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箭门 第三十二章 血债血偿
第五卷
神箭‘门’
血债血偿
钓鱼城方向浓烟滚滚,投石机的隆隆之声逐渐分明,空气中四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烟尘味。
岸边时不时策马奔过一队队嚣张作态的‘蒙’军,看那些刀刃上未干的血迹和马背上的一袋袋粮食,他们想必便是‘蒙’军派出来“打草谷”的部队。
除此之外,两岸的高处还时不时地冒出几个‘蒙’军往远处打着旗号,那是‘蒙’军阿勒赤斤中登高望远的一部份。
果然不出我所料,水路也在阿勒赤斤的监视之下,望着这副景像我不由心中一凛,不过我却并不当心会泄‘露’行踪。
我将目光转向车船所打的旗号,那分明便是被我一把火烧了十艘车船的史字旗。
当然,我们是不可能拿到真正的史字旗的,那只不过是我让人用墨汁在白布上,凭着印象画出来的而已。
其粗糙程度甚至我在船上一眼就可以看出它的真假,不过在高处的‘蒙’军,却想必没有那么好的眼力。
我所当心的,反而是守在一字墙上的族外军,他们可别把我们当成‘蒙’军来打才好,但不久之后我便知道这种当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此时耳旁突然传来翠莲的一声轻呼,转头望去,却发现翠莲已是脸‘色’苍白地转身‘欲’呕。
“出了何事?”见此我不由疑‘惑’地望向江面,这一望之下却让我牙眦‘欲’裂。
只见江面之上漂流着成百上千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
看那些尸体腐败的程度,却至少已有十日之久了。
“又是‘蒙’古人干地好事。
”我双手紧握着船舷。
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江面被这些尸体染成了令人作呕的黄‘色’,时不时还有几具尸体撞上了车船,发出了让人恐怖的“空空”之声。
透过甲板,我甚至都可以感觉到这些撞击所带来的震动。
眼前滚动着的车轮,此时也不知是缠了衣服还是什么,不时在我面前摇晃着。
它们好像一把小槌一样敲击着我的心脏,让它发出一阵阵‘抽’搐。
这是‘蒙’古人处理尸体的常用方法。
当然,在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对尸体做任何处理。
他们只会杀人,然后留下一堆堆地尸体扬长而去。
不过,倘若是一座城池久攻不下,那么这些尸体的存在就会威胁到‘蒙’军自身地安危,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这会在军队中爆发令人闻风丧胆的瘟疫。
所以将其抛入河中便是最好的也是不得已的选择,这不但可以清除“垃圾”。
还可以污染水源,将疫情散发到长江沿岸,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此举也就意味着钓鱼城此时还是安全的,窝阔台打算在此打持久战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水师军士,他们虽然个个都是久经沙场地‘精’兵,但却还是有不少人为这种场面所摄,有些人甚至与翠莲一般。
无力地扶着舱板,发出了作呕之声。
“兄弟们!”我的眼里发出了森森寒光,声音也冷得像块冰一样,咬牙吐出四个字:“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张猛狠狠地折断了手中之箭,好似那便是鞑子的脑袋。
“血债血偿!”水师军士纷纷学张猛一般,折断了手中之箭。
一时船上噼噼叭叭之声响个不停。
“血债血偿!”陆定抓起腰刀一把‘插’在‘裤’腰带上,顺手再挑了一把弓箭,背上两个箭壶。
“血债血偿!”众水手低喝一声,有若争食的‘鸡’群一般,争先恐后地自箱中取出弓箭、腰刀,还有箭壶。
他们是水手,任务只是在水师军士的掩护之下,将这些军器运至城中,可是现在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想将这些东西留在鞑子身上。
劈开浮满尸体的江面。
车船顺着江水往西转了个急弯。
峭壁千寻的钓鱼城很快便出现在众人地眼前。
仿佛只是在那霎间,我等便置身于惨烈肃杀的战场之中。
江边黄沙之上。
是大大小小延伸数里的‘蒙’古包。
远处,钓鱼城雄伟而坚固的城墙巍然屹立,城墙上一泼泼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城脚下堆积如山的‘蒙’军尸体,共同见证了守城勇士地英勇。
近处则是成百上千的投石车,它们正此收彼发地往钓鱼城发‘射’着石弹。
旁边有许多‘蒙’军军士正紧张地忙碌着,运送石弹,‘操’控投石车,伐木制作新的投石车。
机括声、石弹相撞声、锐器伐木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冷兵器时代攻城的‘交’响乐。
当然,这其中还有不少人在运送着尸体,并将其抛入江中。
而让人更加悲愤莫名的是,看这部份人的装束,却分明是大宋的百姓。
或许是五艘车船与这场面比起来实在太渺小了,或许是嘉陵江背对着他们,又或许是他们太相信阿勒赤斤的能力,总之五艘车船与船上的数千双仇恨的目光,并没有引起‘蒙’军太大地注意,车船还是如往常一般不紧不慢地往前驶着。
往江中抛尸体地宋人也许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毕竟车船上所打的旗号,只需仔细一瞧便能分辩出真假,但他们自然是不会作声地。
“大人,前面便是一字墙了。
”张猛与其它水师军士一样,隐藏在船舷旁的‘女’墙中往外望去。
我顺着张猛的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高丈余,长六百余步的阶梯形城墙,直从钓鱼城南面城墙延伸到嘉陵江江心。
再观其处于江心的一头,我心中不由大喜,因为观其外形分明便是一个码头。
这冉氏兄弟果然是一对奇材,我在心里暗赞一声,他们不建水‘门’却在这一字墙的末端建上码头。
这使其不但有了张猛所说的:“限制‘蒙’军在江岸集结、运动”的功能,还有保持宋军给养运输通道的作用。
可以想像,‘蒙’军即便是将这钓鱼城团团围住,而只要他们没有攻下这一字墙,城中的军士便可凭其进出自如了。
但事实却远没有我想像的那般简单,我随后很快就发现了在一字墙上所‘插’的旗织,却是‘蒙’军的黑底狼旗。
第五卷 神箭门 第三十三章 钓鱼城之战(1)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一字墙竟已失守。
”我与张猛对望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公子,为今之计……”张猛望了望江边正不断地往钓鱼城发‘射’石弹的投石机,眼中不由有些忧虑。
可以想像,一旦被鞑子识破这五艘车船的身份,它们很快便会转向,到时只怕光是承受那些石弹的重量,车船都会受不了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心若电闪地闪过了此时的各种可能。
调头是不可能的,那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驾着车船驶过去?也不行!嘉陵江半环着钓鱼山,驶完钓鱼城旁的这段江水,几乎便环绕钓鱼城一周了,在这其间若想不让一位‘蒙’军对我们起疑心,那几乎可以说是痴人作梦。
“郑公子。
”翠莲忍不住在旁小声问道:“城北还有一段一字墙,公子您看……”
“不行。
”我很快便摇头否定了翠莲的这个建议,不说到达那段一字墙与绕上钓鱼城一圈无甚区别,那段一字墙比眼前的这段还要长上三倍有余。
众所周知,一字墙越长便越是难于防守,眼前这段一字墙既已失守,那么城北的那段想必也不能幸免。
透过船舷旁的箭垛,我往前方的一字墙望去。
车船与码头的距离还在不断地缩短,墙头已依稀可以看到十余名‘蒙’军跑上码头,他们定是前来准备接应他们远道而来的“战友”地。
大约还有五百步,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距离。
码头上的‘蒙’军还是没能分辩出旗号的真假,不过一位‘蒙’军却隔远对着车船打着我们看不懂的旗语。
“不好!”见此翠莲不由微微‘色’变,心知此时暴‘露’身份已是不可避免了,她正要有所动作,却被我一手按住。
“他们打怎样的旗语,我等也跟着打!”我对着暸望台上的旗手下了一道命令,此法虽不能‘迷’‘惑’‘蒙’军多久。
但能争取一刻时间便是一刻。
四百步,码头上打旗语的‘蒙’军明显已感觉到了有些不对。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打出一段明显是询问地旗语。
岸边也有数名‘蒙’骑随着车船策马而走,他们显然已对这五艘车船起了疑心。
“照常行事,还是至一字墙登岸。
”见此我咬了咬牙,对着正持弓待命的张猛等人下令道:“不过此番却是要杀将上去。
“是。
”张猛等人压低声音回应着,脸上丝毫没有意外或是为难之‘色’。
冷静,我瞄了身旁地水师军士一眼。
他们出乎我竟料之外的冷静。
在这大战就要来临之际,我在他们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的害怕,那是胆小之人才会有的状况;也没有看到一点的亢奋,那只有在从未打过仗的新兵脸上才会出现。
他们此时地表情,就好像际将要做的只是一次例行出巡而已,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地作好进攻姿态。
他们不会是对杀人与被杀已近乎麻木了吧!见此我心中不由暗惊,要训练出这样一支队伍,那得需多少时间和心血啊。
而李宝却轻轻松松地将这支部队‘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受到了张猛等水师军士的影响,我的信心也有如充满气的气球一般高涨起来。
“咻、咻……”随着几声长响,‘蒙’军终于在车船还距码头三百余步时,确认了我等这五艘船敌对的身份,码头上的那几名‘蒙’军忙不迭地发出了几支示警地响箭。
岸边那数名‘蒙’骑则四处奔走。
朝着‘操’控投石车的‘蒙’军大声呼嗬。
一时江岸沸腾起来,示警之声像‘潮’水一样在‘蒙’军之中传播着,得到消息的‘蒙’军全都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往身后的那五艘胆大包天的车船,他们的眼里有吃惊,有嘲‘弄’,还有更多地是愤怒,为我们这五艘车船竟敢挑战五万强大的‘蒙’古勇士而愤怒,为我们无视他们的力量而愤怒。
哗……这却是我得到的最高的回头率,望着江岸那些正掉转投石车的炮头,下定决定要给我们好看的‘蒙’军。
我不无可惜地叹上一声:只可惜这些回头的。
却全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
“一字长蛇阵,往岸边靠拢。
”我对陆定大叫一声。
随后又朝张猛等水师军士大声喝令道:“弓箭手准备。
“是……”水师军士发出一声气势磅礴的怒喝,很快便照我地命令张弓搭箭,斜依着箭垛寻找着自己地目标。
五艘车船在陆定的指挥下,首尾相接地行驶在江面之上。
依靠着水手们高超地‘操’舟技巧,这支长蛇在往一字墙前进的同时,还在不断地往北岸,也就是‘蒙’军的方向靠拢。
“放……”随着我的一声令下,车船上的两千余枝箭矢便有如长了眼晴一般,朝着它们各自“心仪”的对像飞奔而去,立时便有数百名‘蒙’军惨叫着倒地不起。
“放……”在我再次喝出这个声音的同时,车船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倒地的自然是另一批‘蒙’军。
江岸的‘蒙’军这时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们是抛石兵,分布极为分散不说,还可以用高大的抛石机作为掩护,是以普通的弓箭对他们的杀伤一般极为有限。
而此时,‘蒙’军却惊恐地发现,他们一向看不起的宋军,其所‘射’箭矢的准头甚至已超过了以弓箭为豪的他们。
不过让他们庆幸的是,在经过两轮令他们难以置信的箭雨之后,‘蒙’军终于成功地掉转了抛石机的炮头。
正当他们叫嚣着装上石弹准备报一箭之仇时,令他们瞪目结舌的尴尬局面出现了。
宋军的五艘车船沿岸呈一字长蛇阵行驶,两军的之间最近的距离不过十余步,可以说近得连眉‘毛’都看得清,在这种扔个石头都能砸到对方的距离上,抛石机自然是无法发挥作用了。
而较远的抛石机,却因为有着太大的夹角,又要跟着车船的移动而较正抛石机的炮头,是以大多都不及将石弹发出。
偶尔有几个勉强发出石弹的,却又轰的一下飞进了自己阵营……
第五卷 神箭门 第三十四章 钓鱼城之战(2)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放……”一个嘶哑的声音划过了巳时的晴空,数千枝利箭又一次在江岸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我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下令放箭了,总之在无意间发现了敌军投石车阵的弱点之后,我便有意放缓了车船的速度,以便让张猛等水师军士能对着那些‘蒙’军多放上几箭。
看着一批批哀号着倒地不起的‘蒙’军,车船上的我与水师军士心中说不出有多畅快。
远处站上钓鱼城头的族外军,此时想必也看到了这边的“奇景”,正对着我们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
有了这番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我本来还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便让车船在这嘉陵江上往来驶上几回,到时只怕钓鱼城之围就可以这样轻轻松松地让我给解决了。
