寻找燕儿,郑言自然心存感激。只是小姐为何要如此做呢?”
“公子难道还不知翠莲的心意吗?”闻言翠莲含羞浅笑道:“自从楚州一别后,翠莲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朝夕相对,不知有恙,离别之际,方知心中所忆’。上次临安一别,更让翠莲心中多了些期盼,也多了一份担忧,甚至……”
说到这里,翠莲惊觉失言,忙转口说道:“这一月以来,翠莲天天在倚翠楼等着公子,却不想公子竟狠心不来相见。本以为公子有了燕儿姐姐,便赚弃翠莲是风尘女子,才不与翠莲相见的。此时才知原来公子心中还有翠莲……”
啊,听到这里我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在这一夫多妻的社会,相对于你有没有别的女人来说,这时代的女子更在乎的是你心里有没有她,在乎的是她在你心中的地位。换句话说,就算你妻妾成群,也不妨碍你与其它的女子谈情说爱。
可是早已习惯了一夫一妻制的我,却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这种观念。毕竟我从小就是在那种一夫一妻制的环境下长大的,几十年成长起来的爱情观,使我觉得如果这样做的话,对燕儿和翠莲都是一种伤害。
一种犯罪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偷情”这个词很快就闪入我的脑海。可是我心中也确实有翠莲啊,我苦恼地想道,甚至对翠莲的感情比燕儿还要多一些,而对燕儿,更多的却是怜惜与责任。
我该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北伐
端平二年五月,灭金后不过半年,赵昀便迫不及待地发动了北伐战争。我能理解赵昀的心理,他刚刚摆脱史弥远的控制,很希望能够有所作为。而恰好此时又出现了这样一个“大好时机”,所以这种收复故土建立盖世功业的念头,很快就促使赵昀作下了这个决定。只是他却完全没想到,经此一役后,大宋便再也没有能力组织另一次北伐了。
此战以赵葵为主帅。两淮制置使赵范,也就是赵葵的哥哥,节制江淮军马以为策应。而我,则是威风凛凛的先锋将。其实我也知道我的身份说得好听是先锋将,说得不好听些,便是一个马前卒。我扫了身边的军士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当我接到赵昀的密旨,任我为先锋时,我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大宋历来都是以精锐部队为先锋,可是此次却以骁骑军为先锋。就算赵昀再怎么相信我的练兵能力,也应该考虑到骁骑军大多数军士都从未上过战场吧。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赵昀耍了一招“投石问路”的把戏,用骁骑军这一万人来探听河南的虚实。
此时离燕儿出事已有四个多月了,这四个月来,我每一天都迫切地想知道燕儿到底被掳到何处,现在到底是生是死。但就算翠莲尽了全力,甚至河南一带的城市也已打听过,却还是得不到燕儿的下落,那些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从翠莲的转述中,我知道掳走燕儿的共有二十七人,这二十七人全都是汉人,但用的兵刃却是金人惯用的阔背弯刀。对于这点我并不奇怪,我在“忠孝军”中就见过许多汉人。毕竟河南以北之地有千千万万的汉人。他们许多人从出生起便在金人的统治下,所以他们为金国效忠也并没有什么不对。我从翠莲在楚州的姐妹处得知,这一干人等至少已在城外潜伏了十余天,这说明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强盗流寇,而应该是冲着燕儿而来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皱着眉头想到,燕儿只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将燕儿掳走?
我勉力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这段时间我已尽量不去想军队以外的事了。我知道骁骑军要面临的是一场恶战,也知道此时若还为其它的事情分心的话,很有可能便会有许多的战友因此而牺牲。但说得容易,真正要做到却是很难,特别是坐在空无一人的马车里。所以我便放弃了马车改为骑马。而我这一举动又很碰巧地让军士们误会我是不搞特殊化,以至于每位经过我身边的军士,都对我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这次的出兵让我真正认识到,在古代拉一万人出去打仗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说我在这时代也打过几场战,但以前那几次我都只是一名小兵,体会不到其中的难处。如今自己做统制,才明白原来柴、米、油、盐样样都是来之不易。
此次出征的骁骑军虽说只有一万,但随行的辎重、伙头等不入队人却足有五千余人。再加上千余辆大大小小的驴车、骡车,使得整个队伍足足排了三里长。这还没算上在前方开路的千余名骑军和在后方策应的两千余名弓弩手。
有这么多辎重的原因之一是粮草。以每位军士每日的定量为一斤五两计算,那么一万五千余名军士每天便要消耗两万斤的粮食(古时一斤为十六两),那么一个月……想到这里我都不敢往下算了,反正我现在所带的粮草只够支撑全军一个多月。而我们从临安出发到现在已走了十余日,虽说已快到了蔡州地界,但粮草却已消耗了近三分之一。看着越来越轻的驴车,我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了。这样下去,恐怕到汴京还没多久,我们便会有粮草之忧了。对于这点赵昀的解释是,临安会源源不断地将粮草送往蔡州,我军无粮之时,只管向知蔡州府王洪索要便是。
粮草之外的另一样让人头疼的辎重便是兵器。宋时虽然已有钢,但练钢的方法大多还停留在“百炼钢”的层次,产量极低。所以部队中使用的兵器都是铁制,而这时代铁的质量又很差,大多数的兵器在打完一场战后,便到处是缺口,有的甚至会折断。所以必然要准备上许多的兵器替换,否则这只万余人的军队在打完两场仗后,便会彻底地失去了士气和战斗力。
弩箭也是一大问题,六千余人的弓弩手,只要给他们每人准备一个满量的箭壶,那便是十余万枝箭。此外还有扎营用的帐篷,做饭的器皿,防敌骑用的拒鹿和铁蒺藜,攻城用的云梯……这些东西的准备已经烦了我一个多月,以至于当我跨出临安奔向战场之时,竟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
这些烦人的事让我头疼的同时,还让我意识到这时代的作战效率实在太低了。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一万人的军队若要在外作战一个月,大约每两名军士后便要跟着一名勤务人员,每六名军士后面便要跟着一辆驴车。如此多的辎重大大地减缓了行军速度不说,这些辎重还是军队最大的弱点。一旦粮草被烧或是辎重被夺,那么这只军队大多都只有等死一途。想到这里我不由暗暗地摇了摇头,以这样的作战方式,又怎能打得过没有粮草之忧的蒙军?但不用这样的作战方式又能怎样呢?难道像蒙军一样烧杀抢掠,或是发明汽车来运送粮食?(汗,鄙视一下自己)
“郑统制,郑统制……”随着几声叫声,吴欲刚策马迎面而来,只见他满面疑惑地问道:“敢问统制大人,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这小子总算发觉不对劲了,我暗笑一声。为了不让蒙军先行得到消息而有所防备,所以我只说是外出剿匪。不过此时已快到蔡州了,离汴京也只有几日的路程,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我便轻笑一声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汴京。” 第二十二章 知府王洪
“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汴京。”见吴欲刚没有回应,我以为他在身旁的脚步声和甲片的“沙沙”声中,没有听清我的话,便重复了一遍。
过了良久,却还是没听到吴欲刚的回应,回头一看,却愕然地发现吴欲刚连人带马已呆愣在身后好一段距离。靠,这人胆小,连养的马都是这副德性,我不禁暗骂一声,掉转马头迎了上去。
“怎么啦,吴统领?”我明知故问地问道。
“统……统制大人。”吴欲刚打着哆嗦说道:“大人是在开……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我一摊手说道:“我现在还记得,当初收到三千张‘神臂弓’时,吴统领那高兴的样子。怎么?现在‘神臂弓’能派上用场了,吴统领倒不愿意了?”
“大人。”吴欲刚哭丧着脸说道:“属下怎知那三千张‘神臂弓’是用来打蒙古人的。若是属下知道,便是打死我也不敢收啊。”
“现在你知道也不迟?”我笑道:“我们离汴京大约还有三、四天的路程,吴统领还有四日的时间准备。”
“统制大人。”闻言吴欲刚急道:“骁骑军大多数的军士都没打过仗啊,这……这如何能上得了战场?”
“吴统领不会也没打过仗吧?”看着吴欲刚着急的样子,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害怕却还要把责任推到军士身上,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情。
“打过……”吴欲刚大叫一声道:“不过打的却是山贼,还受过伤呢。”
说着吴欲刚挽起袖口,露出左臂上的一块伤疤道:“大人请看,这便是我剿灭凤凰山上三百山贼时留下的伤口,当时那个刀光剑影……”
“那是摔伤的吧。”我瞄了一眼那伤疤,打断了吴欲刚的话说道。
“大人怎知……啊,这个,这个……”吴欲刚尴尬地挠了挠头道。
“撒谎也要有些水准才成。”我摇了摇头笑道:“大宋还没有哪种兵器能够造成你那样的圆形伤疤。何况凤凰山是临安城内的山,怎么可能会出现三百山贼,至多不过三十余名罪犯被围剿流窜到那里罢了。”
“大人英明。”闻言吴欲刚马上换了一副面孔谄笑道:“大人果然是人中豪杰,什么事只要一猜便中,不管属下如何乱吹,都逃不过大人的眼睛。不过统制大人,这骁骑军只有万余人,又如何进攻汴京?”
