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宏伟构思
但是除了这些目标之外,林溪枫还有更大的目标需要追求。这是省诗词学会会长庄梁栋将他招来,向他问计诗词该如何发展时,他经过认真思考得出的答案,那就是走商业化的道路。走商业化道路,几百万几千万都将是小钱!
他斩钉截铁地对庄梁栋说,学会的领导当然要出诗集,要在诗词界有相当的影响力。诗词下乡、专题讲座、举办诗词交流活动等当然也很重要。但要想让诗词走出去,开拓市场,为广大群众所接受,必须走商业化的道路。通过广告、电视、演出等多途径提高诗词的影响力,不能再局限于自娱自乐和国家资金扶持,必须自己想办法,摸索出一条商业化的道路,通过走市场化的道路,拥有雄厚的资金,打造一个社会主义新时代的诗词王国。
庄梁栋问他有何具体计划,经过回去后认真思索,他先向庄老提了一条建议:以北部省诗词学会为组织者,通过和北部省电视台合作,面向全国,组织一次优秀诗词人海选活动,由诗词作者自行报名,或者由各诗词团体推荐参赛人员,从诗词学会专家、高校著名教授中挑选出专家库,担任评委进行评选,评选出365名优秀传统诗人,诗人头像和最佳诗作年底做成挂历出售。主要考评诗词作者已经写出的诗作的质量和水平,现场背诵或歌唱所做诗词,考察评委古典诗词的基本功,比如背诵功力、格律功底、诗词发展的看法等,由评委和观众参与投票。
再从365名中选出160名最佳诗词作者,分成数组,进入100名争夺,以此类推,最后评选出最优秀的10名诗人,以至冠亚军,广泛宣传。
然后和中国书法家协会合作,让最有影响力的10名书法家来抄写这十名诗人的最佳诗作,然后到拍卖行进行拍卖,所得善款作为打造诗词王国的第一笔资金。通过和电视台等媒体合作,通过征集赞助、拍卖、自行造血等功能,逐步提升诗词在全国人民心中的影响力和多渠道的传播途径,虽然这样的活动让纯净的诗词创作多了一份商业化的侵染,但它却是让广大群众参与的重要方式,也是让群众对好的诗词接纳吸收的重要通道。这样的活动举办的多了,群众自然会越来越接受当代诗词作家所撰写的诗词,这样,诗词学会的宗旨就能够很好地实现了。
庄梁栋听了赞叹说:“看来选你当秘书长真是选对了,年轻人思想具有创造性和开拓性,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子容易夜郎自大,固步自封。这样吧,你来具体设计出活动方案,交给常务会议审核通过后和电视台、书法协会、拍卖行等单位加强协调,并抓紧建立全国诗词学会和高校教授专家库,选择最权威、最公正的专家教授担任评委,然后我们就轰轰烈烈地搞他一场大型的活动。我看过你组织的《法苑争王》栏目,很有创造性,对普法也很有重要意义,希望到时候,我们的诗词盛宴也一样成功。”
林溪枫自信地道:“一定会的,我回去就认真准备一下。”
林溪枫还有更大的诗词发展计划没有说出来,心急喝不了热稀饭,他要一步步地来实施。
实施这些计划,钱无疑是特别重要的,有时他想,如果能给他十个亿,他也会很快将这些钱花掉,这些钱能否建立他心目中理想的诗词王国,他仍然没数,但无疑会极大地靠近这个理想的彼岸。
想到心目中的诗词王国,今天挣点小钱,就不算什么了。
第二天,林溪枫在上午九点多打开股票软件一看,该两只股票竟然继续封死涨停板,账目上的资金已经来到了八十万元,五十万,净赚三十万,林溪枫不仅惊呼自己的手气也真是太好了。
净赚三十万,如果还继续贪心的话,那就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了,所以他挂在涨停板上将它卖了出去。当然,这要感谢江苏的朱泉水,虽然没有接受他的内幕消息馈赠,但朱泉水让他产生了炒股的念头,没想到短时间挣这么多钱。
提现之后,他重新认真选择了一种绩效不错的小盘股,买了五十万元作为长期投资,然后就关掉了股票软件,不再天天操着这个心了。每天看股票那种感觉,让人心神不宁,炒短线的,太浪费时间了。
一高兴,林溪枫立刻给家中打了五万元过去,给胡国昌也一下子打了两万元,让他去花。父母亲和胡国昌都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而是在电话中问他一下子给他们这么多钱干什么,挣个钱不容易,不能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他们的这种态度让林溪枫心中更加暖暖的,彼此的关心有时候是金钱的给予,有时候仅仅是发自内心的一句问候,就够了。
他向他们解释了这笔资金的来历,被他们又唠叨了一番,才算作罢。
就在这时,李春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已经考砸了,不打算上大学,准备这几天到北龙市找工作。
林溪枫无奈,只好道:“那你过来吧,我的同学在搞书店,线上线下销售新书旧书,我给你介绍过去,一个月收入在四千到五千元左右,晚上就住我这里,反正就一个人,你来了可以给我做个伴,怎么样?”
