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成都之战(3)
先说声抱歉!本书很久没更,现在是瘦身结局,大慨一万多字。
《决战朝鲜》士兵写的新书,已经有二十几万字了,书号:1501306。不一样的时代,同样的精彩,敬请各位书友关注!
※※※※※※※※※※※※※※※※※※※※※※※※※※※※※※※※※※※※※※※※※※※※
半个时辰的时间,奴隶兵们终于停止了进攻,蒙古人显然也知道这种进攻并不能达到消耗擂木、滚石的目的,所以他们放弃了,同时也放弃了继续增加奴隶兵。此时成都的城墙已被奴隶兵的鲜血给染成了一片红色,城下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尸体。但民兵们却没有为这场战而欢呼,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场自相残杀的战争。欢呼的应该是那些不远处冷眼旁观的蒙古人,他们才是这场战争的真正胜利者。而且奴隶兵一退,民兵们紧崩着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接着强憋在他们心中的,第一次杀人的感觉便毫无保留地表现了出来。意志坚强者,还可以强撑着依靠女头墙站立,更多的却是像被抽空了一般瘫软在城墙上,更有甚者早已拄着长枪在一旁狂吐不止了。
看到了这些,我不禁庆幸他们只是在守城战上对敌。因为在守城战上收放夜叉擂和狼牙拍毕竟还是没有直接接触敌人。如果让他们面对面的和蒙古鞑子肉搏,就算他们能杀死一名蒙军,但让他们清晰地体会到兵刃入肉、刀锋切骨的感觉,再加上鲜血袭面,敌人的惨叫和临死前的惨相,他们不呆立上几分钟才怪呢。
正像我所想像的一样,蒙军显然是不想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他们在奴隶兵退却后很快就跃下马来,抬着奴隶们做好梯子,不紧不慢地往城墙攻来。
蒙军是不得不攻城,因为成都城中粮多,蒙军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不会傻到用半年的时间围成都等待城中粮尽。他们也不可能放弃成都城转而进攻川南与川东,因为他们若是这样做,那无疑便将后背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们的面前,就算蒙军再怎么自负却也不敢冒着被包围的危险,这也正是成都城的重要性。所以蒙军只有攻城或是撤军两条路,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他们显然是选择了前者。
李庭芝很快就将城墙上锐气尽泄的民兵们全部撤走,跟着他们一起退下城墙的,还有对付奴隶兵用的夜叉擂和狼牙拍,这两样东西如果用来对付蒙军无疑是自找死路。在李庭芝的号令声与铠甲互撞的铿锵声中,城墙上很快就站满了弓箭手和新的一批擂木手,一种紧张的气氛立时笼罩在城墙上下。
不可否认,相对于与奴隶兵们作战来说,我还是很希望看到蒙军出战这一幕的,因为蒙古人下马攻城无疑是以已之短攻彼之长。虽说守城的都是些加入不过一天时间的民兵,但即便如此,就算他们能攻得下成都,损失也不会小。以蒙人兵源奇缺这一点来说,能给蒙军以重创,从长远来看已经是一场大胜仗了,哪怕这其中的代价是成都一百多万人命。更重要的是,我知道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屠杀自已的同胞了。
蒙军走在最前面的是下了马,手拿刀盾的重骑兵,这种重骑兵本来是用在敌军阵形乱了之后冲锋的。虽说是重骑兵,但他们盔甲的重量却与大宋弓箭兵盔甲的重量相若。据王坚所说,这种盔甲叫铁罗圈甲,它分为内外两层,内层是由牛皮制成,外层为铁网甲,甲片相连如鱼鳞,箭不能穿透,制作极为精巧。
在七、八排重骑兵的后面,就是蒙军的弓箭兵。实际上蒙军中人人都可以称作是弓箭兵,包括以冲锋为主的重骑。蒙古之所以能在欧亚大陆上灭国四十,与他们人人都会弓箭且个个箭术精湛是分不开的。这里所说的蒙军弓箭兵,是指下马攻城的蒙军轻骑。相对于前面的重骑来说,他们的装备除了头盔之外,身上的皮甲与其说防护,倒不如说是保暖更为妥当些。
一万余人的蒙军黑压压的一片,无声无息地拥着几辆轒輼车缓缓地往成都城逼来。蒙军手中的盾牌上,一头头怪兽在雾气里瞪着凶狠的眼晴张牙舞爪着,它们仿佛已迫不及待地想一尝热血。我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一切,耳旁不时地传来了周围民兵们粗重的呼息声。在这些杀气腾腾的蒙军面前,城墙上的民兵在声势上相差实在太远了。虽然民兵的人数并不比蒙军少,但是蒙军的军容是如此的强盛,在雾气中又是一眼望不到边际,密密麻麻的,简直就是一片浩瀚的海洋。蒙军虽然没有发出喊杀声,但他们所透露出来的杀气却让民兵们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蒙军跨着整齐而又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逼近城脚,刷刷的脚步声越来越重。我转头朝身边望去,民兵们个个都是脸色苍白,眼中流露出惊骇之色。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弓箭兵们手中的弓箭在抖动,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擂木手们的双脚在颤抖。只有李庭芝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冷静,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缓缓逼近的蒙军。
三百步,我疑惑地望向李庭芝。虽然城墙上的弓箭手平射不能射出三百步远,但是在这三丈余高的城墙上,三百步对他们来说却已不是问题了。而李庭芝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依然像刚才一样静静地望着蒙军。我并没有出声提醒李庭芝,因为我觉得我既然已将这面城墙交给他负责,便不该干涉他的指挥。而且我也并不认为他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只是我还没有想到其中的原因而已。
两百八十步,我眉头微皱,我已清楚地听到蒙军轒輼车摇晃时发出的咯吱声。
两百五十步,我心跳加快,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透过眼前浓浓的雾气,蒙人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已经渐渐地在我面前清晰起来。
两百二十步,我还来不及发出什么感想,李庭芝已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放箭……”
第四十九章 成都之战(4)
此时的我又在庆幸着蒙军此次进军是以快为主,正因如此他们的攻城器械都是临时制作的一些木梯和十余辆轒辒车。如果他们手中有几百架投石车,那么现在的成都军民又少不了要享受一番从天而降的“鱼丸”了。而成都城内虽有几十辆投石车,却苦于武卫军被调空后,已没有人会使用这些玩意。所以这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没有石弹四处开花,而直接进入弓箭战的场景。
伴随着尖锐的箭啸声,几千枝弓箭在雾气中留下一片淡淡的影子,它们划过一条弧线越过蒙军前排的刀盾手,闪电般地飞往后面的弓箭兵。到了此时我才明白李庭芝为什么会这么迟才放箭,原来他是将守城的重点放在了杀伤蒙军之上。若是按照一般人的守城思维,后面的弓箭兵实际是不会参与登城的,他们只是起着掩护攻城部队登城的作用。所以为了减轻守城部队的压力,一般来说城墙上的弓箭手都是以前方的攻城部队为目标。可是李庭芝却是不按常理出招,他显然也是想到了蒙军兵源奇缺,想尽可能大地杀伤蒙军,但他这样做无疑会增加守城民兵的压力。
李庭芝指挥着弓箭手完全无视前面七、八排防护得很好的蒙军重骑,一轮又一轮地将密集的箭雨快速射往几乎没有什么防护能力的蒙军弓箭手。虽然城墙上的弓箭手大多来自民间的猎户和弓箭社,他们由于没有经过正规的箭阵训练而很难射出一个分布均匀的箭雨,但是蒙军密集的攻城队型和薄弱的防护能力无疑大大地增加了民兵们的命中率。所以两轮箭雨下来便有两、三百名蒙军弓箭手惨哼着中箭倒地。但蒙军惊人的耐力和战力也在此时体现了出来,许多中箭倒地的弓箭手很快又重新站了起来。他们没有将身上羽箭拔出,他们知道那样会流血不止,他们也同样没时间对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而且几尺长的箭杆露在外面显然也会影响他们的行动能力。所以他们就在城头民兵们惊恐的眼神之中,大吼一声用劲一拗,将箭杆硬生生地折断。
“都答喇(蒙语:杀)……”
不等民兵们射出第三轮箭雨,前排的蒙军已挥起弯刀嘶吼一声,加快速度推着轒辒车往城墙攻来。身后但任掩护任务的蒙军弓箭手也跟着朝前紧跑几步,同时张弓搭箭朝城头上射去。但无论蒙人的箭术多么高超,却始终是处于低处且没有掩护的状态。这种地理上的劣势使得城墙上的民兵再次以轻微的代价射翻了几百人。但随着攻城部队的接近,李庭芝不得不用擂木手和重步兵换下了大部份的弓箭手。
宋朝时虽然已有青砖,但用青砖来建造城墙显然还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所以宋朝时的城池大多都是由夯土建成,这种城池有一个不大也不小的缺点,那就是它比较容易用铁器挖掘,而且一旦有十余个人在城墙上挖深了一些,那么城墙上的弓箭、滚木、擂石等等,就再也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了。他们可以像蛀虫一样躲在城墙里慢慢地啃食着城墙,在他们将城墙挖穿之前,城墙上的守军对他们也是毫无办法。而蒙军就是盯着这个缺点,才建立起了一套具有蒙古特色的原始的攻城战术。
蒙军野战虽是霸者,但他们的攻城战术却是极其简单。我没有见过蒙军如何攻城,所以在此战之前我就从王坚与李庭芝处了解到了蒙军的攻城方法。他们最常用的攻城方法就是“上攻城头,下掘城墙。”也就是一边用梯子攻城牵制住城头的守军,另一边却在城脚挖掘城墙。而靠近城脚挖掘城墙如果没有相应的防护措施,进行这些作业就容易遭到来自城上的箭、石、擂木等武器的攻击,十分危险,所以蒙人的轒辒车便出现了。这种轒輼车有一个多轮的车底座,两侧和顶部用木板做防护,外蒙坚硬的皮革;车内可容二十余人。作业时,人在车内将车推到城下,然后人在城下作业,可避城上的箭,石。
眼前的这些蒙军用的还是这种攻城方法,无数凶神恶煞的蒙军嚎叫着踩着木梯往城墙上攻,虽然他们都很勇猛,上下配合得也很默契,但他们的木梯实在是太过简单了。简单到在木梯上的蒙军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帮助攀爬;简单到若是一个滚木或是擂石砸中木梯,他便会和着蒙军军士的惨叫应声而断;简单到就算木梯的下端有七、八名蒙军死死地压着,几名民兵还是可以利用长枪将木梯合力撬翻。
本来我认为的,只有可能在电视中出现的攻城战却在这时侯出现了。可想而知,这样的攻城战的胜负,更多的是取决于城中的擂具何时耗尽,还有就是寄希望于城墙上的守军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出现堵塞。
