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诗剑行天下TXT下载诗剑行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诗剑行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中岳樵     诗剑行天下txt下载     诗剑行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李璐驾到

    回到陈宫嗣房舍,林溪枫拿起刘宗伯所借的经文,发现有两张信笺系毛笔行书写就,顿挫有力,昂扬遒劲,颇有唐朝颜真卿的法度,正是刘宗伯所写《大道咏》,果然和深潭水上竹篙的字体同出一人。林溪枫欣喜异常,迫不及待地读了下去:

    求仙修道何处觅,天地为我大宗师。

    沧海桑田乾坤定,阴晴圆缺造化力。

    泽润千代不为仁,覆灭万物岂因义?

    湛湛大道玄又玄,碌碌众生易偏移。

    金丹不是身外求,苦禅难解心中寂。

    修身先要爱己身,调息莫觉为顺息。

    养气物我皆两忘,青天白云任东西。

    云散虚空气自守,不须炉中配坎离。

    阴阳反复巽雷动,琼浆玉液洒须弥。

    延年美酒壶中酿,此中甘美几人知。

    高卧松岗石为床,俯观山溪云做衣。

    一曲白雪开天籁,朔风飞扬悟道机。

    抱朴归真长自守,莫使邪魔复侵袭。

    出世尚需济世怀,华胥国里结真谛。

    林溪枫连读数遍,深赞刘道长参悟了得,熟谙道机,将道家无为无不为的禅道之法阐述的生动详尽,道长知识之渊博深厚,笔力之雄浑峭拔,哲思之独特高远,胸怀之博大宽广,更让林溪枫激赏不已。

    陆竹喧在厨房做着饭菜,心中却在想着让室友李璐过来的问题,李璐是自己的闺蜜,多次在寝室卧谈时表达了想再见刘道长的愿望,今天自己见到了敬仰的刘道长,一定要让李璐尽快过来分享快乐。她见陈宫嗣在房舍附近散步,遂走到林溪枫身边,和他商量如何叫李璐过来的问题。

    山内信号不好,发短信不知道能不能收到,如果打电话,就需要林溪枫到山外去。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李璐来了在哪住宿的问题。

    林溪枫和陆竹喧住在陈宫嗣房舍,能够深切感受到老人待他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亲热,他们也很尊敬孝顺老人,将一切家务全部包了。尤其是林溪枫,在和陈宫嗣如同一家人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将“陈老师”的称呼改成了“师父”,陆竹喧跟着陈宫嗣学了一个星期的太极拳,也跟着称呼“师父”,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相处无比融洽。

    虽然老人好脾气,但是如果再让一个人来住,两人担心老人会有意见,就是老人没有意见,两人也感觉无法开口。

    最后,陆竹喧想了一招“以退为进”的计策,林溪枫无奈地笑了笑,想想也没有其他好招,只好听任陆竹喧试一试。

    饭桌上,陆竹喧不断向陈宫嗣张望,欲言又止,陈宫嗣奇怪地问道:“怎么了?竹喧,有啥话想跟师父说,只管说。”

    陆竹喧装模作样地低着头,故意不看陈宫嗣:“师父,我和溪枫想到观澜禅寺去拜见慧修长老。”

    陈宫嗣愕然地瞥了一眼林溪枫,转向陆竹喧道:“怎么了,不是说好你们快离开终南山时再去吗?怎么现在就要去?你们不准备在终南山住了?”

    陆竹喧低眉轻声道:“不是。”

    陈宫嗣道:“那是为什么?不是嫌我老头子了吧?”

    林溪枫连忙看向陈宫嗣,真挚地道:“您是我们的师父,孝顺还孝顺不够呢,怎会嫌弃您?”陆竹喧也抬脸望向陈宫嗣,表达了同样的心理感情。

    看着陈宫嗣迷茫的样子,陆竹喧道:“我们主要怕长时间住在这儿,给您添麻烦。”

    陈宫嗣听了,顿时释怀,笑着责备道:“孩子话!我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怎么会嫌麻烦?你们一来,我啥活都不用干了,悠游自在,好比神仙。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等于组建了一个全新的家庭,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你们如果不来,我还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呢!”

    林、陆二人听老人吐露心曲,心中都很感动。陆竹喧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把见到了刘宗伯道长,想让同学李璐过来拜望的事儿说了。

    陈宫嗣笑道:“你们能为同学着想,乐于助人,这是好事。应该支持嘛!这事我有印象,来时的路上,你们不是还说预感到要见到老神仙道长吗?李璐这孩子一块吃过饭,我有印象,是你们的朋友,人品肯定错不了。她来了正好和竹喧住一块,房间多一个人,有什么大不了?只管叫她来吧,省得竹喧一个人活动不便。我也想找机会认识认识你们说的刘道长呢!”

    说完,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用手指点二人道:“溪枫啊,溪枫,你们这两个小鬼在和我耍心眼,是不是?为什么不直接说?”

    二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只好继续接受老人的责备。

    第二日上午,林溪枫出山将电话打给了李璐,在农家乐给手机充了充电,并带回了米面等生活用品。第三日下午,林溪枫又出山,将兴高采烈、心情大好的李璐领到了房舍,顺便带回了一些山里没有的菜蔬。

    李璐穿了一身粉红色吊带丝裙,肩披轻纱,粉嫩的脸儿不施粉黛但清丽迷人,樱桃小口红艳欲滴,自有一种高雅脱俗的风情。虽然分离时间不长,她和陆竹喧姊妹两个有说不完的话儿,高兴异常。

    李璐给陈宫嗣带了一幅户县特色的农民画,装裱精美,画的是一个老翁头戴斗笠,身穿农衣,在河中小洲卷裤垂钓,夕阳满天,映红了开阔的河水,四周疏朗挺拔的树木在余晖映照下泛出金黄色光泽,画面古色古香,静谧安详,陈宫嗣看了十分喜欢。

    晚上休息时,李璐和陆竹喧睡在里屋,考虑到陈宫嗣的感受,两人都放弃了夜谈。李璐的小心体贴,很快就获得了陈宫嗣的认同。

    翌日清晨,林溪枫、陆竹喧、李璐三人就再次前往拜见刘宗伯道长,陈宫嗣则因为人多,没有同往。一路上,李璐有些忐忑不安,既有一种朝圣的虔诚,又有一种害怕自己被排斥在圣道之外的惶恐。她见道长所居环境潭水幽幽,山高林密,松柏参天,风景美丽如画,一面心中兴奋,一面却忽而产生一种“近庵情更怯”的感觉来,紧张得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

    三人到了道长茅庵,却见朱门虚掩,林溪枫喊了两声刘道长,无人应声,刘宗伯人迹不见。不知怎的,看到刘道长不在,李璐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竟然放了下来,紧张的心情平复了好多。

    三人知道刘宗伯不会走远,就在门口菜畦旁的石凳上坐下等待。等待的过程中,李璐的心重又变得焦灼,想到马上要见到道长的仙姿慈容,心情是激动的,但等待的过程让人心绪不宁,心情又是烦乱的,李璐几乎感觉到自己有些叶公好龙般的脆弱。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林溪枫道:“刘道长下来了。”顺着林溪枫的目光向山峦上望去,果然远远望见一个白袍老者正穿过山上的松林向下走来,身形矫健,步态从容,衣袂飘飘,身后白云缭绕,仙风道骨之姿难描难绘,更让人难学难仿。李璐的情绪一下子又亢奋起来,忘却了胆怯,消除了紧张,只是呆呆凝望。

    刘宗伯很快走下山坡,来到了三人面前,和林、陆二人招呼示意。陆竹喧向刘宗伯介绍了李璐。李璐有些发窘地看着刘宗伯,道长虽然紫袍换成了白袍,但俊逸的姿容如昔,一双眼睛平和地看过来,眸子深处蕴含的慈祥、豁达和睿智,顷刻间将李璐的心滋润得暖洋洋的,爱戴之情从心底油然而起。

    她脸色泛红,斯斯文文地道:“刘道长,上次在紫阁山您老相救之恩,学生一直铭记在心,每天我都在为您老祷告祈福,祝您老健康长寿。学生早就希望能再次见到您,当面向您表示谢意,并聆听教诲,今天终于如愿了,我的心情真是非常激动!”

    陆竹喧听李璐说的如此富予感染力,语言如此流畅深刻,暗自诧异,心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还是寝室中那个弱柳扶风、懵懵懂懂的老六吗?

    刘宗伯连声称谢道:“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不值得记在心上。连累你远道而来,更让我心中不安,平添罪过。”

    李璐道:“刘道长不必客气,学生是真心诚意地过来拜谒您来了。能和您老神仙一般的人在一起,是我上辈子修得的福气,前两天我还在羡慕老五呢!”说着看看陆竹喧,两人会心地笑了笑,“没想到今天,我也能够零距离再次和道长接触,洗一洗我的浊骨凡胎了。”

    刘宗伯听李璐说得真诚,欣然大笑,不再客气,邀请三人进屋说话。李璐顺便将带来的一幅户县农民画送给了刘宗伯,画的是一红袍老者头带丝巾,白须飘飘,在迂回的河水之畔,端坐在廋棱的石头上,执竿垂钓,神色轻松,目光遥望远方,恍若仙人,身后是莽苍的山脉和葱郁的古柏,意境高远,却是一幅姜子牙渭水垂钓图,刘道长致谢收下。

    林溪枫恭敬地道:“刘道长是出家之人,但却有济世之心,以所学医道救人病痛,正如道长《大道咏》所言,‘出世尚需济世怀,华胥国里结真谛’。不管在家出家,每个人都能像道长所言,参悟大道,济世为怀,何愁黄帝梦中的华胥国不能实现?李璐送这幅姜子牙垂钓图,真是自有深意呀!”

    陆竹喧逗弄李璐道:“姜子牙垂钓,还需要钓竿,咱们的老六只用两幅农民画就钓到了师父和刘道长的欢心,比姜子牙还厉害。”

    李璐捂嘴而笑,脸上一片绯红。陆竹喧将李璐送给陈宫嗣一幅老农垂钓图的事儿向刘道长解释了,刘道长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第107章 李璐索诗

    进到室内,刘宗伯拿出几个苹果、桃子来,要洗了给大家吃。林溪枫忙接了过去,找到一个水盆,舀水洗水果。李璐看到室内墙上悬挂的老君画像和相框中的双老照片,更加感觉到道长也是人,有血有肉,有人的基本情感,并没有因为出家而放弃家庭伦理。她听陆竹喧说了一点刘宗伯道长的过去,于是便说了出来:“刘道长原来当过医生,说起来我们还是同道中人呢!”

    刘宗伯谦虚地笑了笑:“我过去当医生的事不值得一提,有功也有过。”说着说着,他的表情趋于严肃,眼神里有一股凛然之气,让人更生敬重之情,他以长者的身份谆谆教导道:“当医生一定要尽职尽责,切记责任重于泰山,不能有任何马虎,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稍有不慎,都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悲剧。”

    刘宗伯看三人都肃穆地看着自己,将打开的话匣子继续了下去:“现在交通便利了,大家平时上班出行,开车的越来越多,开车时更要切记不能有任何马虎,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和他平时的洒脱判若两人。三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知道他的出家估计和车有关,都没有打断他的话。

    刘宗伯语气沉痛地说起了自己的过去,原来,他高中毕业时参军报国,因文武兼修,表现突出,在部队获得提干,被分配到部队医院部门工作,后来国家恢复高考,又考上了在CQ市的解放军第三军医大学,在部队时结婚生子,四十岁时正团职转业,在老家济宁一家医院任院长,可谓春风得意。

    正如俗语有云:“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任院长三年有余,刘宗伯一日去省城开会,因司机有事,自己在部队又考过驾照,遂自己开单位轿车前往,在市郊的主干道上将车开到八十码,车辆飞驰前行。

    主干道两旁都是浓密的灌木丛,不想碰见一名司机驾驶面包车从灌木丛旁的小道上不减速直接横穿主干道,轿车躲闪不及,撞上了面包车,导致该青年司机车毁人亡。

    虽说事故的责任在于对方,事后也向死者家属做了赔偿,但他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的是死者惨死的情状,以及死者农村双亲的凄苦悲伤,想到人家年纪轻轻,没有子嗣就命丧黄泉,更是痛苦不堪,无法自拔。

    谁知祸不单行,不到一年,自己的妻子竟然因病不治去世,留下他和刚上高中的儿子,当时他深感人生如梦,祸福无常,常常学习道教思想,求得精神上的解脱,谁想激发自己的学道热忱,一发不可收拾。

    此后十年间,他先后将双方父母养老送终,尽到孝心,帮助孩子成家立业,完成做父亲的责任。之后才决定到武当山出家修道,潜心修炼,摆脱世俗的烦恼。

    出家前,他五十四岁,工作时间已满提前退休的年限,办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续,将自己的退休工资卡通过公证转给了车祸死者的父母,以求得灵魂的一丝慰藉。

    虽然死者父母也有其他子女,刘宗伯仍然教育自己的儿子常去拜望,将对方视为亲生父母对待。刘宗伯说,因为年龄太大,武当山本来不愿意收他出家的,但一者他有很好的武学根基,二者他精通中西医道,三者他在家已经专研道教学说十年,有很深的玄学造诣,所以武当破例收他为道士。

    李璐听刘宗伯讲述着过去的经历,产生了强烈的感情共鸣,两滴泪珠早已在眼眶中打转,晶莹发亮。听着听着,再也忍耐不住,泪花顺着脸颊哗哗地流了下来,竟忍不住掩面而泣。林溪枫忙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给她擦拭,回头发现陆竹喧也跟着泪流满面,又忙递过去一块纸巾。

    刘宗伯见状,微微一笑,起身漫步室内,随口吟诵了一首丘处机的《落花》诗道: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

    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李璐本想出言安慰,但见道长如此超脱飘逸,安慰之词顿时苍白无力,再也说不出口了。

    这时却见林溪枫跟着起身,面向刘宗伯,也吟了一首古诗道:

    “心安身自安,身安室自宽。

    心与身俱安,何事能相干。

    谁谓一身小,其安若泰山。

    谁谓一室小,宽如天地间。”

    吟罢,刘宗伯连连点头,接口道:“宋朝邵雍的《心安吟》,太合我心了。”他和林溪枫相视大笑,刚才的郁闷之气顿时一扫而空,李璐、陆竹喧的心情也跟着好转起来。

    李璐吃着甘甜爽口的桃子,见室内里屋墙上挂着一把剑和一管洞箫,心想,刘道长出生中医世家,并且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精通医道,却又吟诗、吹箫、弄剑,真是文武兼备,博学多才,恐怕比林溪枫还厉害呢!

    想到这里,她对刘宗伯的仰慕之情更是无法形容,开口问道:“刘道长在武当山时一定常常练剑吧?”

    刘宗伯信步走入内室,从墙上取下剑鞘,拿到外间,抽出剑来,但见好一把青铜利剑,剑柄镂有绿龟图案,后缀一缕金黄色丝绦,剑身雕刻青蛇纹饰,寒光闪闪,耀人二目。

    李璐接在手中,看了又看,脸上充满惊叹。林、陆二人接过来看了,也很喜欢。刘宗伯道:“我将在武当山和终南山练剑的感受编成了一首小诗,说给三位听听,请三位提提意见。”他神色肃穆,目光深邃悠远,稍微停顿了一下,捻须吟诵起来:

    “我有三尺剑,绿龟青蛇寒。

    纵横数百里,叱咤十二年。

    一剑勾人魂,二剑慑人颜。

    三剑聋人耳,四剑剜人眼。

    五剑砍人足,六剑卸人腕。

    七剑披人肝,八剑沥人胆。

    九剑取人心,十剑将人斩。

    朝朝皆十剑,剑剑在豪巅。

    雪光映烈日,霜气罩寒潭。

    高山降狮虎,深水伏鲸鼋。

    骑牛凌霄外,御风兜率前。

    剑法不易悟,悟者即飞仙。”

    李璐听刘宗伯吟诵诗歌论述剑道,起初饶有兴致,后来听到聋耳、剜眼、砍足、卸腕、披肝、沥胆、取心等词,每一剑都让人惊心动魄,不觉心中惊悸。举目凝视刘宗伯,却看他眸子皎洁如秋月,明亮似清水,没有一丝的肃杀之气。

    刘道长见她凝视自己,报以欣然微笑,这眼神将李璐心中照射得春暖花开一般。她想,这样高洁的微笑只能从心中至纯至正的人脸上表现出来,如何能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

    正在疑惑不解,又听道长说练成此剑可以降虎伏鲸,骑牛御风,心中的敬仰感情又腾腾地升了起来,眼中的老者仿佛就是老君下凡,到世间超度众生来了,她已是浑不知是醒是梦,是幻是真。陆竹喧也听得似懂非懂,茫然若失。

    林溪枫玄理最深,他听后若有所悟地说:“练成此剑,既可以物我两忘,超然天外,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列子御风、庄周化蝶、诛妖除魔皆是如此,诗词中的十剑所刺之人应该指的是自我了,总的主旨是以剑作喻,修养身心,克制身体的欲念,以达大道。”

    刘宗伯拍手称赞,连连点头。李璐和陆竹喧听林溪枫一解释,均有所感悟,这也成了李璐在终南山修道的第一课。

    刘宗伯对李璐道:“这把剑我给它起名慧剑,这首小诗名叫《慧剑吟》。你送我《姜子牙垂钓》图,我无以相送,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将我写的一首《慧剑吟》行书中堂送给你。”

    孰料李璐道:“刘道长的作品当然是好的,不论什么作品我都会视为珍宝。但是《慧剑吟》通篇都是剑气,我看了心脏紧张,道长还是送我一幅清新婉约的诗词作品吧!”

    刘道长歉然笑道:“看来我不懂你们女孩子家的心思呀!你这小娃娃的要求有道理,你想让我给你写些什么?”

    李璐道:“就以我们前来拜谒道长为题,随便写一首即可。您的诗将我们写进去,才具有永久珍藏价值呢!”