“吴统领无需如此当心。”我回答道:“与我们一同出战的还有赵葵赵置使所领的五万淮西兵,何况在汴京的守军虽有六千,却只有一千是蒙军,其余的均是金国的降兵。”
“原来如此。”闻言吴欲刚不由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喜道:“六万对六千,那我军可说是胜券在握了,此番正好立上个大功。”
“哦,原来吴统领还有心立功?”我强忍着笑意说道:“那本统制便要成全吴统领了,第一拔攻城便由吴统领上阵吧。”
“属下胡说的,统制大人不必当真,不必当真。”吴欲刚一想到要上战场杀敌,便已是满头的冷汗,却哪里还敢乱吹,连忙推辞道。
“属下参见统制大人。”此时一名骑军在我二人面前勒住战马,对我抱拳说道:“统制大人,前面五里处便是蔡州。张统领命我前来请示是否要入城?”
“不入城。”我沉呤片刻道:“全军在城外扎营休整,明日再继续行军。”
“是……”那骑兵应声飞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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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随着中军赶到蔡州时,张珏已经选好了扎营地点。中军一到张珏便雷厉风行地安排各军安置辎重、建栅栏、搭帐篷、布置鹿角和铁蒺藜等等。这一路上也幸好有张珏,才使我不必烦心于行军、扎营的琐事。有时我真有些不明白以张珏这样的人材,在史上又怎会是王坚的部下,直到王坚被害后才有出头之日,难道真的便是能者多劳?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完全是因为王坚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不识字。宋朝由于担心武官参与政治,所以正是像王坚这样粗鲁不识字的武将才最受重用。所以在宋朝,要么就做一个文官,要么就一字不识老老实实地做一名武将。如果文、武双全,嘿嘿,就像英明神武的我一样,就算做上了个高级将领,也很快就被人一脚就踹上了战场。
“统制大人。”我刚在新搭好的帐篷里坐定,便有一名军士前来通报道:“知蔡州府王洪求见。”
“哦,他的动作倒是很快。”闻言我颇感意外地嘀咕了一声,便道:“传他进来。”
“下官见过郑统制。”稍时,便见一位青年书生斯然走入我的帐篷施礼道:“郑统制驾临蔡州,王洪有失远迎,望统制大人恕罪。”
“你便是王洪?”望着面前这位最多不过二十五岁的书生,我不由一愣道:“想不到王大人这么年轻便已是知府了,郑言实是佩服得紧。”
“郑统制不也是年纪轻轻便当上了统制。”王洪望了望我,笑着回道。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发觉两人的年纪正相若,不由相视而笑,霎时距离便拉近了许多。
“王大人的消息倒也灵通。”我笑道:“这一路来,我从未通知过任何当地官员,以至于他们大多都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却也只有王大人能够在我刚扎下营便已知晓了。”
“郑统制见笑了。”王洪回道:“蔡州乃边疆之地,离汴京不过三日路程,汴京的蒙军轻骑不过一日便可至蔡州,王洪又怎敢有半分轻心。”
“说的也是。”我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我便想问王大人一个问题。”
“统制大人是想知道汴京的收成如何吧!”王洪不等我提问,便笑着说道。
帐篷内立时传出了两人会心的笑声。 第二十三章 请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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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时,设有东、南、西、北四京,它们分别是东京开封府(也称汴京),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西京洛阳,北京大名府(今河北大名东北)。这四京虽是以东南西北命名,可它们的地理位置却并不是严格按照这种方位。汴京西有西京洛阳,北有北京大名府,东南有南京应天府,这使得它们的位置,像是以汴京为中心撑开的三角架。
赵葵的“守河据关,收复三京”的计划,实际上便是守黄河,据潼关,收复东、西、南三京。北京在河北离战线太远,此时还不敢有此幻想。不可否认赵葵的这个计划确是一个可行的计划,它实际上便是将南宋在北面的防线往北推进了几十里,构成了一个自西往东分别是潼关、洛阳、汴京、应天府这样的一条弯曲的防线。但赵葵的计划却没有考虑到蒙军强大的破坏力,这三日汴京路上所见的情景,更让我和王坚等人坚定了我原先的想法。
自从进入汴京地界后,我们便有如走进了石器时代的原始部落一般。虽然我已从王洪那里得到了一些汴京的情况,但是亲眼所见却又有另一番感受。五月已是双季稻收成的季节,可是在稻田里却完全看不见水稻的影子,反而到处都是过膝高的野草。蒙军的抢掠,使得这一带的百姓根本就没有余粮种植。就算有些余粮,面对着成千上万的饥民,也没有人敢将那价比黄金的稻种撒到田野里。
空旷的原野里杳无人迹,偶而有几个挖野菜的“野人”,远远地望见我们,便像兔子一样飞奔而去。一路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森森白骨,虻蝇欢快地在我们面前飞舞着,好像是在向我们展示它那令人恶心的绿色。
更让我担忧的是,原骁骑军的军士长期居住在繁华的临安。此时见到了这番情景,竟已有了不适的表现,有些军士见到了成堆的白骨便面色苍白甚至冲到路旁呕吐。这让我明白了骁骑军的军士与新兵营的军士是完全不一样的。新兵营的军士大多是奴隶出身,他们早已见惯了,甚至从小就是在那种血腥、暴力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们在做奴隶时,每时每刻生命都在受到威胁,所以才有可能在短期内将他们训练成一只悍不畏死的精兵。但是骁骑军……看着士气低落的骁骑军,我暗暗心惊,这样的军队又如何能上战阵杀敌?
傍晚时分,久违的汴京展现在我的面前,汴京那残破的城墙已不再有住日的辉煌,城墙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一些如临大敌的军士,也显不出任何的军威。四处除了虫鸣鸟叫便再无声响,城外长满了荒草,只有通往城门的几条干硬小道,才证明了还有人在此进出。
“统制大人。”
骁骑军在汴京城外扎营的当天晚上,我便将王坚等召到了我的帐篷之中。张珏一进帐,便急着问道:“我们是要否要准备攻城?”
“不必。”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需小心防备蒙军偷袭便可。”
闻言王坚与张珏等人都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他们显然也看到了骁骑军的样子,虽说城内的守军也不见得有多高的士气,但他们个个都是久经战火的老兵,何况还有一千余名蒙军。
听到这句话最高兴的还要属吴欲刚,他也许还真有点当心我会第一拔便把他送上战场,在听我说不打算攻城后,立时便兴奋地倒吸了几口气,只看得王坚与张珏两人摇头苦笑不已。
“郑统制,您看……”张珏满面忧色地说道。
“我明白。”我知道张珏要说的是士气的问题,于是举手制止道:“你们只需做一件事,便是等。”
“等赵置使的淮西兵吗?”王坚奇道:“可是淮西兵尚未出发,就算此时出发,淮西兵也要先收复应天府才能到此,至少也需十日的时间。而我军再这样发展下去,过几日恐怕便会出现逃兵,再过个十余日,只怕已不能再战了。”
“我军要等是不错。”我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等的却不是淮西兵。”
“等的不是淮西兵?”三人闻言全都惊异地向我望来,张珏忙说道:“统制大人,若士气下降而又不开战,则士气只会一日低过一日,只怕……”
“张统领莫急。”我嘿嘿一笑道:“这一路上所见,张统领应该知道城中必定缺粮吧。”
“大人。”张珏急道:“城中的降兵缺粮是必然的,但是蒙军……”
说到这里,张珏和王坚突然明白了我在等什么,两人均面露喜色地对望了一眼,只有吴欲刚一人还不知张珏为什么突然不说了,茫然地望着张珏。
“张统领说的不错。”我笑道:“蒙军手中必然存有许多抢来的粮食,而蒙军想必也没那么好心将手中的粮食分给他们一向看不起的降兵。若是在平时这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毕竟那些降兵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便不会做乱。但现在有我大军压境……”
“哦……”听到这里吴欲刚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恍然大悟地叫道:“原来统制大人是在等着他们内讧,妙计,妙计。所谓上兵伐谋,统制大人此不战而屈人之兵之策,实是让属下获益菲浅。如此我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
“吴统领。”我眉头微皱地说道:“待取下汴京再说不迟。”
“是,是……”吴欲刚忙对我拱手退到一边,又想到此来能够如此轻松便取下汴京立功,立时又喜上眉梢,在旁咧嘴直笑。
“据属下所知……”王坚出列对我抱拳说道:“城中的降军是由崔立所领,属下在汴京之时便知此人是一个反复无常小人,此人来投后,统制大人应小心应付才是。”
“嘿嘿。”闻言张珏轻笑几声道:“若他来投,统制大人便只管将他交给属下便是,属下保管将他变成老实木头。”
“哈……”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属下参见统制大人。”正当众人闲聊之际,一位军士见帐跪地报道:“属下等捉住一名奸细,他自称是来找统制大人的。”
哦,来得这么快,闻言我不由与王坚等人相视而笑。
“小人杨颂见过大人。”不一会儿便有一位衣衫褴褛,面带饥色的文士被带进了帐篷,他对着我跪地说道:“小人奉李伯渊、李琦两位统领之命前来请降。还望大人不念旧恶,我等必誓死效忠大宋。”
“哦,你不是崔立派来的?”闻言我不由奇道。
“大人有所不知。”杨颂闻言满面愤恨地说道:“那崔立投降蒙人之时,为了博得蒙人的重用,竟杀死留守的完颜奴申与完颜习捏两位统制,并将两位王后、两位宗王及五百余名宗室带至蒙古军营。此后又仗着蒙人的势力,骑在汴京的降兵与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好不快活,他又怎会想要降宋?”
“哦,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地说道:“如此甚好,那么与李伯渊统领和李琦统领一同降宋的共有多少人?可有把握吗?”