不过这个美梦很快便让‘蒙’军接下来的举动给打破了,他们在吃过了几回亏后,终于作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只见一位‘蒙’将一声令下,江岸便充斥着马嘶声与抛石机木轮滚动之声,那些‘蒙’军好似当作我们‘射’出的箭雨不存在一般,有条不紊地将抛石机套上战马,然后挥起马鞭,拖着抛石机远离江岸。
他们丝毫也没有将身旁正惨叫着、呻‘吟’着的战友放在眼里,甚至……甚至为了保持队形,他们还毫不犹豫地将马蹄踏上了这些战友的‘胸’膛,将车轮子辗上了伴当的大‘腿’。
也只有‘蒙’古鞑子才能做到这点了,看着不远处丝毫没有任何‘混’‘乱’。
几乎是全军往后平移的‘蒙’军,我不禁再次发出了一声感叹,‘蒙’古人能够以几十万人地军队便能驰骋于欧亚大陆,却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其军队的素质与狠劲,仅观眼前这有如阅兵般整齐的动作,便足可见其一斑了。
“加快速度靠近码头。
”我毫不犹豫地朝不远处的陆定喊了一声,由于受河道的限制。
车船无法迫近那些撤退的抛石机,可以想像。
当那些抛石机撤至一定地距离之时,便是我们这五艘车船接石弹的时侯了。
“托克逊……”随着一声响彻天地间地叫喊,马嘶声与木轮滚动的声音仿佛只在那一瞬间,便一丝不留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江岸立时便弥漫着一种萧杀的气氛。
车船上的水师军士松开了手中的弓箭,那些‘蒙’军已离开了他们弓箭的‘射’程。
而我们,此时却在‘蒙’军抛石机的‘射’程之中。
只一会儿工夫,形势便急转直下。
水师军士们默默地看着眼前地这一切,四周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只有车轮与桅杆上的帆布还在哗哗作响着。
虽然水师军士与‘蒙’军是敌对的,甚至可以说是对‘蒙’军恨之入骨,但他们还是不得不震憾于‘蒙’军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军容,那种气势。
果然是‘精’兵,我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车阵。
不由眯了眯眼睛。
今次我郑言可是碰上对手了,窝阔台亲自带领的这五万‘蒙’军果然比其它的‘蒙’军还要历害。
我不无担心地往不远处的码头望了望,此时车船与其还相距五十余步,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至少要承受一次石弹地攻击。
“哈喇……”又是一声浑厚的高叫,伴随着令人恐怖的机括之声,上千颗石弹黑压压地有如漫天的蝗虫一般。
朝我们这五艘车船飞奔而来。
其密集程度,甚至让天上的太阳都失去了‘色’彩。
“卧倒……”在趴下之前,我对着四周大喊了一声,但我很快便发现那完全是多余的,对付这样地事,水师军士自然已不是头一回了。
而此时的我,望望卧在身旁的翠莲,却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嫌,一翻身便将其压在了身下。
轰然数声巨响,车船像行驶于风‘浪’中一样地剧烈摇晃起来。
虽然我将头埋在双手之中。
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车船上碎木横飞的情景。
待我抬起头来。
却发现甲板之上已多了几个大‘洞’,原先趴在那里的军士早已不知去向,只在那有若锯齿般的大‘洞’边缘,留下了一些血‘肉’模糊的碎片。
我匆匆环顾了一下周围和另四艘车船,发现损失情况比我想像的要好上许多。
当然要比我想像的要好上许多了,随后我不由恍然地暗笑一声,这些石弹又不比现代的炮弹,是以这看起来十分骇人地漫天飞石,却大多数都越过车船落在水里,或是落在车船另一侧地河滩之上。
而真正击中车船的一些石弹,又有一部份被包有铁皮地船舷挡了回去,只有很小的一部份碰巧落在甲板上,并造成了一些人员伤亡。
好在水师军士都及时地趴在了甲板上,我望了呈扇面‘插’在舱板上的碎木一眼,心中不由暗自庆幸一声。
若非如此,这些由石弹带起的木块、木片,便会有若手榴弹的弹片一般,不知又要增加水师军士多少伤亡了。
“全速前进!”透过那由石弹击出的大‘洞’,我对着船舱内正踩着车轮的水手大声喊道,此时此刻,他们只要快上一分,车船自然便少一分危险。
终于,在又接受了一次石弹的攻击之后,我所在的车船安全驶进了码头。
在这里,我们不必再担心受到石弹的攻击,因为它们毫无例外地会被一字墙所阻。
但我们却并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喘上一口气,因为这块安全区域小得只能容下一艘车船,我们在这里多呆上一刻钟,也就意味着另四艘车船上战友要流更多的血。
“杀……”我带着张猛等一众水师,不待搭板完全放下,便大吼一声‘抽’出腰刀,自尚有斜度,且与一字墙还有数丈距离的搭板上腾身而起,向防守在一字墙上的‘蒙’军飞扑而去。
此为龙卫水师惯用的水战之法,于搭板尚未搭至敌船之时,便凌空飞跃至敌船,攻敌不备而取得先机,且已方自上而下攻敌,往往能收奇效,以至一战克敌。
第五卷 神箭门 第三十五章 钓鱼城之战(3)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刀锋裂甲,热血扑面,刀刃上雪亮的寒光与飞溅而起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在我的眼前组成了一幅惨烈的战争画面。
在此之前,我本有心与张猛一较高下,但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若说在现代的战争,你或许还可以躲进掩体内喘上一口气,观察一下四周的形势,但是在这冷兵器刀枪互搏的时代,你只需稍一分神,或是往旁看上一眼,立时便要挨上一刀或被戮上一枪,随时都有可能因此而送命,更说不上分心去观察别人了。
一字墙上的‘蒙’军在悴不及防之下,只一个照面便被我与水师军士击退了十余丈远,这也给了车船上其它军士登岸的机会,否则,在这狭窄的城墙上登陆,水师军士很有可能便会被‘蒙’军挡在船上,永远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古时战争的队列一般会分为几个梯队,简而言之,便是每隔十排或是十余排,便会留上一段空间。
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防止在战场上出现兵败如山倒的现像,因为倘若队列排得过于紧密,只要前军一溃败,那么就算后方的军士如何英勇了得,也不可避免的会被前方退下来战友冲垮。
而且他们自己也会跟着身不由已地冲击后方的战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直至冲得全军溃散。
‘蒙’军当然是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否则此时的我们便可以一路杀将下去了。
‘蒙’军的第一梯队是长枪手,这是对付搭板登岸地不二选择。
他们本可以很轻松地一个接着一个地将登岸的我们刺翻到河里。
不过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和龙卫水师‘交’过手,也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凌空飞跃这种登岸的方法。
所以,现在的他们,只能是分成几块被我们踩在脚下。
随着一声惨叫,最后一个显然还没有做好死的准备的家伙,便被我用腰刀将他那丑陋地头颅分了家。
鲜血自断脖处狂喷而出,长枪铿然落地。
然后才是那无头的尸身极不甘心地躺倒在地上。
众人眼前不由跟着一空,‘蒙’军地第二梯队便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那是手握弯刀的弓箭手,这也是一种十分合理的安排,因为一字墙是呈阶梯形直往钓鱼山而上的,是以倘若前排的长枪兵能够将我们挡住一会儿,这些弓箭手便可以凭着高处的优势对我们进行杀伤。
但从他们此刻地表情来看,他们压根儿也没有想到。
一向被他们视为劣等民族的汉人,却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杀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匆忙将手中的武器由弓箭换成弯刀的,脚下稀稀拉拉地丢弃了一些弓箭,他显然连将自己心爱的弓箭都来不及收好。
“呀……”为首的‘蒙’将见我们已冲破第一梯队,二话不说便狂吼着大眼一瞪,挥起手中地柳叶弯刀快步朝我们冲来。
在他的身后,是数百与他同样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的‘蒙’军,城墙之上霎时便响彻着这种有如野兽一般的狂吼。
我与张猛不由对望一眼。
然后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高举手中布满缺口的腰刀,拼尽了全身的力量大吼一声:“杀……”便带头朝有若着了魔般猛扑而来地‘蒙’军冲去。
战前嘶吼,简单到你只需喊出一个字。
但这却可以说是一个千古不变的作战习惯,也可以说是战场上的另一种比拼,它不但可以壮已方阵营的胆气。
也可以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气势与士气,这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中尤为重要。
古战场上曾出现过不少以少胜多战例,凭的无非便是这两点。
若想不被对方压倒,便只有喊得比对方更大声,更狠。
‘蒙’军在此点上发挥得尤为突出,其本身野蛮嗜杀长着一副凶样不说,嗓音也较宋人粗犷,是以其与宋军‘交’战之时,常常便是这么一吼一冲,宋军便吓得四处溃散了。
但这回‘蒙’军却没有这么便宜。
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了眼前的这只宋军与其它宋军是不同的。
因为眼前宋军的喊杀声丝毫也不比他们弱。
两军有如‘潮’水般地飞撞在一起,惨叫声、盔甲相撞声、利刃入体声也随之而来。
虽然在两军相接之前。
我已一刀割断了向我狂冲而来的‘蒙’军地咽喉,但他还是凭着惯‘性’撞到了我地身上。
我可以听到他喉头传来痛苦的咕咕声,但他却没有倒下,因为前后都有人在挤压着他,他根本就没有倒下地空间。
身前身后传来的一股大力几乎便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就像全身被麻绳绑了几圈一样,丝毫也动弹不得。
战场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丈余宽的城墙里冲锋,会使得两军的军士有若进入瓶颈一样“堵塞”在一起,很少人能够做做大幅的动作,即使动了,也是在不由自主地动着。
挥动兵器也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因为挡在他们面前的,往往是一具尸体。
一字墙上的两军,就好似两队正在玩游戏的孩子,正尽力地推搡着比试哪一方的力气大。
倘若不是偶尔有些人惨叫着被挤下城墙,此情此景便当真是这样了。
如此缰持了半刻钟,‘蒙’军的优势便慢慢地体现了出来,我很清楚地感觉到水师军士的阵营在缓慢地往后退着。
虽然水师军士个个勇猛异常,但‘蒙’军却胜在人多,而且他们还是居高临下。
我皱了皱眉头,手中的腰刀机械地朝前方劈砍着,心下却不由暗暗叫苦:我等这些百战百胜的水师‘精’锐,倘若就这样被鞑子以此种野蛮的方法推下江去,那这番岂不是在族外军前丢尽了脸面。
“咻……”的一声箭啸,一支三棱箭贴着我的耳朵飞过,然后狠狠地钉在了前方不远处一位‘蒙’军的面‘门’上,接着又是一支……我身上的压力也随着这声声箭啸一分分地减弱。
我不由松了一口气,知道另四艘车船终于及时地赶上来了。
第五卷 神箭门 第三十六章 钓鱼城之战(4)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在水师军士高超的箭术下,‘蒙’军终于被我等压了下去,无论‘蒙’军占了多大的优势,死人的力气终归是比不上活人的。
接下来的战斗就变得简单起来,我们似乎只需往前冲,格住面前劈来的弯刀,便可等着几枝雕翎箭钉上对手的要害部位了。
这却也是龙卫水师作战的特‘色’,很少有人能够透过已方部队,‘精’准地命中敌人,而水师军士却能做到。
这使得我等自一字墙直杀至钓鱼城下时,‘蒙’军却连一次像样的增援都不及组织起来。
不过这却也怪不得他们,我望了一眼勿自在城墙下暴跳如雷的‘蒙’军一眼,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此段一字墙不过六百余步,就算‘蒙’军攻下了此墙,其实际能控制的,也只有靠江的那三百余步的一段。
这是由钓鱼城主墙上的投石车决定的,除非‘蒙’军能接得住石弹,否则没有人敢走近靠近主城墙的另三百步。
是以‘蒙’军在一字墙上的防守的军士,竟只有七百余人。
这也使得我们在攻其不备的情况之下,只在弹指之间便轻易地攻进了钓鱼城,任‘蒙’军素质再高,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口令……”正当我等兴冲冲地奔向钓鱼城之时,城头上传来的一声高喊却让我惊愣当场,我愕然抬头,却发现城头之上的族外军军士,早已个个张弓搭箭严阵已待了。
口令?闻言我心下不由暗暗叫苦,当初我离开西川之时。
这钓鱼城才刚开始动工,此时哪还会知道什么入城的口令。
“我是西川置制使郑言!”愣了一会儿,我不得不搬出了身份,对着城头高声喊道:“我等此来却是增援钓鱼城地!”