    林、陆二人一听,齐声叫好,撺掇刘宗伯即兴题诗一首。

    刘宗伯翕然一笑道:“你们这三个孩子是想考考我呀!”他挠了挠头,沉思着道:“清新婉约的诗词还真是很少去做,勉强去做,也是做不来的,即席题诗也不是我的所长。这样吧,我模仿唐朝李白的《送汪伦》七言绝句,为李璐题诗一首,写得不好,你们可不要笑话。”又向三人道:“你们帮我到里面磨墨、铺纸,让我思考思考。”

    林溪枫三人到里面收拾,刘宗伯缓步室内,或昂首,或低眉,背着手整理思绪,构思诗歌内容。片刻,他已经胸有成竹。

    李璐在内室又紧张又激动,李白诗句中“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句子在脑畔萦绕,不知道刘道长如何形容自己这次的拜见,也会写潭水深千尺吗?自己对刘宗伯道长的尊敬爱戴之情就是那样深呢!

    她内心甜甜地看着刘宗伯走到内屋,安排林溪枫拉好纸张,镇上镇纸,蘸上浓墨,挥毫行云流水般地写了起来,李璐还没有看完写些什么,字迹的恢弘气势、遒劲力度、凛然风骨已经让她惊喜莫名。

    待刘宗伯写完,三人仔细品读,却见宣纸上用行书写道:

    梅园携鹤振衣行,

    忽见茅篷瑞气生。

    太乙山高一万尺,

    不如李璐谒余情。

    后面题字为“《赠李璐小友》,仿李白《赠汪伦》诗韵而作”,落款为“林回道人癸巳年仲夏书于终南山山木庵。”

    刘宗伯心地澄澈空明,在他眼中,李璐就是一个晚辈,一个小女孩子而已,所以诗中全未考虑男女之别,语言之讳,“太乙山高一万尺”,仅仅是模仿李白和汪伦之间的那份纯真友谊而已。

    林溪枫在一旁看了,不禁击节,感叹刘宗伯即兴发挥得恰到好处,把今天李璐拜谒的事儿描绘的淋漓尽致,感情真挚,情景交融。

    他看到刘宗伯自称林回道人,所住庵舍起名山木庵,心中有所触动,才知道他林回之道名果然源自《庄子》。《庄子.山木》中林回弃璧的故事他是知道的,林回遵守天道,逃亡路上舍弃价值连城的美玉而背负初生的婴儿,是重视亲情的典范。但是刘宗伯却比林回更甚,他为了良心,出家修道,舍弃了亲情,难道说世界上良心比亲情更重要吗?

    取名林回,道长思想深处对亲情的顾恋可想而知,看来,良心、良知,也是天道呀!历代仁人义士为了信仰,抛家别业,舍生取义,不也是这个道理吗?林溪枫陷入了深思。

    此时,李璐心情激动,已经欢呼雀跃地跳了起来,她和陆竹喧两人连声夸奖刘宗伯的诗做得好,陆竹喧道:“宋朝的隐士林逋林和靖在杭州小孤山隐居,人称梅妻鹤子,道长拿他作喻,太贴切了。”

    刘宗伯道:“随兴而作,让你们笑话了。你们三人来见我的情义,我都表达在诗里了。李璐让我写诗,落上她的名,实际上代表你们三个人呢!”

    李璐兴奋得如同小公主,她如获至宝地对着书法作品看了又看,好奇地问:“山上有梅园吗?”

    刘宗伯道:“有呀,就在上面半山坡上,挨着下面的松林。几年前我将一块杂草地整了整,将梅树引种了过来,有十几棵。你们来时,我就在半山腰上侍弄梅枝呢!等到隆冬时节,成片的梅花一起开放,梅林傲雪,清香阵阵,对于修道所需真气的获取大有裨益。”

    李璐悠然向往,感叹道:“夏日梅花不开,是唯一遗憾。不过,今冬单位放假,我一定要再来拜谒道长,观赏梅园风光,补上这个遗憾,不知刘道长冬天是否回武当山?”

    刘宗伯道:“在武当山还是在终南山,一切随心所欲。你们来了,如果有缘,自会相会!”

    接着,林溪枫、陆竹喧也乘机请刘宗伯写了两幅书法作品,均感不虚此行。

第108章 感悟禅机

    中午,刘宗伯留三人在茅庵吃饭,三人也不客气,纷纷动手准备,林溪枫负责到山溪边掂水,并且又捡了一堆木柴回来,放在茅庵窗外。

    李璐和陆竹喧两人负责做饭炒菜,忙得不亦乐乎。

    刘宗伯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切,一种家庭的温馨油然而生。

    吃饭时,刘宗伯对掉在桌上的饭粒随手拾起来就吃。刘宗伯边吃边对三人讲,房中有的一些食品是山下的村民专门送来的,村民信仰道教,尊敬和供奉出家人,所以更应该珍惜粮食的来之不易,不能有丝毫浪费。

    三人听了,更生敬意,都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临离开时,三人向刘宗伯转达了陈宫嗣对他的问候和邀请之意,请其明天到对面山上做客,刘宗伯欣然应允。

    当天晚上,月光如水,陆竹喧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着几天来在终南山的见闻,感到受益匪浅。终南山果然是奇人汇聚之地,各类人士均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修为或特长,让人侧目。

    尤其是刘宗伯道长精通医学、武术、文学、书法、音乐,更是难得的奇才,真堪与傅山傅青主相媲美呢!更令人敬仰的是刘宗伯道长的道德人品,与其交流,如同一泓清水一样清澈平和,让人心情舒畅,他出家为道,纵然有人祸的因素,修炼成这样的得道模样,真心喜爱道家思想恐怕是主要原因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身旁的李璐翻了个身,似乎睡不着觉。陆竹喧怕说话惊扰了外屋的陈宫嗣,没有言语,借着月光偷眼去看李璐,发现李璐满面绯红,正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中。

    良久,陆竹喧渐渐沉入睡眠,半夜醒来,突然听李璐咯咯笑了两声,陆竹喧从睡意中挣扎出来,正在惊讶为何李璐还没有睡着觉,却又听到李璐喃喃的低语声,不知道说些什么,陆竹喧才知道,原来李璐在做梦呢!梦中都发笑,那是真遇到让自己高兴的事了。

    第二天,刘宗伯过来拜望陈宫嗣,林溪枫等人给二人引见了。按年龄陈宫嗣比刘宗伯大五岁,两人遂以哥弟相称。

    两位老人从张三丰太极拳谈到陈式太极拳,从两种拳法的渊源、原理、拳架名称,谈到拳法技巧、身法等的异同,从陈氏“缠丝劲”谈到武当“背丝扣”,从技击战法谈到内气的修炼和养生,两位武学行家相叙甚欢。

    林溪枫听得津津有味,陆竹喧、李璐则如听天书,在一旁添茶倒水,凑个热闹,对刘宗伯更加钦佩。

    中午,李璐等人准备午饭,又是一番忙活。恰逢附近的苏惟微、王尚涛来访,两人在山上见过刘宗伯老神仙一样的身影,早就崇拜异常,趁机结识,向刘宗伯请教了一些修行中的问题。

    王尚涛见林溪枫身边聚集了两大美女,心中十分羡慕,他抽个机会私下问林溪枫李璐有无男朋友,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极力撺掇苏惟微和自己留下来吃饭,让陆竹喧、李璐二人又多忙活了半天。

    吃饭时,王尚涛对李璐大献殷勤。李璐正值花样年华,女孩子特有的敏感立刻让她感知到了什么,表面上虚为应酬,避免冷场,但当王尚涛私下向她放电时,她立刻以无声的表情肢体语言冷傲回绝,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尚涛讨了没趣,一副悻悻然的样子。

    林溪枫在一旁偷眼瞧见了,心中暗笑。

    此后,陈宫嗣和刘宗伯相识后,两位老人很合得来,彼此相互拜访过数次,并一同在山中练拳、散步、聊天。

    夕阳西下的时候,山坳处的那个天然浴池会聚集山里的几名修道者,呆在水中泡去一天的暑热。林溪枫有时会陪同陈宫嗣去洗澡,在那里遇到刘宗伯也在的时候,就为两位老人搓背,三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李璐见林溪枫等人可以在山坳河流中洗澡,也动了心,她和陆竹喧商量了,央求林溪枫出山采购时买了两套泳装,这样她们两个也能跟着林溪枫去河流中游泳了。

    自从在陈宫嗣处安顿了下来,李璐没事就和林溪枫等人一起向陈宫嗣学习太极拳健身。如果看到王尚涛过来跟着学习,她就借故离开,不给王尚涛亲近的机会。王尚涛见李璐对自己无意,只好老老实实地收起了追求的念头。

    李璐闲下来便翻阅刘宗伯借给林溪枫的道教养生学问,不时地向林溪枫请教一些问题,学习的劲头比陆竹喧还强。

    三人没事的时候到附近乱转,尽享山中的无限风光。由于在终南山居住时间长,林溪枫不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两位女孩子,出于安全考虑,遂教了两人几招防身绝技,并且将事先买好的两把水果刀让两人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两人也尽量避免单独出行,尤其是不单独去偏僻的地方,天黑后绝不外出,防止出现安全问题。

    这天下午,刘宗伯来访,和陈宫嗣等人相叙甚欢。山中无事,陆竹喧、李璐两人不到五点半就将晚饭做好了,刘宗伯留下来吃饭。

    席间,林溪枫专门向刘宗伯请教《大道咏》中的疑难问题。他对《大道咏》中“苦禅难解心中寂”、“调息莫觉为顺息”、“琼浆玉液洒须弥”、“延年美酒壶中酿”还没有研究透彻。

    刘宗伯捻须微笑道:“行禅和调息都是修道的手段,不要刻意为之,要顺其自然,无为无不为。这个理解起来比较抽象,我们吃完饭出去散步我再和你解释。至于“琼浆玉液洒须弥”,“延年美酒壶中酿”,这是修道达到一定阶段时的一种身体体验.

    通过修道养气,打通任督二脉,头脑百会穴处会出现雷鸣般一声响,修道者能看到白雾一样的东西在头顶升腾,清澈的鼻水和甘甜的口水大量涌出,让人如饮甘露。这是修炼得道的表征。一般的修道人没有老师指点,不要轻易尝试,如果遇到“以己昏昏”试图“使人昭昭”的师父,修炼不当,反而会把一些幻觉当成打通了周身的大小周天,身体反受其害。”

    林溪枫、李璐等人都听得神往,刘宗伯既然这样说,那他一定打通了任督二脉,品尝到了“琼浆玉液”、“延年美酒”的滋味,所以才有这种得道成仙的风骨,令人一见而心生敬仰之意。

    吃完晚饭,陈宫嗣热了一头汗,他提出要去洗澡,林溪枫也想去,他看了一眼刘宗伯,刘宗伯点头表示愿意一同前往。李璐、陆竹喧二人将泳衣买回来,还没有去河中洗过澡,这时齐声央求道:“我们也想去游泳。”她们不好意思说洗澡,说是去游泳,这个借口更冠冕一些。

    林溪枫看了看陈宫嗣,又看了看刘宗伯,陈宫嗣还未说话,刘宗伯已微笑道:“那就一块去吧,不能让两位女孩子光干活,享受不到清凉。”

    陆竹喧、李璐十分兴奋,飞快地洗涮好锅碗,支出陈宫嗣等三人,到内间将泳衣换上,跟着三人朝山坳处的天然池塘走去。刘宗伯所居山下的潭水过深过凉,不适宜游泳,所以他们没有朝那儿去。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映照得座座青山如同人逢喜事,都是满面红光。五人穿行在松林间,微风拂来,松枝轻摇,蝉声伴鸣,让人暑意顿消。

    刘宗伯见到这等美好景色,走到林溪枫身边,对林溪枫笑道:“你看到这样好的风景,心情是不是非常舒畅,感到享受?”

    林溪枫道:“是呀,来到终南山,生活在这里,每天欣赏这里的美景,感到真是幸福无比。”

    刘宗伯道:“但是修行的人却有一句话,叫做‘行坐皆禅’。听说过吗?”

    林溪枫道:“听说过。刘道长的意思是不是说,眼前的景色这么美,动了赞美的心思,也违反了禅修关于‘静心’的要求呢?”

    刘宗伯赞道:“不错,你很聪慧,一点就明。不过这句话如果照本宣科地去理解,会对人的修行,尤其是修为浅的人,造成负面影响。因为大好山水就在身旁,让你心情欢悦,你如何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不对山水表达赞美之情,这个是很困难的。如果要求人在活动时也刻意保持禅功,那就没有必要来终南山修炼了,哪里都是修炼场,这个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林溪枫说:“道长所说甚合我心。我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连佛门高僧和道教仙长也不能例外。佛门寺院和道教观址大多在山水圣地而设,信奉的祖师塑像都是金身塑造,他们在潜意识中不也同样对于美的事物心有所瞩吗?”

    刘宗伯点头道:“对,只不过他们在美面前能够较好地控制自己的意念,不出现大的情绪波动罢了。他们在潜意识中也是希望处在一个美的环境中,周围的人都有很好的美德与修养,这个是概莫能外的。所以,行禅也好,调息也好,都要顺其自然,不要强行为之。刻意回避外界的干扰,反而是心思被打扰的征兆,心神不宁,就无法行禅和调息。”

    林溪枫若有所悟:“行禅时刻意回避对于真善美的感悟,已经陷入了另外一种谬误的地步,自然无为就好。”

第109章 水中之色

    陈宫嗣走在前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回头笑道:“刘老弟,你我对脾气,我心中有什么话也不瞒你。佛也好,道也罢,内部都实行严格的管理制度,等级观念很强,这些东西还是没有跳出世俗的圈子,有着世俗权力的影子。”

    刘宗伯大笑:“陈老哥说得好,这也是我更加喜欢呆在终南山,而不是留在武当山的原因,都出家了,还把等级分的那么严格,这本身就是没有勘破红尘的表现。不过出于管理的考虑,德行高的人受到大家的爱戴,大家共同推举他进行领导,维持寺院和道观的正常运转,还不能视为权力思想作祟,关键是得到大家的信服。”

    林溪枫听了不断点头,心说,看来终南山在这点上胜过寺院和道教的严格管理,无为清静、自由自在才是自己的追求。

    刘宗伯又道:“寺院道观都有‘十方丛林’,又叫‘十方常住’,即‘深山老林万物丛生,十方常住道众会萃’之谓也!在道观,十方常住属于全国道教徒公有,人人享有挂单居住的权利,管理非常严格。监院、都管这些负责人的选任非常严格,在任期内兢兢业业,不敢破坏了十方常住的声誉,只希望早日让贤,所以是一种民主的管理模式,在十方常住是没有严格的等级观念的。”

    陈宫嗣道:“既如此说,还是我们世俗之人对佛道场所的情况知道的太少了,所以才会妄下断言。”

    刘宗伯道:“也不能这么说,你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完全的、人人接受的民主是理想状态,还需要摸索实践,更何况武当山虽大,但至今仍然属于子孙庙,并非十方常住。管理上和十方常住相比,还有所逊色。”

    一行人沿着山谷河畔小径,边说边走,拨拂着芦苇长草,溯流向东逶迤来到大石旁,恰好池水中没有其他人在此洗澡。池水经过日光一天的照射,此时正腾腾地冒着热气,落日余晖映照在水面,水中泛动着荡漾的红色光波,显得十分安谧。三个男人都只脱得仅剩内裤,赤裸着身体跳入池中。

    陆竹喧和李璐咯咯娇笑着,分别伸出手来,让林溪枫和刘宗伯拉着,一步步趟入水中。当她们双脚踏到池中的沙石地面,发现池水仅仅过胸时,不禁兴奋起来,彼此互相泼水取乐。两个女孩子面若桃花,秀发如云,脊背和手臂光洁胜雪,皮肤上的水珠晶莹透亮,笑声如悦耳银铃,把整座山谷都给感染了。

    刘宗伯对林溪枫一笑,目光指向二女道:“美色,人皆爱之。但佛家有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此时该当如何处之?”

    林溪枫笑道:“坦然相对,大德包容,邪念不生,美色和周围宜人的风景都是一样的,并无不同。处在美色之中,念及色即是空,欣赏之,接受之,不求刻意回避。刻意回避的话,那就如同刻意行禅和调息一样,魔障已入心中了。”

    刘宗伯微笑道:“顺其自然,可以入道了。”

    二人相视,抚水大笑。

    李璐在池水另一端正和陆竹喧闹得欢畅,这时感到刘宗伯和林溪枫在对着自己两人说着什么,不由得向他们多看了两眼。

    她见刘宗伯虽已六旬有六,但长发从发髻解下,垂落肩头,发丝黑白相间,半罩着一张慈祥明朗的面庞,更有一股悠远的意味,目光从那张令人尊敬的脸上射出来,显得平和深邃。

    由于长期的习武和修养,刘宗伯匀称修长的身躯,略显苍老的皮肤,光滑而白皙的肤色,因身体松弛而略垂的健硕胸肌,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着男人身躯的雄性美。

    李璐想起刚才和刘宗伯的近距离接触,心头不由突突乱跳,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对敬仰如同老神仙一般的人突然有了这种异样的感觉,李璐心中泛起一阵负罪感,脸上羞红一片,偷眼看陆竹喧时,发现并无异常,心情才稍始平静。

    林溪枫给陈宫嗣搓背,搓完又替刘宗伯搓。刘宗伯惬意地享受着,兴致勃勃地对四人大声道:“你们知道宋朝大文豪苏轼苏东坡也喜欢在公共澡堂洗澡吗?他为洗澡搓背还专门做了一首词曲,名叫《如梦令》,听起来很有些哲思呢!”

    李璐立刻走近去,兴奋地问道:“他都写些什么呢?”

    刘宗伯捻须吟道:

    “水垢何曾相爱,

    细看两俱无有。

    寄语揩背人,

    尽日劳君挥肘。

    轻手,轻手,

    居士本来无垢。”

    陈宫嗣、陆竹喧、李璐等人听了都笑了起来,陆竹喧对林溪枫道:“刘道长嫌你下手重了呢!”