不过事实也并不完全是这样,因为在这些蒙军军士的心中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此时已成功地附在城墙上的十余辆轒輼车,这个希望也继续支撑着蒙军的这种大伤亡战争。更让我吃惊的是,一个个身着铁罗圈甲的蒙军军士从木梯上惨叫着摔下,但是他们中的小部份很快便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参与攻城。这也让我很快就认识到了奴隶兵攻城的另一个作用——奴隶兵们的尸体已经在城脚铺上了一层厚厚的人肉垫。
一颗颗滚石,一个个擂木不断地做着自由落体运动朝轒輼车砸去。但蒙军显然将这种轒輼车做得十分坚固,即使民兵们耗了成吨的滚石、擂木,但还是有七、八辆轒輼车保持完好。而且从攻城蒙军的欢呼声中,我们也很容易就想像到,这些幸存的轒輼车中的“蛀虫”已成功地蛀进了城墙内。
“这回我却要让你们失望了。”看着眼前的这番情景我微微一笑,对着那些欢呼的蒙军轻声说道。
第五十章 成都之战(5)
蒙军的攻势已经缓了下来,他们在等待着城墙的挖通。我站在城墙上方,感受着脚下沙沙的挖掘声和震动,嘴角上挂着一丝奸计得逞的微笑。如果蒙军统帅知道我手中有霹雳火球,而且够精明的话,他应该会想得到我完全可以用霹雳火球来对付轒辒车的。不过可惜的是他没想到,也许这也并能说他不够精明,一路至此的百战百胜,就算是我也会生起了轻敌之心。
我举起手中的小旗对着城内的民兵们摇了摇,他们很快就在我所站的直线方向也挖了起来。不过与蒙军不同的是,蒙军是横着挖,他们是竖着挖。民兵们若说打仗会胆怯,可是挖地却是他们的绝活,于是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在城内挖了数个几丈长宽的深坑,接着他们又在深坑之上加上了伪装。而此时城墙内的沙沙声还在不停地响着,他们要多花一点时间把洞挖得足够宽,这样才能使更多的蒙军在同一时间冲进城来。当然也不能太宽,若是将洞挖得太宽导致城墙倒塌,那么不光是挖洞的蒙军要被活埋在里面,而且城外的蒙军也无法在这种两旁布满宋军的残壁上通过。
终于,在城内民兵们紧张而兴奋的目光中,“突”的一声,一个锄尖从城墙上冒了出来。接着城墙上就多了一个小洞,几丝光线透过这个小洞射入城墙的阴影,射入守侯在不远处的民兵们的眼中。我听到了城墙内蒙军沉闷的欢呼声,随后便有更多的锄尖从那里冒了出来。随着城墙的夯土晰晰酥酥的往下落,几个浑身尘土的蒙军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但那些反应稍稍迟钝的民兵很快就发现他们看见的已是几个死人,因为几只羽箭几乎是在蒙军出现的同时便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都答喇……”
城墙之外的蒙军也很快就发现城墙已挖通了,他们很快就沸腾起来,人人都兴奋得两眼充血。他们兴奋地嚎叫着,手里高举着弯刀盾牌,冒着城墙上的箭石与擂木快而有序地往城墙上的大洞蜂涌而入。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因为蒙军在洞中大吼而颤抖,不久的便看到蒙军从城墙的另一面冒了出来。
惨叫声、弓弦声、重物碎骨声随之响起,一队队的蒙军军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惨叫着掉入民兵们挖掘好的陷阱之中。由于洞内比较拥挤,所以在前排的蒙军虽然因发现前面的陷阱而停住了脚步,但后面的蒙军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往前狠冲,于是冲在前面的蒙军一排接着一排地被挤到了陷阱之中。早已守侯在陷阱周围的民兵为了让那些掉入陷阱的蒙军死绝,当然不会忘了再推下几颗巨石。弓箭手们此时也毫不吝啬他们的弓箭,他们将一枝枝充满仇恨的羽箭飞快而有力地射往洞口。向洞口拥挤的蒙军射箭自然就不必讲究什么准头,所以大多都是每一声弓响之后,洞口处便会有一声惨叫应声而起,接着这些中箭的军士再被后面狂冲而来的战友推进了陷阱之中。
在蒙军掉入陷阱之前还要射上几箭的做法当然不是多余。首先,如果从洞中狂冲而入的蒙军没有遭到城内的弓箭手阻击的话,那肯定是不合常理的。那些被前排军士挡住视线的蒙军虽然看不见,但却会听得到,他们若是没有听到应有的弓弦声,则很快就会因为产生怀疑而放缓或停止住脚步。其次,在洞口的蒙军一发现前方的陷阱,第一个反应当然就是停住脚步往后退。虽然他们还是会被后面的蒙军推入陷阱之中,但他们往后退所产生的阻力和喊叫声,无疑会让后面的蒙军及时醒悟。但如果在此之前在他们的胸口射上几枝羽箭,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蒙军还是会发现他们中计的,只不过是发现的时间长短而已。我站在城头上,绕有兴趣地看着一排排的蒙军“奋不顾身”、“前仆后继”、“英勇壮烈”地跃入他们早就该去的地方——地狱。在心中默默地为他们“祝福”了几句,然后转头看了看其它几处城墙,那里也在进行着同样惨烈的镜头。不知道王坚的北城墙与丁黼的西城墙,是否也同样在进行着这种感人的场景,应该也差不多吧,我在心中兴奋地想道。蒙军作战的协同性一向极强,他们攻破的城池很多都是由于受到各方的同时攻击而被一举攻破的,希望这一次他们也同样不会例外。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蒙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地方,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听到宋军的惨叫和兵刃相撞的声音吧。我看了看城脚还未填满的陷阱,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始终还是没有将各种因素考虑全面。
随着号角声起,蒙军匆匆丢下了三千余具尸体像潮水般地退去。城墙上的民兵情不自禁地举起兵器发出了阵阵欢呼声,望着面前的一张张笑脸,我能体会到他们的自豪感和这场胜战给他们带来的自信。他们本是一群只经过一天训练的百姓,但此时却打退了以强悍著称的蒙军的进攻,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打破了蒙军入川以来未尝一败的神话。
“打得好!”挤过狂呼的人群,我走到了李庭芝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李统领沉着冷静的指挥,着实让郑言大开眼界。”
“郑统制过奖了。”闻言李庭芝激动对我拜道:“如果没有统制大人的信任,属下是不可能打胜此战的,更何况这此战还多亏了统制大人的妙计,否则鹿死谁手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李统领过谦了。”我笑着扶起李庭芝道:“不过我军初战虽胜,但蒙军想必不会就此罢休。而且经过此战后,蒙军想必已发现了成都城防的弱点,此后的战我们便难打了。”
闻言李庭芝不由得心悦诚服地望着我说道:“原来郑统制也注意到成都城防的弱点了,下官着实佩服。”
第五十一章 成都之战(6)
“这么说来,成都的弱点便在城门?”议事厅内,王坚原本还在为初战就能歼敌六千余人而兴奋不已,但李庭芝的一番话很快就给他泼了一盆的冷水。
“不错。”丁黼守卫成都多年,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望了李庭芝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成都的城门已有百余年未曾修茸,而且各城门都还是老式的单道木门,攻城的蒙军不难从城门的结构发现这一点,我想蒙军的下一阶段攻城必然会以攻城门为主了。”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不由问道,虽然我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还是不明白为何像成都这样的坚城却会有如此简陋的城门。
“对啊。”王坚在一旁也奇道:“据王坚所见的大宋的城池,便是普通的小城也至少有两道城门,大些的城池便会在两道城门之间加上石板,为何像成都这样的大城却只一道城门?”
“两位大人有所不知。”李庭芝苦笑了一声道:“成都会有如此简陋的城门完全是拜西川天险所赐。”
“西川天险?”闻言我与王坚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坚疑惑地问道:“西川天险与成都城门又有何干?”
“就因为有西川天险,所以赵彦呐赵置使才会省下这建设成都城的资金。”李庭芝无奈地叹道:“西川外围依蜀道建有阳平关、仙人关、剑门关等,这些个个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更不用说还有兵多粮足的剑阁坚城了。所以赵置使对西川的建设一向是重边关而不重内地,丁知府也曾多次向赵置使提起过成都城门之事,可赵置使却认为有了外围的天险,建设成便是多余的,却没想到如今当真要面临蒙军进攻了。”
“说来惭愧。”听到这里丁黼满面愤恨地摇头,说道:“下官也正是因为此事才和赵彦呐闹翻的,下官还曾扬言要将此事上奏朝廷。却没想到这个畜牲却因此怀恨在心,他竟然不顾成都一百多万百姓的性命而想借蒙古人的手将我除掉。若还有机会见着他,我丁黼便是拼得一身剐,也要割下他的脑袋。”
“原来如此。”我和王坚对视了一眼,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丁知府请息怒。”我见丁黼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忙上前劝道:“赵彦呐之事容后再谈不迟,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对付蒙军的进攻才是。”
“大人说得是。”闻言丁黼忙对我拱手说道:“下官失礼,望统制大人见谅。”
“无妨,无妨。”我苦笑一声扶起丁黼,心中着实不明白为什么像丁黼这样的文人,火气竟然比武将的还要大。而且就凭着他这易怒、易冲动的性格就不是一个做将领的料,看来大宋的用人制度确是大有问题。但我又想起一见到蒙古人就一路狂逃的赵彦呐,不由哑然失笑,面前这个丁黼虽说不是个将材,但比起赵彦呐却又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了。
“说起守城门,属下倒是有个主意。”李庭芝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喜色地说道。
“哦,李统领请说。”
李庭芝对我拱了拱手道:“属下以为,既然蒙军在城墙上挖洞我们以陷阱克之,那为什么城门就不行呢?”
“李统领是说在城门处挖陷阱?”王坚恍然大悟地道。
“也许可行。”丁黼点头同意道。
“但是在同一地点用上同一计谋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啊。”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蒙军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可能不会对此有所防备的。”
“郑统制说得有理。”李庭芝脸上略带惭色地说道:“不过此时我们似乎已没有其它办法了,虽然蒙军此来没有准备抛石机,不过这样简陋的城门,无论是用火攻还是用撞车,都很容易攻破的,到时只怕以民兵们的素质无法阻挡住蒙军的虎狼之师。”
“嗯,有陷阱总比没有的好。”闻言我无奈地叹道:“至少能够给他们造成一些麻烦,不过若是能守得住还是尽量要守住,成都共有多少座城门?”