“大人放心。”杨颂对我一拱手道:“两位统领所属的军士便有四千余名,要对付的只有崔立这狗贼所属的一千名军士,和阿塔堆所属的一千蒙军。以二对一,又是攻其不备,必能成事,不过……”
“不过什么?”看着杨颂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由奇道。
杨颂想了想说道:“两位统领要我转告大人,要他们投降得依他们一个条件,否则宁死不降。”
“哼,好大的胆子。”立于身旁的王坚闻言立时火气上涌,一个径步上前便要动手。
“王坚……听听也不迟。”见此我连忙出声阻止,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他们不降,则不知骁骑军却要死上多少人,于是我忙转身对杨颂说道:“杨使请说。”
“大人,这个条件其实也简单。”杨颂双目紧盯着我,毫无惧色地说道:“两位统领只是想以崔立祭拜哀宗。”
“这怎么成?”吴欲刚在旁叫道:“你等既已降宋,便是大宋的臣民,又如何能够祭拜哀宗?”
“既然如此。”杨颂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等便在汴京恭侯大人的刀枪了。”说完杨颂对我一拱手,转身便走。
“且慢。”见此我忙起身阻止道。
“难道大人却要留下小人不成。”杨颂头也不回地说道:“小人贱命一条,来时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人若是不赚污了手,只管拿去便了。”
“好,是条好汉。”闻言我不由对杨颂这种气慨生出了敬佩之心,拱手说道:“不过杨兄却是想错了,郑言只是想让杨兄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杨兄同意,则此事可成。”
“大人……”身旁的张珏正想插话,却被我举手制止了。
“哦。”闻言杨颂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奇道:“我等若是降宋,则唯大人马首是瞻,大人却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非也。”我笑了笑道:“我的条件其实也简单,便是要两位统领尽量多留活口,受伤的也不用急于杀死,请杨兄代为转告两位统领,若是答应这个条件,那么一切便由两位统领便宜行事。如何?”
“果然简单。”杨颂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道:“如此大人便等我们的好消息,告辞。”
“不送……”
望着杨颂的背影,我的嘴角不由露出了几丝微笑。 第二十四章 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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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制大人。”待杨颂走后,吴欲刚紧张地望着我说道:“祭祀完颜守绪,这罪名可不小啊。”
“是啊,统制大人。”张珏在旁插话道:“此事若是说大了,便是谋反!若传到临安……”
“两位大人安心。”王坚看了看我,笑着说道:“郑统制应该已有解决的办法了吧。”
“还是王统领了解我。”我笑道:“其实此事也简单,我们只需待他们拜祭完颜守绪之后,再进城接受他们的投降,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闻言张珏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暗道如此简单的事,为什么自己却想不到。
“可是大人。”吴欲刚说道:“但刚才若已谈妥了,便已算是受降了啊,只怕这……”
“刚才我们已谈妥了吗?”我望着吴欲刚说道:“刚才杨颂不是说好了还要请示两位统领的吗?”
“哦,是,是没谈妥。”众人恍然大悟地相视而笑。
“呵呵,郑统制才思之敏捷实在让属下佩服。”王坚笑道:“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郑统制为何要他们尽量多留活口呢?我军所带的军粮也不多,岂能再为此浪费粮食?”
“这个王统领放心。”想起这一路上的森森白骨,我眼里闪过一杀机,冷笑一声说道:“我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一粒粮食的。至于他们有什么用,到时各位就知道了。”
一阵寒风突然掀起帐篷的门布呼啸而入,王坚三人感到了一丝寒意直窜脑门,使他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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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听着门外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
昨晚一切事情都像我们预料的那样顺利地进行着,崔立的一千直属部队和阿塔堆的一千蒙军在黑夜里,被李伯渊与李琦两人分别带队拿下。崔立的一千人几乎是一个不剩地个个都被绑上,除了崔立和十余名得力助手被杀了祭完颜守绪外,其余几乎是毫发无伤地被骁骑军接收。不过李琦在对付蒙军时却出了点意外,蒙军的一名哨兵在临死之前,丢出了自己手中的火把,点燃了一个帐篷为同伴示警。但就算蒙军的素质如何高,也没有办法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付两倍于已的敌人,所以战斗在半个时辰内就干净利落的结束了。
当我在接收蒙军的战俘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附赠品——两千余匹蒙古马。这个发现使我不得不将原先我从骑军踢到弓箭兵中的一千余人又重新编入骑军。这些人原本被我从四条腿打成两条腿,心中却也着实郁闷。此时不但能够重回骑军,而且马匹还是耐力极强的蒙古马,那番喜悦自是不用细说。
对此我还曾问过王坚:“原骑军得不到蒙古马,想必有不少怨言吧?”
王坚闻言哑然失笑道:“这点郑统制无需当心,原骑军中的军士,都把他们的座骑当作自已的朋友,当作自己的孩子。统制大人便是让他们换蒙古马,恐怕他们还不愿意呢!”
骁骑军接收了汴京,使得整个汴京都在欢呼着。百姓与降兵们欢呼,是因为我们将从蒙军手上接收来的粮食一粒不缺地还给了他们,那足够他们吃上半个月了,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骁骑军的军士则更有欢呼的理由,自从汴京陷落的一百年来,无论岳飞抗金还韩侂胄的开禧北伐,都是在为收复汴京做努力,但他们始终都没有成功。如今这上百年来的梦想却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便轻松实现了,众军士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但是在他们笑容的背后,我也看到了他们的震惊和苦涩,因为当初汴京陷落之时,这里正是“清明上河图”中所描绘的繁华都市,也正是曾经拥有140万户人口的世界第一大都市——东京汴梁。但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有三千余的守军(与蒙军作战时死了几百人)、千余户人家和遍地的“荆棘遗骸”。
“属下参见统制大人。”随着两声有力的高叫,王坚与张珏出现在门外。
“进来吧。”我在房内随意地踱了几步,便坐回椅子等着两人的报告。
“统制大人。”张珏看起来并没有像其它军士一样的兴奋,他进门后便对我拱手说道:“城中的居民已统计完毕,共三千五百八十三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据闻青壮大多已战死,妇女……”
说到这里张珏却再也说不下去了,但是我和王坚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蒙军向来以“杀人屠城,掠人财物,***女。”为人生最大乐事,此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王坚闻言则露出愤恨之色,张嘴就要骂,但瞄了一眼面前的我,又生生将话吞了回去,却又憋得他满脸通红,胸膛起伏不已。
“王坚。”见此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说道:“敌军的伤亡情况统计得如何了?”
“回统制。”王坚对我抱拳道:“崔立所领的降军共一千两百三十人,只有几百人受些轻伤。蒙军六百三十人,轻伤者不足两百人,其余都是有性命之忧的重伤。”
闻言我苦笑一声道:“蒙军伤亡如此之重,却不知是李伯渊他们对蒙人恨之入骨,还是蒙军的反抗太顽强了?”
“回统制大人。”王坚施礼道:“据属下所知,应是两者兼有。”
“哦,好。”我点了点头说道:“王统领,你召集全体军士,带上伤重的俘虏,让军士们轮流砍去他们的手脚和脑袋。你领上一百原新兵营的军士在旁监督,若有人不执行,便以临阵抗命之罪,立斩不赦。明日便从轻伤的俘虏开始,后天便将俘虏全部砍完。”
“郑统制,这……”闻言张珏面露不忍之色。
“张统领。”我打断了张珏的话道:“张统领引幸存的百姓至校场,让他们诉说蒙军所犯下的罪行,若是张统领在听完这些诉说后还不忍心下手的话,再对我说也不迟。”
“是……”二人轰然应声,转身便走
“等等。”我突然想起了一事,忙对二人交待道:“吴欲刚吴统领也要砍。”
一个时辰过后,离此不远的校场,便传来了一片惨叫声、嘶嚎声和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我知道这是骁骑军的军士们在开杀戒了,张珏也始终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劝阻,我想这应该是那些幸存百姓们说服了他。我也知道这样做十分残忍,但我又不得不这么做。虽然在取下汴京后,骁骑军的士气有了很大的提升,但他们大多都没有杀过人。很多人对第一次杀人都会有些不适的反应,比如恐惧、头晕、恶心、呕吐。我不希望骁骑军的军士们在战场上才有这些体验,更不希望他们在战场上手软得连弓都拉不动,那毫无疑问将会给他们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属下参见统制大人。”
一位军士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在椅子上坐正了身体,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回统制大人,门外有一位女子求见,她说她叫燕儿。”
“燕儿!”我一声惊呼,腾地从椅子上跃起,然后呆愣一会儿后,便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出房门,穿过院子。远远地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大门处。
“果然是燕儿,果然是她……”
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让我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便像一阵风一样冲到了大门。
“燕儿……”
“相公……”
我紧抓着燕儿还在不住颤抖的小手,兴奋地叫道:“燕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是太好了……”
“燕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汴京?对了,你不是被人掳走了吗?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我一边携着燕儿走入屋里,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燕儿闻言噗哧的一声,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相公一口气便问了这许多问题,却叫燕儿如何回答。”
“也是。”闻言我不好意思地轻笑了几声,顺手接过燕儿替我斟的一杯酒道:“燕儿慢慢说,反正燕儿现在已站在我面前了,相公也就没什么好当心的了。”
“其实那几个掳走我的人,我一样都是原金国的奴隶,金国灭亡后,他们就结队逃出来了。来,相公,我们干一杯。”燕儿的眼神有些飘忽慌乱,但正处在狂喜中的我,哪还会注意到这些。
“哈哈……”闻言我大笑道:“原来他们是燕儿的朋友,却让相公我担心了这许久,他们定是以为燕儿你被大宋禁押了吧。”
“对对……相公,我……我再敬你一杯。”
“唔,这……这是什么酒。”我揉了揉越来越沉重的脑袋说道:“我怎么……怎么……”
“碰……”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一声重物撞到桌子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撞上桌子的正是我的脑袋,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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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一个广告,呵呵,各位大大莫怪,这是士兵在帮朋友免费做的广告:都市异能类的医手遮天,书号:86134 第二十五章 玩火
头上的一阵剧痛让我缓缓地清醒过来,睁开眼我愕然发现自己斜靠在青砖砌成的墙上,墙上每隔几步便插着一根火把,燕儿正在拿着一块湿布在我疼痛之处轻轻地擦拭着。我条件反射地想伸手摸我的痛处,却惊奇地发现我的双手已被一条麻绳绑在了身后。
“燕儿,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里?”我疑惑地望向燕儿。
“相公。”燕儿见我醒来,手无足措地对我说道:“相公,燕儿对不住你,我……我……”
“燕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燕儿的表情,我已猜到了十之八九,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哈……还是让朕来告诉护国公吧!”