    林溪枫一边继续搓,一边学着刘宗伯的语气笑道:“居士轻手,轻手,道长本来无垢。”

    几人听了他滑稽的语气,尽皆大笑。

    陆竹喧在水中玩得兴起,狂性发作,甩动秀发,挥手拍击水面,激起一片水花,大声吟诵起屈原的《渔父》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林溪枫、李璐也跟着拍击水面,大声吟诵起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一时间水面上水花四溅,笑声飞扬。陈宫嗣慈祥地看着三个年轻人在水中嬉闹,笑着对刘宗伯道:“这三个孩子真够疯的!”刘宗伯也颔首而笑。

    没过两天,林溪枫、陆竹喧、李璐三人去拜会刘宗伯,林溪枫和刘宗伯在院中摆开阵势对弈一局,李璐和陆竹喧忙着帮刘宗伯收拾家务,扫地、拾柴、整理房间。

    李璐还将刘宗伯的被子拿出来放到外面晾晒,她在两棵树之间拴上一根绳子,将被子搭在上面,被子是一床薄被,由一床被罩罩着,被头上面有一层汗水浸润的油垢,应该是好久没有清洗了,但是闻不到潮味,也闻不到霉味臭味,却闻到一股清新的汗香。

    李璐闻在鼻中,不自禁想起两天前在池水中和刘宗伯的近距离接触,当时她拉住刘宗伯的手进入池水,就闻到刘宗伯身上的一种天然汗香,迷醉得几乎晕厥,现在被子上也弥漫着这种汗味儿,李璐不由自主地将鼻子凑到被罩上多闻了几下,心中立刻荡起一股暖流,迅速向全身扩散,将整个身体撑得满满的。

    她幸福地看了一眼正在和林溪枫对弈的刘宗伯,心想,这汗味儿也会和一个人的人品一样,有好坏之分吗?李璐却不知道道士们平时食素,修为高的人养性得法,毛孔中散发出来的都是类似婴儿般的气味,所以有一种自然香气溢出。

    李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被罩褪了下来,拿起来放到一个水盆中浸泡,并动手洗了起来。

    中午伙食为白米饭、凉拌西红柿、凉拌黄瓜、炒茄子、炒土豆,四人吃得津津有味。李璐边吃边若无其事地问:“刘道长,要成为道士需要什么条件呀?”

    刘宗伯笑着答道:“怎么?你想出家吗?没有什么条件,只要和道有缘分就可以了。你这么一个聪明乖巧的小女孩要出家了,恐怕你爹娘要心疼死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李璐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罢了。其实出家也没有什么不好,您老不是出家了嘛,现在不也挺好吗?”

    刘宗伯淡然一笑道:“出家与否,关键是看对道是否有浓厚的兴趣,兴趣所致就没有问题。如果因为生活中遇到一些挫折就出家,那就没有必要。现在,道士主要有全真派道士和正一派道士。全真派道士需要在道观出家,不能结婚,平时吃素,居住在道观。正一派可以结婚,吃荤。

    少部分为出家的道士,大部分为不出家的道士,也叫火居道士。他们一部分在宫观活动,一部分平时穿俗装,住在家中。正一道士不蓄长发和胡须,不穿道服时,和普通人没有两样。目前,全国道教宫观大部分属于全真派,正一派主要在江南和台湾地区。所以要想加入全真派,如果不出家,是不能做道士的,但是可以做居士,皈依道教,在家做道教信徒。”

    陆竹喧也挺好奇,睁着明亮的大眼睛问刘宗伯:“不出家做个居士倒是挺好的,需要什么条件和程序呢?”

    刘宗伯解释道:“要经过拜师仪式,授予法号门派,遵守‘五戒’、皈依‘三宝’,才算是正式的道教居士。程序上一般由师父选择吉日,焚香上供,在公证人见证下传授神仙信仰、门派、‘三规五戒’等入道知识和叩拜、上香等基本礼仪,弟子要叩拜神仙、祖师和师父。最后由道观发给居士证。

    现在有的网站上宣传,在网上下载个皈依申请表,将身份证复印件、一寸证件照数张等材料以及功德费寄去道观就可以办理皈依了,这是极不严肃的,引领你皈依的道长不知道你的情况,不知道你的操守,面都没有见过,如何办理皈依?更何况还有骗子骗人的可能性,所以一定要到正规的道观去,在了解道观引度道长的品行后再确定是否在该道观皈依。”

    李璐听了,扭头对林溪枫道:“你是不是佛门的俗家弟子呀?”

    林溪枫道:“我不是,我是党员。不过,我的武院同学有一些皈依佛门的。佛教的居士和道教居士皈依程序基本类似,不过全真教以来,儒释道呈三教合一的趋势,只要一心向善,皈依哪一门都是一样的。”

    刘宗伯赞道:“溪枫说的对,就是这样。‘三规五戒’就是佛门和道教共用的戒律。”

    李璐道:“林溪枫是党员,不用皈依道教了,我却想皈依呢!老五皈依不皈依?”

第110章 心有所属

    陆竹喧随口道:“我和你一样也想皈依,拜在刘道长门下,以后就可以称师父了。”

    刘宗伯笑道:“皈依可不是容易的事,要到道观去举行专门的仪式的。皈依不皈依都不是重要的事,关键是像溪枫说的那样,一心向善就行了。”

    李璐认真地对刘宗伯道:“我们要皈依,要称呼您师父。”陆竹喧也附和道:“对,有您这样一位仙风道骨的师父,该有多好呀!前辈子修来的缘分。”

    刘宗伯一笑置之,也没有将两人的话太认真。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凝重起来,严肃地对三人道:“几天前,我到山外,我儿子和我通电话,除了说起家里的一些情况,他还告诉我一件原医院同事的一件事,让我很是震动。”

    林溪枫三人听了,都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刘宗伯,等待刘宗伯说下去。

    刘宗伯继续道:“这同事有个儿子,学习成绩很好,高中毕业就保送清华大学,亲戚、同事、邻居都纷纷向他贺喜,他老两口也高兴得不得了,以为以后都是好日子了。谁知这孩子从小学到高中成绩优异,尽得老师优待,一帆风顺,没有经过任何人生挫折,毫无耐压能力。在清华大学读书期间,在众多的尖子生面前失去优越感,压力过大,竟然跳楼自杀了。

    哎,你说这孩子该有多傻!在竞争面前,人生怎么能够总是第一?怎么能够没有失败?考大学还不是为了找个好工作,日子过得好一点?为了成绩的事情,就去自杀,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因为这事,他母亲现在也成了神经病了。我这同事也有高血压、心脏病,一身的毛病,还要照顾老伴,面临老无所依的绝境,日子过得艰难啊!你说这孩子该是多么不孝!”

    气氛低沉下来,林溪枫道:“这都是应试教育的恶果,没有注意全面培养人的素质,尤其是心理素质。抗压能力、耐挫能力都是人的心理素质的重要组成部分。”

    刘宗伯点了点头,目光炯炯,语重心长地对三人道:“到终南山来修行,不仅要修身修性,还要修命,这叫性命双修。无论是否皈依一种宗教,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懂得珍惜生命,顺应大道,感悟生存的价值,用平常心参悟人生的意义,使生命达到湛然圆明的境界。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要以放弃生命的方式去对待。

    原因有二:一、父母亲生养了我们,我们珍惜生命,就是在珍惜父母的恩德,就是在履行孝心,对于儿女来说,天下没有比孝心更重要的事情了。放弃生命,就是最大的不孝。二、从自身来说,每个人的生命历程都只有一次,苦也好,甜也好,都值得很好地感悟这个世界。”刘宗伯说着,语气放缓,语调却更加坚定铿锵:“记住:己在世界在;己亡,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就已经灭亡了。”

    三人听得耸然动容。陆竹喧问:“佛不是说有轮回吗?”

    刘宗伯道:“人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吗?即使有轮回,彼我非此我也。”

    陆竹喧、李璐连连点头,感觉刘宗伯对人生的感悟非常具有禅机。

    林溪枫问:“社会需要舍生取义,难道不对吗?”

    刘宗伯慈祥地笑了起来:“问得好!道家主张无为,认为‘仁义’之说不过是妄加在人的本性上的东西,会扭曲人的本性,不值得为彼舍生。当然这种说法是建立在整个社会人人自觉的基础上的,现在的道德水准还远没有达到道家的理想社会境界,因此‘仁义’之说还是有必要的。

    像文天祥、谭嗣同这样为了国家和社会,舍生取义,当然不失大丈夫风采,浩气长存,为世人敬仰。这种舍生取义,我们不反对,但是如果可以以有为之身换取更大的作为,就没有必要舍生,记住,舍生取义是万般无奈情况下的下策之选。”

    刘宗伯目光突然凌厉起来,眼神中有一股肃杀之气,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我所说的放弃生命,更确切地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自杀行为,是不可取的,无论何时都不可为,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就是一个人罪大恶极,其违背人类大道,论法当死。如果此人自杀,还可以挽回其一些泯灭的人性,博取活着亲友的一丝好感和宽怀。”

    刘宗伯说到这里,浑身的气孔都向外扩散着凛然正气,三人看着刘宗伯的苍颜华发,更感老人人品之高洁。

    他在告诫三人要珍重生命的同时,对邪恶的憎恶也同样淋漓尽致。这番话使刘宗伯在李璐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完美起来,她注视刘宗伯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恩、敬重、钦仰、爱戴。

    不过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她内心更有一种不可抑制的爱慕,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人永远地里珍藏在眼睑之中。这种感觉在她来到终南山后就一直在折磨着她,令她内心躁动不已,又兴奋不已,不过这个内心秘密不到一定的时候是不会向任何人揭示的,不仅包括闺蜜陆竹喧,也包括刘宗伯本人。

    七月将近,一天中午,李璐正在陈宫嗣房舍外阴凉处摘菜,忙着准备午饭。她偶尔抬头,发现房舍旁的溪水边走过两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人。李璐爱屋及乌,一看穿道袍的人,立刻想到了刘宗伯,内心暖融融的,不由得多看了两人几眼,她见两人也就二三十岁左右,一瘦一胖,均神态庄重,步履匆匆,向山坳方向快步走去。

    李璐凭第六感觉,立刻判断这两名道士似乎是来找刘宗伯的,她到厨房中立刻和陆竹喧说了,两人决定和林溪枫说说,下午抽出时间到刘宗伯茅庵处探个究竟。

    中午吃饭时,李璐将两名道士可能去刘宗伯住处的情况向陈宫嗣、林溪枫说了,陈宫嗣沉吟道:“如果这两名道士是从武当山来的,他们自家人在一块叙话,咱们不好擅自打扰。最好过一两个时辰,等人家叙完话再去。如果这两个道士和刘道长无关,你们再去陪他说说话也好。”

    三人听了觉得有理,于是继续吃饭,准备等下午四点左右再去刘宗伯处。吃过饭后,四人各自午休。

    李璐心中有事,睡不着觉,起来到门口坐着,向山坳处张望。她感觉两名道士匆匆的脚步声表明有急事,如果和刘宗伯或者武当山有关,那么刘宗伯说不定会很快跟着两人启程离开终南山。

    但这只是她自己的私自猜测,不方便和陈宫嗣等人说,而且陈宫嗣说得有道理,人家在一块叙话,你突然闯过去,也确实不太合适,所以她决定在房前等着,等到下午四点左右林溪枫、陆竹喧出来了,三人再一块去探望。如果在这段时间里,突然见到刘宗伯等三名道士过来,也好乘机再见上刘宗伯一面。

    李璐心情复杂地在门口坐着,俏丽的脸庞上写着些许激动,又有些许不安,她怕刘宗伯离开终南山,但又期待着什么,期待着自己的小算盘能够一步步演算下去。其实,她自己内心知道,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是自己年龄三倍的老人,而且还是一个出家人。

    李璐有时也在想,为何高中大学时有人追求她却不动心,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些毛手毛脚的小伙子,从来就没有动过意念。

    可是,当在紫阁山见到刘宗伯神仙般的身姿和勇斗歹徒的风采时,她对刘宗伯充满了好感,内心的一扇情感之门已经悄悄打开了。

    紫阁山之行后,她常常暗自埋怨堂堂的大学医学院里竟然就没有发现一个可以和刘宗伯媲美的学者、教授,如果整天能和刘宗伯道长这样的师长呆在一起该有多好。

    来到终南山后,随着和刘宗伯交往的加深,刘宗伯的博学、刚毅、正派、俊朗、儒雅、洒脱、慈和、柔情让李璐着迷。一个人仅仅拥有这些特征的一两个方面就会让人侧目,让人乐于结交,而刘道长竟然将这些特征完美结合在一起,怎能不让李璐迷醉沉溺,不可自拔?

    那天在山坳的池水中,刘宗伯脱衣下水洗澡,李璐得以近距离接触刘宗伯,原本以为裸体相见,会使刘宗伯从不食人间烟火神仙般的姿态回落到人间来,谁知他的躯体、他的气息、他的神韵反而使自己恍惚,使自己迷离,使自己飘忽。

    一池碧水在那段时刻立刻变成了天上的瑶池、神仙的乐园,自己得以有幸履迹其中,整个身心都鼓荡起来,仿佛要乘云御风、凌波生尘一般,快乐得不可言喻。洗完澡回去之后脑子里整个晚上都是刘宗伯的身影,心中的热浪澎湃冲刷着她的躯体,浑身燥热得半夜也无法入眠。

    李璐坐在山坡上,望着莽莽苍苍的山林和林子中不时飞鸣的鸟儿,心想,如果刘道长回武当山,从此人海茫茫,再想见到他就不容易了,再见道长的理由也很苍白。虽然道长曾经救过她,也曾经给她留下书法诗作,但那都是即兴而为,再见道长,长时间呆在道长身边,这些都不是合理的名分。那该如何是好?

    如何解决自己的思慕渴盼之情呢?她想,唯有一条路,可以名正言顺地成天陪侍道长之侧,旁人也无话可说,那就是拜道长为师,成为道教在家居士。李璐思索了半天,下定了决心,这次机不可失,无论如何也要拜道长为师,这是能够留在道长身边的最好方法了。

    下午两点多钟,李璐眼前的茫茫山林中冒出了三个白点,白点在山坡上不断靠近,不断变大。李璐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觉,她知道,一定是刘宗伯和那两个道人过来了,她迎了过去,她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随着三个身影的不断变大,映入李璐眼帘的人影证实着李璐的判断。刘宗伯正在两名年轻道长的陪伴下,衣袂飘飘地快步走来,其中一名矮胖道士手中掂着一个黄布小包裹,显然是为刘宗伯带着的行李了。

第111章 师徒情缘

    刘宗伯带着两名道士沿着山间溪流之畔正溯流而上,猛然间在山坡上见到李璐一个人在山坡上走过来,离陈宫嗣的住舍已经有一段距离,很是惊诧。

    李璐这个女孩子和林溪枫、陆竹喧一样,给刘宗伯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他感觉这个文弱漂亮的女孩子单纯、文静、聪慧、知恩、对老人尊敬,而且看起来对问题有自己的主见,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孩。刘宗伯忙停下脚步,问道:“李璐,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

    李璐装作才看见刘宗伯一行的样子,看了看刘宗伯,又打量打量两个年轻道士,脸上写满疑惑地答道:“才吃过饭,出来散散步。道长这是?”

    刘宗伯忙向李璐介绍了两名道士,原来是刘宗伯的两名徒弟,这两名弟子谦恭地向李璐行礼,毕恭毕敬地站在刘宗伯身侧。

    刘宗伯对李璐道:“武当山掌门林玄道长生病了,召我回去议事,我也要回去看看他的病情。时间紧迫,我和陈大师你们告别后就要回武当山了。”

    李璐听刘宗伯临走时专门过来要和大家道别,心里一阵温暖,道长毕竟还想着大家呢!她故作焦急地道:“刘道长,我还想多聆听你的教诲呢!这就走吗?太匆忙了。那天你介绍了成为道教居士的程序,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我当时说的话,刘道长还记得吧?”

    刘宗伯点头笑了笑道:“你说过想成为一名居士,是不是?”

    李璐开心地笑了起来,雪白的小脸上红晕泛起,杏眼中秋波融融,小嘴里皓齿灿灿,她期盼地望着刘宗伯道:“刘道长,我要拜你为师,你可别忘了!”

    刘宗伯道:“你要真想拜师也不在这一时,等以后有时间了,你直接到武当山去找我,我做你的入门师父,引你成为一名居士。”

    李璐撩了撩鬓边的一丝青发,嫣然一笑道:“选时不如撞时,既然今天碰见道长回山,我想这就是缘分,我就随道长一道去武当山,参拜祖师和师父,接受皈依度化。”

    刘宗伯没有料到这个文静内秀的女孩子今天就想随自己去武当山,一时没有转过神来,诧异地看了看李璐,李璐不管两个年轻道士吃惊的眼神,眼睛注视着刘宗伯,显得澄明坚定。

    刘宗伯明白过来,两道眉头弯了弯,沉思着道:“这个……?今天去恐怕不太合适,道观中有事,我可能一时抽不出时间。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单独随我们去也不方便。等忙了这一段,你随时可以和林溪枫、陆竹喧他们到武当山去找我。”

    李璐装出不高兴的样子,扬了扬秀丽的眉毛,故意激将道:“道长是得道高人,怎么也会有俗事之忙、男女身份之别?莫不是没有看上我这个徒弟,不想度化我?”

    刘宗伯洒脱之人,见李璐诚心要随自己前往武当,明知李璐用语相激,还是笑了笑,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我的修为浅了。说得有道理,你就随我们一块去吧!”