丁黼想也不想地说道:“除了东面两门外,其余各面都有三座城门。”
“不如这样。”我沉呤了片刻道:“陷阱照挖,不过留上一条两人宽的小路供人通行。再将骁骑军的一千名军士分成八队,每队一百余人分守东、西、北共八座城门。他们手上还有千余颗霹雳火球,蒙军想要攻破城门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是……”众人轰然应诺,然后各自分头准备。
————————————
是夜,漆黑的天空不见半点星光,月亮也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后。雾气使得西川大多时侯都是昼不见日,夜不见月。
我独自一人行走在城墙上,身旁各几步便插着一根火把,火把的下方绑着几根挂满铜铃的麻绳。古时的大城由于占地极广,所以城墙十分长,比如我此时所处的成都城的城墙全长就近百里。这么长的城墙如果只靠人力来防备夜袭显然是不现实的,如果这样的话,只怕敌人尚未来攻自已就心力憔悴了。所以宋人通常在晚上的时侯就用挂着铜铃的麻绳将城墙围起来,这样每段城墙就只需少量的几队巡逻兵就可以很好地防备敌人来夜袭了。
我小心地避开挂有铜铃的麻绳,靠在两个女头墙之间往远处望去。蒙军的篝火与白色的蒙古包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刺眼,一种冲动在我心中油然而生。做为特种兵的我最拿手的就是暗杀与刺杀,但我也知道此次想要暗杀敌军主帅是不可能的。上次做“雨夜刺客”之所以会那么顺利,完全是因为双旗军只不过是一群土匪,而此时在我面前的却是训练有素的蒙军。在这几万蒙军的眼皮底下,想潜进帅帐杀死主帅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办到的,除非有一支射程一公里的狙击步枪。
那么,能不能带军去偷袭呢?这个想法在我心里蠢蠢欲动,骑军在夜战中可发挥不了作用,而且蒙古包也很容易引燃,若是在上面射几支火箭……
第五十二章 成都之战(7)
“统制大人,统制大人,呼……还好赶得及。”
我聚集起包括王坚在内的一千骁骑军,骑着马带着火箭与霹雳火球正准备去偷营,却见李庭芝气喘吁吁地赶来,对着我大声叫道。
“原来是李统领。”望着李庭芝匆忙的样子,我不解地问道:“却不知李统领何事如此惊慌?”
李庭芝勿自不答,上气不接不下气地反问道:“郑……郑统制这是要去何方?”
“今夜月黑风高,我见蒙军营帐冓火通明,是以想带兵前去偷营。”我对李庭芝说道:“难道有何不妥吗?”
“自然不妥。”李庭芝显是大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我手下的一位军士前来向我汇报,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统领何出此言。”闻言我奇道:“我手上的这支骑军实力不俗,何况我等只是隔远对着蒙军营帐射上几支火箭,如此又何险之有?”
“统制大人有所不知。”李庭芝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人能够偷得了鞑子的军营的,若统制大人知道鞑子是如何在夜晚建帐的,我想大人很快就会放弃偷营的想法了。”
“哼。”王坚不服地冷哼一声道:“李统领未免有些太长他人志气了吧。”
“王统领莫怪。”对王坚的不满,李庭芝也并不介意,他呵呵一笑道:“两位大人且随属下上城墙一观,属下自然会道出其中的原由。”
王坚闻言皱了皱眉头正想要反驳,但在我的制止下,他也只好极不情愿地随我与李庭芝一同登上了城墙。
“统制大人请看。”李庭芝指着远处的蒙军营帐说道:“大人觉得鞑子扎的营有什么特点吗?”
“没什么不同啊。”我再次看了看远处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冓火和隐约的一些蒙古包的白色,皱了皱眉说道:“我只是觉得蒙军的营帐比较疏松,这也是我想前去偷营的一个原因。”
“大人说得对。”李庭芝点了点头道:“大人可有想过蒙军为何会将营扎得如此松散吗?”
“难道这其中有诈?”从李庭芝的口气之中,我好像听出了点什么。
“大人想的不错。”李庭芝笑道:“蒙古鞑子的扎营极有考究,大人所见的那些处于外围的冓火、营帐,全都是空无一人的空营。”
“李统领所说的恐怕不尽实吧。”王坚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天黑之前王坚还亲眼见到那些营帐有鞑子在其中活动。”
“这就是鞑子的狡猾之处了。”李庭芝回答道:“那些外围的小部队在天黑之前扎营,然后天没黑之前就要燃起营火,而等天黑的时候才移营,保留刚才燃起的营火不熄灭的同时,把真正的营帐移往旁边的隐蔽处。即使没有人会来袭营,鞑子也会不厌其烦地天天如此做,所以统制大人若是前去偷营……”
听到这里我与王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若刚才骁骑军前去偷营,则我们向空营射出火箭之时,便是暴露自己的位置的一刻。而且营帐起火时的火光还会照亮骁骑军的人马,这样骁骑军对于潜伏在隐蔽处的蒙军来说,无疑便是一个个活靶子。可想而知这样的结果就算我们有霹雳火球,也难免要损失惨重地逃回城来。
“惭愧。”王坚心知若不是李庭芝的阻止,此时自己将之视为生命的骑军便要断送在今晚了,再想起先前对李庭芝的态度,不由面带羞惭地对着李庭芝抱拳说道:“大恩不言谢,王坚心里记下了。适才王坚对李统领的无礼,还望李统领见谅。”
“王统领见外了。”李庭芝笑道:“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救骁骑军便等于自救。更何况若不是郑统制带领了骁骑军前来救成都,也许包括下官在内的一百多万成都军民,此时都已死在鞑子的屠刀之下了。”
“两位就不必如此谢来谢去了。”闻言我失笑道:“大家同为战友,互救互助本就是分内之事。不过此事还多亏了李统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当为李统领记上一功。”
“多谢统制大人。”李庭芝对我拜谢道:“不过记不记功属下倒不甚关心,属下只想追随统制大人左右,还望大人成全。”
咦,这么简单就收了他?见李庭芝主动要改投我帐下,我心中先是一阵狂喜,随后便感到些许奇怪。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他这样就“看中我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奇道:“李统领要随郑言一同征战沙场,郑言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怕郑言却并不是李统领值得追随的人,因为郑言并不能给李统领什么荣华富贵,也没有什么功名利禄,而且此后多半是生命都不能保障,李统领可要想清楚了。”
“属下想得很清楚。”李庭芝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属下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要什么功名利禄,更不惧马革裹尸。属下的愿望很简单,那便是‘外敌犯我中华之举不断、祥甫(李庭芝的字)捍我神州之心不死!’。属下觉得只要能跟在统制大人左右,便是属下达成心愿之时,望大人成全。”
“好一句‘犯我中华之举不断、捍我神州之心不死!’。”闻言我不由赞道:“李统领果然是条好汉,如此郑言若是不让你追随,只怕也对不起李统领的爱国之心了。”
“多谢大人成全。”闻言李庭芝面露喜色地对我呐头便拜。
“李统领无需多礼。”见此我忙上前将李庭芝扶起道:“此事只待我与丁知府说上一声便可,不过李统领的一过我却还没与你算呢!”
“一过?”李庭芝闻言颇感意外地向我望来,疑惑地问道:“还请统制大人提点,属下确是不记得有什么过错了。”
“呵呵。”我轻笑一声,指着城脚下还在等着我的命令的骁骑军道:“你还知道什么蒙古人的事干脆一块全说出来,害我在兄弟们面前闹了个大红脸,这难道不算是你的过错吗?”
第五十三章 成都之战(8)
从李庭芝的口中我知道,原来蒙军的口令制度也十分的严密。蒙古人采用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他们用千夫长的姓名做口令。这样做不但自己人不会混乱和误会,敌人也很难知道。因为若是有人想乔装成蒙军混进蒙军军营里,那么他们首先要打听到蒙军各个千夫长的名字,然后还要清楚地掌握这些千人队所处的位置。而且这些情报的有效期也只有一天,因为蒙军每天都会调换这些千人队的位置。比如说今天的军营正北面的营帐口令是扎合赞千夫长,明天就变成了肖乃阔千夫长了。
我不由想起了在楚州之战中,我与余玠带兵乔装成金兵轻易地混入金营一事。这让我很快就确信了一点,我以前对付的金兵与现在我要对付的蒙军,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档次的。明白了这点,也彻底地让我断绝了去偷营的想法。
更让我吃惊的是,蒙古军队还有着极为严格的逃兵惩罚制度。他们规定,未获上级命令而擅退者,就是逃兵,要采用连坐制度,十人队中有人逃而其他人没有当场制止的,全队死刑,如果十人队全逃了,则该十人队所属的百人队全部处死。同时,如果十人队中有人奋勇冲杀进敌阵,而其他人没有响应消极对敌,那么虽然他们没有转身逃跑,也视为逃兵。因为蒙古军队的军政与民政相联系,同个千人队的就是同个千户的部下,因此每个百人队十人队的成员,一般不是兄弟就是邻居,这套制度就能很好地使他们彼此之间互相监督。
有了这套制度,蒙军在作战之时若有人想逃跑,只怕他还没逃出几步,立时便会遭到战友无情的追杀。也正因为这样,蒙军的军士在作战之时,个个都是捍不畏死、奋勇当先。
“李统领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这日清晨,我在城墙上仔细地听着李庭芝述说他所知道的蒙军的情况。李庭芝的描述让我越听越心惊,听完之后我心里也不由暗暗奇怪,就算李庭芝生活在蒙人的辖区,也是不大可能对蒙军的情况了解得如此透彻吧。我不由疑惑地望着李庭芝问道:“李统领对蒙军的制度了解得如此清楚,难道你以前还为蒙军打过仗不成?”
“属下不曾为蒙军打过仗。”李庭芝对我拱手回道:“不知统制大人可有听过‘金界壕’?”