一个熟悉的笑声传入了我的耳朵,乍闻此音我立时呆愣当场,不可能,不可能,这三个字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着。但是当几个人从拐角处走出来时,我又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完颜守绪。”这个让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从我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不错,正是朕。”为首之人却正是完颜守绪,他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和蔼的笑容,说道:“难得护国公还没有将朕忘了,朕真是荣幸之至。”
“徐格见过护国公。”一名老儒从完颜守绪身后闪了出来,正是徐格,他对我笑道:“护国公的所作所为,总是让徐格惊叹不已,此刻徐格终于有幸让护国公也惊叹一回了。”
“原来你们都没死。”我苦笑着摇头道:“那么在蔡州自缢的那个,想必是皇上的替身吧。”
“护国公猜得不错。”完颜守绪笑道:“每个皇帝都会养几个容貌相似的替身以防备刺客,朕当然也不会例外,只不过朕错就错在养了个胆小的替身。”
说到这里,完颜守绪收起了笑容,双眼冷冷地盯着我说道:“蔡州之战朕自以为已设计得很完美了,而且眼看就要将七万余人的宋、蒙联军困死在外城之中,郑言你知道这竟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大金至少可以得到两年喘息的机会。但是朕却没想到,没想到却被护国公你,只带了几百人进内城放了一把火,便将朕的替身吓得自缢而亡,跟着便是蔡州之战的全盘崩溃,金国的精锐‘忠孝军’全部阵亡。妙计,实在是妙计。”
徐格也叹了一口气道:“此战是徐格与几十余名智囊,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策划而成的,自以为已是天衣无缝了,想不到却被护国公以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轻松地破解。徐格真是想不服都不行了。”
“不过护国公就算再精明,恐怕也想不到朕会躲在这里吧!”完颜守绪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道:“护国公觉得此处如何?这是朕耗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发了十余万两银子,才建成的这座地下宫殿。此处虽说不大,但一切物品应有尽有,足够朕在此住上一辈子了。”
“原来此处是在地下。”闻言我恍然大悟地说道:“郑言还以为现在已到晚上了,不过皇上恐怕不会甘心在此住上一辈子吧。”
“还是护国公了解朕。”完颜守绪笑道:“朕在此屯积了金国的最后一笔财富,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
“可是有财而无兵,皇上又怎能东山再起?”我奇道。
“护国公当知道崔立吧。”
闻言我大骇道:“难道崔立是……”
“不错。”完颜守绪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道:“崔立正是朕布下的一枚棋子,为了让他取信蒙军,朕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妻儿。朕只道崔立取信于蒙军后,便可在蒙军的眼皮底下招兵买马,然后直取西川,只可惜……”
说到这里,完颜守绪口中只剩下了连声的苦笑。
不会这么巧吧,我心中暗笑,又是我破坏了完颜守绪的计划。完颜守绪口中所说的西川,便是现代的四川,有句老话叫做“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西川地势起伏,多山多林,不利蒙军的骑兵作战,史上的西川也正是南宋被蒙军最后攻下的一片土地。完颜守绪若是招个几万兵马,然后趁蒙军与大宋交战之时偷袭西川,确是很有可能让他开辟另一方天地。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崔立演戏也演得太精彩了,以至于他反而被忠于完颜守绪的李伯渊等人干掉。莫非这就是天意,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她呢?”我冷冷地看了立在身旁的燕儿一眼,心中暗道演戏演得精彩的,又何止崔立一个。
燕儿也感到了我态度的转变,立时有如电击般地呆愣不动,几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燕儿是朕的女儿。”完颜守绪笑道:“燕儿的全名叫完颜燕,朕有许多妃子是汉人,燕儿像她的母亲。护国公想不到朕会把自己的一个公主送给你吧……哈哈……”
“为什么?”说到这里完颜守绪歇斯底里地抓住我的肩膀摇晃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朕对你这么好,你却要背叛朕?”
“父皇……”
“皇上,保重身体啊……”
见此燕儿与徐格慌忙上前劝阻道。
过了好一会儿,完颜守绪才平静了下来,他虚弱地在燕儿与徐格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我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的大恩大德,郑言是没办法回报了。不过郑言身为宋臣,却当不上‘背叛’二字。如今郑言已是皇上的阶下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朕是不会杀你的。”完颜守绪勿自喘息不止地说道:“这也是燕儿肯助朕掳你至此的条件,燕儿还是第一次同朕谈条件呢!朕此次想和你谈一桩交易。”
燕儿此时偷眼朝我望来,却马上又被我一声冷哼吓了回去。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的我,已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相信燕儿了。我没好气地说道:“皇上若还是想让郑言投你,便一刀杀了郑言更加干脆。”
“护国公且慢回绝。”徐格见完颜守绪喘气不止,便代为回答道:“若是此事对大宋有百利而无一害呢?”
“对大宋百利而无一害?你是说抗蒙?”我疑惑地问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徐格笑道:“皇上的意思是让护国公做大金的附马,助大金复国。然大金复国,必将会成为蒙军进攻大宋的一道屏障,护国公又何乐而不为?燕公主可是一听这个计划后,便立即同意的,护国公可别辜负了公主的一番好意哟。”
闻言我斜眼往燕儿望去,燕儿却也偷眼向我望来,两人目光碰撞,燕儿羞红着脸慌忙低下头去。
“哈……”我大笑出声道:“你们也别将当作郑言三岁小儿,助大金复国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取西川,又如何能说对大宋百利而无一害?”
徐格不愠不火地说道:“护国公此言差矣!当前西川置制使赵彦呐,此人无才无能,胆小怕事,能作上西川置制使完全是因为皇族的身份。若照此形势下去,徐格猜想西川不用多久便会落入蒙军之手了。若护国公如此坐看西川险地凭空落入蒙军之手,岂不是大宋的罪人?”
闻言我不由深深佩服徐格的分析能力,因为史上的四川,不久后便会在赵彦呐的疯狂撤退之下,拱手让给了蒙古人。而后才在余玠十余年的保垒战中,一步一步地夺了回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已有些心动了。但是……
“但是我又怎能助你们去屠杀大宋将士?”我皱着眉头说道:“虽然夺西川对大宋确是有利,可是让我去和自己人打仗,却也办不到。”
“护国公放心。”徐格笑道:“我等已经计划好了,只要护国公同意,便可兵不血刃地占据西川。”
“哦,郑言倒想听听你们的计划。”
闻言徐格转身望向完颜守绪,完颜守绪点了点头说道:“但说无妨。”
“容徐某道来。”见此徐格对我说道:“护国公明着还是宋朝的‘武德大夫骁骑军统制’,暗则是我大金的‘附马兼护国公兵马元帅’,皇上则秘密派人联系四散在外的金兵,联系到的金兵均以降兵的身份加入骁骑军。徐格料想不需一个月,骁骑军便可增至三四万人,到时护国公领着骁骑军夺取西川,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哦,果然是个好计划。”闻言我不由低头不语,同时心中也开始计量开来。原来是想利用我夺取西川,别看他们现在说的好听,称我为护国公兵马大元帅兼附马,到时若三万多的金兵加入骁骑军,那我还不是任他们宰割。
不过若是此番还不答应,今日小命定然要断送在这里。我才不相信完颜守绪那番不杀我的鬼话,今日我若不能为他所用,他绝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暴露他的秘密。而且这个计划看起来确是对大宋有利,这个游戏不管我输了还是赢了,都能在四川建起一支足以对抗牵制蒙军的军队,总比给赵彦呐白送给蒙人要好。而且,完颜守绪你这番也是在玩火,万一这支军队不受你控制呢?