    李璐大喜,立刻跪伏在地,连声呼唤“师父”,刘宗伯忙将李璐拉起,摆手道:“等到了武当,举行过正式的皈依仪式再称呼不迟。”

    李璐任性,哪管这些,开口便叫两位年轻的道士“师兄”,并将矮胖道士手中的包裹接了过来。两个道士见李璐长得如花似玉,又对师父这么恭敬,能有这样一位靓丽的女孩子同去武当,心中自然也是非常高兴。

    四人一行来到陈宫嗣房舍前,陈宫嗣、林溪枫、陆竹喧已经起来,不见了李璐,正站在房前朝李璐一行方向张望,他们见刘宗伯身边跟了两个年轻道士,李璐也跟在旁边,已经明白了大致怎么回事,知道刘宗伯要离开终南山,回武当山去了,都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刘宗伯和三人一一话别,并说了李璐要和自己同去武当的消息,三人听了都惊讶不已,都没有想到李璐对刘宗伯如此钦仰,竟要立刻赶赴武当山拜刘宗伯为师,其志之诚,可见一斑。

    林溪枫要往观澜禅寺拜会慧修方丈,自然不能一同前往,陆竹喧要和林溪枫在一起,自然也不能前去。陆竹喧凝望着李璐,眼神中带着赞许,又带着些许羡慕说:“老六,你真有主见,心中认定的事一定要做,这点我要向你学习。”

    林溪枫进入房中,将刘宗伯送给他的那几本道教典籍拿了出来,准备还给刘宗伯,刘宗伯笑着说:“都是印刷品,送给你看了,就不用还了。”

    林溪枫于是又将书籍收了起来。刘宗伯又将自己茅屋的钥匙取出一把,递给林溪枫,告诉他茅屋中的食品、蔬菜不宜久放,让林溪枫等人帮助解决,林溪枫也不客气,将钥匙接了过来。

    李璐拉了陆竹喧的手,随自己到室内收拾行李,并说:“凡事都讲求缘分,我认定刘道长是我的师父了,所以我要抓住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

    陆竹喧取笑道:“你到了武当山,别入道太深,竟想做个坤道,不愿意回北龙五院上班了。”

    李璐道:“出家当个坤道?那倒不会,我还要挣钱孝顺爸妈呢!去了武当,拜了师,当了居士,我就要回到五院去报到了。这一段在终南山和武当山的日子是难得的疯狂了。”

    陆竹喧看着李璐俏丽的容颜,高挑的身段,又开玩笑说:“小心到了武当山,哪个道士被你迷住,要入世返俗和你一块走。”

    李璐听了,大吃一惊,仿佛自己内心的隐私被人家扒开了似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忙偷眼看陆竹喧,见陆竹喧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更加感到心虚,忙故作镇静地一笑,伸手去挠陆竹喧的胳肢窝,并责备道:“老五,你这样说,亵渎神明,是不敬呢!”

    陆竹喧咯咯笑着,躲避李璐的挠痒,说道:“美色,人皆爱之,何况那些修为浅的青年道士呢!我看刘道长身旁的高个子道士看你的眼神就很不一般呢!”

    李璐听了,反而放下心来,再仔细看陆竹喧的脸时,见她脸上的笑容灿烂阳光,不像发现自己的心思的样子,更加放了心,于是随口反攻道:“尽瞎说,小心出了终南山,你还被组织部那个‘豆芽菜’王小川缠住。”

    陆竹喧听了这话,兴致大减,不高兴地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说我就生气了。”

    李璐反攻成功,避免了被人看穿心思的危险,心境大好,忙略带歉意地说:“好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提这个人了,只提你的心上人林大侠、林大诗人、林大隐士、林大……”她林大律师的“律师”两字尚未出口,已经被陆竹喧挠着左胳肢窝,一边讨饶,一边笑了起来。

    李璐收拾完行李从房舍出来,陈宫嗣安排林溪枫、陆竹喧送几人一程,林、陆二人于是将四人送到山顶之处,目送四人下山,渐行渐远。二人对刘宗伯甚为景仰,这些日子处出来了感情,这时见他离去,不知下次何时能够相见,都有些怅然若失。

    林溪枫带着陆竹喧徘徊在山巅的那块大石周围,望着周围碧油油的竹林,想起了初来终南山时的情形,想起了在大石旁吟诗的青年高希仝,“萝卜我所爱,白菜你所求”的句子极其自然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天下苍生为刍狗,何必强出头?”

    高希仝为人如何,林溪枫不想去评价,但他所做的诗倒是有几分禅意道机呢!顺其自然,大道可道,无为无不为,可得大道,可登天途呀!这些日子没有见到高希仝,也许他早就出山去了。

    想到高希仝在山谷中对《诗经.郑风》的解释,林溪枫摇了摇头,突然想到大学老师那句“只要不影响别人和社会,你想怎样就怎样”的那句话,叹了口气,不再想他。陆竹喧忙问他为何叹气,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林溪枫仰观流云、俯视群山,面向烈日,仰天长啸了几声,啸声震荡在山谷中,竹林中的几只麻雀扑棱棱振翅飞起,在湛蓝天空中洒下几个黑点。受到震动,竹子的枝头摇晃着,响起扑簌扑簌的声音。想起刘宗伯的啸声,再想起不知何时再能和他相见,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陆竹喧道:“舍不得道长离开?”

    林溪枫点点头,对陆竹喧道:“人和人之间的往来都是靠缘分,我们和刘道长已经很有缘分了,但李璐和刘道长就更有缘分。在紫阁山上,是她和你被歹徒骚扰,得到刘道长相助。在刘道长的茅屋中,是李璐得到刘道长即兴发挥的《赠李璐小友》诗作。真正拜刘道长为师的,又是李璐,这岂不是李璐和刘道长的缘分?我们虽然和刘道长甚为投缘,但和刘道长的缘分也没有李璐和他的深呢!”

    陆竹喧点头道:“是呀!从目前来看是这样。不过今后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也许你我也拜刘道长为师了呢?或者你我看破红尘,最后竟然拜在刘道长门下,正式出家了呢?那缘分又比李璐深了。”

    林溪枫笑道:“不错嘛!你这话含着哲理,充满思辨。不过,你莫忘了来时路上师父教导的话,来钟南山休息休息可以,千万不要动了看破红尘的念头,师父叫我们要好好在工作岗位上为社会做贡献,这话是有道理的。我们和师父的缘分比李璐深倒是真的。”

    陆竹喧道:“对呀,我们到终南山,不但碰到老神仙刘道长,沾到了仙气,而且还和另外一位老神仙吃住在一块,整日里逍遥自在,这是谁也比不了的呢!师父虽然没有刘道长潇洒飘逸、博学多才,长相也没有刘道长那么挺拔俊朗,但师父慈祥善良,胸怀宽广,太极功力深厚,也像老神仙一般。和师父在一起,像和自己的慈父在一起一样,这种感觉是很棒的!”

第112章 墨家思想

    林溪枫上前用左臂轻轻搂住陆竹喧的蛮腰,右手轻轻抚弄着陆竹喧的秀发,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她道:“说的太好了,太合我的心意了!我在想,我们到终南山体验隐修生活,学习禅法和道机,整日里头脑中要汲取传统的文化,提升自己的精神和心灵境界,儒家文化,道家文化,佛家文化都要汲取,学来学去,修来修去,实际上是淬炼三教学说的精华,为我所用。真没有想到,真的到终南山来了,在收获上述果实的同时,还收获另一古代大家学说精华。”

    陆竹喧偎依在林溪枫怀中,问道:“那个大家的学说精华?”

    林溪枫道:“墨翟的墨家。”

    陆竹喧茫然地问:“墨家?”

    林溪枫道:“是呀,墨家!墨家的思想精华可以概括为:‘兼爱、非攻、尚同、尚贤’,我们在终南山和师父同处一室,同吃同住,师父你、我三人均没有血缘关系,相处胜似亲人,岂不是‘兼爱’精神的体现?后来还来了李璐,也是如此。

    我们去刘道长住处吃饭,在苏惟微大哥处吃饭,也是‘兼爱’精神的体现。终南山里没有等级,没有穷富,没有勾心斗角,岂不是‘尚同’、‘非攻’思想的体现?我们对师父,对刘道长尊敬有加,处处毕恭毕敬,岂不是‘尚贤’精神的体现?所以我说,我们到终南山来,实践了墨翟的学说思想。”

    陆竹喧悠然神往地说:“我们老祖宗真了不起,在春秋战国时期竟然就想出了这么民主的理论主张,比起西方的民主思想也丝毫不差呀!”

    林溪枫道:“这种思想实质是一个理想的大同社会,和桃花源一般,是我们社会发展的目标。当人们的大脑被世俗的、物质的东西占据时,就会忽略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哪怕高尚的人之间的感情也会打折。

    比如我和师父,我在大学时到陈家沟找他学习太极拳技艺,师父很喜欢我,教导我也很尽力,但是我一直都称呼他‘陈老师’,其他学员也是这么喊,我总是在师父和我之间找不到传说中那种师徒情深的感觉。现在在终南山,脱离了学费,脱离了利益,脱离了物质关系,人与人之间自然坦诚相见,师父每天还会传授一些太极功夫,但是不知不觉中我就称他为师父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从原来社会上的那种师生感情有所升华,亲如父子一般,这种感情会让我铭记终生。如果不是在终南山,而是在社会学校里,这种感觉就太难找到了。

    你知道,这种师徒如父子的感情,是我自小就渴望的。我表弟李春的爸爸也就是我姑父,喜欢唱评书,我小时候喜欢跟着他屁股后面听。记得那时姑父唱评书有一段是,一个幼儿被一阵风刮走,原来是老虎衔到深山,让名师传艺去了,我当时听了就非常神往,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师父,觉得那种师徒情分才是真正的师徒情。在现代物质社会,太难了!没有想到到了终南山,竟然这么巧,碰到师父也来修炼,圆了我自儿时以来的一个梦,终南山真是神奇呀!”

    陆竹喧道:“师父还是那个师父,师父在本质上一直都是好的,只不过社会大环境让人们彼此之间封闭起来,相互之间都戴着面具而已。”

    林溪枫用胳膊搂紧了陆竹喧:“还有你,也是一样。在终南山,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一起观赏日出日落,观赏青山白云,观赏小溪流水,等回到北龙,要面对你的家庭、我的家庭,面对‘豆芽菜’,面对社会上的一些问题,我们之间的感情又会受到考验。”

    陆竹喧眼角湿润了:“那我们就永远呆在终南山,一辈子不出去,岂不是好?”

    林溪枫道:“那又是彻底做了一个隐者,脱离社会,不能直接作用社会的发展与进步,和师父的教导相悖了。”

    陆竹喧叹道:“说得对,我们在终南山居住,只作为一次心灵的过滤和净化,还是要回去的,一切任其自然吧!只要你我相爱,还有谁能够拆开我们两个?谁也抵挡不了我们在一起。”

    林溪枫动情地搂着陆竹喧道:“对呀,只要你我相爱,还有谁能够拆开我们?东汉的刘晨、阮肇在天台山里的仙山上只享了半年福分,我们不论是否在终南山,相爱之心永远不变,只要你我常怀高洁之志,常行助人之德,‘宿福所牵’,还与不还,都能厮守终身的。”

    陆竹喧想起了来终南山之前在荷花公园的对话,想起了林溪枫给自己的那个热吻,脸上一红,娇羞着说道:“‘配他公子千金体,年年不放阮郎归。’”

    林溪枫心中一动,自己给陆竹喧第一个热吻的情形立刻涌上心头,他忘情地凝视着陆竹喧,眼睛里面储满了爱意,贮满了深情,浓烈得将陆竹喧的眼睛牢牢吸住了,移都移不开,陆竹喧也不想移开,还以深情对视。

    林溪枫的嘴唇和陆竹喧的樱桃小口慢慢地、慢慢地凑在了一起,两张脸颊相互交错着,两个嘴唇相互咬啮着,在终南山巅的大石之旁,竹林之侧,忘记了草木山川,忘记了日月星河。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两人正在忘情热吻,附近传来的念佛声惊动了他们,两人急忙松手分开,扭头观看。

    两人看到一个十七八岁尚显稚嫩的小沙弥,瓜子脸,细眯眼,额头有两道和年龄不符的天生皱纹,身穿黄色僧袍,裸露右肩,左肩上扛了一袋东西,正站在登上山巅的小道上嗔怒地看着他们。

    当这个小沙弥看到漂亮英俊的两张面孔,尤其是发现陆竹喧清丽绝伦的面容正略带笑意地注视着自己时,长满青春痘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惊慌的表情,急忙低下了头,又呼“罪过”。

    林、陆二人看到小沙弥可爱滑稽的样子,不由相视一笑,陆竹喧更是起了戏耍他的心思,摆手招呼小沙弥道:“这位出家人,请你借一步说话。”

    小沙弥听到对面漂亮女子开口喊自己,低垂了眉毛,眼睛抬也不抬地走近了几步,温言责备道:“清天白日,在朗朗终南山圣地,两位施主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林溪枫听了小沙弥认真的语气,心中暗暗感到好笑,陆竹喧却忍住笑,开口问道:“这位高僧,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可不可以?”

    小沙弥继续低垂着眼睑,说道:“请教倒是不敢,高僧更是谈不上。施主如果有话,只管发问,小僧能答则答,答不出,我再回寺请教师父。”

    林溪枫、陆竹喧听这个小沙弥说话实在,没有机心,更感到可爱可憨,陆竹喧于是问道:“有句偈语名叫‘色即是空’,我不知何意,还请小师父多所指教。”

    小沙弥抬起头,一双细眯眼睛快速而飘忽地看了一眼陆竹喧,又快捷无比地将眼睑低垂下来,他被陆竹喧的美貌震撼了,急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收摄心神,半晌方答道:“既然施主见问,小僧斗胆回答,如若不对,请勿见笑。”

    陆竹喧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故意矜持地点了点头。

    小沙弥抬起头来,似在看陆竹喧,又似在看天空:“‘色’是有形万物,万物因缘所生,并非本来实有,是为‘色即是空’,意思是要我们不要对万物起执情,使身心不得自在。不知小僧解释的是否明白?”

    陆竹喧一笑:“既然万物皆空,我们刚才又做了什么,竟有劳小师父责备提醒?小师父是否做到不对万物起执情呢?小师父随意遇到事情即动了嗔念,是否有违你的师父教诲呢?”

    小沙弥一阵慌张,又垂下头去:“这个……,施主说的有道理。但……,但是,两位施主对一个‘情’字妄起执念,却也没有参透‘色即是空’的本意。”

    陆竹喧脸露不屑之色:“我们什么时候告诉你我们要参透这句话呢?我们又不是出家人。再说了,我们对‘情’字起执念,与你何干?”

    “人在行为时,善恶之分还是要有的。”小沙弥讷讷地说。

    “我们刚才的行为,不触犯法律,也没有招惹哪个,恶在哪里呢?”陆竹喧继续逼问。

    小沙弥皱起眉头,为掩饰紧张,用右手挠起头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不知所措。

    陆竹喧看了小沙弥的窘状,咯咯咯地开怀笑了起来。

    小沙弥察觉这么漂亮的姑娘仅仅是和自己开玩笑,脸上的紧张神色缓和过来,双手合十,躬身施礼道:“阿弥陀佛!请恕小僧多言之过,告辞了。”说完,不再看林、陆二人,低眉顺眼,扛着东西,抬腿就走。当走过林、陆二人身畔的时候,林溪枫突然对着他喝了一声“咄!”小沙弥被吓了一跳,急忙侧身回头,愣愣地看着林溪枫。陆竹喧以为林溪枫恼怒小沙弥言语无理,要对小沙弥发脾气,也是一愣。

    林溪枫对着陆竹喧笑了笑,面向小沙弥,一本正经地开口唱了一偈道: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小沙弥看见林溪枫的微笑,知道林溪枫并无恶意,大有佛教高僧喝破弟子魔障的味道,听了林溪枫吟诵的诗偈,他目光中露出惊喜之色,右手单掌打了个稽首,对林溪枫道:“多谢这位施主指点,小僧明白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过,小沙弥腰背略弓,快速地走下山去,没多久,山林中传来小沙弥的吟诵声: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到千般恨不消;

    及至到来无一事,

    庐山烟雨浙江潮。”

    陆竹喧好奇地道:“为何你一念北宋苏东坡的《题西林壁》,这个小和尚就说明白了?他又念的是什么?”

    林溪枫道:“我念《题西林壁》,是告诉他看到的和议论的未必是真实的东西,和道德境界无关,他立刻就明白了。他随即念了一首诗作为回应,这首诗也是苏东坡写的禅意诗,名叫《观潮》。别看这个小和尚好像傻头傻脑的,其实,他也有几分慧根呢,小小年纪,已经将苏东坡的禅意诗参透了!”

第113章 意外之变

    陆竹喧忙问:“如何解释?”

    林溪枫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属于‘色不是空’的凡夫境界,‘庐山烟雨浙江潮’属于‘色即是空’的妙有境界,他能明白苏东坡诗句的禅机,说明他学习佛偈还是很有心得的。”

    陆竹喧听着林溪枫对小沙弥的赞美,看着小沙弥远去的背影,想着他滑稽丰富的表情和身体语言,觉得好玩,禁不住笑道:“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和尚竟然也懂苏东坡的禅诗,终南山上真是卧虎藏龙呀!”

    “你又比人家大了几岁,说人家乳臭未干?”林溪枫做了个刮鼻子的动作,取笑陆竹喧。两人感到好笑,又都笑了起来。

    林溪枫道:“眼看八月份就要到了,看到这个小和尚,想起要去观澜禅寺拜望慧修方丈,高德师父的礼物还在我手里,等到八月中下旬咱们抽个时间去拜会拜会他,也感受感受禅寺生活。”两人一路说笑着,回到陈宫嗣房舍。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林溪枫和陆竹喧来到刘宗伯处,将他房中的蔬菜水果带了出来,并将房间打扫了一番。想起刘宗伯道长的神仙风姿,才相隔一日,就不由一阵怀念。两人从刘宗伯房屋出来,来到山下水潭边,想到水潭中再荡起竹筏,玩耍一番。

    到了竹林之侧,林溪枫忽然听到外面隐隐有行人的脚步声,连忙用手指对着陆竹喧做了一个噤言的手势,拉着她躲到一块大石之后,仔细聆听水潭外面情形。

    未见其人,已经听到竹林外传来说话声:“我前两天暗暗地查访过了,那个牛鼻子老道就住在水潭上面的松林中,不知道现在在茅庵中还是在山中什么地方。”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既然这个牛鼻子老道就住在这里,我们上去看看,如果在,就把他给收拾了,如果不在,我们就躲起来,等他回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林溪枫大惊,这些人过来是专门对付刘宗伯道长的,幸亏刘道长昨天已经离开,否则今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如果刘道长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发生什么意外,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不知这帮人为何要找刘宗伯寻仇,还专门派人提前做暗哨,打探情况。一定要查清这帮人的来路,帮助刘道长铲除这些祸端。

    林溪枫还没有来得及深思,又听到一个似乎熟悉的声音道:“等我们收拾了这个牛鼻子,再去找那个姓林的算账,一块解决了。”

    林溪枫和陆竹喧对视了一眼,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还打着自己的主意,能够把他和刘道长作为共同敌人的人,又会是谁呢?怎么听着这第三人说话的声音这么耳熟呢?