“自然知道,这与你又有何关系?”闻言我不由奇道。
如果说万里长城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建筑,那么仅次于万里长城的应该就是‘金界壕’了,所以我在现代时就听过‘金界壕’的大名。我也知道‘金界壕’是金人为了防御蒙古铁骑而建筑的类似于长城之类的军事防御工程,它全长共有一千五百公里。只不过它就像马其诺防线一样,最终在蒙军的迂回战术之下土崩瓦解。
“属下自小是在来州长大。”李庭芝回答道:“来州南面十余里便是金国专为抗蒙所建的‘金界壕’。蒙人南下的攻势曾在‘金界壕’处迟滞了十余年之久,这就给了属下观察蒙军的机会。统制大人如今用半个时辰就听完的情报,却是属下用了七、八年的时间打探到的。”
“原来如此。”闻言我不由对李庭芝的恒心与毅力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时李庭芝说的虽是轻松,但我知道这七、八年来李庭芝过得必然痛苦至极。在敌人境内默默地忍受了八年,而且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立场,这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感慨地对李庭芝说道:“李统领真是有心了,郑言再一次被李统领的忠诚之心所震憾,有李统领这样的人才,真是大宋的福气。”
“惭愧,统制大人的称赞属下实是担当不起。”李庭芝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深沉地摇了摇头道:“属下之所以会这么做,除了不希望大宋子民遭受鞑子的蹂躏之外,更重要的却是想借大宋之力为家父报仇。按照蒙古律历,蒙人杀死汉人便与杀死别人驴子同罪,无非便是赔些银子;而汉人若杀死蒙人,则要面临的就是抄家灭族之祸。家父便是这条法律的受害者之一,那日家父不小心撞着一位蒙古鞑子,那鞑子二话不说抽刀便砍,走前还随手丢下一袋银子在我面前。统制大人能体会那种感觉吗?仇人就在眼前,他刚在我面前杀了我的亲人,还将银子丢在我的脸上。那时我几乎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但我知道当时无论如果也不能对那位鞑子动手。只要我一动手,不管我是胜是败,李家上上下下五十余口人命便要从这个世上消失。所以我只能默默地记着那张脸,他的样子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甚至在做梦之时我都清楚记得他嘴角上的那颗痣。后来在我的暗地探听之下,我知道了他的名字——阿刺海,我也知道了他是蒙古王子阔端的亲信。自那以后,我就开始了七年之久的刺探生涯,然后便是只身逃到大宋,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在战场之上手刃此獠。可是谁知到了大宋之后,却是被投闲置散了两年。正当我心灰意冷准备做逃兵之时,统制大人的到来却让属下看到了希望。”
“等等。”听到这里我不由奇道:“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啊,为何李统领却觉得我能助你达成心愿?李统领也太抬举郑言了吧!”
“统制大人何出此言?”李庭芝讶道:“以统制大人这几日在成都的做为,属下已足可以看出郑统制是一位智、勇兼备之人,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属下觉得统制大人已具备了为将者所需的——狠。”
“哦,说来听听。”闻言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说我智、勇双全,我厚着脸皮接下便是,但是说我狠,这又是从何说起?
第五十四章 成都之战(9)
“智,设计让蒙古鞑子损失惨重是曰智。”李庭芝说道:“勇,只领一千骑军便前来救援成都是曰勇。至于狠……”
李庭芝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一顿,有所顾忌似的看了我一眼。
“但说无妨。”见此我不由失笑出声道:“我郑言还不至于那么可怕吧,李统领无须有所顾忌。”
“如此属下就直说了。”李庭芝接着说道:“几日前,蒙军一千骑军乔装成宋军进入成都城时,郑统制毅然命令骁骑军军士使用霹雳火球,民兵与蒙军一同被炸死的那一幕,至今还在属下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也正因为这样,属下才会认为统制大人狠,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
“原来你是指这事。”闻言我恍然大悟地说道:“如果是李统领站在郑言的立场上,李统领会如此做吗?”
“会。”李庭芝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但属下至少会犹豫一下。实不相瞒,在统制大人到成都来之前,属下就听过很多关于郑统制的事迹。比如楚州之战中的以少胜多,还有只身从金国逃回大宋,大破蔡州等等。不过属下却不怎么敢相信这些事,以为那些无非是以话传话将统制大人夸大而已。如今与大人相处了几日,方才相信传言都是真的,是以属下才会生出追随大人之心。”
“那只是郑言有些运气而已。”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着实没想到原来我的事迹竟已传遍了大宋,连身在边疆西川的李庭芝也知道。这么说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名人了?想到这我就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不好!”二人正说间,李庭芝突然叫了声,双眼略带忧虑地望着城外不远处。
“又是奴隶兵。”我顺着李庭芝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群毫无阵形可言的奴隶兵,推着几十个怪东西从薄雾中跳了出来。那又是什么呢?难道就这东西也能攻城?看着推在他们前面类于平板车一样的东西,我不由疑惑地想道。
“火车,是火车,他们要用火攻了。”李庭芝怪叫一声,然后对着身旁的民兵大声喊道:“快,把水袋运上来……”
“火车。”闻言我不由一愣,但很快我就明白了这火车并不是我所知道的那种火车。看着李庭芝指挥着民兵们迅速将水袋运上城楼,我也由此想到了这火车的作用。
“放箭。”当奴隶兵们进入射程时,李庭芝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箭。本来对付奴隶兵是不用弓箭的,但在这种攻城门的紧要关头,李庭芝再也顾不上节省弓箭了。
惨叫声四起,一轮轮箭雨无情地飞往奴隶兵的阵营。虽然那些奴隶兵毫无装甲可言,但他们却像蚂蚁一般杀之不尽,一队倒下了,很快就有另一队顶上。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我也终于看清了那火车的样子。蒙古鞑子果然要进攻城门了,这火车实际上便是装满了易燃物的平板车,它的作用就是火攻城门。城门是木门,可想而知只要将这火车点燃后靠上城门,那么就算再厚的城门也总有被烧穿的一刻。
火光乍起,弓箭显然无法挡住火车前进的步伐,几十辆火车已有如柴山一般并排停在我们的面前。其中两辆已被奴隶兵点燃了,那些柴枝显然已事先被浇上了火油,所以一经点燃火势便十分汹涌,只一会儿工夫那两堆柴山就变成了火山。接着这两堆火山就在奴隶兵的推动下直朝城门冲来。
民兵们试图用滚木和擂石阻止这两座火山前进,但火车上的柴枝很好地对重物形成了缓冲,所以滚木和擂石并不能对火车构成威胁。在民兵们无奈的眼神与奴隶兵们的惨叫声中,两座火山几乎是没有停滞地冲进了城门。
火光汹涌,浓烟呛鼻。蒙古鞑子显然在柴堆里加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所以火车一靠近城门,周围便传来了一片剧烈的咳嗽声。我屏住呼吸,强忍着喉头处传来的奇痒,一把抢过身旁一位民兵手中的水袋,浸湿了一片撒下的衣角并将其蒙在口鼻上,然后迅速地命令其它的民兵也如此做。
“水袋,水袋……”李庭芝还不等咳嗽声完全停止,便迫不及待地用他那被烟熏得嘶哑的嗓子对民兵们大声吼道。
与平时行军用的水袋不同的是,大宋有一种对付火攻的专用水袋,特别是对付火攻城门。由于有吊桥的原因,所以大宋的城门一般都是凹进城墙一段距离的。若是直接用水桶泼水,则很难将水泼到火上,因此一种简便而且实用的灭火水袋便产生了。这种水袋甚至简单到无需制作,因为它是以猪、羊、牛等畜牲的尿泡作为原料的。平时只需注意收集保存,待要使用时,便将其一端的开口处扎上麻绳,再往其中装上水或是泥浆便可。
在李庭芝的指挥下,一个个水袋从民兵的手中飞向城门。这些水袋一个个都只绑上一端的开口,所以一投到目标水袋内的水就会自然流出。有些砸在城墙上的则立时水花四溅,其中还有些还是装着对付火油的泥浆,这种水袋更是让城墙四处开花。
水袋不停地从城下运到城楼上,再不停地从民兵手中掷出。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随着滋滋声和刺鼻的烟味,城门的火头终于得到了控制。而此时的城门已是一片狼籍,到处都是黑的、黄的泥浆,仿佛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泥石流一般。但是还不等民兵们松一口气,奴隶兵们又冒着箭雨迅速地将那两辆满是湿柴的火车推开,接着又是另两辆火车。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车轮战,看着再一次陷入熊熊烈火之中的城门和再次忙碌开来的民兵,我无奈地想道,照这样下去,城门被烧穿好像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请来起点中文网,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五章 成都之战(10)
“火箭。”望着不远处还在准备替换的火车,我的思绪便定格在火箭之上。
“什么……”李庭芝闻言不由得一愣,他一时不明白对付敌人的火攻,火箭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当他看到我目光望向的地方,立时便反应过来,脸上也随之露出了狂喜之色。