想到这里,我笑道:“如此,咱们就一言为定。” 第二十六章 破镜难圆
“属下参见统制大人。”当我和燕儿等人出现在军营前时,十余名骁骑军军士呼啦一下跪了一地。
“统制大人。”张珏得到军士的报告,急急忙忙地从军营里跑出来说道:“统制大人却是去了何处?王统领正带人四处寻找呢。这几位是……”
“哦,这位便是我所说的燕儿。”我指着燕儿和已装扮过的完颜守绪和徐格,说道:“这身边的两位便是燕儿的家人。我刚才只是和燕儿去接她的家人而已,一时心急便忘了交待一声了。”
“原来是统制夫人。”闻言张珏喜道:“听说夫人前些日子出事了,统制大人这几个月来每日都将你挂在嘴边,只听得咱们这些做下属的耳朵都长茧了,这回可好了,统制夫人回来了,咱们就可以少受些罪了。”
说完张珏便对着燕儿拜道:“多谢统制夫人,多谢统制夫人……”
张珏夸张的动作只逗得燕儿咯咯地笑个不停,直到我在张珏的屁股上狠踢了一脚,那小子才飞逃而去。
“贤婿对部下一向都是如此随便的吗?”当众人在我房中坐定后,完颜守绪再也忍不住了心中的疑惑,向我问道。
“岳父大人。”为了掩饰完颜守绪的身份,完颜守绪化名为王绪,我向完颜守绪抱拳说道:“我们在平时便是这样随便,到作战之时却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可是若在平时没有尊卑之分,到作战之时,他们又如何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又如何知道要为谁拼命呢?”完颜守绪奇道。
“岳父大人。”我笑了笑对完颜守绪说道:“他们是郑言的兵不错,但郑言却并不是他们的主子,郑言将他们当作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们为郑言拼命,同时郑言每时每刻也都在想着,如何才能将他们尽可能多的带回到他们的亲人面前。”
身处奴隶社会的完颜守绪,显然对我的这种说法不可理解,他皱着眉不解地摇了摇头。其实不光是完颜守绪不理解,放眼整个封建社会的大宋,大多数的带兵者都是将所带的兵当作私有财产,或是将他们拉出去为自己盖房子,或是为自己做长途贩运、织绵缎等,就像以前在楚州碰到沈澈的“忠节军”一样。对于他们来说,兵就是一种工具,一种平时为他们赚钱,战时替他们保命的工具。而能将属下当作朋友、当作兄弟的,却也只有余玠、孟珙等少数的几个了。
“那么……”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停留下去,便转身问完颜守绪道:“岳父大人觉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徐某认为。”徐格在一旁插话道:“我们此时不应有太大的动作,以免有人生疑。何况护……郑统制此时尚有军务在身,所以徐某认为一切待郑统制此番事了之后再进行不迟。”
“有理。”完颜守绪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双手道:“老夫已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以前有蒙人在,一直都不敢出来。今日终于重见天日了,呵呵,徐先生便陪老夫出去走走吧。”
“是。”徐格习惯性地躬身应道,当他抬头看见完颜守绪责备的眼神,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如此甚好,徐某便陪王兄出去走走,呵呵……”
完颜守绪与徐格二人离开后,便只剩下了燕儿和我两人。屋内顿时便陷入了沉默之中。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如今我知道了燕儿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她以前的所说的身世都是假的,那么她也就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燕儿了,我突然觉得我心中那个燕儿已经不在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相公还在怪我吗?”良久,燕儿终于打破了沉默。
“不,不怪你。”我摇头叹道:“毕竟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你也是在做该做的事。只是我觉得,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闻言几颗泪珠立时便从燕儿的脸上滑落,好一会儿燕儿才稳定住心神道:“燕儿明白,燕儿不敢奢望相公能够原谅燕儿,燕儿只希望能够留在相公身边,如此燕儿便心满意足了。”
“我还能信你吗?”我摇了摇头道:“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从头到尾在我面前的燕儿就是一个不存在的。”
“不,相公。”燕儿双目含泪地望着我,摇头说道:“虽然燕儿一直在骗你,但是有一样却是真的,那便是燕儿对相公的心。燕儿还记得当初被父皇派去见相公之时,燕儿刚满十六岁,正到了燕儿要执行任务的年龄。燕儿只道从今以后燕儿的生活便要像姐姐们一般,每天都要以泪洗面。哪会想到燕儿却有如此好的运气,上天竟然让燕儿碰到了相公。自从见了相公之后,燕儿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要几日不见,燕儿满脑子便是相公的身影。相公不信燕儿可以,却不能怀疑燕儿对相公的心,否则……否则燕儿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你父皇为何要如此做?”我皱着眉头问道:“民间的美女也可以完成你们所做之事,为何却要公主来做?”
“相公有所不知。”燕儿悲泣道:“要笼络一位有能力的臣子,一位公主远比一位民间的美女有用得多,比如说相公此时便是一位附马了。”
我暗想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完颜守绪虽是一个好皇帝,却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我并没有因为燕儿的眼泪而轻易放弃自己的立场,因为我觉得这一切很有可能还是一场戏。我发现我已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对她了,不光是因为她欺骗了我,还因她是完颜守绪的女儿,如果有一天我和完颜守绪两人处在敌对立场的话,我不相信燕儿会放弃她的父皇而站在我这一边。
想到这里,我拍了拍燕儿的香肩柔声说道:“燕儿先下去歇息吧,郑言要适应你的新身份,还需要一些时间。” 第二十七章 入洛
端平二年六月,此时正直雨季,灰蒙蒙的天空不断地飘洒着牛毛细雨,一阵风儿吹过,便能将这些绒毛吹得粉碎,形成一道道波浪般的水雾。
“杀……”空气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震天的喊杀声,一万余人的骁骑军军士从西面直奔细雨中的洛阳城。这一万余军士所带的粮草已不足三日,所以他们刚赶到洛阳便迫不及待地发动了攻势。但是当这些抱着必死决心的勇士冲进城之后,迎接他们的甚至比突然冒出来十万蒙古伏兵还要令人震惊——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伏兵,没有守军,没有迎降的官员,甚至连惊慌的百姓也没有,洛阳已经完全成了一座空城。
此时离骁骑军攻占汴京已有二十余日。五日前,赵癸所领的淮西兵顺利地与骁骑军在汴京会师。当赵葵看见骁骑军还在汴京时,一脸吃惊地望着我。
“为何郑统制还在汴京?”赵葵说道:“此时距郑统制攻下汴京的时侯已有旬余,为何郑统制不趁势直取洛阳?”
“赵置使有所不知。”我叹道:“如今我军的粮草只够维持五日,如何还能取洛阳?”
“我军粮草也所剩无已了。”闻言赵葵眉头大皱道:“不知为何朝廷还不发粮草?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已不能再等了。”
“郑统制。”说到这里赵葵语气一变,对我高声说道:“本帅命你率骁骑军带上五日粮草,速取洛阳,即时起程。”
“赵置使。”我急道:“无粮出战,只怕我军……”
“郑统制不必多言。”赵葵打断了我的话道:“如今蒙古援军未至,我等正好乘虚攻取洛阳。若待粮草至此,只怕蒙古援军早已南下了,到时蒙古若是据守洛阳坚城,我军想要取胜更是难上加难。至于粮草,只要朝廷一送到,本帅便会马上命人送往洛阳。”
“是。”闻言我无奈地应声道,心中却是直泛苦水,汴京到洛阳就有五日的行程,而骁骑军只带五日粮草。以这样的军队进攻坚城洛阳,就算守城的蒙军只有两、三千人,只要他们能够支撑住一日,骁骑军便要受不了了。
“还有。”赵葵想了想又说道:“淮西兵中杨谊所领的一万强弩兵,便做郑统制的后应,郑统制取下洛阳后,务必趁势直取潼关、虎牢关,而后死守直至援军将粮草送达。”
就因为赵葵的这道命令,我便站在了洛阳的城头之上喝着西北风。想像中的恶战并没有发生,但是我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相反地,却是越来越烦乱。这场过于顺利的战争让我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轻松地咬到了肥肉的饿狼,等着它的,只有猎人的陷阱和圈套。
李伯渊与李琦两人所领的降军被我编入了骁骑军,但我将他们作为族外军另编成了一支独立的军队,我可不想让金人与汉人的矛盾在在这紧要关头体现出来。而且大凡像他们这样灭国的降军,由于已没有了自己的国家和奋斗的目标,所以极容易临阵叛变。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我和完颜守绪秘密会见了李伯渊与李琦两人。当他们两人见到了完颜守绪,知道了我金国附马的身份,明白复国有望后,竟然兴奋得痛哭流涕。
洛阳城位于黄河中游南岸,它幅员五十二余里,北依邙山、黄河、南望洛河、伊河,西据秦岭、潼关,东靠虎牢、黑石,为历代所重视的形胜之地。这也正是赵葵急取洛阳的原因,洛阳虽说是此次要收复的三京中最小的一京,但却是地势最为险要的一京。占据洛阳,便北有黄河天险,东、西则分别是天下闻名的雄关虎牢关和潼关,可以说占据了洛阳,便好似在这条以三京为主的防线上扎上了一枚钉子,当然,这是要在有粮草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为了能够多撑几日,我命令全军每日只吃两餐,一干一稀,所以到了现在粮食还可以勉强撑上三日。一进洛阳后,我又命人四处采摘野菜,虽然能摘到的野菜很有限,却也是寥胜于无。
“我们还要依令取潼关和虎牢吗?”王坚在旁问道。
“不必了。”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粮草,再坚固的城池,再有名的雄关都是一样的。”
“蒙古人在打什么主意?”身旁的张珏皱着眉头说道:“他们好似放弃了河南一般,他们又怎会如此好相与?”