哗……的一声,我的话音刚落,城头上便有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立时便有数名军士朝四方飞奔而去。
想来也是急着通报此条千金难买的消息去了。
“你便是郑言?”发话之人将信将疑地朝我喊道,语气中已透‘露’出几分恭敬:“不知随郑置使而来的却是哪只军队。
我等为何不识?”
咦,竟然不认识我,我抹了抹脸上末干的血渍,略显尴尬地望了身旁地张猛一眼,而更要命的是,翠莲却也来到了我地身边,此时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只看得我不由大感没趣。
“这是新归附于我的军队,你等自是不知。
”我苦笑一声,回又转身对着城头叫道:“你等既是西川之军,为何却也不识我郑言?”
“大人见谅!”城头喊话之人探身出城墙,却是一位模样颇为干练的中年将领,他对着我遥遥拱了拱手道:“我等原为金国明意军,据闻大人身在临安已是两月有余,我等归附西川不过月半。
末有幸得见大人一面,自是不识大人了。
这家伙倒也有些谋略,闻言我不由对那城头之人多看了几眼,失笑道:“郑言在临安明明是三月有余,将军还是莫要探我口风了,你只待抓上一个识得郑言之人。
一问便知。
“大人莫怪。
”闻言那城头之人不由大感尴尬地说道:“钓鱼城关系重大,小人不得不小心行事,稍倾小人自会向大人请罪。
“嗯!”我没好气地点了点头,然后不无忧虑地朝身后望了望,‘蒙’军此时又在调集着投石车,显然是不甘心让我们如此轻松便进城了。
“投石车,三百步……”好似感觉到了我的忧虑,城头上那位将领举起手中小旗,对着身后大喊一声:“放……”
霎时只见数百颗石弹有若乌云一般,遮头盖日地至我等头顶掠过。
然后狠狠地砸上了‘欲’靠近城墙的‘蒙’军抛石车。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些抛石车便全都有如泥做的一般轰然裂成了数块。
只骇得‘蒙’军慌忙丢下数十具尸体仓皇后撤。
却再也不敢再将投石车调上来。
“竟有能‘射’三百步地投石车!”见此翠莲与张猛不由向我投来了询问的目光,与他们相同的,还有在一字墙上见到这番场景的水师军士。
他们大多擅长使用弓箭,对投石车这种远程武器自是不陌生,不过他们只知有三弓‘床’弩能‘射’三百余步,能‘射’三百步的投石车,却也是从未听过,如今亲眼见着了,哪还不对此惊叹莫名。
“却郑言改良过的投石车,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我故作谦虚地呵呵一笑。
看着身旁众人向我投来的更加惊奇的目光,心中不由有些沾沾自喜,唉!这下总算是捞回了点面子了。
“果然是护国公!快快打开城‘门’!”正当众人还‘欲’深究之时,城头上再次传来了一声令我惊愕地声音。
护国公?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我不由皱了皱眉头,我记得这是当初在汴京之时,完颜守绪给我封的头衔,而现在这些新归附西川的金军还是以此称我,如此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属下等参见置使大人!”
还好,当我们一行人登上钓鱼城之时,那些军士并没有再呼我为“护国公”,适才那句想必也是一时口快而说漏嘴吧!我很快就为此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各位将军请起!嗯,这个……”我随手扶起了跪在面前的几位将领,却见个个都是陌生的面孔,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徒单合克见过大人。
”此时一位稍面熟地将领抢上前来,对我抱拳说道:“大人还认得小人否?”
“徒单合克!哦,却是在汴京监……保护过郑言的徒单将军!”我随即想起了当初在汴京之时,我便是在这位金将面前跳下宝灵山,而后逃出汴京的,没想到如今却是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了。
“正是,正是。
”徒单合克见我将监视改口说成保护,不由感‘激’地望了我一眼。
“那么这位是……”我指着适才在城头与我对话的那位将领问道。
“属下明意军统领刘整,参见置使大人!”
“你……你便是刘整。
”闻言我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位自称刘整之人,心中暗道:难道此人便是‘蒙’军攻宋的急先锋刘整?倘若是他,今次可别让他跑喽!
第五卷 神箭门 第三十七章 钓鱼城之战(5)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说起这刘整,史上的他也是一位投降大宋的金将,只不过降的不是我而是吕文德。
他的能力显然大大超出了他的上司吕文德,他曾只带随从十二人便连夜渡过堑壕,登上城墙,俘虏了敌方守将。
而吕文德却对其功掩而不白,对其策摈而不用,甚至因忌其功还渐有加害之意。
最后才迫使刘整不得不带着旧金降兵三十万户,投降了‘蒙’古。
其人虽不如灭宋的张柔与张弘范父子那么有名,地位也不如汪世显那么显赫,但他却是在‘蒙’古灭宋中举足轻重的一位人物。
可以说,‘蒙’古若是没有他的相助,其灭宋时间至少要滞后十年,究其原因大致有两点。
其一,他劝说‘蒙’古攻宋。
史上的‘蒙’古,在‘蒙’哥大汗钓鱼城一战毙命之后,一度丧失了灭宋的信心,却是在眼前这个名为刘整之人的力劝下,忽必烈才坚定了南下灭宋的信心。
其二,他为‘蒙’古组建了一支与大宋有一战之力的水军。
“我‘精’兵突骑,所当者破,惟水战不如宋耳。
夺彼所长,造战舰,习水军,则事济矣。
”忽必烈在听完刘整的这句话后,立时便给刘整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支持其组建了一支水军。
这刘整投降‘蒙’古后,倒也尽心尽力甘为走狗,他凭着忽必烈自各国为其搜罗的能工巧匠,只年余的时间便建起了一支拥有五千战船的水军。
在这段时期内,‘蒙’古屠城之时只有那些有手艺地工匠才能幸免。
这也使得忽必烈攻宋之时。
有一项以往任何一位‘蒙’古大汗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水陆并进,势如破竹”。
这也为后来的崖山海战,‘蒙’古能够在海上灭宋创造了必要的条件。
“好,好……刘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想到这里,我冷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杀机暗生。
左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腰间的刀鞘。
“将军何出此言?”闻言刘整不由疑‘惑’地抬头道:“属下一无名小卒耳,何来名不虚传之说?大人所知的刘整。
莫不是与属下同名同姓?”
“不知刘将军却是何方人氏?”我盯着刘整看了一会儿,却也不敢十分肯定。
“属下字武仲,京兆樊川人,三年前徙至邓州穰城,此后一直于明意军中任职!”刘整好似也察觉到了什么,略感不安地回话道。
“哦……确是郑言认错人了。
”我想了想,便点头假做恍然大悟之状。
心下却暗骂一声,便是这厮错不了了。
不过此时却不是斩杀这厮的场合,我咬了咬牙,强将心中地杀机压了下去,同时小吸了一口气,试着将脸上因愤怒而紧崩的肌‘肉’放松了一些。
我虽为西川置制使,可以说是一方土皇帝,但在没有任何罪名地情况下斩杀降将。
则必会让钓鱼城之内的数万降兵寒心,这在大敌当前的此刻绝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听这家伙的口风,他好像还是明意军的统领,等等,明意军……
“刘将军所说的明意军。
可是耶律将军的明意军?”由此我不由想起了那曾被我救过一命,后又不愿背主而投河自尽地耶律善材。
“正是。
”见此刘整稍稍定了定神,这才点头说道:“耶律统领生前,不时向我等提起置使大人逃出汴京与义救将军之事,统领还时常举杯对空长叹,说不能以大人为友,实为生平一大憾事,不过却也以此生能与大人为敌而荣!我等明意军军士闻之,亦个个敬佩大人之气节与机智,是以当徐军师着人寻得我等之时。
我等便二话不说便前来相投了。
“嗯!”闻言我心下不由默然。
若说此子天‘性’向着‘蒙’古,却也不尽然。
其实大多数的金将心中都对‘蒙’古存在一种恨意。
那就是灭国之恨。
是以旧金亡国之后,有很大一部份的金将都有意投降大宋‘欲’借大宋之手泄此亡国之恨。
只不过大宋的将领或因忌妒,或因歧视,却留不住这些旧金的人才。
眼前的这位刘整便是其中一个,据说那有“秦巩之豪”之称的汪世显,原也是想投降大宋,只不过因其投与大宋的降书无人理会,这才无奈之下投了‘蒙’古。
如今我却该如何是好,我心中十分明白,对刘整这样地人才,要么不拘一格地对他委以重任,要么就找个罪名将他一刀杀了,像吕文德之流的做法,那无疑便是在自掘坟墓。
“刘将军!”想到这里,我一把扶起了刘整:“郑言初来钓鱼城,于敌我形势全然不知,不知刘将军如何看此钓鱼城一役?”