奴隶兵们犯下了一个错误,他们将火车排在了弓箭射程范围之内。在他们的心里,也许认为弓箭并不能对这些火车构成威胁,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带着火的箭却是不一样了。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他们真的毫无办法,奴隶兵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火车一辆接着一辆地被火箭引燃。也许这也并不能算一个错误,因为即使蒙古人知道这个错误,却也还是毫无解决的方法。洒满火油的火车,一经点燃后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到全车。没有人能够在点燃这种火车后,再将其推着前进两百步的,所以想要将这种火车停在火箭的射程之外,然后分批进攻城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古时攻城门的方法大致有三。
其一是用投石车狂砸,但因投石车没有准头,所以这种方法最是耗时耗力。而且用投石车砸城门的结果似乎与砸另何一段城墙没什么区别。它的优点就是攻城方没有死伤,除非对方用投石车还击。
其二便是适才奴隶兵们适才用的火攻,火车制作简单,进攻也毫无技术上的问题,所以最为常用,缺点就是中间加有石板的城门若用火攻就是徒劳。
其三就是用撞车撞击城门,直接撞击城门的场景在现代的电视里也十分常见,几十名身着盔甲的军士,抬着一根巨木,齐声发出嘿嘿的声音撞击着城门。但那只能说是一个笑话,可以想象这种威胁对守城的军士来说,只需一轮箭雨或是几个滚木和擂石便可以轻松解决了。
在奴隶兵们火车攻势受挫之后,我很快就有幸见到了宋朝时代的撞车。它的外形与尖头木驴相似,只是体形大上了许多,而且它全身都是由小腿粗的原木制成,可以想像它一定要比尖头木驴坚固许多。
看着这辆有如移动堡垒一样的撞车,守城的民兵连尝试着向它投掷重物的兴趣都没有了,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徒劳。撞车在几十名奴隶兵的簇拥之下,缓慢而笨拙地移动着他那庞大的身躯来到了城门前。然后在一声声的吆喝声中,一根巨木不断地在撞车中伸缩着撞击城门。这根巨木显然是吊在撞车上的,所以撞车内的奴隶兵撞击城门时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力气。随着一声声的巨响,站立在城墙上的众人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从城门处传来的震动。
“火箭,火油……”李庭芝冷哼一声毅然向民兵们下令。
很快,城楼第二层上的火油便有如瓢泼般地倾泻而下,一层的民兵也跟着发射出了火箭。这也是城楼的优点,双层的城楼可以使城门处的防守相对于其它的城墙来说要强上两倍。而且还可以将一部份的火油、擂石等守城物质存储在第二层城楼上,这样既不会由于物质过多而造成阻塞,也可以减少城门因为守城物质一时不及运上来而被攻破的机率。但是城楼也并不是越高越好,因为在这个世上还同时存在着投石车,所以若是城楼超过三层,那就很容易被投石车轰个稀烂。
闲话休提,此时战场之上出现了一个戏剧般的变化。随着火箭射出的啸声,撞车立时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但由于撞车外蒙着生牛皮,所以大火一时也无法对撞车内的奴隶兵构成伤害。而且很快里里外外就有不少奴隶兵提着装有泥浆的水袋,一拥而上将大火扑灭。城门处的战场霎时由原来的攻方纵火守方灭火,转变成了现在的守方纵火攻方灭火。
战斗进行到此时,民兵们的伤亡寥寥无几。而新近战死的奴隶兵的尸体,却已完全将昨日战死的攻城军的尸体掩盖。面对着昔日曾为同胞的奴隶兵,城头上的民兵此时好像也麻木了一般,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城下的一切,机械地射出手中之箭,冷冷地看着一条条生命在自己的箭下挣扎、哀号、消逝。这也许就是成长吧,我无奈地想到,在生死中磨练的成长速度并不是平时的训练可比的。平时训练上几个月甚至几年,也许都不如在真正的战场上磨练一天。但这仅仅是开始,我很清楚对于蒙古鞑子来说,他们几乎是拥有无穷无尽的奴隶兵。所以城门被攻破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而且这时间我想已不会太久了。
终于,在一个时辰奴隶兵换上了两架撞车后,随着一声不一样的脆响,城门被撞出了一个大洞。奴隶兵们并没有发出欢呼声,守城的民兵心里也很清楚他们不发出欢呼的原因。因为人人都知道,若不是奴隶兵们故意减弱撞车撞击城门的力道,这道经过火车焚烧的旧城门根本就用不着撞击一个时辰这么久。
有了一个洞,那么接下来即使撞车撞击的力道更轻,撞速更慢,城门上的木块还是像雪片一样一块块剥落了下来。不久后又是一声巨响,随着横拦在城门上木闩的脱落,城门轰然一声被撞开了。四周霎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作出进一步的动作。奴隶兵望着面前洞开的城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冲进去吧,要面对的是自己的同胞,不冲进去,自己的家人定会受到鞑子们无情的屠杀。在这一刻,他们心里也许更加希望城墙上的民兵能快些让他们解脱。
民兵们默默地望着脚下犹豫不前的奴隶兵,他们很明白奴隶兵的难处,也很明白奴隶兵们的心中所想,同时也十分同情这些奴隶兵。但民兵们更清楚一点,那就是若奴隶兵们真的再往前跨上一步,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射出手中之箭。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请来起点中文网,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六章 成都之战(11)
蒙军的出现很快就打破了这种沉默。
本来处在后方监督的蒙军,此时见到城门门破之后,立时便踩着扣人心弦的脚步朝奴隶兵们逼来。奴隶兵们略一骚动后,很快就将挡在城门处的撞车推开,然后往城门冲来。城墙上的民兵也毅然地放飞了他们手中的利箭,惨叫声与箭啸声再次响起,战场又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
随着几声惊呼和惨叫,城门处的陷阱很快就露出了它的原形,十余名冲在最前面的奴隶兵已凄声跌入陷阱之中。这情景很快阻止住了后面奴隶兵们前进的脚步,奴隶兵们惊慌失措地看看前面的陷阱,又看看后面的渐渐逼上来的蒙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有些奴隶兵在这前无生路后有虎狼的情况下完全崩溃了,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家人,顾不上什么羞耻,无助地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还有一些人则不顾一切地往想从蒙军包围圈的空隙中逃走,但很快就遭到了蒙军无情的射杀。
蒙军很快就开始攻击了,不足六千余人的蒙军,有如虎入羊群一般地冲入五万余的奴隶兵阵营中见人就杀,逢人就砍。
看着不远处在蒙军的攻击下没有丝毫抵抗,有如潮水般地往城门处的陷阱涌来的奴隶兵,我心中不由闪过了一丝惊异。如果他们反抗的话,这五万奴隶兵光用压也能将那六千余的蒙军压死。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宁愿选择跳进陷阱和被城墙上的民兵们射杀。这就是李庭芝口中所说的恐惧吗?我皱着眉头回想着李庭芝说过的话。
李庭芝曾经说过,蒙古鞑子残忍好杀的性格,还有他们那屠城的狠劲,除了可以让敌人失去大量的兵源之外,还可以让见过这些的人们产生无比的恐惧。这种恐惧可以让人们失去反抗的能力,可以让人们甘心作鞑子的奴隶,同时也可以减少蒙军的许多麻烦。
曾经有一个蒙古鞑子进入一个村庄,如果这个村庄的人每人捡起一个石头朝那蒙古兵投去,便可以轻松地将那蒙古兵砸死。但是他们没有,因为他们恐惧,所以他们在那蒙古兵的命令之下一个接着一个地将自己人绑在一起,然后任那蒙古兵将他们的人头一个一个砍下。
一名手上只有弓箭的蒙古鞑子碰到几十名逃亡的百姓,那名鞑子只是将两脚一分,然后对着百姓伸手挑衅道:“南蛮子,来,来……”。如果那几十名百姓只要一拥而上,每人朝那鞑子踹上一脚,那鞑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要被踹得粉身碎骨。但是他们没有,因为他们恐惧,所以他们几十人向那一名鞑子投降。鞑子命令他们趴下,然后转身去找了一把刀,当那名鞑子回来砍他们脑袋之时,却奇怪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逃走。
如果说我以前不相信这些故事,如果说以前这些故事让我匪夷所思,或者对这些故事让我半信半疑,那么现在展现在我眼前的一幕却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些故事的真实性。这些奴隶兵对蒙军的恐惧几乎胜过了一切,甚至于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奴隶兵在蒙军的驱赶之下不断地朝城墙涌来,不时有落后的奴隶惨死在蒙军的屠刀之下,而处在城门处的则不断惨叫着跌入陷阱。城墙上的民兵已经停止了放箭,他们也被这幅人间炼狱图给惊呆了。在这人性的疯狂之中,生命的价值早已荡然无存。很显然,奴隶兵此时已成了蒙军用来填充陷阱的工具。
看着这幅情景,我不禁有些后悔在城门处挖掘了陷阱。但我知道这个后悔是毫无道理的,因为如果没有这些陷阱,结果显然就是奴隶兵与蒙军一同冲进成都,然后就是成都的一百多万军民……
不,想起了成都一百余万军民,我突然从眼前这悲惨的一幕中惊醒过来。我必须做些什么,否则完全可以想像接下来就是奴隶兵的尸体填平陷阱,蒙军大举从城门冲进成都。到时在大量奴隶兵的人海潮流的冲击之下,即使是霹雳火球也无法阻止蒙古鞑子这些虎狼之师冲进城门,更不用说民兵组成的重步兵了。
“李统领……”我拔开几名民兵,一边向身在不远处勿自呆愣的李庭芝靠近,一边对他大声吼道。
李庭芝在我的连声吼叫之下,终于茫然地回过了头,而此时我也已走到了他的身旁。
“李统领。”我对着李庭芝大吼道:“城门若破,可有何物阻塞敌军?”