“照我说。”此时唯一一个没有忧愁的人,还属那个少了根筋的吴欲刚,只见他谄笑着说道:“这定是蒙古人听到了郑统制的威名,望风而逃了。蒙军有什么可怕的,想当年郑统制还不是在三峰山上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蒙军四万轻骑活埋于三峰山之下,就连蒙人的军神拖雷也不能幸免。所以他们一听来的是郑统制所领的骁骑军……”
“停……”我大声喝道,众人乍闻此声,均惊异地向我望来,因为要喊停吴欲刚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大的声音,他们只道是吴欲刚说错了什么话触怒了我。而吴欲刚则像做错了事般,呆立在一旁诚惶诚恐地望着我,空气中立时便出现了一种可怕的压抑。
“什么声音?”良久,我才皱着眉头,小声说道。
众人闻言都不由暗松了一口气,明白了刚才我并不是生吴欲刚的气,于是众人都停止了动作,凝神细听着。
“咻……”
一个长音隐隐约约地从雨中传来,接着又是一声。听到了这种声音,王坚三人刚放下的心又猛然提起,吴欲刚更是吓得脸色苍白。他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将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
“是斥侯报信的响箭。”张珏说道:“蒙古人来了。” 第二十八章 洛阳之战(1)
部队无论是驻地还是行军,都会向四方派出大量的斥侯兵。这些斥侯兵就好似部队的耳目,他们的任务就是发现敌情并以最快的速度回报部队。如果他们被敌人追击,便会发出随身携带的一种响箭,这种响箭其实就是在普通的箭枝上绑上一种竹哨,它在箭枝高速射出时,能够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声。
不远处一个十余人的斥侯部队正向我所立的城墙飞奔而来,其中还有几人在不停地发射着响箭,后面还紧跟着一队蒙古人。我马上示意王坚带上一队骑军前去接应,不过随后我发现这已是多余的,因为那队蒙古人在发现洛阳城墙上的人后,便立时掉转了马头飞奔而去。不过盏茶的工夫,王坚便带着几个气喘吁吁的斥侯兵与两个浑身是血的军士跪在我的面前。
“属下参见统制大人。”其中一名斥侯兵叫道:“属下等在正东八里处,救下这两名正被蒙军追杀的军士,据他们所说,正是杨谊所领的强弩兵。”
“杨谊的强弩兵。”闻言我不由一惊,忙向受伤中的一位看起来清醒些的军士问道:“你们是杨谊的强弩兵?杨谊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统制大人。”那位军士强忍着伤痛,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军行至洛阳东三十里龙门处,正埋锅做饭,却不料胡哨一声,蒙军已四至,我军仓猝无备之下,大败往南溃逃,路上却又中了蒙军的埋伏,此时只怕已全军覆没了。”
“什么?”闻言众人个个大惊失色,照这样看来,蒙古的援军不是没来,而是来了却隐藏在洛阳的四周,布好口袋就等着我们钻进来了。
“可恨。”我冷哼一声道:“蒙军竟然清楚地知道我军缺粮。”
张珏与王坚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蒙军不知道我军缺粮的话,是不可能定下将坚城洛阳拱手相送的。因为如果我军有粮,便可以坚守洛阳待援,以宋军的擅守和蒙军的不擅攻城,一万宋军便是面对三、四万的蒙军也是不成问题。那蒙军如今敢如此放心地定下这陷阱,显然是知道了我军缺粮。
“统制大人。”一位斥侯接着说道:“属下等还发现一支约三千余人的蒙古先锋军朝洛阳直奔而来,此时只怕离洛阳已不足五里了。”
这斥侯的话音刚落,立时又引起了众人一阵骚动。先锋军便有三千余人,那么再加上中军和后军,想必东面的蒙军便有一万余人,而我军全军才只一万余人,此战又如何能打。
“统制大……大人。”吴欲刚此时已是面色苍白,他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道:“蒙军势大,属下认为我军该避其锋锐……”
“哼。”我不满地瞪了吴欲刚一眼,然后大声对王坚等人喊道:“全体整装,出城迎敌。”
“是……”王坚与张珏大喊一声回应道,他们没有提出疑问,因为他们知道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出城作战虽是九死一生,但不出城作战,一旦被蒙军围困在城内,则是十死无生。
城墙上传来了战鼓的轰鸣声,一万余骁骑军军士从东城墙的三个城门鱼贯而出,聚集在城墙之外,转眼间人上马,刀出鞘,箭上弦朝着东面布好了阵形。
此战李伯渊等三千余族外兵与完颜守绪都被我安排在洛阳城内守城,为的是不让我军腹背受敌。而其余的骁骑军军士则全部出城布阵,四千神臂弓手在前一字排开,三千重步兵在后,两千骑军保护侧翼,一千弓箭兵压住阵脚。
因为“神臂弓”较为平直的弹道,所以神臂弓手只能排成这种又宽又薄的阵形排在重步兵的前面。他们将在与敌人接触之前进行远程打击,在敌军骑兵将至时迅速退回到重步兵之后。
绵绵细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万余军士排着整齐的阵形静静地望着远方。远处不知何时隐隐传来了一阵闷雷声,渐渐地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了,我们都知道那是蒙军的马蹄声。
“呜……呜……”随着号角的长音,蒙军的先锋军终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由于蒙军一般每人都有两、三匹甚至有些还有四匹马,所以这支三千余人的蒙军军容却是空前的强盛。万马隆隆的蹄声震耳欲聋,迎着细雨放眼望去,前方却有如一片灰褐色的海洋直往宋军所立之处涌来。
我骑在马上冷冷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身旁传来了军士们粗重的呼吸声,在我前方的长枪兵与刀盾兵则紧握着枪柄、刀把,直将手握得毫无血色的苍白,处在队伍前方的神臂弓手甚至已出现了一些骚动。我明白他们已被蒙军的这种气势所震慑,毕竟他们大多都没打过仗,此时会怯场也是正常的反应。但我心中还是忍不住暗叹一声,这才只是三千蒙军而已,若是这样下去如何还能对付将来的大仗,是时侯做些什么来提高他们的士气。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平时教给他们的,经过我稍加改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于是我高声吼道:“向前向前向前……唱”。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初时响应我的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个歌声,但随着歌声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军士加入了歌唱的队伍,不多时战场之上便响起了万名军士震天的齐吼,这个吼声甚至已盖过了面前万马的蹄声。
有人说音乐有一种魔力,有着令人恐怖的感召力,此时的我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意。我回头看看身后的军士,他们的眼里已不再有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民族自豪感和对蒙军的怒火。而蒙军好像也被这吼声给震住了,不知什么时侯他们已勒住了战马,立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第二十九章 洛阳之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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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乍止,四周立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整个战场上除了战马烦躁不安地踩踏着地面的声音,就只有细雨落在盔甲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阵微风吹过,雨粉像小草一样撩拔着我的脸庞,“郑”字大旗在我的身边飘起。我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蒙军,观察着他们的每一个动静,我知道此时的我已不允许再出任何差错,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差错,都有可能让我身边的这些战友失去宝贵的生命。
蒙军的队列里突地分出两骑奔至两军正中,他们用娴熟的汉语朝宋军大声喊道:“前面的可是郑言所领的骁骑军?”
“正是。”我大声朝那两员骑兵喝道:“有话快说,我正急着砍下你的脑袋。”
四周的军士不由发出了一阵哄笑声,紧张的气氛立时便缓和了不少。
那两名骑军也不生气,高声回道:“郑言听着,耶律丞相在大汗面前极力称赞你是个人才,我蒙古大汗胸襟广阔,虽知亲王拖雷死于你的计策之中,还是命我等尽力招降于你。并要我等转告你,若你肯降,大汗将不计前赚,立时便任你为万夫长。”
“哈……”我大笑道:“大汗果然胸襟宽广,只是若有朝一日大汗也死在我的刀下,不知他介意否?”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声……
“哼……”任那两位蒙骑如何镇定,此时也气得牙关紧咬脸色发青,他二人也不答话,一边用蒙语咒骂着,一边调转了马头往回奔去。
蒙军见此也明白招降失败,他们不等那两骑回到阵中,便分出了五百余人策马狂奔上前。这五百余人每人都带着三、四匹马,所以看上去却有千余人的攻势。他们虽没有任何阵形,却是杂而不乱,每人都能很好地控制所带的马匹朝宋军阵营冲来。而且人人都很好地躲藏在马匹里,一眼望去处处都是马头,不认真看却看不出人藏在哪里。
“传令下去。”我转身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道:“不使用三个小组发弩,暂用单人散射。”
“是……”传令兵应了声,便对着前方挥舞着两面小旗。
这是蒙军的试探性攻击,目的是摸清敌军的实力,看看正面攻击的可行性。但我却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知道骁骑军的实力,我想利用眼前这队蒙军的轻敌心理,一口将他们吃掉,这样在他们中军来时,对付起来便容易些。
蒙军轻骑在不断地加速着,我眼前出现了一幕我从未见过的奇怪景像,千余匹马在我的面前狂奔着,只有偶而露出一只手臂或是闪着寒光的箭簇,才证明了它们确实是有人在其间控制着。这才只是五百蒙军而已,看着这种威势,一种无力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但我却不敢将这种感觉表现在我的脸上,我只能在心中暗暗想道,这些战马除非是射中要害,否则寻常的几枝弩箭根本就不能让狂奔的马匹停下来,往往还会让它们跑得更快。而蒙军这样隐藏在马匹之中,便让我们不得不将攻击目标指向那些马匹,如果此番来的不只是千余匹而是对面的全部呢?我军的弩阵能抵挡得住吗?就算能挡得住,那么随之而来的中军呢?