此话却是我在试试他有多少斤两,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如史上传说的那么历害,是否值得我为了他而如此大伤脑筋。
“回置使大人。
”刘整一副受庞若惊的样子对我拱手回答道:“钓鱼城城坚墙厚,粮丰水足,‘蒙’军虽有大汗亲征,却也是徒增死伤而已。
如今更有置使大人不畏生死破围而入,攻城则更有如镜‘花’水月了。
不过属下却以为这却并非好事。
“哦,这却又是为何。
”闻言我不由一阵疑‘惑’,绕是我心中颇不服气,但想了一阵却还是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大人请想,‘蒙’军若就此弃城而走,转攻他城,那岂不是西川的一大损失?”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我心中不由一惊,暗道这刘整果然不同凡想,如今看来却要小心应付了。
“那么以刘将军地意思。
”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我等如今却该如何留住这些‘蒙’军?”
“属下以为,示敌以弱乃是上策。
”刘整恭敬地对我说道。
“刘将军以为鞑子会上当吗?”我越听心下越惊:“窝阔台攻城已有一月之久,他不会不知道城中兵将的实力,何况钓鱼城又新增我等数千‘精’兵,又如何能示敌以弱?”
“兵将自是不行。
”刘整再次抛出了一句让我大为叹服的一句话:“但是粮草却是可以。
第五卷 神箭门 第三十八章 钓鱼城之战(6)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属下等参见置使大人。
便在此时,徐格等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我的面前,张珏、王坚、李庭芝,还有冉氏兄弟,看着这一副副熟悉而又兴奋的脸,我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温暖。
同时,心中还莫名其妙地生起了一种踏实之感,因为直到这一刻,我才真实地感到这天下第一坚城在我的控制之下。
“大人一切可好……”徐格还是难脱他那书生的穷酸气,一见面客套话便脱口而出。
“置使大人自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还不等我回答,王坚便哈哈一笑道:“徐大人难道没有见到适才置使大人自嘉陵江冲杀至此的那般神气劲吗?初见之下,我王坚还道是哪路神仙有这般神勇,竟能视窝阔台的亲军如无物,直至探子来报之时,才知道原来却是我们的置使大人。
唉!一路自一字墙砍杀过来,挡着披靡,真是羡煞我王坚了。
“无怪乎大人死活也不让我等跟着去临安,却原来大人早在临安安排下了这许多‘精’兵。
”李庭芝环顾了一直默不作声地立于我身旁的水师军士一眼,也跟着笑道:“不过大人此举却是不够朋友,有这等好事,如何却不带上我等?”
“何止是不够朋友!”张珏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顿足叹道:“此举分明便是假公济‘私’,独自一人跑到临安去快活,却只留下我等在此为其穷‘操’心。
“对对对……”王坚接口道:“我等便罢了,只是苦了燕儿姑娘。
她日日都登高南望,只盼,呃……你等踢我作甚?”
张珏对着尚不知就里王坚猛打了一个眼‘色’,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立于我身旁的翠莲,王坚一愣之下,过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但话已出口。
却也不知如何为我解围,只一脸傻笑另带几分歉意地望着我。
“小‘女’子翠莲见过两位将军。
见过徐军师。
”翠莲见此咯咯一笑,上前对众人豪爽地一抱拳道:“二位将军不必难堪,小‘女’子早就知道燕儿姐姐了!此番正要劳烦二位将军替小‘女’引见呢!”
翠莲话音刚落,徐格等一众人等立时便有如被使了定身法一般惊愣当场。
“这就好,这就好。
”只有王坚一人如释重负般地大松了一口气:“我还道此番又少不了置使大人地责罚,咦,你等为何这般模样?”
“姑娘。
姑娘便是翠莲?”良久,徐格才走上前来对着翠莲打揖。
“正是。
”见到这番情景,翠莲也颇觉疑‘惑’,不由一脸‘迷’糊地望了望我。
“哦!”王坚猛然醒悟:“原来你便是翠莲,大人便是为你而独自一人……不对,不对,临安四翠如何会有如此了得的箭术,适才我在高处便见你能使五连珠箭。
正暗自惊疑……”
“不过翠莲姑娘想要见燕儿,却也不能如愿。
”徐格打断了王坚的话笑道:“只因燕儿此时尚在成都等侯着置使大人,若她知道大人在此,只怕便是手持绣‘花’针,也要如大人一般杀将进来了。
“哈哈……”众人见一向严谨的徐格此时竟也这般打趣,一时都忍俊不住哄然而笑。
“郑言与各位将军引荐一番。
”直到这时我才有了说话的机会:“这位是龙卫水师的张猛张统领。
在我身后的,便是前来增援西川地水师军士。
“龙卫水师!”
听到了我的介绍,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个名字在城头上所引起地轰动绝不亚于他们知道我便是郑言时的情景。
特别是立于城头之上的旧金降将,他们乍闻我身后于‘蒙’军重重包围之中杀将进来的数千将士,原来便是龙卫水师,立时便往张猛等一众人投去了各种异样的眼光,有敬佩、有兴奋、有叹息、也有苦笑。
龙卫水师的名声本就是与金国水师打出来的,所以他们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会有如此多奇怪地表情。
实也不足为怪。
“龙卫水师统领张猛!见过各位将军。
”张猛没有理会那些旧金降将所投来的目光。
他只跨前一步,对着张珏等人作一个大方的环揖。
说道:“各位将军却是误会置使大人了,大人在得我等相助之前,却是全不知情。
“大人!”张珏等人发了一会儿愣,才猛然醒悟过来,他们互相对望一眼,不由分说地便将我拉至一边,低声问道:“大人,难道你当真说服了朝廷与你联合抗‘蒙’不成?”
“并无此事!”闻言我不由想起了赵昀所说,朝廷不能与西川联合的理由,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虽有此心,但赵昀却无此意!”
“那么这些水师军士……”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却是在怀疑着水师军士此行的目的。
不过这却也不能怪他们,谁不知道龙卫水师是朝廷的‘精’锐,在这西川与朝廷关系紧张之时,龙卫水师突然出现在西川,无论如何也会让人起上几分疑心的。
“各位将军不必起疑。
”我摇了摇头笑道:“龙卫水师已归附西川了,此后西川便再也无需当心无力水战了。
“竟有这等美事!”闻言众人无不动容。
“真是天助西川。
”李庭芝喜道:“有了这数千水师军士,我等不过年余便可练出数万水军,到时西川便可称得上是固若金汤了。
“李将军还未听明白郑言地意思。
”闻言我不由失笑道:“郑言所说的并非只是眼前这数千军士,而是整支龙卫水师,一千五百余艘战船,五万水师‘精’锐,还有各种良弓劲弩无数。
“我,我不曾听错吧!”王坚满面不信地望着我。
“大人此去临安,却有何等奇遇?”徐格显然有些惊吓过度,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奇遇倒也没有。
”我失笑道:“只不过,翠莲碰巧是龙卫水师统制李宝的‘女’儿而已。
第五卷 神箭门 第三十九章 钓鱼城之战(7)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当地球转到南宋时期的时侯,世界的格局曾发生了一次举世瞩目的变化,正当西罗马帝国组织的“十字军东征”在两百年中一次又一次血溅耶路撒冷之时,能征善战的‘蒙’古人突然兵分三路,横扫了欧亚大陆。
罗马教皇惊呼,说‘蒙’古军队是“上帝罚罪之鞭”!而更让他们大‘惑’不解的是,‘蒙’古铁骑正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时,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全军撤兵,给了他们一个数年之久的喘息机会。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眼下这座被他们称作是“上帝折鞭之城”的钓鱼城。
钓鱼山三面临江,一面为悬崖,是嘉陵江、渠江、涪江三江‘交’汇之处,我与一众将领站在‘插’旗山上,周围的耸立的群山与环山的江水尽收众人的眼帘之下。
婉延的嘉陵江由北而来,遇到钓鱼山的悬崖峭壁便掉头向西,然后再往南折,多情地将钓鱼山抱在怀中,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悄然离去。
江边帐篷点点,将原来金黄的沙滩掩为一片白‘色’。
帐篷前方不远,便是错落有致的投石车,无数有若蚂蚁般的‘蒙’军正在山脚下忙碌着。
一颗颗石弹时不时冲天而起,它们在我等面前耀武扬威一番,然后才呼啸着狂奔而下。
而山脚下的那一棵棵光突突的树桩,却好似在诉说着它们的悲愤与无奈。
“列位将军如何看待此战?”伴着身旁军旗的烈烈之声,我随口问道。
“‘蒙’军毫无胜算。
”冉璞好似急着向我炫耀他的作品一般。
抢着回答道:“此城城墙皆因地制宜沿险而建,非我冉某自夸,‘蒙’军若是要强攻,只怕再来十万也无济于事。
“不错。
”冉进也跟着笑道:“这一个月来,‘蒙’军发起攻势已大小数十仗,却大多连城墙都无法登上。
因城墙是沿山而建,是以那投石车也无法撼其根基。
‘蒙’军数千投石车狂轰滥炸月余,却是收效甚微。
如此下去,‘蒙’军必将不战自溃。
“两位先生所言极是。
”张珏点头表示同意:“那两段一字墙地失守,倘若不是徐大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蒙’军要拿去也要费上十分的力气。
而‘蒙’军若是只围不攻,我等却也不足惧,城中粮食充足不说,水源也毫无问题。
山上原有天池十三处,二位先生在城中又加凿了宋井九十二眼,且这些池井便是在大旱之时也不会干涸,是以请大人放心,‘蒙’军‘欲’破此城,却是难如登天。
“辛苦二位先生了。
”我对着冉氏兄弟二人遥遥一拜,心下着实感‘激’这二人建下此城:“二位建下此城,却不知保护了多少西川军民的周全。
郑言大恩不敢言谢!此战之后,当记二位先生首功。
“大人言重了。
”见我行此大礼,冉氏兄弟却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二人连忙回礼道:“虽有坚城,但若无置使大人之‘精’兵强将,却也全是枉然!以置使大人之功。
我兄弟二人又如何担当得起此拜!”