    他悄悄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仔细朝说话之人看去,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人正是在去年西山会议期间要和自己比武的武瑾言!

    只听到第一个说话的声音道:“那姓林的小子和陆小姐都住在山坳的一处茅庐中,和一个教授太极的老者住在一起,我也打探清楚了,收拾了牛鼻子,我们就过去,把那姓林的给逮住。”

    声音粗犷的道:“赶紧走吧,这里快到了牛鼻子住处,不要轻易说话,防止被他给发觉,不好收拾他。”

    林溪枫看到来者共有三人,俱是身形矫健,正在潭水东岸朝着西南方向行来,所幸的是他们躲在了潭水西北角的一块大石之后,且大石高大,有天然屏障作用,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少的多。

    这些人为什么会同时要来对付刘宗伯道长和自己呢?林溪枫想,武瑾言的到来,说明和白云山人、王小川这些人有关,听他们说话内容,他们肯定是因为陆竹喧而来的,说不定得到了陆竹喧父母的授权,想到这一层,林溪枫无奈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们要先来对付刘宗伯,那么必然和刘道长也结有仇气,这倒是无法得知原因了。

    林溪枫快速地思考着对策,他害怕这三人到了山上,破坏了刘宗伯的茅庵,想上去和他们周旋,但又想到不可将陆竹喧一人留于险境,况且好汉双拳难敌四手,这些人到山上还要等待刘宗伯回来将他擒拿,不会一时对着房子下手,于是打消了强行出头的念头。

    等到这些人上了山,消失在松林中,林溪枫赶紧带着陆竹喧快速地离开水潭,沿着山溪逆流而上,朝陈宫嗣茅庵处返回。

    一离开水潭,他当即决定报警,让民警出动和他一块去擒拿凶顽。他们在山里居住,都留有片区高明警长的电话,苦于山中没有很好的信号,只好编了个信息发了过去,看高明警长是否能够收到。

    等回到陈宫嗣住处时,林溪枫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收到了高明警长的回信,约他在下午五点钟水潭东半里路处会面。林溪枫一看大喜,知道高明警长害怕被歹徒发觉他们踪迹,立即回信,让他多带人马过来,防止这三名歹徒届时行凶。

    四点半左右,林溪枫从茅庵中带了几只飞镖,只身前往水潭外半里路远的山溪,陈宫嗣想一块前往,但考虑到没有人照顾陆竹喧,又想请王尚涛、苏惟微等人帮忙,但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去了恐怕会帮倒忙,只好罢了。

    林溪枫提前赶到了山溪处翘首等待,一直等到五点二十分左右,高明警长才带着三名均穿便装的民警赶了过来,林溪枫首先对高明等人表示衷心的感谢,但内心感觉到人有些少,害怕这些人不是那三名歹徒的对手,但山区警力有限,也没有办法,他见高明和另外一名民警身上配的有枪,才稍微放下了心。

    高明四十岁左右,不高不矮,身材适中,不时用手摸摸因为上火而发炎的红鼻子,并不急于行动,而是坐在山溪旁边的一块岩石上,让林溪枫等人也坐下,其中一名民警竟然拿出了两副扑克,四人盘坐在石头周围,打起了双升扑克,将林溪枫给撂在了一边。

    林溪枫既然请求民警出马,就要行动听从人家指挥,只好坐在一边,无聊地看他们打牌。期间,问何时行动,高摆出一幅莫测高深的样子,眼皮都不抬一下,让他等待。

    他提醒高明说,是不是先行安排哨探,摸清楚这三人所在方位,方便行动时下手。高明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已经安排了,等着吧!”

    既然已经安排了人员,那只能如高明所说,在此等待情况了。反正公安局的人到了,安全就有绝对的保障,抓住或者撵走这些歹徒只是迟早的事情。他林溪枫贸然上去,恐怕不便,因为这些人中,武瑾言是认识他的。即使武瑾言不认识,其他两人恐怕也已经看过他的照片了,否则不会将他和刘宗伯在终南山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一直等到六点半钟,太阳已经落山,只留下满天的红霞在西边群山上空,慢慢拉下一天的帷幕。这时,从下面水潭方向匆匆赶过来一个背着山柴的中年人,中年人穿着破旧,头发蓬松,面相憨厚,手提斧头,十足的山中樵夫,如果不是高明等人面露微笑地看向樵夫,谁又能想到他是高明派出的暗哨呢!林溪枫不由在心中暗赞高明果然有几分高明。

    中年人来到几人面前,放下山柴和斧头,向高明汇报查探情况,三名歹徒均潜伏在刘宗伯茅庵后面的松林中,一个伏在松树上,两个远远地在山崖边一崖石后叙话,如果茅庵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们抬头看见松树上之人的手势,就可以迅速赶到。

    根据打探的情况,高明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派两人直接到松树下,一人拿枪,逼着在松树上那人就范,另外一人从旁照应。其余四人奔赴崖石边,把另外两名歹徒包围。

    高明看了看林溪枫的身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将他安排到松树下,去做接应。

    林溪枫忙问樵夫装扮的民警,那个瘦马脸,秃顶,脸色泛青的年轻人在哪边?民警回忆了一下,告诉他果然有这个人,此人在山崖边和另外一人在一起。

    林溪枫向高明解释,松树上的人有民警拿枪去控制,不需要他做什么事。他从武院毕业,和这个秃顶的武瑾言以前照过面,武瑾言是个武术高手,身缠一条软鞭,不是很好对付,自己想过去亲自对付他。

    高明仔细打量了一下林溪枫,见他主动请战,目光中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同意了他的要求。

    六人快速行动,很快来到碧波荡漾的水潭西岸,这时已经暮霭沉沉,在暮色掩护下,被发现的可能性就降低了。一路人马由樵夫装扮的警察带队,两两相伴,先行绕道迂回着向上面山崖方向行去,另外两人装作山民的模样,前后距离一二十米的距离,直接上山朝着松树上的那人靠近。一旦两人得手,另外一组将火速淹近山崖边两人。

    林溪枫和“樵夫”同行,头上包裹了一条民警送来的白毛巾,这样一打扮,还真有些山民的味道。四人分成两组,从山下就远远地迂回开去,顺着山腰走了一二十分钟,才远远地避开刘宗伯家的茅庵,然后从松林中穿过,朝着山崖边的那块崖石靠近。

    四人还没有靠近那块崖石,猛听得茅庵方向响起了一声枪响,每个人心头都是一紧,急忙回头去看,离得远了,哪里能看到什么,带队的高明急忙吩咐,注意安全,两队并作一队,加紧前进。就在他们加快脚步的时候,前面山崖后已经转出急匆匆的两个人来。显然,松树方向的枪声惊动了他们。

第114章 兵来将挡

    林溪枫等人赶紧形成包围之势,将武瑾言两人的去路切断。高明迅速掏出枪支,双手递出,喊道:“公安局的,举起手来!”

    喊声未了,只听得不同的人同时“哎哟”、“哎哟”地叫喊了起来。紧接着便是软鞭破空的声音,向着一名民警凌空扫去。

    原来只在电光石火之间,高明的手枪已经被武瑾言的软鞭缠住远远地甩了出去,高明痛哼一声,捂住了手,软鞭末梢的倒钩将他的手勾开了一大块血口子,疼痛不堪,鲜血立刻迸流出来。

    林溪枫的两支飞镖也同时飞了出去,一支击中了另外一名歹徒的肩膀,那名歹徒痛哼着捂住了伤口,但稍微一犹豫,还是向着一名民警扑了过来。另外一支飞镖却被武瑾言软鞭截住带飞上了半空。

    林溪枫趁武瑾言连续甩动软鞭攻击的时候,已经欺身靠近了他,五指成爪,向着武瑾言的咽喉抓去,武瑾言无奈,只好收回攻向另外一名民警的软鞭,挥手挡格林溪枫的来招。

    刚刚被软鞭差点打到头上的民警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远远地避开了武瑾言,三名民警同时向着另外一名歹徒扑去。

    林溪枫趁武瑾言挥手格挡的空隙,一出手拉住了他软鞭中段的位置,用力一拉,武瑾言来不及施力,干脆放手将软鞭丢弃,随即一个右鞭腿向着林溪枫的头部飞踹过来,这腿要是击中他,肯定当场就要躺下,林溪枫一看来不及躲避,连忙伸臂使了一招太极绵掌,运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化解了这凌厉异常的一攻。

    如果让林溪枫使开鞭子,武瑾言只有俯首的份儿。他怎肯放过这电光石火的机会,所以趁机上前一把将软鞭鞭把再次抓在手中,身体已经来到了林溪枫之侧,他趁机一肘向着林溪枫的右肋击去。

    林溪枫身体突然如同陀螺般转了开去,轻巧地躲开了这致命一击,两个人来了个背靠背。

    武瑾言急忙后撤步,转过身来意图重新把软鞭拉过来,林溪枫突然也松开了抓住软鞭的手,陡地来了个原地后仰,双手着地,双腿并拢,舒展开来,携带着凌厉的劲风,从上空向着武瑾言头部飞来。

    武瑾言一看不好,躲开了头部,必然躲不开胸口,哪里还敢抓着软鞭不放,急忙将软鞭松开,双臂运足了力气,来格挡林溪枫的双脚,常言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不运用巧劲,哪怕你是省散打队的高手,也难以抵挡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顿时被踹得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住脚步。林溪枫已经一个腾跃站起身来,又是一脚照着武瑾言胸部踹了过来。

    就在这时,猛然听到武瑾言的同伙用粗犷刺耳的声音大喊道:“你们干什么抓我,我是警察,来执行公务的,快放开我。”

    林溪枫一愣,连忙收住了脚步不再进攻,武瑾言见和林溪枫连续过了数招,不但没有占到便宜,甚至还有些吃亏,知道再斗下去必然没有好结果,这时也停止了攻击。

    高明已经找来一块纱布,将火辣辣疼痛的手掌给包了起来,正准备过来帮助林溪枫,听到这个人大喊是警察,也是不由得一愣,连忙走过去,对被两名民警反锁双手的那人说道:“你说是警察,在执行公务,有什么凭证?”

    这时,两名攻击松树一方的警察已经用手铐铐住了一名年轻人,押着那人从茅庵方向走了过来。刚才自称警察的人看到了那名被押着的年轻人,更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摸摸我兜中,我有警察证,我贴身包里还有当事人的报案材料。”

    林溪枫一听,心里立刻明白了大半,懊丧地叹了口气,肯定是陆竹喧的父母生气她不辞而别,又觉得对不起王小川父母,于是想起了到公安局报案这一招,报案说自己拐骗妇女了。

    王小川也因为生气陆竹喧和自己私奔,必然和杨子腾、白云山人想出了对策,才让这位武瑾言一块出马的。如果不是他们的行踪被自己事先发觉,在不防备的情况下,极有可能着了他们的道儿,被他们押回到北龙去,如果回到了北龙,一顿严刑拷打,肯定有吃不完的苦头。

    高明疑惑地看了一眼林溪枫,弯腰去摸那人的兜里,果然找到了北龙市公安局银湾区分局的警官证,又在那人身上摸到了一个贴身的小黑包,从小黑包中搜出了一份报案材料。

    高明拿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认真地看了报案材料,审视着林溪枫道:“这份报案材料举报你涉嫌拐卖妇女,他们是依法办案,我们不能再插手了。”然后又命令四名警察道:“你们把他俩都给放开。”

    林溪枫一听,知道和自己所推理的没有什么差异,连忙道:“高警长,且慢,我有四个疑问,需要问一下。”

    “你说。”

    “第一,他们既然要查拐卖妇女,为何没有事先和终南山的警方联系,而是自己采取行动,这不符合惯例。

    第二,既然是警察执行公务,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有执法资格,这个武瑾言,我是认识的,听说他是省散打队的专业运动员,他怎么会和警察一块办案呢?

    第三,既然他们是来抓我的,有立案的文书没有,有拘留的手续没有?

    第四,抓我为啥跑到了老道长的茅庵处埋伏起来。

    如果这是个疑问他们不能回答,你们有责任继续保护我和老道长的人身安全。”

    高明转头望向那名被搜身的警察说:“他说的很有道理,你们一条一条解释一下。”

    高明的同行从随身携带的急救包中拿出一块纱布、药膏和碘酒,主动到那名警察身边,帮他将那只飞镖拔了下来,给他涂上碘酒消毒,抹上药膏,然后再用纱布给他的伤口包扎好,几人都带着问询的神情望着这位警察。

    这名警察忍着疼痛任由人家包扎,包扎好之后才揩了一把满脸的汗水道:“我们来得比较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和终南山警方联系。我们才赶到山上,想欣赏这一带的景色,找个地方休息,相中了这里,准备晚上就在这座茅庵休息一下,明天再去找当事人。没有想到他主动报案,引起了这一场大误会。实在抱歉,我们不是坏人,惊动了终南山的同行,不好意思啊,向你们抱歉了!这位林溪枫同志,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正好和我们走一趟吧!”

    高明不满地责备道:“你们搞得鬼鬼祟祟的,爬到大树上去,实在让人起疑。我们拿着枪过来,你们还要抵抗。”

    “这位兄弟喜欢到松树上采些松脂,回去清洁环境,杀虫用的,让你们误会了。他并没有想对什么人不利哟!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啊,现在坏人也有枪!”那位警察随口编着道理,竟然说的不露破绽。

    高明无语地嗤笑了一下,问道:“那他们都有警官证吧?”

    “我们两个都有,就老武没有。这不是因为听说当事人林溪枫会武功,我们怕控制不住他,老武是省散打队的高手,才请他过来帮忙的。”

    林溪枫不信那位爬上松树的人是警察,这时再次问道:“既然你说他是警察,就请他将警察证亮给我们看看吧!”

    被林溪枫一说,那人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并不伸手摸向腰间,而是眼巴巴地望着说话的警察。

    眼看谎言被揭穿,那名警察道:“哦,是这样,他才入警两年,警官证还没有办下来,等回去就差不多办下来了。同志们,你们也知道,公安局办案人手紧张,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高明无奈地对林溪枫道:“你看,他们确实是警察,又有当事人的举报,虽然没有立案,但我们无权阻止他们调查了解情况,所以,请你配合他们的工作,我们就回去了。”

    林溪枫不慌不忙地道:“调查了解情况可以,但他们只有报案材料,没有领导受理案件的批示,也没有两名有警官证的民警办案,我还是不相信他们。他们不是要调查我拐卖妇女吗?我请高警长几位同志一块前去调查,看那位陆竹喧姑娘是自愿和我到终南山来的,还是被我拐骗来的。你们如果不信,我先把我和陆竹喧姑娘的微信往来的内容让你们看看。”

    说着,他把手机微信打开,递给了高明,那个民警也走了过来,侧着头看林溪枫手机微信中的内容。高明看了频频点头,说道:“你们北龙办案怎么回事,连个正当的手续都没有,竟然弄出来这么多毛病。我们一块到前面去调查调查吧!”

    那名民警正在犹豫,武瑾言开口道:“既然陆竹喧父母是假报案,我们再过去调查也没有什么意义,就不过去了。好吧,我们回去向领导交差,说明行动情况,这趟任务就算完成了。”

    “那好吧!”

    全国公安一家亲,本来碰到了同行,高明一行应该请对方一块吃个饭,但看对方行动鬼鬼祟祟,双方又发生了冲突,造成了轻微伤,请客吃饭也免了。

    在武瑾言一行离开之后,高明一行才和林溪枫告别,林溪枫一再表示感谢,如果不是高明一行的到来,当这伙人以公安局的名义强行要求他回北龙市,他将无法推脱。

    高明却满脸钦佩地道:“我们要感谢你才对,今天要不是你出手,我们就被这个姓武的给收拾得不像样子,那样可就丢大人了!”

    刚才押解躲在松树上那人的一名民警道:“我们押解的那人绝不是一般的民警,我们两人赶到树下,被他发现,直接扔下两截树枝砸下来,带着呼呼风声向我们飞来,势大力沉,我们不敢怠慢,连忙躲闪。趁我们躲闪之际,他已经一溜烟地从树上下来,转身就要逃跑。幸亏我早已将手枪拿在手中,子弹上膛,对着上空鸣了一枪,才吓得他不敢动了,否则我们根本抓不住他。此人应该也是一个武术高手。”

第115章 深山古寺

    高明不解地道:“这些人问题大了,他们既然来了,又不去找到那位姑娘当面了解情况,说明他们早就知道事实真相,不过以此为借口罢了。兄弟,你谈个恋爱,为何对方父母如此反对,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兄弟我一介平民,他们可能认为我无法给他们带来希望得到的东西,才会如此。惭愧了!”

    “兄弟你说的真是好听,那就是他们想不劳而获,攀高枝、坐享荣华富贵罢了,当今社会有不少这样的人。可叹!”

    林溪枫忽道:“高警长,麻烦你们回去查一下今年五月初在紫阁山发生的一起侮辱妇女案件,受害人是陆竹喧和李璐,两名嫌疑人,其中一人就是使的软鞭,当时被刘道长给降服了,我怀疑武瑾言和他们是一伙的,所以他们才会到刘道长茅庵来,想对他进行报复。”

    “极有可能,但这些人刚才就不肯承认要对刘道长下手,即使查到他们确有联系,也无济于事。”

    “至少可以知道原因,提前做好防备吧!”

    “好,我回去安排查一下,看他们以前是否有联系,兄弟们,收兵!”

    送走了高明一行,林溪枫就给李璐发短信,告诉了今天发生在终南山发生的事情,让他告诉刘宗伯,好让他提前有所防备。

    不久,高明警长发来短信,查明五月在紫阁山行凶使软鞭的那人也是北部省散打队的队员,他们确实是一伙的,这证明了林溪枫的判断是正确的。

    林溪枫心想,白云山人这些人,自恃有靠山,指使社会人员,任性使气,胡作非为,已经三次对自己痛下杀招了,一次使自己丢掉了工作,一次使自己差点失去诗词学会秘书长选举,这一次又专门跑到终南山来,假借警察的名义来行凶,还顺便欺负刘道长,真是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对他们进行回击才行。

    陆竹喧明白事情经过后,立刻朝家里发短信,严厉谴责父母报警的错误行为,威胁称他们再敢这样,就和他们断绝关系。

    陆开生夫妻在短信中解释了一番做父母的苦心,也没有获得陆竹喧的原谅。陆开生夫妻不肯罢休,多次发来短信,催促陆竹喧回家,陆竹喧没有办法,才算回短信表示原谅,至于回去嘛,还没有玩好呢!