李春立刻在电话中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小哥,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亲哥啊!”
“好了,别奉承我了,你要作好姑父的工作,不要让他心中想不通,听到没有?”
“好的,我和爸爸好好谈谈!”
王家庄,李有志家。
李春打完电话,从卧室出来去找李有志。他见李有志光着膀子,正在院子里喂鸡,便对着李有志的脊背道:“爸,我想出门去。”
李有志诧异地转过身,眼睛审视着李春,怀疑自己听错了。李春又重复一遍道:“我想出门去。”
李有志手里拿着一块剩馒头,站起身,走近李春,关切地问道:“出门?你高考成绩还没下来呢?出什么门啊?再说了,你从学校不是才回来吗?过两天就收麦子了,你不帮我在家收麦子?”
“我根本就不想上大学,你就不要逼迫我上了,我想现在就出去打工。再说了,现在收麦子村里有机器,也不多我一个人。”
“你想去哪呢?”
“我想到省城找表哥林溪枫,让他帮忙找工作,他已经答应让我到他同学开办的书店上班。他家你也去看过了,我到那不用再租房子住,可以省不少钱的。”
李有志道:“你还说上大学不好,你表哥的同学不都开公司了?有学问还是比没有学问强。”
“反正我不想上。”
李有志无奈地叹道:“你这孩子!”
“爸,我准备明天就去北龙!”
“你这孩子太犟,说风就是雨,你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也成人了,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干的。等我到省城扎下根,我把你接过去享福。”
儿子一说软话,李有志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乖,你有这个心,爸就满足了。等你找好工作,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我过去给你招呼孩子。”李有志想了想,又说:“你临走前到你舅舅家去一趟,把菜园子里的菜摘点,去专门看看你舅舅舅妈,顺便给溪枫捎点东西。”
“知道了。”
李春按照父亲的要求,提着菜篮子到菜园摘菜。
经过屋后一片竹林,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他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初中同学狗子和一个年轻女孩正在一片树林中又跑又闹,亲热非常。李春从侧面看到,那女孩身材高挑苗条,披肩长发,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李春在家听人说过,狗子初一就辍学跑到浙江舟山打工,在一家化工工厂里担任工人,一干就是数年。由于表现突出,后来被老板提拔为车间的班长,还转成了舟山户口,在舟山买了房子,听说现在一个月收入上万。李春再想想自己,高中花了四年时间,没有学到多少东西,倒花了老爹大把大把的钞票,活到现在,连年轻女孩的嘴都没有亲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春正想扭头躲开,狗子已经发现了他,远远地向他打招呼,并且牵着女孩的手走了过来。
李春只好装出笑脸,迎了上去。
狗子个子不高,相貌平平,而且还长着一脸的麻子,以前李春对狗子是有优越感的。但是想想人家草鸡变成了凤凰,李春的优越感早已荡然无存。
狗子步伐中透着沉稳、成熟的气息,身体发福了不少,脸上红光满面,身穿高档白色体恤衫,脚上油光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整个人派头十足。旁边的女郎近处看,长一双丹凤眼,瞄着淡眉,小嘴涂着朱红,耳朵戴着耳坠,脖子上戴着金项链,脖子和胳膊处裸露的皮肤白嫩白嫩的,颇有几分性感。再反观自己,穿着个背心,一头蓬松的头发,趿拉着凉鞋,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落魄的青年。