“阻塞敌军?”李庭芝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回答道:“正……正有塞门刀车。”
我知道李庭芝要这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并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从眼前这种惨景里回复过来,所以我二话不说,便决定暂时取代他的指挥权。
“骁骑军听命。”我对着原先就安排在城门处的百余名骁骑军军士叫道:“塞门刀车准备。”
“是……”我很欣慰也很庆幸地听到了一声齐声大吼,骁骑军果然与其它的民兵不一样,长期的奴隶生活使他们并不会像其它人一样被这种惨景所震慑,也许此时也只有骁骑军能够叫得动了。
古时的城门一旦遭到敌人的破坏,若无法及时修复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守城时务必准备辅助防御设施,来暂时阻挡敌人的攻势。塞门刀车就是用来代替被敌军破坏的城门,它共有两个车轮,门板上向前插出许多枪刃,以防止敌军再度破坏。
但是当这种塞门刀车出现在我的眼前时,它的样子不禁又让我大失所望。原先我还以为塞门刀车是一种像撞车一样重型的塞门设施,却没想到出现在我眼前的,只不过是一块块向前插出许多枪刃的门板而已。虽然这些枪刃能杀死杀伤不少的奴隶兵,但以这种轻型的塞门设施又如何能抵挡住奴隶兵们源源不断的人海?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请来起点中文网,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七章 成都之战(12)
奴隶兵们有如潮水般地往陷阱里涌去,虽然民兵已将这个陷阱挖得足够深了,但是奴隶兵们的尸体还是渐渐地在陷阱里“满”了起来。见此情景,城墙上的民兵也渐渐地回复过来,李庭芝显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历害,他连忙指挥着重步兵接过骁骑军手中的塞门刀车,他知道只有在城楼之上,才能发挥出骁骑军手中的霹雳火球的威力。
看着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地屠杀着奴隶兵的蒙军,我皱了皱眉头,心知当陷阱被奴隶兵填平之时,就是蒙军趁乱冲进成都的一刻。塞门车也许能减缓一下他们的攻势,但却别想将他们挡在成都城外,即使加上几千名重步兵也不行。可以想像,当数万个奴隶兵疯狂地冲进城门之时,重步兵与塞门刀车组成的阵形很快就会被冲得凌乱不堪。当蒙军冲到时,没被踩死的重步兵也只有待宰的份。而霹雳火球的威力虽大,却只有百余颗剩余,面对着人山人海的奴隶兵与蒙军联军,这些显然还是太少了。
“骁骑军。”一个大胆的想法闯入我的脑海,我忙向聚在我身旁的骁骑军军士命令道:“拆开你们手中所有的霹雳火球,将其中的火药合在一起。”
众军士闻言全都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他们全都知道在此关键时刻,能否保命几乎就是靠手中的霹雳火球了,可此时我却下命让他们将所有的霹雳火球拆除。不过他们也只是疑惑地愣了一下而已,不久之后他们就默默地执行了我的命令。这不单是因为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军士,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场同声共死的战役,他们对我已有了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在奴隶兵们的哭喊声和惨叫声中,陷阱终于被他们填平了。但是奴隶兵们的噩梦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因为等在他们前面的,便是一张张倒插着枪刃的塞门刀车。刀车前的枪刃在薄雾下冷森森地闪着寒光,毫无瑕疵的枪尖注释着它们从未上过战场,但是一上战场就注定要饱饮鲜血。立在刀车后的重步兵也个个屏住呼吸,紧张地望着朝他们狂冲而来的奴隶兵,他们也同样是首次与敌军面对面的接战。虽然面前的敌人并不是他们心中真正惧怕的蒙古人,但是奴隶兵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已足以让他们汗流颊背。
在蒙古鞑子的驱赶之下,这些奴隶兵们已完全丧失了理智,此时的他们,仿佛已不再是手无长兵、身无坚甲的奴隶兵,而是无数疯狂寻找生存机会的猛兽。他们毫不在乎挡在他们前面的是枪尖、是死神,他们只知道逃,逃得离那些蒙古人越远越好。
“出刀……”李庭芝透过塞门刀车的间隙,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奴隶兵,扯着嘶哑嗓门大声吼道。连续几个时辰的战斗和发号施令,这声喊叫已让他的喉头传来了一阵阵刺痛,但谁又在乎这些呢?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奴隶兵,李庭芝无奈地想道,这声命令也许是他的最后一句话了。
随着连续不断的“铿锵”之声,重装步兵们七手八脚地拔出了腰间的大刀。我不能责怪他们的动作不整齐,因为要想让几千人在厚重的盔甲之下,同时拔出大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这几千人还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兵。
终于,奴隶兵们撞上了刀车。随着声声凄厉的惨叫,人海与刀车的接触面立时便掀起了一片片鲜红的血花。原本灰色的刀车车身,还有刀车上原本雪白的枪刃,在这一瞬间便被染成了让人触目惊心的红色。偶尔也有一些人从刀车的间隙中穿过,但很快就被站在塞门刀车后的重步兵举起手中的大刀信手一挥,便将他们一个个砍翻在地。
虽然城墙上的军士还在不断地向奴隶兵们投掷着滚石、擂木;虽然弓箭手还是在不断地向他们发出必杀之箭;虽然刀车上的枪刃凶狠地将一个个奴隶兵挂在了车上,但是奴隶兵们还是像大海一般无穷无尽地冲击着刀车阵。在数万人的奴隶兵面前,这刀车阵就有如海洋中的一座孤岛,随时都有可能被狂涌而来的海浪淹没、压碎。重步兵们苦苦地顶着塞门刀车,越过刀车随风飘来的血雾,已经将他们的盔甲染成了淡淡的红色,他们的脸上也好似起了红疹般地现出了斑斑血迹。他们从未上过战场,这些也许已足够成为他们撤退的理由,但是他们也并没有撤退。在这一刻,我不相信他们心中还有保卫成都、誓死杀敌,等等诸多伟大的信念。此时此刻最能支持他们坚守下去的,也只有恐惧,对死亡的恐惧。他们只要退后一步,那么毫无疑问他们下一刻就要倒在奴隶兵的脚下呻吟。
所以在这一刻,我看到了人性中最原始最野蛮的一面,这里没有政治、没有愤怒、没有仇恨、也没有高尚的信念。只有竞争,赤裸裸的生死竞争,物尽天择适者生存的竞争。
一声脆响很快就改变了战场上僵持的局势,一辆塞门刀车终于在奴隶兵的人海攻势之下低下了它高昂的身躯。奴隶兵们立时便有如长堤决口般从这个缺口一涌而入,守在此处的重步兵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奴隶兵砍去。但在厚重盔甲的束缚下,他们的攻击频率实在与狂涌而来的奴隶兵相差太多了,所以大多数重步兵都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便被狠狠地掼到在地上。在奴隶兵的攻势下,两旁的塞门刀车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张接着一张的轰然倒下。
“点火。”望着城脚下危在旦夕的重步兵,和城门外正紧跟着奴隶兵抢入城中的蒙古鞑子,我毅然对骁骑军下令。
我舔了舔已干裂开口的嘴唇,暗暗在心中念道: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请来起点中文网,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八章 成都之战(13)
轰然一声巨响,这声巨响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喊杀声、惨叫声、哭嚎声都在这一刻嘎然而止,地上伤者的呻吟此时才渐渐被人们所注意。攻入城中的奴隶兵纷纷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他们吃惊地发现他们刚刚经过的城门此时已成了一堆废墟,漫天的尘土和雾气混合在一起,不停地在废墟周围翻腾着。同时他们也欣喜若狂地发现,他们所惧怕的鞑子已被这堆废墟给挡在了外面。
“弃械者生,反抗者死。”一个声音对着奴隶兵大声喊道。
听到了这个声音,再看看被挡在城墙外面的蒙古鞑子,奴隶兵们紧崩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而紧崩的神经一旦松驰下来,立时便有许多人像被抽干了的空气一般瘫倒在地上。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农夫,还有不少是读书人,他们全都是在蒙军的逼迫下才走上攻城这条路的。他们也不想进攻自己人的城池,也不想和自己人拼命,但无奈的是他们有亲人在蒙古鞑子手中。不过一想起自己刚才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再看看立在城墙上张弓搭箭的民兵和身边手握腰刀的重步兵,他们便再也没有勇气为他们的亲人再战一回了。更何况,他们知道就算他们战死了,他们的亲人也许还是逃不出鞑子的魔爪。于是,这些奴隶兵们互相看了几眼,便纷纷丢掉了手中的各式武器,跪地投降。
我满意地看着城中跪成一片的奴隶兵,再看看城外用吃惊的眼神看着这一切的蒙古鞑子,一段用投石车也要轰上半天的城墙,刹那间便随着一声巨响在他们眼前崩塌了,这实在已超出了他们所能想像的范围。
不过吃惊归吃惊,他们却并没有像我想像的那样,因为被崩塌的城墙阻住进城的路而暂时放弃攻城。在一位蒙将的命令之下,蒙军个个面目狰狞地狂吼一声,一边开弓放箭,一边往废墟处冲将上来。
见此我二话不说抢过一张皮盾,右手腰刀一挥,便身先士卒地带领着骁骑军冒着箭雨从城墙跳上了废墟的顶端。此时在我脚下的废墟虽是一片狼籍,但却还可以攀爬。而蒙军此次攻城本来是作着从城门攻入成都的打算,所带的木梯本就不多,所以这处废墟自然就成了他们进攻的重点。
终于要与蒙军硬碰硬了,看着眼前边放箭边往上攻的蒙军,我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往常虽有与蒙军交战过,但却从没有真正地与蒙军军士短兵相接。此番我若是不站在这里,可以想像就算两旁城墙有民兵不断投掷擂石、滚木,不断地放箭,但由于废墟两旁城墙的断处所能立的民兵人数实在有限,所以只要蒙军以弓箭稍稍压制住城墙上的民兵,那么蒙军从此突破城内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废墟之上高低不平,我所领的百余名骁骑军军士根本就排不出一个严密的阵形,所以蒙军所射来的箭就对我们构成了很大的威胁。我不断地变换着盾牌的角度,抵挡着从各个方向射来的箭矢。身旁不时有几个骁骑军军士被流矢射中发出惨哼,但他们并没有倒下,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古时被弓箭射中,如果不是被射中要害,那么暂时还不会失去作战能力。这里说的暂时,是因为蒙军都有在箭头上淬毒,中箭之后时间一久便会出现头晕、恶心等症状,而在战场上出现这些症状几乎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几枝箭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我皱了皱眉头,知道若不是身旁的几名军士拼死为我挡上几箭,此时的我难免也要受上几箭。所幸此时城墙上的弓箭兵也组织起了反攻,蒙军朝这边射来的箭枝已是寥寥无几了。
上千名的蒙军军士冒着两旁城墙射下的箭雨缓缓往上爬着,虽然这其中不断有人倒下,但是他们往上爬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因为在前面的鞑子竟有意识地为后面的人踩开一条路,后面的鞑子只需沿着深陷的脚印就可以快速地前进了。他们这种无间的配合和以生命为代价的合作,再次让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
望着脚下越来越近的蒙军,我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腰刀。正前方,一位鞑子手握着弯刀,仰首紧盯着我的双眼,嘴角露出的一丝嘲弄的笑意,但这丝笑意很快就僵硬在他的脸上。
我不会等蒙军准备好了再战,所以我突然发起了攻击的命令,带头朝废墟下冲了下去。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位敢于轻视、嘲笑我的蒙军,他仓促中举起弯刀挡格。但是我借着往下冲的惯性,将大部分的体重都压在手中的腰刀上,所以他只能带着对我的嘲笑走进地狱。同时我还顺势飞起一脚,他的尸体一个翻滚压倒了身后的三名鞑子。