    林、陆二人住在终南山,朝晖夕阴,养性修身,吸取终南道气。闲暇时或研修典籍、练习太极,或赴苏惟微、何其眇等人处闲聊弈棋,不觉时光飞驰,转瞬已到八月中旬。

    这天吃罢早饭,天气晴明,林溪枫望着对面笔架般的南五台山,听着对面山上隐隐传来的梵音佛颂声,到观澜禅寺拜见慧修方丈的心思强烈起来,他禀过师父陈宫嗣,携了陆竹喧,带了一袋土豆和胡萝卜,向文殊台进发。

    两人下到谷底,沿着谷底的河流向东前进,走过和陈宫嗣等人洗澡的天然池水,又行了有二百多米远的距离,河流上方有一座独木桥,正好对着南五台的第二山峰文殊台。

    林溪枫先扛着袋子过河,将袋子放在地下,又返回来拉着陆竹喧的手,小心翼翼地过了桥,将袋子重新扛起来,两人开始沿着陡峭的山路走上去,一路上溪水蜿蜒,如帛似锦;奇岩怪石,巧夺天工;沟壑森森,白云缭绕;林木繁茂,阳光斑驳。

    两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前面一处宽阔的平台上灰砖青瓦的古式建筑映入眼帘,房顶瓦块上稀稀疏疏地长了些青苔,显得古朴悠远。

    还未走到近前,一块朱漆影壁斜靠山体呈现面前,一个鎏金的大“悟”字向过往行人昭示着这里是一块佛门净土。

    林、陆二人沿着山道经过影壁,上了数十级台阶,来到古建筑前,定睛观看,见该建筑是个四合院,前院是七间廊庑,廊庑中间是个门楼,两侧各两间配房,门楼高出两侧配房许多,门楼上方墙壁镂有“观澜禅寺”四个篆书青字,题字处四周剔去了墙壁的一部分砖体,呈长方形凹状,边缘饰以黄红两种颜色,显得古色古香。

    门楼两侧书写着一副楷书对联:

    除恶念回头是岸,行善事立地成佛。

    林、陆二人看了连连点头,这副对联将“回头是岸”和“立地成佛”两典用活了,并不套用原有“苦海无边”、“放下屠刀”的语境,但照样对仗工整,进一步强调了善恶的因果报应,禅意十足。虽然对联平仄还存在问题,但如果联意浑然天成,平仄问题也可忽略的。

    迈过门槛,二人看到门楼里左侧悬挂着一口铜钟,由四根固定的木桩架子支撑着,铜钟上面刻满了经文,一根朱漆圆木被绳子系在木架子上,是用作敲钟的长木。

    经行门楼时,二人已经闻到院里清新怡人的檀香味儿。进入大院,院子正中的青铜香炉上焚着线香,香气在后院大殿殿门前的上空缭绕,香炉两侧立着两只铜鹤,嘴中也冒着淡青色的袅袅烟气,从院中依稀可见大殿供奉的如来佛主镀金巨像。

    大殿前左侧院内矗立着一株粗大的娑罗树,枝叶茂盛,长满了烛台一样的白花儿,四面展开了,似在礼佛朝拜,煞是好看。

    院中砖砌小道两侧辟成菜园,植有常见山野菜蔬。大院左面是一座偏殿,里面供奉着文殊菩萨像,大院右面是两间厢房,左手一间门楣上一片烟熏的颜色,想是僧院炊房了。后面靠近山崖,围着红墙青瓦。

    寺庙不大,但充满了佛门气象,庄重肃穆。

    听见有人来,大殿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年僧人,看上去已经有六七十岁年纪,身披半旧裸肩黄袍,背部微躬,额头布满皱纹,脸色黑中透红,双眼中散发着悲天悯人的气息。

    他看见两人进来,男的肩上还扛了一袋东西,只愣了一愣,便灿然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双手合十道:“欢迎两位施主大驾光临!”

    老僧的眼神凝重柔和,眼波中有着融融暖意,仿佛有融化人心顽的神力,让人很乐意和他对视,整个身心都为之舒缓放松,如沐佛光。

    林溪枫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有道高僧,和在泰山老君观见到的道士胡紫安给人的感觉明显有天差地远的差别,这趟拜访将肯定不虚此行,如果可能的话,要多盘桓两日了。

    林溪枫将一袋东西放在地上,双手合十,躬身还了一礼,问道:“敢问师父可是慧修方丈?”

    老僧微笑着点点头。

    林溪枫于是从身上拿出了师父高德法师写的小楷《法华经》经文绸卷,双手呈了过去,慧修方丈阅毕,眼睛望向东南少林方向,怀着敬意道:“非常感谢你师父这份情谊,这礼物非常贵重,我要好好收藏起来。你们跟我来,到禅堂说话。”

    说话的当儿,大殿中又走出一个僧人来,四十多岁年纪,面皮白净,身形适中,举止斯文,恭敬地接过那卷经文,伺立在老僧身后,满脸和善,对二人点头微笑,二人报以微笑回应。

    大殿右手的副殿是一个独立的房间,被辟为禅堂,林、陆二人厮跟着慧修方丈进入禅堂,中年僧人放好了《法华经》,接了林溪枫带来的一袋东西,表示了谢意,拿到炊房中去了。

    在禅堂蒲团上坐定,中年僧人进来上了茶,慧修方丈问过高德法师近来的情况。

    林溪枫解释了到终南山没有立刻过来拜望的原因,叙述了两人在终南山的一些见闻,宾主渐渐熟稔。

    慧修方丈随即带着两人出来参观寺院,向两人介绍寺院的基本情况,并逐一介绍房舍功用。原来寺院中只有四名僧人,除两人见到的中年和尚尘净外,还有一名五十多岁的僧人尘空,十七八岁的少年僧人缘明。

    尘空正在前院第一间配房中辟谷,不吃不喝,还要三五日才会出来,缘明出去办事去了。

    林、陆二人听了相视一笑,隐隐觉得这个缘明和尚就是前些日子见到的小沙弥。

    陆竹喧问慧修方丈:“尘空师父何时开始辟谷的?”

    “两星期前。”

    陆竹喧惊愕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这么长?还等三、五日再出来?那不饿坏了吗?”

    “辟谷是人修行到一定阶段人体自身产生的需要,纳日月天地之精华,促经络丹田之循环,排五脏六腑之糟粕。辟谷不是绝食,当你感到肚子饿的时候,就不能辟谷,正在辟谷的,就要结束辟谷。”方丈轻描淡写地解释着,“当然,没有修行到自然的需要状态,不要妄自辟谷,那样是有害无益的。”

    陆竹喧听了感叹不已。

    慧修方丈热情地带着两人参观僧人住宿的寮房。慧修解释,前院六间房子中,四间由僧人们居住,两间为客房,每个客房内摆放两张竹床。在客房不足的情况下,可以让缘明小和尚到禅房去住。慧修热情邀请二人一定要在这里住几天,享受享受深山古寺的风韵。

    林溪枫见寮房内虽然简单,但却干净明亮,门内上闩,门窗还算牢固,和陆竹喧商量后,欣然同意。

    林溪枫带了陆竹喧到大殿和偏殿拜过佛主和菩萨,在功德箱中各塞了一个红包作为供奉之礼,几天的食宿费用也在其中了

    。慧修方丈在旁看了,知道林溪枫懂得在寺院不能“侵损常住”的道理,暗暗点头。他用悲天悯人的眼神注视着二人,随口唱了一偈,表示感谢:

    “佛门一粒米,

    大如须弥山。

    今生不了道,

    披毛戴角还。”

第116章 暮鼓晨钟

    意思是施主的一粒米之恩都大如须弥山,出家人只有好好修行、惠济众生才能回报,否则只能做牛做马报答,无法成佛了。

    林溪枫听了,对慧修长老更为尊崇,忙躬身还礼,说道:“不敢,方丈言重了,弟子只恐打扰了寺院清修。”

    正说话间,从门楼外蹦蹦跳跳地走进一个小沙弥,细眯眼,额头上有两道皱纹,手里掂着一个粗布袋子,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林、陆二人一看,不是在对面山顶碰到的小和尚是谁?

    小和尚也认出了林、陆二人,惊愕地愣了愣神,忙稽首行礼。陆竹喧已经开口模仿小沙弥的口吻念了一诗偈:

    “南五台上文殊台。

    未到千般恨不开;

    及至到来无一事,

    南五台上文殊台。”

    慧修方丈被陆竹喧吟诵的莫名其妙,小沙弥缘明已经咧开嘴笑了起来,开口道:“这位施主才到敝寺就开悟了。”

    林溪枫也忍不住笑道:“有贵寺方丈法力点拨,我们能不开悟吗?”

    方丈慈祥地一笑,听说三人已经在半个月前见过面,连称“缘分!

    ”缘明和尚一改初次见面的拘谨,对林、陆二人甚是热情,从布袋中掏出他到山里采摘的各种果子,到炊房中洗了,拿给众人吃。

    中午吃过饭,林溪枫和慧修长老说着话,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想着午休和晚上休息问题。

    如果和陆竹喧睡在一个客房,佛门净地,虽然长老修养高深,不以为意,也怕其他两个僧人有意见,尤其是小沙弥缘明,两人在山顶接吻都受到对方呵斥,睡在一个房间,难保他心中不悦。

    如果分开睡,陆竹喧美艳惊人,人生地不熟,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怕陆竹喧人身安全没有保障,又恐怕她自己一个人睡心中害怕,思来想去,有些踌躇不决。

    慧修长老仿佛洞穿了林溪枫的心思似的,伸出右胳膊来,用手轻轻拍了拍林溪枫的肩膀,当着尘净、缘明二僧的面说道:“寺庙中午要午休一会儿,我们也不陪你们了,你们小两口就住在最左侧的客房里,让尘净领你们去,有什么交待的让尘净和你们说,早点休息吧!”

    林溪枫抬起头来,看着慧修长老关切的眼神和胳膊上苍老的肤色,一瞬间就被感动,想起了自己渐渐年迈的父亲。

    他心想,真是个慈祥细心的大师,高德师父的举荐果然不错。

    陆竹喧在旁边听了,早已娇羞满面,却也心中高兴,并不解释。

    尘净将二人领到寮房,对二人道:“两位施主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林施主还是俗家弟子,明白事理,并不需我多言,但由于佛门乃清静之地,陆施主是女性,在寺院住宿更应小心。

    本来按规矩是要男女分开居住的,但师父既然交待了,说明师父相信两位小施主的人品道德,两位合住一间屋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两位一定要记住,《地藏菩萨本愿经讲记》中嘱咐信众,‘若有众生侵损常住,玷污僧尼,或……”

    话还未说完,林溪枫已经接过话来:“或伽蓝内盗行**,或杀或害,如是等辈,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说完笑嘻嘻地看着尘净,这些规矩他在少林武院就知道。

    尘净见林溪枫明白,报以欣然微笑,对陆竹喧点点头,转身去了。

    二人说话的意思,意即寺庙乃三宝清静之地,不可淫乱污染清净伽蓝,否则永堕地狱。

    陆竹喧秀外慧中,听的明白,立刻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林溪枫,率先走进了寮房。

    寮房中放置竹床两张,床上已铺有被褥。从寮房窗户向外观望,但见天蓝如海,云动似波,再看那风舞山林,松涛阵阵,顿时悟到“观澜”的妙谛。

    陆竹喧躺在寮房的竹榻上,想起尘净的话,心想,佛门净地,即使不嘱咐,谁敢在这里乱来?更何况两人一直都以礼相待呢!念及至此,心里头不由发闷。但转念想想尘净也是好意,心念一宽,很快就入睡了。

    此时,林溪枫躺在对面的竹榻上,却有些兴奋,他在想,陆竹喧如此美丽,有些心怀叵测的人哪怕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在同居一室的情况下,也会为了欲念不顾一切的。

    念及至此,林溪枫不由为自己的高尚感动,也为方丈对自己的信任感动,柳下惠般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想起和陆竹喧关于柳下惠的另类议论,又不觉好笑,不知不觉中也睡去了。

    两人在寺院住下,唯一的不便是入厕,好在方丈明察入微,允许陆竹喧早晨可以不做早课,和其他僧人入厕时间就错开了。

    晨钟暮鼓的寺院生活林溪枫是熟悉的,陆竹喧却处处好奇,不停地问这问那。

    小沙弥缘明和两人混熟后,也敢用澄澈的目光和陆竹喧对视,不再躲躲闪闪了,陆竹喧越发觉得这个小和尚可爱,和自己挺叙得来。

    陆竹喧问缘明,寺庙在深山中,香客少,平时生活是不是很苦。

    缘明解释,寺庙香客主要是终南山附近的群众,以及一些笃信佛教的远道信众,知足常乐即可,修行就要远离浮华,才能有所收获。能在终南山居住本身就是一种福缘,平时在山上种种蔬菜,采摘采摘野果,供给不足了出去化化缘,其实生活本身就是那么简单。

    陆竹喧看着缘明认真执著的脸庞,内心受到触动,是呀,其实生活就是那么简单,对生活要求太高了,反而失去了最简单的快乐。

    两人在寺里早睡早起,整日随着方丈诵经、念佛、参禅、劳动,听慧修方丈、尘净师父讲解经文和佛教故事,其乐融融,体味到和单独在终南山修行不一样的感觉。

    期间,陆竹喧问林溪枫,这么好的地方,为何诗兴没有发作?林溪枫笑答:“眼前有景题不得,竹喧有诗在五台。”他故意将“得”字念成“dai”音,押台的韵,惹得陆竹喧喜笑颜开。

    看着陆竹喧笑妍如花的样子,林溪枫却不由得想起去年夏天和单小玉一起在富村河泛舟作诗的情景,当时也称:眼前有景题不得,小玉有诗在前头。现在单小玉已经和周军走到了一起,真是如同做梦一样。

    想那周军真是好福气,碰到单小玉这样的好女孩,她的父母又都是知情达理之人,比自己目前遭受的待遇要好多了,但是,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多遭受一些挫折和困难也算不得什么了。

    一日傍晚时分,红日西坠,陆竹喧和林溪枫从寺院寮房出来,到文殊台顶观赏风景,却见慧修方丈倚栏而站,正在极目远眺。

    二人走近慧修,慧修回头向二人点点头。林溪枫望着沐浴在夕照中连绵起伏的群山,十分壮阔,不禁逸兴飞扬,问道:“方丈,在观赏落日吗?”

    慧修方丈深邃的眼神缓缓地从林溪枫的脸上扫过,寂然若思:“日落乎?”

    林溪枫反问道:“日不落乎?西晋傅玄在《九曲歌》中说,‘岁暮景迈群光绝,安得长绳系白日?’岂不是对留不住时光的概叹?”

    慧修方丈手指远方,目光深邃,随口一偈道:

    “此处日落彼处起,

    中间河山隔万里。

    目之所及黑云遮,

    心无长绳安系日?”

    方丈轻轻的吟诵声如当头暴喝,二人均有所悟,林溪枫猛然一惊道:“谢谢方丈点拨!真令人有顿悟之感!”陆竹喧更是道:“心中有太阳,不管遭受什么苦难,都会从容面对和走过,让生活永远都充满阳光。”

    慧修点头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个长绳要牢牢系在心中放好!”

    七日后,尘空和尚才从寮房辟谷出来,林、陆二人和他见过礼,见尘空和尚虽胡子拉碴,但满面红光,精神饱满矍铄,都不禁暗暗称奇。

    林溪枫随口拈了一诗称颂尘空和尚:

    “观澜禅寺有尘空,

    辟谷三周饮露风。

    不是文殊台上见,

    人间谁信有神功?”

    这马屁拍得到位!不论修行多高的人,听到人家真心赞美自己,都会感到受用,尘空和尚听了哈哈大笑,连连称赞林溪枫古文功力不浅,两人一下子就亲热起来。

    尘空和尚出关两天后的下午,林溪枫和陆竹喧正在寮房闲坐,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声音,他从房中向外观看,见寺庙中进来一老两少三名男子,老的有五十多岁,身材不高,显得发福,额上灰白的头发朝后背梳,衣着考究。

    年轻的两位一高一矮,都是三十岁左右年纪,高的发胖,矮的瘦削,两人均衣饰不俗,手提肩背行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朝寺庙的大殿去了。林溪枫以为是普通的香客,并未在意。

    谁知没过多久,他们听到院里传来慧修方丈的笑声,瞥眼一看,慧修方丈和尘空和尚引着一老两少朝隔壁寮房去了,一霎时隔壁寮房传来了声声笑语。

    林溪枫对陆竹喧道:“这三位和我们一样,也是来这里住宿,接受佛门洗礼的。”

    陆竹喧皱眉道:“那这座寺庙想必太过热闹了,我们也不宜在此久住,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第117章 心中有魔

    林溪枫道:“是啊,我们两个同居一室,方丈和众位师父还能接受,恐怕这三位香客要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了。虽然如此,我们也不方便立刻动身,否则好像他们把我们撵走似的,这也有悖礼数。”

    慧修方丈和尘空和尚招呼三人已毕,又奔大殿去了。

    等了一会儿,林溪枫起身从寮房出来,看到隔壁门开着,便走了过去,站到门口向三位香客问好。

    三位香客正在屋中,老者和矮瘦的年轻人坐在床上,另外一个高个年轻人在收拾东西。三人见林溪枫进来,有些诧异,高个年轻人也停止了忙碌。

    林溪枫忙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溪枫,和你们一样是来接受佛门洗礼的,和我媳妇就住在隔壁。今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所以过来和各位叙叙话。”

    三人恍然大悟,立刻邀请林溪枫进来坐。

    林溪枫进去和他们攀谈起来。

    老者介绍,他们姓彭,来自山西XZ,信仰佛门,听说终南山清修天下无双,专门来此礼佛。

    矮个是他的儿子,和他一块过来清修,林溪枫一看,两人确实长得很像。

    高个年轻人据老者说,是亲戚,专门过来帮助运送行李的,明天一早就动身回去。

    林溪枫也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因为是初次交谈,双方都没有透露太多信息,林溪枫谈了一会在山上住宿的感受,就起身回来了。

    从他的感觉来看,老者能够安排专人过来帮忙,社会地位不低,不过人显得很有城府,说话不多。高个年轻人显得诚实稳重,容易亲近。

    老者的儿子一直坐在床上,有些木讷憨厚,很少说话,紫红的脸膛,细眯的双眼,当你问他话的时候,他会笑一笑,或者简单地聊两句。给人感觉主动性不够,有一定的距离感。

    林溪枫想,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缘故吧!