“当得,当得。
”徐格笑道:“两位大人建了此城,不但如置使大人所说,保护了十余万军民的周全,且更是在西川扎下了一根钉子,至此之后,‘蒙’军若是‘欲’攻西川乃至要攻大宋,都不是一件易事。
“只是,郑言不解的是……”我皱了皱眉头道:“‘蒙’军攻城已有月余,想必也知道此城坚险难攻。
为何还要舍已所长而强攻此城?”
“回大人。
”李庭芝一抱拳道:“以属下之见。
窝阔台强攻钓鱼城,实则意在重庆。
“意在重庆郑言自然知道。
”我点头道:“这合州本就是重庆的‘门’户。
郑言心中不明白地是,他们有必要耗上如此大的代价,来取钓鱼城与重庆么?毕竟西川其余各城均未告破,他们便是取了钓鱼与重庆两城,也只是孤城两座而已。
“这个……”闻言徐格等人不由眉头紧皱,所谓当局者‘迷’,他们之前一直处在‘蒙’军无法攻破钓鱼城地乐观情绪里,却从未考虑过‘蒙’军为何要如此做。
正如我所言,就算‘蒙’军攻下了钓鱼与重庆两城,其四面八方竟是宋城,窝阔台此举不是在陷已于绝地么?
“属下却不以为然。
”一个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哦,刘将军有何见解?”循着声音望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我令其一同上山的刘整,自从知道了他便是宋‘蒙’之战中有举足轻重意义的刘整之后,我几乎都不敢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了。
“据属下所知。
”刘整对着我恭敬地一揖:“‘蒙’人所忌之人有三:枣阳孟珙,楚州余玠还有最令‘蒙’人头疼的,便是西川郑置使您。
“哦,竟有这等事!”闻言我不由失笑出声,没想到现在我,已是与孟珙、余玠齐名了。
“千真万确。
”刘整回道:“不过如今余玠已被召回临安,孟珙由于旧伤复发而身体抱恙,于是大宋便只有置使大人了,而在‘蒙’军的情报之中,大人此时应该还在临安。
“孟将军竟然身体抱恙。
”闻言我不由大吃一惊,猛然想起史上地孟珙却正是病死的,不会就是现在吧。
“孟将军必是将此事封锁得极严。
”刘整点头说道:“属下也只是听到一些传言而已,原以为只是道听途说,如今看来,此事多半不假。
“嗯!”我点了点头,无奈地叹道:“‘蒙’军想必也是得到了孟将军卧病的消息,才发动此战的。
‘蒙’军新得大理,是以只需攻占重庆,便可利用长江彻底切断西川与大宋的联系。
如若郑言所料不差,‘蒙’军必有重兵伏在宋‘蒙’边境,只待重庆失守,他们便可大举南下了。
“虚攻西川,实灭大宋。
”此时徐格等人哪还会听不明白‘蒙’军的意图,个个都惊得面面相觑。
“不错。
”我点了点头,不由想起了那与我有一面之缘的耶律楚材,能布下如此大的作战计划,想必也只有他了。
第五卷 神箭门 第四十章 钓鱼城之战(8)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按大宋城制,城墙的建造一般隔六十步便要建上一个马面。
这马面便是城墙上突出有如马脸般的敌台,其不但可以加固城墙,守城军士也可以依此对攻城敌军予以三面合击。
但钓鱼城的城墙上却只能以一些墩台替代马面,这显然是由于此城是沿险而建的原因。
不过这些许缺陷却并没有影响到钓鱼城的防御能力,我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巡视了钓鱼城一周后,更是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此城周长千余丈,呈不规则形状,设有八‘门’,‘门’上建有城楼,供作战时将领观察指挥之用,城墙上建有雉堞,供军士反击敌军时‘射’箭掩蔽之用。
与其它城池夯土结构的城墙不同的是,钓鱼城的城墙大多由巨大的条石垒彻而成,许多地段都是建在悬崖峭壁之上,有些更是由于天险使然,建城者只是对其稍加改造便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云梯不可接,炮矢不可至”这是参与攻城的史天泽对其发出的无奈的哀叹。
这种天险使得‘蒙’军可以进攻的地方十分有限,他们只能选择坡度较为平缓的东面作为主攻方向,这也正是窝阔台选择了东面数里之外的石子山作为大本营的原因。
“刘大人。
”走在宽阔的城头之上,脚下不时传来几声石弹撞墙而传来的震动。
我转过身来,透过身旁数十名正紧张兮兮地簇拥着我地盾牌兵。
朝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刘整喊道。
“属下在。
”不过片刻工夫,刘整便神采奕奕地跑至我的面前。
希望我的决定是对的吧!望了眼前红光满面的刘整一眼,我心下不由暗念了一声。
相对于钓鱼城的安危来说,我心里想得更多地却是眼前的这位刘整。
倘若‘蒙’哥地钓鱼城之战转移到了窝阔台身上,那么根据我所知的历史,这钓鱼城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了,甚至窝阔台还很有可能会在此丧生。
所以我心下对此十分坦然。
巡视这些城墙,也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对这天下第一坚城的好奇心。
然而眼前这位刘整却是着实让我伤了好一会儿脑筋。
杀了他吧!当心城中的旧金降兵会因此作反。
倘若他们就此降了‘蒙’古,说不定这钓鱼城就这样白送到了窝阔台手上。
重用他吧!又当心史上刘整带着三十万户投‘蒙’的事件会再次重演。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要做到平时轻轻松松说的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多么地不容易。
不过好在还有一条路走,那便是封刘整为知合州,让他统领钓鱼城中的整支族外军。
想到这里。
我不由颇为自得地笑了笑。
史上知合州的是王坚,守钓鱼城的也是王坚,因此他才有机会打死了‘蒙’哥汗,那么今天,呵呵……
“置使大人!”刘整躬着身子半晌也不见我有何动静,不由疑‘惑’地抬起头来。
“哦!刘大人,这个……可以动手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半天才将跑得老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刘整对着我拱了拱手。
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之‘色’。
不过盏茶时间,随着一片“呃呃”之声,数百名口中勒着粗绳,反绑了双手的‘蒙’军便被推上了城头。
窝阔台的亲军说来也着实了得,在其攻城的月余里,城中地守军也只抓住了这区区三百余名战俘而已。
其中大多数还是因伤晕阙在地才被俘的,余者皆宁死不降。
“‘蒙’兀儿!”当第一批百余名‘蒙’军被齐刷刷地按在垛口上时,刘整也不管对方会否听明白他的话,便大声朝着‘蒙’军阵营喊道:“你等北人犯我河山,辱我子民,且看如今却是何下场!”
说罢便手起刀落,一颗人头和着鲜血自城头飞溅而下。
其余各军士也纷纷效仿,他们毫不容情地将手中的腰刀挥向了敌人,霎时城头便有若泼水一般,洒下了盆盆冒着热气的鲜血。
只看得城下的‘蒙’军个个怒目圆瞪。
而刘整等人却大笑着。
将那些手脚还在‘抽’搐着地无头尸身自城头推下,接手又顺手拉上一批。
阵前杀俘虏以壮士气之事。
在冷兵器时代实在是太平常了,这里没有什么,也没有,这里只有敌军和友军。
俘虏几乎便是驱口的另一个名字。
当然,要将‘蒙’古本部军队当作驱口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们一向认为他们是上等人,想让他们做在他们跟中为第四等人的驱口,他们更宁愿选择被打死。
当最后一批‘蒙’军俘虏被押上垛口之时,刘整等人好似觉得手起刀落不够过瘾,便抛开手中的腰刀对其拳打脚踢,直至折腾累了之后,才将其推下了城墙。
我转过身去不忍看眼前的这一幕,虽然我知道这些‘蒙’军个个双手都沾满了鲜血,可以说是万死也不足以偿其罪,但真要狠下心来,如此虐待毫无抵抗低抗能力的他们,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是要告诉窝阔台城中缺粮,在这时代,当一方缺粮之时,他们通常就会为了减少口粮而残杀俘虏,虽然这些口粮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城脚下的尸身,会让最后一批中地一部份人幸存下来,他们会回去告诉窝阔台,他们在城中已数天没有进食了,城中地十余万军民已开始以稀粥充饥,甚至还频频发生抢粮事件。
这种情形在钓鱼城被围的一个多月后,当然是合情合理地。
倘若不是这里堆集了从利州运来的粮食,只怕这早已成为事实了。
而另外还有刘整所不知道的一点是,我还想让‘蒙’军军士记住一张脸,一张在城头之上虐杀他们战友的脸,那些幸存的俘虏会告诉他们,这张脸便是族外军统制兼知合州——刘整。
第五卷 神箭门 第四十一章 钓鱼城之战(9)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没有太监,这几天白天晚上都在为儿子物‘色’对像——保姆,呵呵,要找一个好的保姆实在不容易的说。
如果这个合适,以后的时间便会多些。
时间多,嘿,更新就多!
——————————
“嘟嗒啦……”
正如我所想像的一样,‘蒙’军很快就组织了一次进攻,对于鞑子来说,他们可以容忍我们杀死他们的战友,也可以对我们的叫骂置之不理,但却无法容忍我们对他们的侮辱。
适才刘整等人将那些‘蒙’军战俘推至城墙斩首,甚至最后一批还是拳打脚踢后再推下城墙,着实将他们侮辱了一把。
不过这却也不能构成他们进攻的理由,‘蒙’军征战天下,凭的并非只是运气。
据说在‘蒙’军中若是一个万夫长犯下死罪,‘蒙’古大汗只需派上一个传令兵,便可以直入其军中,凭着一份手谕而取其项上人头,甚至还可以轻松地接管他那万余人的部队。
这在大宋是难以想像的,便是以岳飞这样的忠臣,赵构‘欲’召其回京还要下十二道金牌之多,且倘若赵构当初想以一个传令兵取岳家父子的人头,那不当场被岳家军剁成‘肉’泥才怪!
在这样的铁一般的纪律之下,‘蒙’军自然很少会出现为了出气而‘私’自行动的非理‘性’状况,此次当然也不例外。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抢回城角之下的几位幸存者,虽然那些幸存者即便是抢了回去。
多半也是伤重不治或是毫无作战能力,但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了解城中情况的机会地,尤其是在这钓鱼城久攻不下的时侯。
“置使大人。
”刘整紧张兮兮地跑上前来,一抱他那还沾满鲜血的双拳道:“请置使大人回‘插’旗山观战,此处自有属下应付周全,请大人放心,属下定会照置使大人的吩咐行事。
“不必了。
”我摇了摇头:“郑言并非没有见过世面之人。
何况这等小战,在‘插’旗山上又如何能见得周详!”
“是……”刘整迟疑了一会儿。
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在离开前,在我身旁增加了数十刀盾兵才算作罢。
望着刘整的背影,我不由苦笑了一声。
此举虽说是小事,却让我心中颇为感动,另一方面,心下却不由暗自生奇。
以刘整这样心思慎密、尚于领会上级心意之人,为何却与吕文德的关系闹至要千方百计打压他的地步?