狗子热情地握着李春的手,对女孩介绍李春,说他“是村里的高中生,令人羡慕。”李春听了如芒在背,在他看来,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被人叫做高中生,实际就是无用的代名词。
第92章 李春北上
李春正手足无措,女孩已经热情地向他伸出手来。李春受宠若惊,连忙将菜篮子放下,手伸了出去,女孩的手温润柔腻,握在手中说不出的舒服,再配上一脸灿烂的笑容,立时博得李春的好感,李春真舍不得松手,但在老同学面前,又不好失态,只好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将手主动松开了。李春心想:“这个龟孙狗子,竟然走这样的狗屎运,事业爱情双丰收啊!太令人羡慕了。”
“听说你在舟山上班,最近回来探亲吗?”李春只好无话找话。
“带女朋友回来认认门,假期难请,过两天就得回去。”狗子说着,递过来一支香烟。
李春忙接了过来,凑在狗子燃着的打火机前将烟点着,装作成熟地吸了一口。
“李春,你现在在忙啥?”狗子问。
“高考刚结束,在家等通知呢!”李春虽然决定不上大学,但在同学面前,自尊心起作用,上大学这个名词还是有一定的成就感的。
“哟,那以后就是咱村的大学生了。”狗子笑道。
“考不考上还不好说,再说了,大学生也就那么回事,毕业了还要出去找工作。”
“那不一样,大学生找的都是高端工作啊!”
“我看你在化工厂的工作就挺好,好羡慕你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啊!如果你们厂子要我,我大学不上了,直接去你们厂。”
“你们厂子不是正招工吗?”狗子的女朋友在旁边一脸明媚的阳光。
李春眼睛一亮,看了女孩一眼,女孩妩媚的眼神、性感的脖项令他心中一荡。
“亲,我们厂里招的都是卖体力的年轻人,初中文化就行了。李春要上大学,前途不可限量,怎么会看上厂里的劳务活?是不是李春?”狗子抚摸着女孩的玉臂,看着李春笑道。
“我想去,怕你们不收呢?”李春眼神扫了一眼狗子的双手,喉咙里咽了咽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说。
“李春,只要你不怕吃苦,想去舟山发展,只管找我,到了那边,吃住一切都由我负责,啥都不用你操心。谁叫我们是自小在一起玩大的哥们呢?”狗子拍着胸脯说。
李春掏出手机来:“我如果想去舟山,一定找你,你把你的手机号给我。”
辞别了狗子二人,李春来到菜园,心里酸溜溜的想着狗子女朋友白嫩的肌肤,从菜园里摘了不少西红柿、茄子、黄瓜,装在一个菜篮子里,朝舅舅家走去。他家在小桥西边路北,到林士洵家,要一直朝东去。
李春走到赵亮家门口,看到赵亮的儿媳妇阿秀正坐在门楼前大树下的小板凳上,掀起白色短袖体恤给正在哭闹的孩子喂奶,李春的眼睛像被吸铁石吸住一样牢牢地盯在了阿秀身上,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阿秀长得高挑白皙,长相可人。去年夏天她和赵亮儿子赵远结婚那天,村里好多年轻人去闹洞房,一个和赵远同辈的已婚年轻人,更是在阿秀从迎婚车上下来时抢先抱住阿秀,把阿秀抱得离开地面,晃上好几晃,同时亲吻阿秀,惹得村里人哈哈大笑。
闹洞房时,不少在家的年轻人都去了,更是对阿秀扯衣服、拥抱、坐大腿等揩油的奇招迭出。新娘趁人不备,从新房逃出来,闹婚的人们发现后紧追不舍,让新娘惶惶如丧家之犬。最后在赵远妹妹的帮助下,新娘成功脱身,逃到了赵远奶奶家,赵远的奶奶将大门紧紧关住,闹婚礼的人才无奈散去。
李春当时忙于参加高三复习班,没有回村参加赵亮儿媳妇的婚礼,但阿秀是他喜欢的类型,后来听村里人说了闹洞房的细节后,晚上躺在床上想象着自己参加对阿秀闹婚时的情形,意银了好多次。这时,他看到了阿秀诱人的部位,如何能不被勾走魂儿?