在我身旁的骁骑军军士也个个有如猛虎下山一般对着鞑子左砍右杀,蒙军一时被他们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我知道这并不是骁骑军的素质高于蒙军,会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蒙军根本就想不到我会带着骁骑军对他们反攻。而且骁骑军的装备较重又是居高临下,凡是被骁骑军砍倒的蒙军军士又总会翻滚而下绊倒另几名蒙军军士,这才会让骁骑军大占便宜,出现了百余人打得蒙军千余人狼狈不堪的情景。
城墙上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欢呼,因为见到了这种情景,民兵们一定会以为蒙古人也不过如此而已。这显然是一种误解,不过这个误解也许还是一件好事。我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因为在我面前的蒙古人,就算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也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
天空中不时有箭矢飞来飞去,废墟上刀光剑影,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断墙,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两方的士兵卖命的搏杀。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请来起点中文网,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九章 成都之战(14)
“郑统制的胆色让属下好生佩服。”李庭芝一脸后怕地望着我说道,他知道适才若不是我与骁骑军拼命堵住缺口,此时的局势必然已发展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过奖了,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我想不想,一句近代将领的名句便脱口而出,同时“呸”的一声,吐掉了残留在口中的碎布。刚才那一战,虽然李庭芝及时派上了几百名重步兵将我与骁骑军替换了下来,但骁骑军还是在蒙古人的反扑下折损过半,我也不例外受了两道刀伤和一处箭伤。
这也是冷兵器与热兵器战场的区别吧,我一边用布条包扎着伤口,一边自嘲地想道。若是在枪炮横行的时代,挂上三处彩还有命在就算不错了,可是现在我却还能若无其事地自行包扎伤口。
由于我练有硬气功的原因,所以我身上三处伤都是皮外伤。本来我也并不在意,但是左臂传来的一阵阵麻木,提醒了我蒙古鞑子的箭是有淬毒的。虽然这点毒还不致于会让人没命,但我也不想在这紧要关头昏迷在城墙上,所以我便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取出了潜水刀咬着牙将箭创旁的腐肉剜去。幸存的骁骑军军士见此也纷纷效仿,一时城墙之上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只看得身旁的民兵个个脸色苍白。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李庭芝将我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此时战场上双方的死亡人数节节高升,废墟处的宋、蒙军士个个杀得满身鲜血。虽然民兵们居高临下占据了有利地形,而且还有城墙上的弓箭手和擂木手掩护,但他们终究缺少训练,相互之间不知道配合不知道保持战线。可以想像,一个人便是再如何勇猛,他若是突出已方的战线,便至少要面对三方的敌人,那么他离死也不远了。因此民兵的死亡人数却是远大于蒙军。所幸李庭芝指挥着重步兵不断地爬上了废墟,以人数弥补了素质的不足,这才堪堪抵挡住蒙军的进攻。
蒙军在失去了奴隶兵后,攻城的兵力显然不足,他们已没有办法对城墙壁组织起连续不断的进攻。这就给了民兵们一次喘息的机会,因为鞑子就算再强悍也还是人,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所以他们在与民兵们大战了两个多时辰后,终于体力不支丢下了千余具尸体回营休息。
我望着城脚成片惨叫、哀号着的伤兵,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虽然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蒙军的强悍还是大大地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经粗略统计,战至此时死伤在奴隶兵与蒙军手中已无作战能力的就有近两万人,也就是说现在还能站在这面城墙上与蒙军抗衡的只有一万余人了。虽然人数还是我方占了优势,但是能抵挡在废墟上的重步兵却已不足千人。
对付不了蒙军的下一次进攻了,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知王坚与丁黼两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刚才还依稀地听到了几声霹雳火球的声音,想必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该如何是好?”李庭芝压低声音向我问道。他也知道此时的情形不容乐观,不过却没敢说出口,这种事只能放在肚子里心照不宣。因为为将者说出的任何一句丧气话,都会对全军的士气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等……”一个字从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等?”李庭芝闻言疑惑地望着我说道:“统制大人的意思是等援军吗?但是此时西川的军队都在南逃啊,没有人会来增援成都的。”
“不……”我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在等这些蒙古鞑子撤军。”
“等鞑子撤军?”我的回答让李庭芝更加不解,他满面疑团地望着我,但见我显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便知趣地不再多问了。
不是我不愿意回答李庭芝,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等的是蒙军中路元帅阔出病死的消息。我清楚的记得这就是历史上蒙军首次南征撤军的原因,阔出病死的时侯离蒙古开始南征不过一个月,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我将目光远远地投向东方的平原,希望能看到蒙军信使的一丝身影,但那里却是朦朦胧胧的一片,除了随风飘荡的雾气外什么也没有。
——————————
“都答喇……”
阔端骑在马上满意地看着草原的勇士再一次嚎叫着冲上战场,他的手心里握着一个传言中的震天雷。这个震天雷本来是要取走十余名勇士的性命的,但是长生天保佑,它竟然没有爆炸,后来阔端才发现原来是引线受潮的原因。握着它,阔端就会想像着父汗见到这个东西时震惊的样子。
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阔端在心里默默念着一个名字,郑言。那个将拖雷阿巴嘎埋葬在雪山之下的南蛮子;那个在阔出胡度的包围之下,还能从容逃脱的南蛮子;此时又在这里将我近半的军队埋葬在这里的南蛮子。阔端想到这里不由得双目赤红,一个冷冷的、狰狞的微笑慢慢地爬上了他坚毅的脸庞。
阿刺海知道每当阔端代青露出这个表情的这时侯就是他想杀人的时侯,阿刺海上次见到代青露出这个笑容的时侯,是代青的爱驹被一名金人射杀之时,结果代青亲自参与了屠城狂杀了一天一夜。这一次,阿刺海当然知道代青为什么生气,代青拥有的全部勇士才只有四万人,却在这里一下就损失了一万四千余人,而这个数目竟然是他们之前死亡人数总和的五倍。
“虎刺孩(蒙古语:强盗)。”阿刺海望着远处的城墙,低声咒骂了一声,那些劣等民族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一万四千勇士对草原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请来起点中文网,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章 成都之战(15)
“报……”一名阿刺勒斤飞骑至阿刺海面前,跃下马来跪地报道:“我军已经攻破北墙,现在正和宋军展开巷战。”
“报……我军已攻上南墙城头,正与宋军肉搏。”
听着前线传来的一个又一个捷报,阿刺海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望向身旁高高地骑在马上的阔端。
现在就剩下东墙了,也许东墙正是那个郑言在守着的吧,阔端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并不当心勇士们攻不下东墙,因为只要其它城墙被攻破了,那么东墙很快就会处在内外包围的境地,那正是阔端想要的,那样郑言便会轻易地落在自己的手上。阔端当心的倒是那个郑言会逃回内城,不过若是那样的话,草原的勇士很快就可以在外城狂欢几日了。一想起勇士们屠城的情景,阔端便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阔端喜欢闻着鲜血的味道,特别是敌人的鲜血,这能让他产生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亢奋。
此时另一名阿刺勒斤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阔端的注意,从这名阿刺勒斤来的方向看,他显然不是来报告作战情况的。而且从那名阿刺勒斤一脸疲惫的样子,阔端也很容易看出必然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他知道骑在马上的蒙古勇士很少有累成这个样子的。
“报……阔端代青。”那名阿刺勒斤从马上跃下,踉踉跄跄地跪倒在阔端面前说道。
“快讲。”一见这名阿刺勒斤不是向阿刺海报告而是向自己报告,阔端就知道自己想的不错,眼前这名阿刺勒斤并不是阿刺海的属下。阔端皱了皱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了他的心头。
“阔……阔端代青。”那名阿刺勒斤气喘吁吁地说道:“阔出代青,已……已经病死了。”
“什么?”闻言阔端与阿刺海两人闻言不由得大惊道。
“阔出代青……于七日前,在南下的途中病死。”那名阿刺勒斤接着说道:“察罕万夫长暂为代青,此时已领中路大军北还。”
“阔出胡度竟已病死了?”阔端缓缓地低下了头,他不是伤心,蒙古人向来将生死看得很轻,对自己人是这样,对敌人更是这样。在听到胡度的死讯和中路大军已经北还之后,阔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要立即北撤了,但是面前这个自己耗费了如此大的心血,眼看就能放到火上烘烤的猎物……
“阔端代青。”看着阔端犹豫不决的表情,阿刺海自小与阔端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代青心里在想着什么。阿刺海轻叹了一口气道:“此时代青如果不回去,身后的蜀道雄关便会被宋军包抄占据,那时我们就会像一只关在笼子里雄鹰,空有一对翅膀却无法高飞,虽有一双利爪却也无法伤敌。”
“可是千夫长有见过,将到嘴的肉吐出来的狼么?”阔端恨恨地说着,其实他真正丢不下的,还是这次可以打败郑言的机会。
“高明的猎人是不会当心没有猎物的。”阿刺海继续劝说道:“高明的猎人也不会一次便将猎物全部打光,何况就算我们打败了郑言,杀光了守城的宋军,成都城内还有一百多万南蛮子。虽然那些只是一群没有爪子的绵羊,但他们也不会任由我们去砍下他们的脑袋,对付他们至少也要五、六天的时间。”
阔端无言地盯着不远处还在进行着拉锯战的成都城,紧握着拳头青筋暴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过了良久,他才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沉重地说道:“传下命令,全军撤退。”
————————————
呼……终于熬到这一刻了,看着有如潮水般往后退的蒙军,我一屁股坐倒在城墙上。身旁的民兵与骁骑军军士,也个个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城头。城墙内外到处都是宋、蒙两军军士的尸体,没有倒下的民兵和骁骑军军士个个都有如从血水中泡出来一般,干结的鲜血将眼前的世界染成了一片红黑之色。
李庭芝蹒跚地走到我的面前,一把丢下手中的布满缺口的大刀,扑嗵一声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道:“蒙军只需再坚持半个时辰,也许就能攻破了,他们为什么要撤退呢?”
“谁知道呢!”我强忍着新增的两道伤口的剧痛,苦笑一声道。
“统制大人知道。”李庭芝抬头向我望来,说道:“统制大人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解释的。”我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我解释了你也不会相信。”
“报……”正当李庭芝还要追问之时,一位浑身是血的军士匆匆忙忙地跑到我的面前跪地道:“报统制大人,丁知府身负重伤,命在旦夕。”
“什么?”