当我重将视线转回战场上之时,眼前地一幕却让我目瞪口呆。
此战说是小战,在这动不动就是数万人大战的冷兵器时代,眼前这两千余人地攻城军确实不值一提。
城脚之下狭窄的山道决定了‘蒙’军的规模,而山道的崎岖也决定了‘蒙’军进军的速度。
望着不远处举着盾牌,推着数十架简易云梯,笨拙地往山上移动的‘蒙’军。
我张大了个嘴巴半天也合不拢。
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这些就是曾经炫嚣一时的‘蒙’古鞑子?这些就是在平原之上驰骋地‘蒙’古骑兵?曾经的作战经历告诉我,在平原之上,‘蒙’古骑兵即便是只有两千人,也是绝不能小视的。
若是要歼灭骑在马上的两千余‘蒙’军,宋军至少也要出动上万人,有时甚至更多。
而且这还是在打伏击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而眼前这两千余走在山路的攻城‘蒙’军,却好像只是我们的箭靶一般,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被滚木、擂石砸得血‘肉’模糊的样子。
山脚下地投石车再次吼叫起来,但由于是自下往上抛‘射’,所以那些石弹即便是打到了城墙之上,却也没有造成多少损害,有些甚至还反弹回去沿着山道滚下,恰给正在上山的‘蒙’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而城中‘射’出的石弹却完全不同了,城脚下有很大一部分地段是碎石地,城中‘射’出的石弹并非如击中泥地一般深陷其中。
而是有若冰雹般地在地上欢跳着。
‘蒙’军抛石车很快便在它们的舞步中。
一辆接着一辆地支离破碎。
攻城的‘蒙’军也趁着此时加快速度越过了投石机的‘射’程,攻到了城墙脚下。
箭啸声随之响起。
羽箭有若雨点地朝‘蒙’军飞去,一时羽箭‘射’中盾牌的“空空”之声响个不停。
但那些‘蒙’军显然早有防备,他们将数张盾牌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张斜面向上的巨盾,‘蒙’军便躲藏在那些巨盾之下缓缓向城脚移动着。
“呀……”当数十架云梯架上城墙之后,‘蒙’军便大吼一声,巨盾很快便化整为零,两千余名‘蒙’军各自举着盾牌,挥着弯刀,踏着云梯朝城头上攻来,‘蒙’古人那天生粗壮的骨架,再配着那凶神恶煞的脸与柳叶弯刀上的寒光,使其攻势看起来倒也有些威势,不过我对此却只能抱之以苦笑。
‘蒙’古人即便是学会了制作大宋的攻城器械——云梯,却始终还是不会攻城。
这一点,我可以轻易地从他们的人数与云梯地个数完全不成比例可以看得出来。
两千余人,却只准备了五十余架云梯,云梯也过窄,只能容一人登墙,也就是说即便是‘蒙’古人配合地极好,在同一时间内也只有五十人能够登城,那么就算你们这些鞑子再凶悍,又如何能以五十人对付城头上的三千余名族外军?而且城头地族外军还可以不断地得城内的增援!
更何况,那些云梯未免也太长了吧!我情不自禁地拔开了护在我身前的几位盾牌兵,将头探出垛口目测了一下城墙的高度,这才知道这东面的的城墙却是钓鱼城的城墙中最高的。
原来如此,见此我呵呵一笑,这冉氏兄弟果然不是盖的,他们知道东面的坡度最缓,必是敌人的主攻方向,是以这个方向的城墙却建得最高,敢最厚。
城墙高,就意味着攻城的云梯也要高,云梯一高,那么就……
“咔嚓”一声巨响,木条断裂之响传来,随之而起的还有数十位‘蒙’军的惨叫。
却原来是城头上投下的滚木,只一下便轻易地将那过长的云梯自中间给打断了,而那原在云梯上的‘蒙’军,此时便有若小山般地堆架在城墙脚下,他们手中的弯刀,不是飞得老远,便是‘插’在战友或是自己的身上。
最苦的却是那在最下面的,让数十个五大三粗又全副武装的大汗压在上面,一时让他们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五卷 神箭门 第四十二章 钓鱼城之战(10)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绕是‘蒙’军素称悍勇不败之师,但在云梯损失过半之后,也只得无奈地丢下近千具尸身匆匆朝山下退去。
毕竟没有云梯,他们留在山上也只能等着受死。
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便连仅存的云梯也没兴趣将其抢回山下。
不过却也难怪,一路之上他们再次享受了一番蹦跳着的石弹的欢送,在此种情形之下,他们若是要抢回云梯,只怕连同他们都无法回到山下了。
“冉氏兄弟说的没错。
”望着城脚下死状各异的‘蒙’军,我不由苦笑了一声:“倘若就此下去,‘蒙’军便是再来十万,只怕也无法破得了此城。
到了此时我才知道,我率着那数千水师‘精’锐冲进这牢不可破的钓鱼城,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大人可无恙?”刘整才下令数十军士出城打扫战场,一转身便匆匆跑到了我的跟前。
“无恙!”我点了点头,心中对刘整所表现出来的过分紧张颇有些受不了。
很显然,刘整在对奉承这点上与吴‘欲’刚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吴‘欲’刚表现得十分‘露’骨,而眼前这刘整却是高明至不着痕迹。
更重要的,却是这刘整本身也是才识过人。
也正是这样的人才是可怕的,因为他们追求的只是功名利禄,倘若有朝一日,西川或是大宋的形势不妙,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投靠‘蒙’古。
如今的大宋,这样的人还着实是不少。
“大人。
”刘整抱拳道:“属下照大人的吩咐,有意延迟了擂石与滚木投掷地时间。
让‘蒙’军得空将伤者抢回营中。
“嗯。
”我点了点头,适才‘蒙’军将伤者抢回山下的一幕我也看在了眼中,那些伤者便是刘整故意推下城墙的俘虏,他们回去自然便会将城中的所见所闻告知他们的伴当。
“刘大人以为,鞑子会上当继续困守钓鱼城吗?”我不信地轻摇了一下头:“郑言观适才一战,以为‘蒙’军骑战而取步战实为大不智。
若我是窝阔台,便绝不会让自己的军队处在如此的劣势之下。
“只可惜地是。
窝阔台却不是大人。
”刘整呵呵一笑道:“属下以为,以‘蒙’军百战百胜之骄奢心理。
再加上得知我等城中缺粮,必不会放弃此城的。
“郑言适才想过了。
”我摇了摇头,再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地烈日,不无担忧地说道:“时过不久便至夏中,至时这三面临江的钓鱼城必定湿热难耐,而‘蒙’军素来生活在北方草原,其军士最忌湿热。
其军中此时只怕已有大批的军士水土不服了。
在此天时、地利、人和皆无的情形之下,要想以缺粮之饵将其留在此处,只怕却是难上加难。
“大人所言甚是。
”闻言刘整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异‘色’,绕是他心中自负才识过人,却也不由为我这几句对未来战场的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正如大人所言,‘蒙’军在此逗留的时间越长,其劣势便越大,是以我等更是要将其留在此处了。
“哦。
不知刘大人有何高见?”闻言我不由含笑地望着刘整。
“大人莫要再取笑属下了。
”见此刘整不由失笑道:“以大人的才智,如何又能不知该使何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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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敌以弱!”
回到‘插’旗山上,我很快便聚集了众将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不错,正是示敌以弱。
“却不知置使大人‘欲’如何示敌以弱。
”张珏出声问道。
“以大人地意思。
”刘整不可思议地望了我一眼,尔后代我回答道:“大人是想让一段城墙与‘蒙’军。
“让一段城墙与‘蒙’军!”闻言厅中的众人全都不由惊呼出声。
“此举万万不可。
”冉璞惊道:“‘蒙’军不擅攻城,也不长步战。
若是平常的‘蒙’军也就罢了,但此军却是其大汗的亲兵,若是让一段城墙与他们,只怕钓鱼城便要因此而不保了!”
“‘蒙’军攻城已有月余,其士气低落程度想必众位将军已是有目共睹。
”我笑了笑:“而且,其士气必然还要随着天气的炎热而继续恶化,到时他们即便是得知我等缺粮,只怕也无法在此困守此城了。
郑言此举,便是想提升一些‘蒙’军的士气,让他们看到一些破城的希望。
“大人此意我等甚是赞同。
”冉进皱眉说道:“不过正如家兄所言。
城外的‘蒙’军却是‘精’锐中地‘精’锐。
我等能御其于城外,多是由于天险使然。
让一段城墙与‘蒙’军。
便会让此优势丧失殆尽,大人如何能保此城不破?”
“二位先生莫要受置使大人‘蒙’骗!”王坚哈哈一笑道:“二位先生与大人‘交’往时日尚短,不知大人有一‘毛’病,那便是喜欢将话说到一半。
二位先生莫急,你且对他不加理会,看这厮还不急着将肚中的妙计一古脑儿的倒将出来。
“哈……”众人闻言不由发出了一阵轻笑,我却被王坚的这一段抢白‘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再看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冉氏兄弟与刘整,均个个面带奇‘色’地望望我,又望望王坚,再望望我,心中只是奇怪为何我还不雷霆大怒地下令将王坚拿下杖责。
“王统领有所不知。
”我摇头苦笑道:“郑言心中的计策,其实便是将王统领退尽衣裳,而后‘裸’身对着‘蒙’军大跳其舞,如此‘蒙’军自然便不敢进城了。
厅中又是一阵轰笑,只看得冉氏兄弟与刘整半天也反应不过来。
“置使大人。”过了良久,冉璞才假意咳嗽一声,好奇地对着我抱拳道:“却不知大人心中之策……”
“要保钓鱼城不破,便又要劳烦二位先生了。
”我呵呵一笑,对着冉氏兄弟又是一揖。
“要我兄弟二人?”闻言冉氏兄弟不由面面相觑。
“正是。
”我点了点头:“不知二位先生可否在东面与南面地城墙之内,再迅速建上一段城墙?如此‘蒙’军即便是攻下了东墙,攻破了小东‘门’与新东‘门’,他们要面对的却是另一面城墙。
“哦……”厅中不由响起了一片叹服之声。
第五卷 神箭门 第四十三章 钓鱼城之战(11)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术速忽里是窝阔台的一位万夫长,他曾与成吉思汗一同饮过黑河水,也曾随窝阔台东征西讨。
与其它‘蒙’古勇士一样,他早就习惯了这种驰骋沙场生活,对于他来说,战场就是最好的归宿。
即使身上已布满刀伤,左手已失去了三个手指,但他还是不知恐惧为何物。
战争、狩猎、掠夺、屠杀,对于‘蒙’古人来说,那几乎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他们的生活每时每刻都充斥着血腥和杀戮,时时刻刻都存在着‘激’烈的竞争。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残酷的环境,才铸就了一个个悍不畏死的‘蒙’古勇士。
但此时站在这里,望着远处那个长宽不过几箭远的城池,他首次尝到了害怕是什么滋味,首次知道了无奈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城池就好像是一只吃人猛兽,每天都要吃下他成百上千的伴当。
而更让术速忽里气岔的是,他们一向擅长的骑在马上厮杀的本领,在这里却全都用不上了。
术速忽里只觉得这里四处都充满了诡异,这让他浑身不自在,茶饭不思,心中好似有着十足的火气却得不到任何的渲泄,而且在军中与他有相同感觉的还不在少数。
曾经的草原勇士,到了这里好像都失却了当年的勇气,难道这里是一处不祥之地?