    晚上,三个香客均住在了隔壁。林溪枫对陆竹喧再三强调没有自己陪同,不可出门。

    当林溪枫沉沉睡去时,陆竹喧却睡不着,她听到隔壁至少有两个男人的鼾声,此起彼伏的响着,闹得她半夜也无法入眠。

    越是睡不着,越是想睡着,越是难入睡,着实把她闹得不轻,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接近凌晨四点,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清晨天未亮,她又被寺庙的早钟吵醒了,感觉有些头昏眼花,身体疲惫。

    等林溪枫起来,陆竹喧又闹着要走。

    林溪枫沉吟道:“我们来寺庙的感觉本来十分美好,不能因为来了两个香客,就接受不了,甚至在今后回想起来觉得不快。而且在山上,我们也要学会面对困难,这个困难本来就应该是能想到的,需要克服的,没有必要回避。

    另外,山寺清修是一个过程,也是人和周围环境彼此能量吸收的过程,他们的负能量,包括鼾声,都会因为环境、饮食、禅道等因素发生改变。今晚,我再教你一些入定的法门,你一定会睡个好觉的。”

    陆竹喧听罢,只好答应。

    孰料,当天发生的一些事儿,令林溪枫担心起来。

    隔壁的高个年轻人下回去了,老者并没有送下山,而是在寮房陪着儿子。

    上午,慧修方丈专门在大殿安排了诵经活动,由慧修方丈主持诵唱《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寺中诸和尚、林陆二人、彭氏父子皆盘膝坐在蒲团上,方丈恢弘庄严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禅音一起,令人魂魄皆净,大家跟着诵读起来,整齐的诵唱声响彻大殿。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当方丈诵到此处时,大家还没来得及跟着朗诵,大殿中突然响起了几声不和谐的笑声,非常刺耳。

    诸人目光循着声音扫去,却原来是彭姓年轻人发出来的。

    其父面色尴尬,用歉意的目光回应着大家的诧异,用手拉了拉儿子的胳膊,小声道:“典儿,大师正在教授心经,排除杂念,沉下心来,用心听,用心读。”

    年轻人用手捂住了嘴,却偷眼去看陆竹喧,见陆竹喧面无表情,又拿眼瞄向林溪枫,同时止住了笑声。

    慧修高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左手在空中一扬,暂时停止了唱诵,却语重心长地对年轻人进行了教育:“彭典居士,《心经》为大唐玄奘所译,虽然仅仅二百六十字,但含义博大精深,在六百卷般若经中,起着提纲挈领的作用,内容博大精深,是佛家具有经典意义的经文,只有端正态度、认真领悟,才能度苦厄、证涅槃、成菩提,明白吗?”

    彭典脸上露出羞惭的表情,低下头道:“是,师父。”

    彭父忙向慧修方丈和林、陆二人点点头,意思是儿子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应予肯定。

    在座诸人中,出家僧人要求莫起嗔念,几个和尚面部均无喜怒表情,陆竹喧虽然心中厌憎彭典,不明白彭典为何发笑,为何笑后还盯着自己看,但见林溪枫表现淡然,也不好表现出来,诵经活动继续进行。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慧修方丈颂唱到此处,大家跟着唱完,慧修刚想将最后一段文字诵出,不料彭典突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师父,我总感觉脑子里有东西……”

    彭父急忙跟着站了起来:“典儿,别说话,坐下,快坐下!”

    彭典想说的话被彭父制止,只好坐了下来,眼巴巴地望着方丈。

    方丈悲悯地望着彭典,再次高念佛号:“阿弥陀佛!众生被三惑烦恼所迷,以致沉沦生死苦海,若要求得度脱,获得涅槃之安乐,尚需借助实相般若之力量。彭典施主,脑中之恐惧,在于心中有挂碍。要消除心中之挂碍,还要施主认真学习心经,感悟真如之理,才能离一切虚妄之相,根除恐惧和苦痛。课后,你和你爸爸留下,我再针对施主的情况专门宣教。”

    “谢谢方丈,谢谢方丈!我这儿子,心思不宁,不能安心工作,夜里睡眠也不好。佛法无边,所以我们专门赶来接受大师教化。”彭父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说。

    中午,大家进入炊房旁边的斋堂吃饭。

    陆竹喧发觉,彭典在自己的斜对面坐着,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眼看自己,自己拿眼看过去的时候,彭典会立刻低下头去,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陆竹喧心想:真讨厌!她不好发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

    当她和林溪枫吃完走出斋堂时,还能感觉到彭典透过窗户死死盯着自己后背的眼神。

    夕阳西下,林、陆二人又来到文殊台观赏风景,逗留多时。二人从峰顶下来回寺的半道上,恰好遇到了彭典父子迎面上山。

    彭父和二人打个招呼,想继续带儿子上山,不料彭典却不愿意继续上峰顶去,扭头跟着二人朝回走,并道:“天黑了,峰顶什么都看不到,有什么好看的?明天早点再去吧!”

    彭父拉着彭典的手,想坚持上山,奈何彭典不听,只好跟着朝回走。

    彭典走在林溪枫身侧,望着林溪枫和陆竹喧,笑嘻嘻地道:“你俩一个帅哥、一个美女,倒是挺般配的。我的女朋友虽然不如你女朋友漂亮,但也挺迷人的。”

    彭父道:“典儿,不要信口开河!”

    孰料彭典道:“我女朋友跟着别人跑了,可惜我总是忘不掉她。……现在我感觉总有人在后面跟踪我,监视我,……”

    林溪枫听着彭典的话,心中诧异,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彭父对着林溪枫摇头叹道:“唉,这孩子遇到感情的挫折,心中想不开,所以我带他到观澜禅寺来修业,经过方丈点拨,他的心病好多了。”

    林溪枫突然想起慧修方丈的偈诗,便随口说了出来:“此处日落彼处起,中间河山隔万里。目之所及黑云遮,心无长绳安系日?”

    彭父问:“不知林兄弟此话怎讲?”

    “这是慧修方丈在观看日落时的偈语,意思是思想不要停滞,要向前看,心中才能永远充满阳光。”

    彭父喃喃地说:“目之所及黑云遮,心无长绳安系日?”

    彭典心不在焉,毫不理会两人对话,突然噗哧一笑,对着林、陆二人道:“你们两个不在大城市呆着,跑到深山古寺修佛,也挺怪异的。”

    陆竹喧撇撇小嘴,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林溪枫笑笑说:“哈哈!存在即合理。在大城市呆累了,深山古寺中修身养性挺好的。”

    两人回到房间,陆竹喧小声对林溪枫道:“我感觉这个彭典心理有问题。”

    林溪枫小声回道:“我感觉他的问题不仅是心理问题,而是他还有更严重的精神疾患。心理问题一般是受到社会应激刺激产生的,通过心理疏导、心理治疗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但是精神问题则不然,需要心理和药物综合作用进行治疗。

    你看,一是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控制情绪,就容易产生对秩序的侵犯。二是说脑中有东西,如果脑中真的有物理性病变,他爸爸肯定不会带他到终南山来,而是送到医院治疗。三是无端怀疑被跟踪,他的脑子应该存在幻觉。存在幻觉的情况下,人的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有时是相混淆的。从法律上来讲,行为能力是受到限制的。佛法不是医学,对于这种情况,靠佛门疗治显然是不得其门。”

    “在他爸爸看来,也许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如果和彭典接触不多,倒感觉他是个正常人。但是如果真的存在幻听幻觉,就需要到精神病医院治疗,耽误不得,越耽误会导致疾病越重。我和盛凌仁主任办案子会见过当事人是精神病人的,我对他们的特征有些了解。如果精神病人存在暴力倾向,极容易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就是人们常讲的武疯子。我要提醒慧修方丈,注意彭典的反常情况,做好应对措施。”

第118章 重回尘世

    晚上,林溪枫抽空将自己的担忧和慧修方丈说了。

    慧修方丈不以为然,用特有的悲天悯人的眼神注视着林溪枫道:“溪枫,据彭父反映,彭典小施主向来性格温和,没有与他人发生什么矛盾或过节,也不会对他人造成危险。

    而且,即使你的担忧属实,也没有什么。维摩诘经说,‘为众生趋走给使。’又云,‘负荷众生,永使解脱。’华严经也说:‘若无众生,一切菩萨终不能成无上正觉。’忘却众生之苦,对众生之苦置若罔闻,非佛门要旨也!

    至于一个人是否可度,要看缘法,既然彭典小施主父子二人来到鄙寺,那就是和鄙寺有缘,度化之责,在所难免了。”

    林溪枫望着慧修方丈坚毅柔和的眼神,心头一热,愈发感佩方丈道德高尚,修养深厚,那种佛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概着实令林溪枫无法再说什么了。

    林、陆二人在寺院又住了两天,也没有发现彭典有何特别异常的地方,加之暑假将要结束,两人只好拜别寺中诸人,下山去了。

    临走前,林溪枫私下向尘空法师叮嘱,要其注意彭典的反常情况。

    尘空法师连连点头,无奈地说道:“你说的对,我也已经看出彭典施主的异常,向师父反映过,奈何师父不肯听从,说是他父亲在修建寺庙时多有捐资,现在人家有心病,寺庙不肯收留教化,大千世界,他又该去哪里存身呢?既然师父如此说,我们也只好听从了,好在这几日这位彭典施主状态好得多,比较安静,没再有异常情形发生,我时刻提防注意也就是了。”

    想到彭典父子在寺庙住上十天半月就将离去,又有尘空和尚提防着,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林溪枫也就放心了。

    回首寺中岁月,深山古寺的幽深清寂,佛光梵音的洗礼熏陶,老少僧众的仁德友爱,都令林、陆二人眷恋不已,不知洗去两人多少尘心凡垢。若不是彭典父子的到来,真让他们不知今夕何夕,乐而忘年了。

    因为多日来处得默契投机,慧修方丈留尘净、尘空守门,亲自带着缘明送两人下山。送到半山腰,林溪枫对慧修方丈道:“方丈,别再送了,再送我可真舍不得走了。”

    慧修方丈眸子黑中泛黄,向外散发着睿者的炯炯光芒,这时透着些许笑意,开玩笑道:“那就回去拜我为师,随我做个出家人。”

    林溪枫笑着指着陆竹喧道:“这要经过我小媳妇儿同意才行。”

    陆竹喧脸红红的,无以为辩,只好啐了一口道:“你要出家,我才不管你呢!”

    方丈开怀大笑,慈祥的面庞愈发焕发出灿烂的光泽,小沙弥缘明也忍俊不禁。又走了一会,陆竹喧也对慧修方丈道:“方丈回去吧,我们想您了,还过来看您。”

    慧修方丈这才停下脚步,安排缘明小沙弥送下山去,又目送了三人一程,转身回寺。小沙弥缘明少年心性,再三和两人约定,要求两人下次到终南山来,一定要直接住到寺院中去。一送再送,直到送到山底河流上的独木桥处,缘明才返了回去。

    因为陆竹喧开学在即,从寺院辞别出来后,没过几日,就又辞别陈宫嗣师父和苏惟微等人了,师父陈宫嗣一直送到山外和两人碰面的农家乐处,三人在那里吃过饭,才依依惜别。

    临别时,陆竹喧想着在终南山的种种情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父的音容笑貌,不知师父一个人如何照料自己,突然情绪激动,忍不住地流出了眼泪,双手捂面,泣不成声。

    陈宫嗣轻轻拍抚陆竹喧的肩膀,微言安慰,见陆竹喧哭得伤心,也禁不住嘴角抽动,真情流露,一行清泪流了出来。

    林溪枫怕老人情绪激动影响身体,忙笑道:“师父十月份就出山了,想师父了,周末就到陈家沟去找,多方便呀!”

    陈宫嗣擦去泪水,很快控制住情绪,拿着一方手帕给陆竹喧拭泪,温言劝说:“对呀,想我了就到陈家沟去。明年暑假,你们有时间到终南山来,还住我这儿,钥匙你们都拿着呢,有什么好哭的?”慢慢地,陆竹喧才止了泪。

    林、陆两人下土坡,走了好远,回头看时,见陈宫嗣像一棵松树一般还在土坡顶上立着,目送着两人。两人接连挥了几回手,见老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连回头也不敢再回,径直下坡去了,陆竹喧的眼泪早已忍不住地再次流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林溪枫道:“这一出山,感觉心里空空的,神仙般的日子过完了,从云彩里掉下来,喧嚣的尘世生活又要开始了。”

    陆竹喧道:“我现在明白了,喧嚣的尘世生活是手段,终南山的日子是目的,两者是相生相依的。你看,终南山里又有几个农民在里面清修,都是一些出家人、有闲阶层和知识分子罢了。”

    林溪枫道:“分析的精辟、到位,没有白来终南山一趟。谁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拖家带口的,一头潜进终南山,一家老小怎么办?只有工作好,有了资本,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陆竹喧道:“终南山的日子虽然清苦,关键是让人的心灵特别安宁,来了就不想走。”

    林溪枫笑道:“我们在终南山的日子,顶多算是修养,终南山的苦日子是在冬天,能够在茅庵中熬过寒冬的人,才有资格称修行二字。”

    陆竹喧道:“那你岂不是说师父也算不得修行?对师父大不敬呀!”

    林溪枫笑道:“上纲上线了不是?师父年纪大了,当然不能在终南山过冬,我却想抽时间冬天过来呢,到时候怕你不敢前来呢?”

    陆竹喧做出雄赳赳的样子道:“上刀山,下火海,本姑娘奉陪到底。”

    林溪枫伸出手来道:“姑娘一言!”

    “驷马难追!”两人双手互相拉在了一起,欢快的笑声在四周回荡。

    两人带着行囊来到汽车站,准备乘坐汽车赶到西安,还未到大厅,广场周边叫卖的、拉客的、旅游的、返家的,熙熙攘攘的各色车流人流就让人头晕眼花,两人都有刚洗完澡又掉进泥沼的感觉。

    一个衣衫褴褛,满面污垢的七八岁男孩走近两人,拿着一个破碗过来讨钱。

    林溪枫从衣袋中掏出一元钱递给他,那孩子木讷地道声“谢谢叔叔”,转身将目标盯向下一个路人。二人还未走两步,旁边又冒出三四个行乞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拿着破碗,一副脏兮兮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林溪枫,木然地喊着:“行行好吧!”

    林溪枫索性好人做到底,又一人给了一元钱,几个行乞者才走开。

    ”林溪枫复又叹道,“我要赶紧把终南山之行通过诗歌的方式写出来,一出山碰到这些俗事儿,把我的雅兴冲走了不少,再等几天,我的灵感就荡然无存了。”

    陆竹喧兴奋地拍起手来:“是吗?我倒要好好地等待大作问世。我们到西安先找个宾馆住下,让你的灵感好好倾泻倾泻,写完了,在西安玩上一玩再回去。”

    “今天都已经九月二日了,不影响你开学吗?”

    “没事,这两天报到,九月五号才上课呢!”

    “那好,我们在西安呆上一晚,明天再走。”

    “晚上我们到骊山去看大型实景演出《长恨歌》好不好?”陆竹喧颇为期待地问,她很早就听说过这个节目很热闹。

    林溪枫回答得很干脆:“不好,扒灰佬’有什么好看?封建法律将该行为界定为‘内乱’,属于‘十恶不赦’的重罪,普通老百姓干这事,是要凌迟处死的。”

    陆竹喧笑道:“那白居易为何写‘长恨歌’?”

    “皇帝的故事总是受人瞩目的,没有办法。白居易为尊者讳,杨玉环的入宫来历都是写的很含糊的。宋朝杨万里曾写《读武惠妃传》,讽刺他们。”一边说,林溪枫一边吟诵起来,

    “‘桂折秋风露折兰,千花万朵可天颜。寿王不忍金宫冷,独献君王一玉环。’

    后宫那么多娇艳欲滴的国色天香,偏偏相中儿媳妇,荒淫无耻,想来真是不堪入目。”

    陆竹喧像泄了气的皮球,道:“让你这样一说,我也提不起看《长恨歌》的兴趣了,我们晚上去哪玩?”

    “XA市内也有大型实景演出,就在XA市内看多好。”林溪枫连忙安慰,“只要你想看的,我一定满足,绝不大男子主义。”

    “就怕你讲道理,一讲道理,只有听你的了。”

    两人坐车到XA市,还住在了来时的宾馆里,陆竹喧稍事休息,林溪枫则兴致勃勃地写起了诗歌。等陆竹喧休息完毕来到林溪枫房间,见林溪枫仍在桌上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脸兴奋的样子,忙问:“什么作品,还没有写好呀?

    林溪枫喜滋滋地道:“就写好了。”

    “看你满面红光的样子,一定是一篇佳作。”陆竹喧也不打扰林溪枫,走到床边坐了下去。又等了片刻,见林溪枫站起身来,将写好的作品递了过来,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第119章 榆木疙瘩

    陆竹喧接过来仔细欣赏,只见诗歌的名字叫《终南歌》,她见诗歌很长,写的是:

    常思量,人间仙境数蓬莱,神仙踪迹印苍苔;

    常思量,世上名山有五岳,奇雄险峭对天开。

    殊不知,紫气祥云在西北,八方修行络绎来。

    窈兮冥兮为精真,惚兮恍兮把象解。

    终南圣地隐士爱,历经百劫心不改。

    混沌道气冲天起,悠悠千年何壮哉!