我在蒙军到此之前,已事先测量过的距离,这让我们可以省下“测距”的这一点时间,我很清楚战场上的一点点时间,有时就意味着生命和胜负。随着越来越响的马蹄声,我很快就根据周围的景物判断出蒙骑已到了“神臂弓”的射程。
“放……”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迸出。
几乎是在我嘶吼的同时,两千余张弩发出了松弦的怒吼,接着两千余枝木羽箭带着令人恐怖的嘶啸,如漫天的蝗虫一般飞向狂奔而来的蒙古马。
首先传入我耳中的是木羽箭折断的咔嚓声,在强大的冲击力下,木羽箭纤细的箭杆在射中物体后便会很快折断。几乎与此同时便传来了一片战马的惨嘶,但很遗憾的是在这其中并没有听到多少人的惨叫。后面的马匹依然前仆后继,蜂涌而上,不顾一切地冲锋着。偶尔还能看到几个蒙军的身影,从一匹受伤的马上飞扑往另一匹马。靠,我在心里暗骂一声,没想到蒙军竟然能够在飞奔的马匹上换马。
由于我发出的命令是暂时用单发散射,而不使用三人小组,所以神臂弓手们在射完一箭后,便开始了紧张的拉弦,上箭的动作。
就在这时蒙军的弓弦响了,几百只箭像是凭空从马群中冒了出来似的,凌散地朝宋军阵营飞奔而来。很显然蒙军并不是在齐射,他们在隐藏自己的同时,也只能靠一点点的视线攻击所能见到的敌人。但是即便是如此,他们的命中率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宋军阵营中转瞬间便有几十名神臂弓手发出了惨叫。而上好弦的神臂弓手也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反击,一时间前方弦声四起,箭矢乱飞。
弓和弩之间的优缺点也在此时展现无遗,蒙军几乎是连绵不断地发射着弓箭,而反观神臂弓手,他们在发完一箭后,在拉弦、上箭的过程中便好似一个绝好箭靶,干等着迎接蒙军的箭矢。
“回阵。”几轮箭雨之后,看着越来越近的蒙军轻骑,我铁青着脸下令道。
随着传令兵发出的旗语,四千神臂弓手井然有序地退回到了重步兵之后,重步兵随后便架起了枪盾阵。蒙军见此便一声唿哨,欢呼着掉转了马头回到已方阵营。转瞬间战场上便只剩下百余名宋军和一大堆勿自惨哼乱嘶的蒙古马。
看着战场上的这番景像,我不由得轻皱了一下眉头。初时我还以为就算是单发散射,两千余张的“神臂弓”也足以应付这五百蒙军,没想到却是这般光景,蒙军除了损失了两百余匹马外,死在战场上的只是区区几十人而已。
不过幸运的是,我很快就发现我的“示敌以弱”大计已经发挥了作用,因为对面的三千蒙军已欢呼着向宋军蜂涌而来。 第三十章 洛阳之战(3)
“呃……”
“哟喝……”
三千蒙军轻骑怪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弓箭,驱赶着成群的马匹,像潮水一般地往宋军阵营冲来。刚刚退回重步兵后的神臂弓手,也在第一时间便重新站到了重步兵的前方。他们在我的命令下,很快就组成了训练已久的三个小组。发弩手站在最前方,平端着已上好弩箭的“神臂弓”,屏息静气,双目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远处蜂涌而来的蒙骑。进弩手拿着一张已上好箭的“神臂弓”,随时准备着与发弩手交换。只有上弩手两手空空,正紧张地等待着传弩手递来空弩。
这是我首次与举世闻名的蒙古骑兵对阵,到了此时我才明白蒙军的战术并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样简单。至少他们现在所用马匹冲阵的战术,就是我没想到了。我心中暗想,若此时与我军对阵的是一万蒙军,那么他们拥有的空马至少有两、万。不说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万蒙军,光是这两、三万匹空马一古脑儿地冲将上来,也会让我们受不了。不过所幸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只是三千的蒙军,全部也只有万余匹马,但愿我们能够抵挡住。
妈的,我暗骂一声,我怎么老是当心骁骑军抵挡不住蒙军的进攻,如果这一万人的骁骑军还挡不住这三千蒙军的进攻,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想到这里,我必中豪气顿生,对着全体骁骑军军士大声喊道:“众将士听令,务必全歼敌人,不准放过一个蒙军,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身旁的骁骑军军士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个个双目闪出了几道狠意,异口同声地大吼道:“是……”
此时他们的心理,已随着我的话发生了一个微妙的转变,由最初只想防守保命,转变成了现在的奋勇杀敌。
马蹄轰鸣,大地在颤抖,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已不再是三千蒙军,而是一万匹向我们高速冲来的蒙古马。虽然我在很小时就学过万马奔腾这个词,但我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直到此刻我才直正理解了它们含义。在这一万匹马的面前,我脚下的地球就像是一张鼓,而擂鼓的鼓槌,便是前面这千万只狠狠地敲打着地面的马蹄。在它们的面前,骁骑军这一万人是那么的渺小,只是这些渺小的人手上,却端着能让它们倒下的武器——“神臂弓”。
“放……”这是我第二次喊出这个字,但是这次喊出的意义却与上次有所不同,那些杀气腾腾向我们狂奔而来的蒙军最能体会这一点,因为他们预想中的发弩间歇并没有出现。
有人会认为三千枝弩箭同时发射,与分成三个时段每个时段发射一千枝弩箭的差别是不大的,其实却不然。因为弩箭发射的弹道相对较平直,所以它不能像弓箭一样以一个大的仰角发射,在敌军阵地上形成一个较均匀的箭雨。弩箭较平直的弹道,决定了它的打击面就是敌军最前方的两三排。可想而知,若是三千枝弩箭同时发射的话,必然会有许多弩箭射中同一个人或马。而我训练的三人发弩小组则可以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实际上就是将这些相同数目的弩箭,均匀地分成三份,形成一个连续的打击。
弓弦声乱响,战马惨嘶。千余枝木羽箭连绵不绝地从发弩人的手中发射出去,他们都是张珏从六千余弓弩手选出的箭法精准的军士。虽然他们看不见蒙军隐藏在哪里,但是他们的羽箭都很精准的射入面前蒙古马前腿的大腿处,那里马腿的力量所在,这样虽不能将马射死,却能减缓他们的速度,或是让它狠狠地栽一个跟斗,然后很快就被后面冲上来的马匹踩为肉泥。
这才是骁骑军的实力,看着面前速度已明显减缓的马群,我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只做到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蒙古人通常会在有些损失后,便依靠他们马匹的机动性逃出战场,然后整军重新再战,我当然不会给他们重来的机会,我转身朝早已跃跃欲试的王坚点了点头。
“喝……”王坚见此发出一声欢呼,转身对身旁的骑军高叫道:“弟兄们,要死不要生,杀……”
“杀……”两千余骑军大吼一声,在王坚的指挥下分成两队,朝蒙军的左右两翼包抄过去。
看着威风凛凛地往前冲的王坚,我心中竟然生起了一种羡慕加妒忌的感觉。我也很想能够像王坚一样亲自带着骑军在战场上冲杀,但作为一军的统帅,亲上战阵冲杀只有全军面临生死存亡的时侯,或是在小说里才会出现。(汗,其实偶这也是小说。)
蒙军此时也发现了形势对他们不利,他们立时勒住了马头,转身如风而去。(错,不好意思,士兵开个玩笑)与上次的千余匹马试探性攻击不同的是,这近万匹高速奔跑的战马群是不可能勒住马头转身的,因为这样必然会发生战马互相践踏的情况。他们要想逃离战场只有在速度不变的情况下,拉偏马头从两翼撤出战场。
两百余步的距离,蒙军与张珏的骑军相对而行,不过几秒钟便到了彼此弓箭的射程。双方展开了第一次骑射的比拼,但是很显然蒙军的骑射要比宋军娴熟得多。宋军军士并不懂得如何在马上隐藏自己,而且射程也不及蒙军的强弓,所以才一轮箭雨下来,便传来了不少宋军军士发出惨叫声。从我所处的位置望去,只见一个接着一个骑军中箭从马上倒栽下来,骑军若是落马,那基本上也就等于死亡。
眼看蒙军就合围中冲出去,眼看我和王坚幸苦地培养起来的骑军一个个地倒下,我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就看我那新武器了,我紧张地想道,如果这玩意也不行,那我就得考虑一下是否还要做一回“雨夜刺客”来着。 第三十一章 洛阳之战(4)
宋骑与蒙骑相对而行,才只一轮箭雨的时间,两军便只有百余步距离。王坚平时对骑军的训练到此时才体现出来,只见处在最前端的二十余名宋骑冒着箭雨,迅速收起了弓箭,左手取来别在腰上的火种,右手取下挂在马上的霹雳火球,将火种往引线上轻轻一碰,接着在引线点燃的第一时间,便将手中的霹雳火球趁着马匹的惯性远远地甩了出去。
刚点燃引线便急着将霹雳火球抛出的原因,是为了避免军士在点燃引线后,来不及抛出火球便被箭矢射中。所以我在平时训练这些骑军投弹时,重点训练他们投弹的远和快。再加上箭矢的杀伤力并不大,除非是被射中要害,否则军士不会在一瞬间便失去行动能力。所以前方几十名投弹的军士虽然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但手中的霹雳火球全都顺利地抛到几十步前的空地上。
投完霹雳火球后,骁骑军的骑军迅速将队形向两翼展开,面向蒙骑摆出了一个长长的1字。若是在平时的骑兵对阵中,以这样的阵形面向敌骑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因为这样的队形极容易被敌人的骑兵一冲成两段,然后再分割包围。只不过此时却与平时不同,因为此刻两军的中央正燃烧着一种这个时代没有的武器——蒺藜霹雳火球,这名字是我取的。
骁骑军已抽出了长枪、大刀,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蒙军的前方,那里有几十个霹雳火球的引线正冒着白烟徐徐燃烧着。他们并不担心小雨会将引线打湿,因为这些引线便像现代的木柄手雷一样,是藏在竹筒里的。而蒙骑丝毫也没有感觉到这些霹雳火球的危险,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叫着、吆喝着,狞笑着将箭矢射入前方敌人的身躯,兴奋地感受着敌人的鲜血和痛苦。也许在他们的眼中,前方的那些霹雳火球还是他们所认为的那种只能吓人的玩意。