闻言我与李庭芝立时从地上一跃而起,周围听到这名军士的话的民兵也纷纷侧目往这边望来,眼中充满了关切。
两刻钟后,在那名军士的指引下,我与李庭芝走进了一间民房。丁黼在两名军士的照应下,半坐着靠在床上,房内到处都是让人触目惊心的乌黑的血迹,再加上并不充足的光线,使房内充满了一种压抑的气氛。
“统……统制大人。”见我二人进来,丁黼艰难地喘着粗气对我说道:“恕下官不能起身相迎。”
“丁知府勿需多礼。”见此我忙回道:“丁知府还是少说话为好,养伤要紧。”
闻言丁黼惨然一笑道:“只怕下官此时不多说些,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说完便剧烈地咳了几声,长长地呼了口气,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现出了痛苦之色。
我与李庭芝对望了一眼,深知丁黼说的是实情。一枝利箭自下而上穿过了丁黼肋骨的缝隙,斜插入他的腹中。看丁黼咳嗽时痛苦的样子,这枝箭也许已刺穿了他的肺叶。这样的伤除非是用现代的医疗设备急救,否则绝难幸免。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请来起点中文网,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一章 丁黼之死
丁黼之死
“知会丁知府的家人了吗?”我转身向立在旁边‘侍’候着的军士问道。
“已经知会了,正在赶来的途中。
”那名军士点头应声道。
“咳……呵呵。
”丁黼发出了一连串不知是笑还是咳嗽的声音,但很快又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声,他皱着眉头道:“只怕下官已撑不到见他们最后一面了,下官有两件心事,希望郑统制代为完成。
“丁知府请说,郑言义不容辞。
“好。”丁黼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笑容说道:“如此下官便长话短说了,其一,便是希望郑统制代为照顾下官的家人。
“理当如此。
”我想也不想便应承下来道:“丁知府请放心,有郑言的一日,便保丁知府家眷的安全。
“有郑统制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
”丁黼再次轻咳了一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半天才平伏下来,接着说道:“其二,便是下官要郑统制答应,将武装民兵一事尽数推在下官身上。
“什么?”闻言我不由得一愣,身旁的李庭芝也没想到丁黼此时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也颇感意外地呆愣当场。
望着我与李庭芝二人疑‘惑’的表情,丁黼断断续续地说道:“若是郑统制因‘打算法’而下狱,又如何能保护下官的家人?下官不久后便是一个死人矣,死后如何下官却是不在乎。
更何况武装民兵之事下官本就有份参与。
“好,我答应你。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道。
“如此下官便是死也冥目了。
”丁黼见我答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略显‘激’动地握着我地手道:“下官,下官代成都的百姓谢过……”后面的话很快就被一阵咳嗽声取代了,随即这咳嗽声越来越弱,渐渐地就像是喘息一般。
最后便什么也没有了,握着我的手也随之落下。
良久也不见动静。
身旁隐约地传来了几声呜咽之声,我知道虽然我的到来,改变了成都百万百姓的命运,但却还是没能改变丁黼的命运。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丁黼是一身文官打扮,也立时便明白了丁黼负伤地一个重要原因——主帅着装最忌标新立异,我着实没有想到丁黼竟会穿着文官服登上城墙抗敌,那无异于告诉敌人自己的位置。
后来我才知道这并不是丁黼没有作战经验。
而是宋时大多数文官地通病,他们不着盔甲的原因,一是因为重文轻武,不屑作武人打扮。
二是认为身着盔甲藏于军中是胆怯的表现。
所以文官一般采取的方法便是大量增加近身护卫,或是根本就不上战场,在远处遥控指挥,也就是他们所说的“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
“大人真的打算如此上奏?”军营之中。
李庭芝提着笔,吃惊地望着我。
王坚不识字,而我的‘毛’笔字又不敢拿出来献丑,所以上奏朝廷地文书只能由李庭芝‘操’笔。
“正是。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李统领只管写罢。
“可是大人答应了丁知府……”
“我也答应过丁知府要照顾他的家人。
”我打断了李庭芝的话道:“如果我将武装民兵一事全推到丁知府身上,他的家人就有可能受到牵连。
丁知府的两个要求本就是矛盾的,我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更何况我的官阶本就在丁知府之上。
没有人会相信武装民兵一事是丁知府一人做的,而丁知府在我地命令之下行事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大人。
”王坚忿忿地对我抱拳说道:“统制大人如果这样将武装民兵一事揽在自己身上,那么按大宋历律则死罪难逃。
王坚是一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一直以来属下都很佩服大人,将大人当作自己的榜样。
可是此次属下却觉得大人错了,属下觉得大人过于迂腐。
大人如果就这样被朝廷治罪,那无疑是大宋的损失,是百姓的损失,而且大人还会成为一个千古罪人……”
“没那么严重吧。
”闻言我不由苦笑出声。
我心里最清楚对于这个时空来说。
我只不过是一个多余出来的人,少了我。
历史还是会照常运转地,也许我才是这个时空的一个不确定因素。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赚自己命长的,我不让丁黼背黑锅却是有我自己的一番想法。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望着王坚与李庭芝说道:“两位可曾记得岳飞岳元帅是怎么死的?”
“当然知道。
”王坚回答道:“所以我们才不希望郑统制如此做。
“统制大人是说……”李庭芝略一沉呤,迟疑地说道:“莫须有的罪名。
“对。
”我点了点头道:“我郑言并不像二位统领想像得那么伟大,也不像你们所想像的那样迂腐。
我只是认为,朝廷若想要你死,只需以莫须有的罪名就可以了。
朝廷若是觉得你不能死,那么就算有我犯下了滔天大罪又有何妨?”
“统制大人的意思是……”李庭芝与王坚不解地望着我,他们虽然察觉出什么,但还是不明白我的意图。
“我就直说了吧。
”我轻轻一笑道:“只要我还在西川,还在成都,成都地军民都还支持拥护我,那么朝廷便不敢治我地罪,更不敢光明正大地派人来捉拿我。
因为……”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了停,看着好奇地望着我的两人轻笑道:“因为西川易守难攻,而且离临安远,离‘蒙’古人近,两位统领明白了?”
“哦。
”李庭芝恍然大悟地说道:“统制大人是说朝廷怕‘逼’我们自立或是投降‘蒙’古,所以绝不敢公开治大人地罪。
“正是。
”我笑着说道:“若我按照两位统领的意思,将罪名推给丁知府的话,以丁知府在成都的声望,成都的军民很快就会给我冠上过河拆桥、卑鄙小人等等的罪名。
那时我才真的要完蛋了。
第六十二章 自立
自立
“统制大人说的有理。
”王坚想了想说道:“统制大人现为成都官阶最大的将领不说,光统制大人带一千骑军救援成都一事已足以让百姓心服。
而且还成功的以一群毫无作战经验的民兵挡住了凶悍的‘蒙’军的进攻。
如今统制大人又将武装民兵一事尽数揽在自己身上,这些已足以在成都百姓心中竖立起一个重情重义的英雄形象。
“更重要的是。
”李庭芝在一旁补充道:“郑统制的名声一向很好,其中统制大人不受完颜守绪的威‘逼’利‘诱’,毅然逃回大宋一事最是让百姓们津津乐道,许多人甚至还将统制大人比作当年的岳飞岳元帅。
假若朝廷当真敢将统制大人治罪,那很容易便会让百姓想起当年的岳元帅。
所以到时郑统制若当真想自立,想必只须振臂一呼,必是应者云集,朝廷还不至于会笨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郑统制难道打算长期呆在成都不成?”李庭芝好像看出了点什么,脸带笑意地看着我说道。
“实不相瞒,事到如今,郑言确是有自立的打算。
”见此我知道骗不过李庭芝,略一沉呤,终于决定还是说出实话。
“那么统制大人打算如何自立呢?”闻言王坚与李庭芝不由得相视而笑,坦然向我问道。
“啊……”见此我不由大感意外,本来我还以为我这句话说出来的时侯。
至少引起一场小地震,却没想到只是如此而已。
其实早在临安之时,我见到了贾似道地奢糜便有了自立之心。
一来由此我知道了大宋便有如一颗烂了根的大树,想要将它治活倒不如重新栽上一棵来得容易。
二来两度临安之行让我深深地认识到了临安政治的黑暗,我再也不想回去过那种,时刻都觉得‘性’命在别人的手上的日子。
所以完颜守绪要求我助他取西川重建金国,却是正中我下怀。
只不过我的自立与完颜守绪的自立地目的却是不同。
我地目的很简单,便是在能够自保的情况下继续抗‘蒙’。
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很危险。
但我却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很清楚地知道再这么下去,将来我不是像孟珙、余玠、王坚一样死在朝廷的手上,便是在朝廷的种种束缚下死在‘蒙’古鞑子的手里。
我很清楚在古时谈自立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就算是说说也会给你带来千刀万剐,在这时代才没有人会跟你说什么言论自由。
所以我一直将这个想法深锁在心里,就算是最信任地王坚也从没有告诉。
王坚是奴隶出身。
而李庭芝则是在鞑子的统制下长大的,所以两人都不存在什么愚忠的问题,李庭芝甚至还近似一个现实主义者。
也就是说宋时的“三纲五常”的思想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这也是我今天敢将此事说出来的原因,如果换作是孟珙或是余玠在场,打死我也不敢说出来。
我知道以我和王坚地感情,即便他不同意,也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
但是对李庭芝我却多了一份心眼,我在说出自立的打算时。
便一直观察着李庭芝的反应。
只要他稍有犹豫或是出言反对,那么我就要考虑是否要暗地里将他做掉了。
不过就算在此之前我已深思熟虑,想过李庭芝与王坚在听到此事后的各种反应,但还是没想到他二人对此事却是处之泰然。
“二位统领难不成不知道我所说的自立,在朝廷地眼中便是十恶之首的谋反?”见此我不由疑‘惑’地望着两人道:“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啊,为何两位……”
“知道啊。
”王坚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道:“我王坚光棍一个。
自是不怕抄家灭族。
何况我早也受够了临安那些人的鸟气,你若不自立我还不答应呢。
“属下的情况也与王统领相似。
”李庭芝一声轻笑道:“属下虽有家人,却全都在‘蒙’古辖区内,大宋想要抄我家灭我族却也办不到。
另外属下从大人救援成都一事也知道,无论大人是否自立都不会做对不起百姓的事的,何况大人也是被‘逼’的。
“说吧,我等该如何自立。
”王坚不耐烦地说道:“统制大人想必心中已有良策了吧。
“良策?”闻言我苦笑一声道:“我虽是早有自立之心,却着实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而且现在要说自立还是为时尚早。
“不错。
”李庭芝也点头同意道:“此时我们还不知‘蒙’军是否全面撤退,经过此战后。
成都也是元气大伤。
而且我们北有‘蒙’古。
南有大宋,再加上成都城墙残破。
此时自立便与自杀无异。
“更重要的是。
”我在旁补充道:“朝廷并没有治我的罪,我们此时自立是名不正,言不顺,成都地百姓也不会支持我地。
“鸟人。
”王坚忍不住骂了一声粗口,道:“如今我倒希望朝廷能治大人的罪了。
“呵呵,要想朝廷治统制大人地罪,其实也不难。
”李庭芝笑道。
“李统领何出此言。
”闻言我与王坚都不由疑‘惑’地望向李庭芝,王坚不由奇道:“难不成朝廷还会冒着成都百余万百姓投‘蒙’或是自立的危险,治大人之罪不成?”
“若是在朝廷知情的情况下此事当然不可能。
”李庭芝笑道:“但若朝廷不知道统制大人在成都之事呢?”
“怎么可能?”闻言我更加疑‘惑’地回道:“成都有百余万百姓,此时想必已有不少成都百姓、商人将消息散布至成都周围各城了。
想要朝廷不知道此事,谈何容易。
“就是。
”王坚也在一旁搭腔道:“而且朝廷若不知成都之事,也就是不知道大人武装民兵之事,又如何能治大人之罪。
“这些就用不着二位大人‘操’心了。
”李庭芝面对我与王坚不间断的问题轰炸,不慌不忙地笑道:“两位大人所说的这些,赵彦呐这厮自然会帮我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