    君请看,

    朝升云霞暮飞雪,时闻鸾凤唤同侪。

    明月清风静松岗,溪声山色动莲台。

    再看那,

    茅庵座座坡间立,渔樵耕读皆隐逸。

    袈裟生辉娑罗畔,道袍飘香梅林里。

    随口《道德》颂,信手《千金》医。

    遁世亦济世,无为即为之。

    野老村夫相携手,争送些田园粮米。

    世外桃源总如斯,不识得红尘名利。

    沧海一杯露,世上千年事。

    寄语川上夫子,闲时到我太乙:

    谷中寒谭留逝水,台上长绳系白日。

    常听那暮鼓晨钟,总遇着宿老高侣。

    直叫人,

    忘却了原来天地。

    陆竹喧读完,心中产生了强烈共鸣,赞道:“好气势,好才情,把我们在终南山遇到的好写了个大致,真有李太白《将进酒》的味道呢!”

    林溪枫掩饰着心中的自豪,自虐地笑道:“写着玩儿,自娱自乐的东西,怎敢和诗仙去比?只要不是脑子《将进水》就行。”

    陆竹喧不理他的自嘲,又品读了一番,抱住林溪枫亲了两口道:“看不成《长恨歌》,能看到《终南歌》,今天我就很满意了。”

    林溪枫被陆竹喧夸得忘乎所以,抱着陆竹喧转了两圈,兴匆匆地说:“走,看演出去!”

    两人到西安城墙南门观看了《梦长安——大唐迎宾盛礼》,享受了盛唐礼仪文化盛宴。看完演出乘坐公交车回来,已经十点多钟,街上人烟稀少,道旁的路灯发出淡黄的光泽,四周静悄悄的。

    两人刚拐入宾馆所在的胡同,突然迎面碰见两个年青人,相互依偎着走过来,见到林溪枫两人行来,那两人都是吃了一惊,转身就往回走。

    可惜,林溪枫眼尖,已经发现了其中一人是王家庄的王小鹏,不禁十分疑惑,这个孩子今年应该刚刚参加完高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另外一个青年人怎么好像也曾经见过似的?

    于是林溪枫上前喊道:“小鹏,小鹏!”

    王小鹏见躲不过,松开了牵住的那个青年的手,让那名青年先走,自己转过身来,勉强笑道:“溪枫哥,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

    林溪枫不答,却盯着快速离去的那个青年一个劲儿地看,看那灯光下的背影,猛然想起这人是在终南山遇到的高希仝。

    那孤独的背影和上次在山坳处天然浴池旁走过的背影是多么的让人印象深刻,他不禁吃了一惊,王小鹏如何会和这个高希仝走在一起!

    “小鹏,刚才那人是谁?”

    “我高中的一个同学,高考后闲着没事,我们一块到西安旅游来了。”

    “哼!你同学是四川人吗?你同学叫高希仝吗?”林溪枫突然板着脸道,他比王小鹏大好几岁,有义务和他讲讲道理。

    王小鹏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笑容在脸上一霎时僵硬了下来,他没有想到林溪枫会认识高希仝这个人。

    陆竹喧也认出了刚才那个青年,正是在终南山见到的吟唱“王门岂无酒”的高希仝。

    陆竹喧记得,那时在终南山中,高希仝连正眼都不看一眼自己,非常孤傲清高,谁想到现在会在西安一个小巷子里再次遇到他呢!

    陆竹喧走上前来,笑着问道:“怎么了,溪枫,见面就凶人啊!这个小兄弟也是你亲戚?”

    林溪枫拉住她的手,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凝视着王小鹏道:“小鹏,是网上认识的吧?”

    王小鹏望了一眼陆竹喧,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撼,随即眼睛望向地面,并不说话。

    林溪枫语重心长地道:你还小,有好多事还不明白,马上就要迈进大学的殿堂,要以学习为重,不要胡乱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免得辜负二叔对你的一番期望。”

    一提到王根生,王小鹏突然暴怒起来:“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是个成人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陆竹喧被吓了一跳,诧异地望着王小鹏,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火。

    林溪枫知道王小鹏是少年心性,接着劝道:“你这样,二婶如果泉下有知,难道不伤心?”

    “你还好意思提到我妈!我恨你,恨你爸爸,你爸爸林老师平时多么正经啊!简直就是我们这些学生做人的表率,可惜在人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后却做出令人不齿的行为,你怎么不去劝他?是他让我的人生观轰然倒塌了,我恨他!我恨一切男女之间的奸情!我跟你说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去找女人!你如果想回去宣传,就去宣传吧!我妈都被人害死了,我还在乎什么?”

    王小鹏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一下子把林溪枫给震在了那儿,脸上发烧,心中苦痛。别人没有资格骂他,王小鹏还真有这个权利,因为小鹏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

    王小鹏说完,扭身就走。

    林溪枫愣了半响,回过神来,忙又撵了两步,在背后喊道:“小鹏,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不对任何人说的,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生活中不能一时冲动,否则会后悔的。”

    王小鹏头也不回,只是用手抹去刚刚涌出来的泪水,快速走着,转瞬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陆竹喧没有听出个子丑寅卯,见王小鹏说的内容涉及隐私,林溪枫又脸色铁青,不敢多问。

    被王小鹏怒吼了一顿,林溪枫心情坏到了极致,一语不发地和陆竹喧回到宾馆,想着要不要告诉王根生今天的事,但还是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被王根生知道了今天的事,估计王小鹏以后连家也回不去了。

    是的,他已经是个成人,路该如何走,已经不是他林溪枫能够控制的了,想到许广兰慈眉善目的模样,再想到王小鹏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对自己发出竭斯底里的吼叫,谁该负这个责任啊!

    他鼻子一酸,两行泪水不觉涌了出来。

    他到洗澡间洗了个澡,拿出一本书,光着膀子,半靠在床上看书,平静烦乱郁闷的心情。才看了几分钟,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股清幽的香味儿就飘了进来,一看,是陆竹喧。

    但见她身穿淡黄色半透明纱裙,没戴乳罩,隐约可见乳方在胸前微微颤动,头发披散在肩上,仍然湿漉漉的,进来就说:“房间的电吹风坏了,到你房间用一下。”

    林溪枫看她进入洗澡间侍弄起头发来,回到床边,继续躺在床上看书。

    陆竹喧把头发吹干了,从洗澡间出来,坐到了林溪枫身边,这情景在山上太经常了,林溪枫也没有在意。

    林溪枫随口问今天的实景演出感觉怎么样。陆竹喧不答,双目炯炯地凝视着林溪枫,半晌不语。

    林溪枫忙定睛仔细观察,见陆竹喧眼神中带着些幽怨,冒出一句话来:“难道你真是个榆木疙瘩?”

    林溪枫忙从床上起来,从背后一把将陆竹喧搂在怀中,笑道:“怎么了,我的美人?我们可是刚从终南山洗礼回来,还没有到家呢!”

    “你,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陆竹喧回过头来,目光似娇似怜、似嗔似怨地看着林溪枫。

    林溪枫俯身凑过去,亲了亲陆竹喧的脸蛋,诧异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说这话?咱们相处了这么长,我的心你难道不知道?”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故意嬉皮笑脸地接着道:“在这里爱的人只有你。”

    陆竹喧靠在林溪枫怀中,头也不回地道:“我们俩的感情不说我也知道的,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相识以来,一直情投意合,相敬如宾,连脸都没有红过。但是……,但是,爱情真的是这样崇高、这样纯洁无瑕的吗?崇高得我都不敢相信自己。”

    “相敬如宾不好吗?爱情就是很崇高,很纯洁无瑕的呀!爱情不在于整日里卿卿我我,形影不离,而在于耐得住柴米油盐的平淡、向往着白头相携的厮守。不是吗?”

    “但相敬如宾久了,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人怀疑生活在虚幻的太空中,没有人间烟火味儿。”

    “难道撕破脸皮天天吵架就好?”林溪枫逗她。

    “人家说相敬如宾不一定好,也没有说要天天吵架呀,你怎能非此即彼?”

    “那要怎样才好?”

    “怎样才好?我感觉……”陆竹喧回过头来,用嘴轻轻地舔着林溪枫健壮结实的肩膀,犹豫了半晌,终于红着脸说了出来,“我们出来两个月,你连我的胸脯都没有贴身摸过,还说喜欢我。真喜欢我,你这样对我,不怕暴殄天物,情况有变,悔之不及吗?”

    说完话之后,她也不顾害羞,怔怔地拿眼看着林溪枫。

    “宝贝,就为这事?”林溪枫嘴角露出灿烂的笑意,用手来回抚弄着陆竹喧绵软生辉的玉臂,安慰道:“亲爱的,我们的日子还长,你急什么呢?爱情的味道要一天更比一天浓才对,哪能才认识几天就把对方什么都得到呢?”

    说完,他又用手刮陆竹喧的鼻子道:“自己夸自己是天物,羞也不羞?”

    “大道难循,世事多变,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陆竹喧不理林溪枫的逗弄,一边说,一边将头贴在林溪枫怀中,突然滴下泪来,“我怕……”

第120章 回到家中

    “怕什么?”见陆竹喧掉了泪,林溪枫忙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神色庄重,诚恳而信誓旦旦地说,“你应该知道,这辈子我是非你不娶的。”并拿出纸巾来,帮陆竹喧揩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担忧,有一种不安全感,一出山之后,这种不安全感更加强烈了。”陆竹喧用胳膊搂紧林溪枫,轻轻啜泣起来,更加显得小鸟依人。

    “别哭,别哭。乖!”林溪枫劝了好一阵,陆竹喧情绪才稳定下来。

    “为什么有不安全感?”林溪枫问,“我保护不了你?”

    陆竹喧摇了摇头:“你身体这么强壮,一身好功夫,怎会保护不了我?”

    “那是因为我不懂风情?”

    陆竹喧又摇了摇头,但随即又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你真有自知之明。有时候吧,你才华横溢,显得风流倜傥。但更多的时候,你像个古代的君子,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女人的心,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真是一点都不错。”林溪枫叹了一声,用深情的眼神看着陆竹喧道:“你刚才说我没有摸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怕亵渎我吗?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也许是吧,但更重要的是,我想,我爱的是你的人,是你的心,我更喜欢传统的爱,高尚的爱,‘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个人的身体融在一起,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双方父母同意,家庭接受,天时地利人和都有,顺理成章多好。如果和你认识不长,就迫不及待地想占有你,那么必然爱你的身胜过爱你的心,碰到其他漂亮女人时,这种动物欲望肯定还会滋生,怎么能确保我和这个漂亮女人没有婚外恋呢?”

    陆竹喧一时词穷,半晌才恨恨地道:“按照你这样一说,我倒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了?”

    林溪枫俯下身子,把嘴轻轻地闻了闻,笑道:“好香!”

    陆竹喧生气地一把推开道:“那就是说你承认我是一个坏女人了?”气呼呼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林溪枫连忙站起身来,一把搂住陆竹喧,把她的身子扳回来,一用力就将她抱离地面,脸贴着脸,柔声安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要是一个坏女人,我还会和你好?长相固然重要,但我更看重心灵美。你还不是一样?我知道你的不安全感来自哪里,你担心那个‘豆芽菜’王小川,他家有钱有势,你怕他威胁你父母亲。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两个真心相爱,这些问题和困难终究会逐步克服的,有什么好怕的?”

    见陆竹喧听得认真,脸上有赞同的神色,他把陆竹喧放在地上,换了轻松搞怪的表情道:“只要女王有令,微臣焉敢不从?我这就来……”.说着,他笑嘻嘻地将手从陆竹喧的领口伸了进去。

    陆竹喧一把将他的手拽出来道:“我今天已经没有兴致了!”转身就走。

    林溪枫抢上前去,又从后边将她一把搂住,道:“怎么,真生气了?”

    陆竹喧仍然没有好气地道:“我成全你,像你以前对我说的那样,做第一类人。我呢,只能做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类人。”

    林溪枫知道陆竹喧一时抹不开脸来,伸手就挠她的胳肢窝,道:“女王陛下还在生奴才的气呀?”用力一挠,陆竹喧忍俊不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天乌云立刻就飘散开来。

    两个人又温柔缠绵了一会,陆竹喧才依依不舍地回房休息。

    经此一役,她的内心对林溪枫言行一致的品行更加敬重。事后想想林溪枫关于爱一个人身体和心灵的解释,还真有几分道理呢!

    第二天,两人乘车回到了北龙市,生活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林溪枫将陆竹喧送到鑫德御府小区别墅前,看着陆竹喧的身影进入院中,才转身离开。

    一回到家,见到父母亲,陆竹喧早已准备好他们可能发动的战争,她有一百个反驳的理由,竟然敢到公安局报警,要求处理林溪枫,真是太过分了。要不是在短信中父母道了歉,自己原谅了他们,这次回来直接就去华北大学,连家都不想回了。

    母亲辛晓彤先痴痴地看了她一会,见她一切都好好的,甚至比原来更加精神,才放下心来,对她好一顿唠叨,责怪她不该在外面呆这么长时间。

    她本想撒个娇儿,见父亲陆开生也阴沉着脸,埋怨地望着她,干脆撒娇的举动也免了,只是静静地听着。

    只到见父母亲气消了,她拿出给母亲买的桃木梳,给父亲买的玉抓挠,一一递给他们,慢慢地才见到他们脸上露出笑意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告诉她一个令她吃惊的消息,姨姥爷关山阔因裸官问题被免去职务,她父亲本来要获得提拔的,因为关山阔被免,无人支持,估计也要泡汤了。

    陆竹喧的心情一下子冰凉起来,挨父母亲批评,她浑没有当回事,在外面疯了这么长时间,是该被批评,但是母亲告诉她的事情却切切实实关系家庭兴衰,甚至她未来的命运,怎能无动于衷?

    更让陆竹喧烦忧的是,母亲告诉她,在她去终南山的日子里,王小川曾经数次登门到家中看望他们,并且暗中告诉父亲陆开生,有人写信控告陆开生,反映他有收受贿赂,违规经营古玩店等问题,幸亏被王小川父亲王德荃想办法给压下来了,王小川叫父亲陆开生不要担心等。

    陆竹喧听了,知道王小川在以此要挟父亲,心中暗骂此人卑鄙。但她知道,家中确实让大伯陆信生经营着一处古玩店,却是事实,不知别人怎么会知道是父亲投资的。她看着父亲脸上阴郁的表情,知道父亲对举报问题内心发虚、胆气不足、腰板不硬。

    陆竹喧自从随父母亲迁到北龙市之后,生活条件比在老家时好的太多,随着父亲从教师转为政府工作人员,尤其是当了主任之后,家里的生活条件和原来相比更是天壤之别。但陆竹喧一心读书,考上大学后主要住在学校里,回家后有人来找父亲办事,见来人随身拎些东西,她一般都进入卧室忙自己的,不去理会这些闲事。

    父母亲很少和她讲工作中的事情,她也不知道父亲是否廉洁,她也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因为自小都是父母亲在教育她,叮嘱她要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她又怎么会反过来替父亲担心,考虑父亲工作上的事呢?又怎么会想到父亲会否是个贪官呢?

    只是有时候看着家庭的变化之大,她又莫名其妙地有一种隐忧,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再回想父亲当官以来家庭中的种种变化,她不由得对父亲是否廉洁自律持有大大的问号。父亲的官风如何,直接影响着她见王小川时的底气,这可不是小事。

    在母亲讲述王小川造访的时候,父亲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更加重了陆竹喧的心理压力。她仔细看父亲,发现才两个月不见,父亲明显老了,鬓上有了白发,额头有了皱纹,脸色也变得晦暗,不由得心疼起父亲来。

    她振奋起精神,劝父亲不要考虑提拔的事情,不提拔就不提拔,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山望着那山高,人做多大的官才满足?只要多做有利于老百姓的事,自己心安理得,良心上过得去就行,多行善事,必有善报。

    她见父亲勉强地对她笑了笑,赞扬她长大了,懂得的道理不少。但从表情可以看出,父亲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她于是努力讲了几个道听途说的笑话,终于把父母亲笑得喷饭,桌上的气氛才其乐融融起来。

    陆开生叹了口气道:“你已经长大了,你有你的自由。我们也不能太多干预你的生活。但是你暑假出去两个月,真是把爸妈担心死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孩子!”

    “好的,我知道了。”陆竹喧看父母真情流露,连忙顺着父母的意思回应。

    陆开生继续道:“我们还是那句话,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希望你慎重对待婚姻,能够真正找到自己的幸福。不要头脑冲动,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陆竹喧双眸凝视着父亲,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喜欢那个王小川,你们别逼我和他好。我宁愿出家,也不会嫁给他。”

    陆开生阴沉着脸,和辛晓彤对望了一眼。

    辛晓彤无奈道:“强扭的瓜不甜,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我们不会逼迫你和谁好。不过,王小川家势力很大,对我们家的影响也很大,希望你能妥善解决和王小川的关系,别把矛盾闹得太僵。”

    陆竹喧想起王小川的执著和阴鸷,心情灰暗下来,暗想:“那个小川拿爸爸的事要挟我怎么办?”

    吃完饭,想着不可摆脱的烦心事,陆竹喧回到房间闷闷地睡了,下午四五点钟才醒。醒来后,感觉心情还是灰蒙蒙的,像外面阴沉的天气一样。

    晚上,林溪枫打电话过来,两人在电话中聊了半天,林溪枫专门对关山阔被免一事安慰陆竹喧,陆竹喧的心情才渐渐好了起来。

    第二天,陆竹喧到华北大学医学院报到,将寄存在学校管理员那里的行李搬到宿舍,研究生生活正式开始了。研究生宿舍四个人一个房间,他和大学室友张薇仍然住在一个宿舍。等了两天,没见王小川电话或者短信骚扰,才感觉自己有些过分担心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709/ 第一时间欣赏诗剑行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中岳樵所写的《诗剑行天下》为转载作品,诗剑行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诗剑行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诗剑行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诗剑行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诗剑行天下介绍:
被父亲算定命中要出家的他,却意外成为搏击高手,考取大学更使他文武双修,才情横溢。
仰天歌一曲,仗剑行天下。看平民青年如何运用诗怀和剑胆行走社会,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传奇。
终南山的隐修,王家庄的风云,北龙市的拼搏,诗词王国的缔造,守护平安的传奇,错综复杂的人性。
这里尽是诗与远方,快来畅意一睹吧!诗剑行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诗剑行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诗剑行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