“万夫长!”一名宿卫地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可汗有令。
三声箭响之后,可汗就要看到万夫长在可汗的金帐里。
“告诉可汗,术速忽里在两声箭响之后就会在他的金帐里喝马‘奶’。
”说完术速忽里一个转身,便朝马廊奔去。
石子山‘蒙’古营地里,战马不嘶,牛羊不叫,一切静得出奇。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宿卫列着整齐的队形在帐篷间走来走去。
术速忽里形‘色’匆匆地在宿卫的接引之下,走进了正中的一座金‘色’大帐篷。
他并不是第一个到金帐内喝马‘奶’地人。
这要归功于石子山那沙土与石子‘混’杂在一起的沙石地,不过好在他还是在三声箭响之前赶到了这里,否则就要辜负了可汗对自己地期望了。
“苍鹰本该高高地飞在天上,却被一根树枝压住了翅膀;战马本该奔跑在草原里,却被一堆杂草绊住了马蹄。
”还不等术速忽里坐稳,一个浑厚而暴怒的声音已经响起:“我想知道我们草原的勇士,什么时侯才能砍断这根树枝让苍鹰高飞。
什么时侯才能把这杂草连根拔除让战马奔跑!”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充满了酒味,这在术速忽里走进金帐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
因为只要是能在草原上的策马的人,就知道可汗好酒如命,他即便是拿着弯刀上了战马,水袋里装的也是烈酒而不是水。
术速忽里望了望立于身旁地另三个万夫长——合刺、巴儿忽,还有那个一向让他生厌的汪世显,他在一个月前还夸口说。
只需十天便可破得此城,此时当然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术速忽里!”窝阔台大叫一声:“自你做了我的伴当,就从未离开过我的‘门’户。
争战时为我盾牌,对敌时为我遮护,现在面对只是一座小山,难道就没有勇气用你的马蹄将它踏平吗?”
“万众的圣主窝阔台可汗。
”在躬下身之前。
术速忽里不经意地瞄到了可汗嘴上,那有若弯刀一般的两道胡子上,还挂着几颗酒珠:“只要是战马可以奔跑的地方,只要是马蹄踏得到地地方,术速忽里都可以为可汗杀了他们的男人,掳来他们的妻‘女’!”
“这是格列不列,可温,古温说的话。
”窝阔台冷哼一声道:“我想要的是,让太阳会照得到的地方都成为‘蒙’古地草原。
有人愿意为我马前之狗吗?”
“可汗。
”术速忽里急道:“蝗虫不经过荒凉的‘花’园,猛虎不走入无草的沙漠,我们的战马同样也踏不上钓鱼山。
我贤明的可汗,我们可以与对待其它宋城一样,留下一个千人队让那些胆小的南人不敢出城,可汗就可以安心地乘船到东边与塔察尔万夫长会合,一起到南边夺来美‘女’,供勇士们享用;抢来珠宝,分给守侯在草原里的‘女’人。
“可汗。
”汪世显终于按耐不住,他用生硬的‘蒙’古语对窝阔台说道:“属下已探知城内地消息,得知钓鱼城中已缺粮。
而且,属下还得知数日之前,自一字墙杀入钓鱼城内地,却正是可汗提到了郑言!”
“什么,是郑言!”听到这里窝阔台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些奇怪地表情,当初在听到拖雷死于这个郑言之手时,窝阔台甚至还有些感‘激’他,因为拖雷在世时,他手中的握着的数十万‘蒙’古‘精’骑始终让他有若针芒在背。
但随后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是他灭宋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因为他最看重的两个儿子,阔出和阔端,竟然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却是先后败于他手。
“可汗。
”术速忽里怒目瞪了汪世显一眼,对着窝阔台直言道:“黑乌鸦捕捉了黑鸭子,属民和奴隶侵犯了他们的可汗。
紫鹞子捕捉了水蒲鸭,奴仆和家人侵犯了他们的主人。
我贤明的可汗……”
“不必再说了。
”窝阔台瞪了术速忽里一眼,汪世显听了这话是一头雾水,但窝阔台心中自然清楚术速忽里的意思,那就是:侵犯自己可汗和主人的人,难道还可以做伴当吗?应该把他们和他们的子孙永远根绝!而汪世显正是捉了他的可汗来投的,若不是为了他手上的十余万降兵,他早就……
第五卷 神箭门 第四十四章 钓鱼城之战(12)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瓮城又称月城或是曲池,是古代城池中依附于城‘门’,与城墙连为一体的附属建筑。
古时冷兵器作战,常会出现守城一方要打开城‘门’出城厮杀的情况,这常见于攻城军蚁附之时。
攻城军蚁附之势让守城军不堪重负,眼看便要城破,可在此时若是自城中杀出一支奇兵,往往便能扭转了战局。
不过在这时侯便会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有时城‘门’一开,守城军士尚不及冲出城外,敌军便已乘隙反冲入城中了。
且倘若出城厮杀的部队处于弱势要退回城内的话,敌人便完全可以随着这些部队身后杀入城中。
瓮城这种全新的防御工事,便随着这个问题在宋朝时孕育而生。
瓮城不是一座城,简而言之,瓮城就是在城‘门’之外再围上一段或圆或方的城墙,使城‘门’变得好似一座小城,敌军若是杀入这座小城,城头上的军士便可有若瓮中捉鳖一般,自四面对其展开攻击。
其作用便有如潜水艇中的减压舱,守军若要出击,便先由主城‘门’进入瓮城,而后再关闭主城‘门’,开启瓮城城‘门’后才让军士杀出。
如此不但可以防止敌人随着城‘门’的开启而杀入城中,还可以为主城‘门’多加了一道防线。
如今冉氏兄弟依我的意思,在东面与南面增建了一段城墙,其作用却也与瓮城颇为相似,所不同的,便是其是在城内建墙,且城内的城墙要高于城外而已。
倘若在别地地方,要做到这些倒也颇为不易。
不过钓鱼城中有难民十余万,其中还不乏有建城的能工巧匠。
建城的石材也可直接自山中采取,且冉氏兄弟又将那十余万难民分为三批,实行三班制日夜不停地赶工,于是只用了七日便建成了这两段数丈高宽、数十丈长的城墙。
“倘若我等将城‘门’与一段外城让与‘蒙’军,窝阔台会否上当而继续强攻钓鱼城?”冉氏兄弟颇为得意地望着他们的杰作,此时他们担心的已不再是‘蒙’军是否能破城了。
“会的。
”李庭芝点头说道:“因为他们确有破城地可能。
“有破城的可能?”闻言众人都不由疑‘惑’地朝李庭芝望去。
而冉氏兄弟却颇为不信地摇头轻笑。
众目所睹,相对于外城城墙来说。
这内城同样也是依山而建,且内城地势要高于外城,‘蒙’军若是攻占了外城,便要完全处于内城军士地箭矢弩车的打击之下。
虽然它们之间有城墙相连,这让攻城看似或许会容易些,但冉氏兄弟却有意将连接之处建得又窄又低,这使得攻打这内城的难度并不会比攻打外城容易多少。
“大人有所不知。
”望着同样疑‘惑’的我。
李庭芝抱拳说道:“属下观察‘蒙’军多年,自然知道‘蒙’军不会如此简单。
各位将军虽知窝阔台亲军为‘蒙’军中的‘精’锐,却不知在这亲军之中,还有一支‘精’锐。
“亲军之一中竟还有一支‘精’锐?”闻言众人都不由为之一惊,这一月以来,围城的这支五万余人的队伍地素质,众人可是都看在眼里。
他们即便是在如今士气极低的情况之下,攻城之力还是不能让守军稍有放松。
然则这支队伍之中的‘精’锐。
那又会是什么样子,总该不会是铁人吧!