第一骑很快就跨入火球区,然后是第二骑、第三骑……霹雳火球那圆形的可爱的身躯,便像马球一样冒着烟在马蹄间跳来跳去,除了宋军的骑军有见过它的威力外,其余的所有人包括宋军的步兵,都不知道它便是死神的代名词。
大约十余蒙骑冲过火球区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宛如天上传来了一声炸雷一般震耳欲聋,我明显地感觉到了身旁近卫被这声巨响吓得狠颤了一下。然后我们便看到了响声处爆起了一团方圆十余米的烟雾,其中还隐约可见四处乱飞的人马。接着又是十余声巨响相继而起,跟着巨响之后的,便是蒙骑的马嘶人嚎。放眼望向阵前的蒙骑,处在火球区的蒙骑还在烟雾之中看不清情况,不过已没有一马能够站着的,其中还有一些已分批飞到了宋军阵营里。在火球区之后往前狂冲的蒙骑,他们则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往后大力一推。处在最前方的人马纷纷往后飞跌,压倒了后方的大片人马,这些被压倒的人马又将其后毫无心理准备的蒙军一个个绊倒,立时蒙骑便在阵前乱成一团,互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杀……”王坚所领的骑军大吼一声,很快就趁着这个时侯冲了上去。而反观我面前的重步后与弓弩兵,他们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阵前的情象。他们人人都知道霹雳火球,甚至还有不少人用过霹雳火球,却从没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霹雳火球,所以乍一见这种情景,便全都呆愣当场,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擂鼓!”我在马上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一名军士,大声命令道。我可不想因为这些军士的震惊,而让王坚的骑军受到不必要的损失。
“是……”那名军士呆呆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从泥水中爬将起来,往不远处的大鼓跑去。
隆隆的鼓声及时将军士们震醒,我带着嘶哑的声音大声向他们吼道:“兄弟们,建功立业便在此刻,要死不要生,杀……”
“杀……”
弓弩手及时地朝蒙军阵中发射了两轮箭雨,弓箭兵与重步兵很快便越过了弓弩手,大步朝蒙骑奔去。充作阵脚兵的两千余弓箭手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们成队成队地奔波在重步兵的周围,射杀那些阻碍重步兵阵形展开和阻碍重步兵前进的敌骑。弓弩兵也紧紧地跟在重步兵之后,他们可以在重步兵与敌骑接触时,在重步兵后射杀马上的敌人。
骑兵一旦失去了冲击力而被重步兵缠上,那便是骑兵的噩梦,因为骑兵在马上要发相当一部分精力于平衡在马背上与控制马的方向上,即使骑兵的马术再精湛,也不可能有两条腿立在地上的步兵来得灵活。而以机动性为主的蒙军轻骑则更是如此,尽管蒙军个个骑术高超,但他们的盔甲大多为轻型皮甲。宋军步兵的长枪能够轻松地刺穿他们的皮甲,大刀能够轻易地切入毫无装甲的马匹,而马匹只要受上一两刀便很容易受惊失控,这对于马的主人来说,往往就意味着死亡。蒙军手中的弯刀与弓箭,却很难对身着重盔的宋军步兵造成有效的伤害,这就使得战场上的形势很快就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但蒙军的战斗力与意志力还是让我汗颜,因为即便是在这种不利的形势下,他们还是没有出现崩溃的情形,若是相同的情况发生在骁骑军身上,我想除了原新兵营的人外,再也找不出几个可以再战的人了。
而且……我随后还很无奈地发现,此时已有蒙军从包围圈的最薄弱的位置,也就是他们冲进来的位置突围而出。
唉!我一声长叹,此战在各方面都是我军占优的情况下,还打得如此艰苦,而且还不能全歼敌人,那我们将如何面对接踵而来的蒙古大军? 第三十二章 洛阳之战(5)
战斗毫无悬念地结束了,蒙军丢下了两千余具尸体和遍地的战马仓皇而逃,洛阳城上下立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特别是骁骑军的军士,他们首次上战场,却打败了以强悍闻名的蒙骑,心中的兴奋和自豪感使他们情不自禁地发出了震天的嘶吼,他们跳跃着、欢呼着互相与战友庆祝。
站在城墙上的降兵,他们在欢呼的同时,心中还有些许异样的感觉。这些降兵与蒙军作战的时间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很清楚蒙军轻骑的实力。而且除了李伯渊与李琦两人外,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完颜守绪未死,所以对他们这些亡国之兵来说,谁强大,谁能给他们生路,投靠谁当然就是正确的选择。如今看着骁骑军如此轻松地大胜蒙军(在他们眼里是轻松),不由得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同时也暗自庆幸选择了投靠骁骑军这条正确的道路。
看着眼前狂呼的骁骑军军士,我眉头暗皱,一支精锐的部队应该要做到胜不骄,败不妥,在胜利与失败面前无喜无忧,而眼前的骁骑军显然离这个标准还太远了。他们现在狂喜得越历害,似乎正代表着他们失败时泄气得也越历害。
“属下等参见统制大人。”
不知何时,三位统领已并排跪在了我的面前。在他们眼里,除了喜悦与自豪之外,我还看到了由衷的钦佩。而更让我惊奇的是,吴欲刚竟然受伤了,他左肩上的护肩兽被蒙古弯刀斜劈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肩背处的一条带血的伤口。这一刀显然是斜劈他的脑袋的,不过好在吴欲刚是重步兵统领,穿的是重步兵的盔甲,才使得他堪堪躲过了这一劫。
“好样的。”我看了依旧后怕的吴欲刚一眼,重重地对着他右肩来了一拳道:“打得很好,吴统领当记大功一件。”
“还有你们。”我的目光从喜笑颜开的吴欲刚转到了同样是浑身浴血的张珏与王坚身上,对他们点头赞道:“各位统领都应记上一功,不过此时却不是我们论功行赏的时侯,蒙古大军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不知各位统领有何意见?”
“统制大人。”吴欲刚有些得意忘形地说道:“蒙军也不过如此而已,他们一来,我们只需照此再战上一回便可。”
“只怕不行。”我摇了摇头笑道:“此番蒙军会遭此惨败,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轻敌所致,他们是不会犯下第二次错误的。”
“统制大人。”张珏对我一躬身,说道:“属下认为此时我军应该回城防守,静待援军。”
“属下也同意张统领的主张。”王坚在一旁插话道:“战场中的死马可以充作军粮,足够我军半月之用。”
“也只好如此了。”我叹了一口气,以战马充作军粮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些战马也只够骁骑军半月而已,半个月之后呢?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大宋派援军到此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张珏所说的“回城防守,静待援军”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若是没有这些战马充作军粮,骁骑军便只有在城外与蒙军作战,或是在蒙军轻骑的追杀下拼死撤兵两个选择。毫无疑问,即使是有新发明的霹雳火球,这两种选择也都是九死一生,但我却认为这总比全军被困在城中饿死好。而如今有了这些蒙军留下的战马作为缓冲,却让张珏等人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同时也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连张珏与王坚都抱着这样的心理,更何况是骁骑军的军士。如今众军士都没有了必死的决心,就算我以统制的身份强令骁骑军与蒙军拼死作战或是南撤,也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果。
在我的无奈的同意之下,最需要保持体力的重步兵随着我与吴欲刚先行回到城内,王坚则很快地组织了骑军将一匹匹死马拖回城中,张珏也唤出了城中的辎重兵、伙头兵与弓弩兵一起将马匹大卸八块,分批运入城里。万余人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将战场清理得一干二净,转眼间城外除了两千余具蒙军的尸体外,就只剩下一些布满缺口的刀枪,斜插在饱饮鲜血的红褐色泥土里。
小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城中时不时地飘来一几缕烤肉的香味,伙头兵们正忙着将成千上万吨的马肉烤成肉干,那将是骁骑军今后半月懒以生存的粮食。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站在城头望了望昏暗的天空,随口向立在身旁的张珏问道。
张珏看了看天色,不确定地回答道:“大慨……大慨是申时吧。”
得到这个不确定的结果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古人确定时辰一是听打更,二是看太阳的高度。而在这无人打更且正下着雨的洛阳,想要确定时辰却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此时我不禁想念起我留在临安的潜水表来,那块潜水表不但可以看到时间,还可以指北、测水压,却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将它戴在我的手腕上。
“蒙古人……”随着缭望塔上的军士一声大吼,城墙上的军士纷纷侧目往东南方望去。远处先是出现一条黑线,然后这条黑线慢慢地变宽成为一块黑布,这块黑布伴着隐约的隆隆声,漫山遍野地向洛阳城掩盖过来。也许这队蒙军刚追杀完杨谊所领的强弩兵,所以此时来的方向竟与他们前锋来的方向有些不同。
洛阳城瞬间便沸腾了,弓弩手们迅速而整齐地躲藏在女头墙之后弯弓搭箭,重步兵们纷纷散开站在弓弩手之后,辎重兵在城墙上下往来奔走,为守墙的军士送上弓箭、弩箭、擂木……
看着面前忙成一团的军士们,我暗自摇头,我很想对他们说一声,蒙古人是不会攻城的,看他们的行军速度,他们甚至连攻城的梯子都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