“正是一支铁军。
”李庭芝点头说道:“以往在外城不失的情况之下,属下料窝阔台也不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将这支‘精’锐派上前来攻城,是以属下也不曾将其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倘若施此示敌以弱之计。
则‘蒙’军必会用其据外城而攻内城,置使大人可要小心了,那是一支为数万人的铁军,名为怯薛军。
“怯薛军!”在场的众人,包括我在内,却都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
“据闻此军为成吉思汗所建,专为可汗的宿卫。
”李庭芝接着说道:“其成员是自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地儿子之中,挑选有技艺,身强体壮,身材端好。
办事机灵之人任之。
且规定万夫长之子可带弟弟一名。
从者十人;千夫长之子可带弟弟一人,从者五人;百夫长之子可带弟弟一名。
从者三人。
由此便组建了这支万人之军——怯薛军。
“原来是一支质子军。
”听到这里我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其实便是可汗借以控制各级军官的一种手段。
“纸┧所言不差。
”李庭芝点头说道:“不过由于进入怯薛军有诸多优越的地位,比如执行任务的怯薛者,其地位却高于在外的千夫长;怯薛者的从者,地位也在百夫长之上。
在外千夫长若是与怯薛者斗殴,则千夫长应受处罚。
而且进入怯薛军还可经常出入于大汗身边,有能力之人自有不少脱颖而出地机会,是以‘蒙’人莫不将其当作一种荣幸,莫不将其当作一种可汗的恩典,甚至兄弟之间为争入怯薛,还常有大打出手之事。
“据闻鞑子所用的军职之制尚是承袭制,不知是也不是?”徐格仿制已看出了点什么,眼里充满期盼地望向李庭芝。
“不错。
”李庭芝点了点头道:“‘蒙’军之中的将领若是战死,其职便由其子接替;若是病死或是老死,其职便降二级由其子接替。
“如此说来。
”闻言我大喜道:“将要与我等对阵的怯薛军,便是‘蒙’军的‘精’华及其未来的领导人。
“倘若我等能将其尽歼于此,那么我等只需再坚守数年,‘蒙’军必定会后力不继了。
”一时众人都为得到这个结论而震奋不已。
“不过倘若城破。
”徐格皱着眉头环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不无担忧地说道:“那么重庆失却合州这‘门’户不说,西川很快便会因群龙无守而难保了,西川若是不保,那么大宋也……”
“怕他做甚。
”王坚咧着嘴一握拳道:“我就不信那怯薛军便是铁打了,我等自当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第五卷 神箭门 第四十五章 钓鱼城之战(13)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轰轰……”这日天还没亮,我便被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响声给惊得一跃而起,地面传来一阵阵有若地震般持久不绝的晃动。
不会是‘蒙’军在攻城吧!这听起来好似投石车的声音。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天‘色’,此时距天明尚有半个时辰,‘蒙’军没道理会在此时攻城啊!黑夜中攻城最大的弊病,便是守城军士可以投下火把或是‘射’下火箭将攻城军暴‘露’在火光之中,而攻城军却很难做到这些。
我带着疑‘惑’走出了帅营,朦朦胧胧地寻着轰响声望去,却正是‘蒙’军的主攻方向——东面。
透过夜‘色’和几点杂‘乱’奔走的火把,依稀可以看见东墙此时正承受着大量石弹的轰炸。
而且,令我难以置信的是,我好像还看到了不少石弹能飞‘射’至城内。
这怎么可能!我颇为不信地‘揉’了‘揉’眼睛,直到看见了一座木房在石弹的撞击之下轰然倒塌之后,才终于确信了这个事实。
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见此我心下不由大惊。
‘蒙’军投石车虽多,却输在处在低位,且城中的投石车还是经过我改良的使用配重的投石车。
在此两点的限制之下,‘蒙’军的石弹能够抛‘射’到城头之上的都是廖廖无己,更无论抛‘射’至城内了。
而如今却突然有这么多的石弹抛‘射’至城内,任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置使大人……”正当我急急忙忙地回屋穿了一身的盔甲出来时,刘整便跑到了我地面前:“置使大人。
军情紧急,‘蒙’军数十辆投石车已攻至城脚,其两轮石弹便将我军投石车毁了十之七八。
“什么!”闻言我再吃一惊,攻城之战中,谁在投石机上占了优势,谁便有若占了制空权。
即便是再坚固的城池,若是其制空权被夺。
那无疑‘惑’也只有被压在城墙里等着敌人登城的份。
钓鱼城之所以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坚城,在很大的程度上便是因为其占着绝对的制空权——攻城军的石弹打不到城内。
而城内的石弹却可以任意肆虐。
可是如今,这最大地优势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让‘蒙’军给夺了去。
“‘蒙’军是如何在你等丝毫未觉的情况之下,将投石车运将上来地。
”我皱眉问道。
虽然此时我心中很想骂上刘整几句,但我心知此时不是追究责任和让他丧气的时侯,便强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来。
众所周知,鱼城下山路崎岖,投石车即笨重。
移动起来又多声响,要将数十辆投石车移上山来费时费力不说,其声响也足以将熟睡之人吵醒。
枉这刘整还是个史上举重轻重的人物,我心中暗道,他亲自守着东墙,却连‘蒙’军推着投石车上来了也不知道。
“此实为属下之失。
”刘整见我并没有出言责怪他,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愕然之‘色’:“不过这也是‘蒙’军的计策高明,使得属下一时不查才中了‘奸’计。
个中原由。
大人只需上得观战台一看便知。
“原来如此!”上了观战台之后,我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由。
透过城头上守军‘射’出的一排排火箭,一群群‘蒙’军士兵正接二连三地将投石车、云梯等部件有条不紊地运上山来,山上则有数百工匠将其在合适地地方装好。
而在阵营之前,却是一张张手执两人高的藤盾遮挡着羽箭。
只见数千人在崎岖不平的城脚下布阵、列队、投递木材、搬运石弹,却有若事先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丝毫也不见‘混’‘乱’。
甚至是有人中箭也是咬牙痛忍,却没有发出半分的哀叫。
“数日之前,‘蒙’军还是照常发动小规模的攻城战。
”刘整在一旁苦笑道:“与往常不同的是,那时‘蒙’军便开始在城脚有意整开一些平地,初时我还以为只是为了方便他们攻城,如今看来,其目的却是为了安置这些投石车。
“而且其只用了两轮石弹便将我等的投石车毁了十之七八。
”我情不自禁地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则必是在平时作战时,根据我军所抛‘射’出石弹地轨迹,大略地算出了城内投石车所处的位置。
此时便可一击而中了。
“置使大人所言极是。
确是属下失职。
”刘整点头应道:“只待此战之后,刘整自当至大人帐前请罪!”
“刘大人无需自责。
此事却也怪不得刘大人。
”我不由宽慰道。
这刘整却也是个顾全大局之人,知道不该在此时添‘乱’,没有说出请大人降罪之类的话。
若要说起责任,守城之军的投石车本该隔上几天便要换个位置,如此才能不被敌人侦知,只不过:“岂只刘大人想不到此点,便是郑言也没想到‘蒙’军会如此做,更何况,城中可以安置投石车的地方本就不多,便是要更换位置也是无从换起了。
“我等错在轻敌!”随后我又接着说道:“我等只以为山路崎岖,‘蒙’军不可能在我等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投石车推将上来,却不想‘蒙’军恰是做到了此点。
郑言所奇怪地是,‘蒙’军攻城月余也不曾想到此法,如今却为何变得聪明了?”
“大人,据闻‘蒙’将史天泽便是几日前才来会合,莫非此计便是此子所出?”
“史天泽!”闻言我不由一愣,又是一个‘蒙’古汉系名将,如若此计当真是出之他之手,那么此番定不能轻饶了他。
“不知自别处调投石车至此,所需多长时间。
”我皱眉问了声。
“所需约一个时辰。
”刘整回道:“城内的道路同样也不适合投石车的大批调动,是以即便是城中人手众多,所需时间也快不上多少。
“嗯。
”我点了点头,倘若史天泽能定下这个计划,那么此点也必然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也就是说,他必是想在一个时辰内攻破此城。
而能够做到此点的,自然便是前几日李庭芝所提到的那支铁军——‘蒙’军的怯薛军。
第五卷 神箭门 第四十六章 钓鱼城之战(14)
第五卷
神箭‘门’
钓鱼城之战
“立时派人前去增援外城!”我对着刘整下令道:“我自会领水师军士前去把守内城。
“是……”刘整很快便应声而去。
一枚枚石弹在黑夜中自头顶呼啸而过,其间还伴和着令人恐怖的箭响,时不时有几枚石弹砸上了城头,立时便会掀起一片碎石雨,随之而起的便是一阵阵惨叫。
鱼城的城墙是由石块彻成,如此城墙虽是坚固,但遭石弹击中后,其碎裂的石块甚至不逊于手雷的弹片。
一时城头黑‘色’的空气中啸声不止,四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粉尘味和血腥味,偶尔还会有几颗碎石弹‘射’在我的盔甲之上,发出几声铿锵之响。
曾经炮火纷飞的日子,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为了不让攻城的‘蒙’古人找到目标,城头之上除了用于点燃火箭的明火之外,一根火把也没有,不过这却更增加了城头之上的恐怖气氛。
‘蒙’军的投石车越来越多,石弹也越来越密,‘蒙’军手中的弓箭也没有停歇,虽然他们看不到城头的任何一个人,但他们只需将弓箭大略地‘射’上城头即可,毕竟他们拥有大量的驱口来为他们制造箭矢。
而反观守城的族外军,虽然他们居高临下,虽然他们的火箭将城下的‘蒙’军暴‘露’在一片火红之中,虽然他们也点燃了几架投石车‘射’中了不少‘蒙’军,但却苦于没有投石车冲开遮挡在‘蒙’军面前的巨盾。
守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蒙’军地工匠,不。
这时我才发现那些工匠大多都是宋人。
曾经的父老乡亲,曾经的兄弟姐妹,此时却在‘蒙’军的掩护之下,为攻城的强盗打造着进攻亲人的云梯和投石车。
这每架投石车和云梯,毫无疑问都要带走不少生命,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工作着,速度甚至还不慢。
魔鬼的帮凶。
这样称呼他们或许有些过份,但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地这些工匠。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将眼前这些工匠,视为‘蒙’人还是无辜的宋人。
或许他们是被‘逼’地,或许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但他们的双手上分明沾满了亲人的鲜血。
机括之声乍止,我首先的反应便是‘蒙’军要开始攻城了。
当攻城军蚁附之时,投石车的石弹毫无疑问的会对蚁附之军造成大量地误伤,是以没有哪只攻城之军会在已军蚁附之时还抛‘射’石弹。
除非确定这石弹能够抛‘射’入城内。
不过让我疑‘惑’的是,城脚下的‘蒙’军却并没有要进攻的样子,而且那原本立于投石车旁的装弹手,好像还在往投石车上装着什么。
他们在做什么呢?我皱了皱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油然而生,随后我便看到了‘蒙’军举着火把将投石车的东西点燃。
“不好!是火油!”见此我不由大吃一惊,立时便朝驻守在外城的军士大声喊道:“族外军听令,速速撤回城楼!”
不过却已是太迟了。
一点点火星照亮了漆黑地夜空,在守城军士脸上留下一道道残影,而后便以雷霆之势朝鱼城飞扑而来。
清脆的瓦裂之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每一声脆响都会爆开一团火焰,城墙的石块上、垛口内、鱼城中,霎时我的周围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我所立的内城是新建而成。
其地势高于外城不说,城墙也要比外城来得窄,城墙窄被弹面自然就少,是以内城只是无伤大雅地中了一两颗火油弹。
而宽可骑马的外城,却只在这一瞬间里便是火头四起,一时外城之上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不绝于耳,一个个被油火爆洒到地军士,只凄惨地挥舞着手臂四处奔走,有的含恨掉下城墙,有的伸出绝望的手臂朝天发出最后一声惨叫。
不过一会儿。
城头之上便只剩下了烈火燃烧的熊熊之声。
我们为这次轻敌付出了代价。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种莫名之痛让我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初时我瞒以为此战必会有如我所知的历史一般。
‘蒙’军久攻不下,最后因大汗在此丧生而全军退却;我瞒以为此战即使无需经过任何的努力,我们也可以轻松获胜。
如今看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三分天定七分人为,到了现在我才明白这句话说的是多么富有哲理。
此时‘蒙’军开始动了,没有嘶吼,也没有欢呼。
他们推着云梯,举着圆盾,握着弯刀,像散步的老人一样,迈着悠闲地步子不紧不慢地朝城墙‘逼’来。
城脚下也有多处火头,但他们却瞒不在乎,因为疼痛可以让他们更加勇猛;城墙之上还有许多大火未灭,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木制地云梯架了上去,因为他们知道在云梯被烧断之时,他们早就攻上城头了。
“呀……”当云梯架上了城墙之时,‘蒙’军才发出一声暴喝,手持刀盾争先恐后地朝城头攻来。
而此时城头之上能够组织起来的反击力量,却只是那么微不足道地零星几点火光。
毫无疑问,守在外城之上的族外军,已经被这场面给镇住了。
族外军原为金兵,虽然他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但其多年与‘蒙’军作战经历,早已在他们的心里深深埋下了对‘蒙’军恐怖的种子。
之前所以能够坚持抵抗‘蒙’军月余之久,完全是因为身在鱼城中拥有着令人心安的优势,而如今却突遭巨变,哪里还有恋战之心,甚至已有不少人拥在了内外城狭窄的过道之上,高声叫唤着开‘门’。
“置使大人,您看……”至始至终守侯在我身旁的张猛,转头出声询问道。
“放箭……”还不等我回应,身在不远处的刘整,已大声命令他的亲卫军朝过道之上的战友们‘射’出了无情之箭:“尔等听令,男儿自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吾自会照顾你等家小。
若有后退半步者,杀无赧,家小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