阿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嗔怪又似乎不以为意,继续哼着小曲儿哄着婴儿。这个眼神更是把李春弄得魂不守舍,他左右看看没有旁人,想走过去和阿秀说两句,但又怕赵亮或者赵远突然从门楼中走出来发现,终究不敢上前搭话,还是提着篮子走了过去,走出老远还回头朝阿秀这边看。
他有点遗憾地想,赵远这小子才初中毕业,竟然有这么好的福气,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我的桃花运什么时候才来呢?一转念,陆竹喧的倩影立刻浮现在眼前,令他眩晕,阿秀虽好,比起陆竹喧来,那又成了乌鸡之比凤凰了。如果刚才看到的是陆竹喧在喂奶,哪怕立刻死了,也要上去和她说说话儿。
李春一路想入非非地到了舅舅林士洵家。林家堂屋的楼房已经粉饰一新,林士洵正穿着白背心在院中拿着一把大扫帚扫地,院子里的菜叶、土疙瘩、树叶、废纸、塑料袋被扫了一堆。李春忙收摄心神,对林士洵亲热地喊道:“舅舅,扫地呢!”
“小春来了,你掂那么多菜干啥?”林士洵用手拄着扫帚,回身亲切地说。
“从菜园子里摘的,爸叫拿过来给你们尝尝鲜。舅妈去哪了?”
林士洵忙将扫帚靠在院子里的大槐树旁,过来接过了菜篮子:“今天逢集,你舅妈赶集去了。好家伙,这么多番茄、黄瓜、茄子啊!”
“嗯,今天刚摘的。”李春忙道。林士洵是李春的小学老师,对李春当时要求很严。所以,李春对舅舅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有亲切感,同时也含有敬畏之心。随着年龄的增加,舅舅逐渐将他当做大人看待,批评得少,平等对待的多了,他对舅舅的畏惧感渐渐就淡了,越来越多的是尊敬。不过,自从村里发生了许广兰被杀事件后,李春多少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舅舅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因此破损了不少,但他又自然而然地为舅舅开脱,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舅舅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走走,来堂屋里坐吧!考学考的还好吧!”林士洵一边将菜篮子放在厨房门外,一边向堂屋走去。
“舅舅,我正要向你汇报,大学考砸了,我想去省城北龙找小哥溪枫,跟他说了,他已经帮我找了一份工作。”李春跟着舅舅进了堂屋,林溪枫在家行小,所以李春喊他小哥。
林士洵打开电风扇的按钮,悬挂在房梁上的电风扇开始呜呜地转动起来。他从冰箱中拿出一块西瓜来,放在条几前的大桌子上,用水果刀切成了几块,拿出一块递给李春道:“你哥俩在一起是再好也没有的了,相互间可以好好照顾。他给你找的啥工作啊?”
李春坐在条凳上,忙站起身接过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一股凉气直透心脾,嘴中满是甘甜。他吧嗒吧嗒嘴道:“嗯,这西瓜味道不错。舅舅,他一个同学开的书店,让我去帮忙。我这学历本来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要求不高,到哪都是打工呗!”
林士洵也拿了一块西瓜,在李春对面的一张小凳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思想听起来咋显得有些消极呢!还要端正态度。不论干什么工作,只要肯吃苦,肯用功,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好,知道了,舅舅,我一定努力!”李春笑着说。
李春临走时,林士洵到厨房将菜篮子里的菜取出来,又将篮子提到堂屋中,把林溪枫带回来的两瓶好酒从条几下的柜子中取出来,放进了菜篮子,李春连忙推辞不要。
林士洵道:“你别和舅舅客气了,这是给你爸爸喝的,拿着吧!”
李春只好收下,离开了舅舅家。
开往省城的绿皮车咣当咣当地响着,噪杂凌乱的车厢里,李春一个人孤独地靠窗而坐,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拿起矿泉水瓶子咕咚咕咚地喝水。上次来回北龙都有人相伴,一路说说笑笑,旅途不感寂寞,现在一个人再去北龙,没有人说话,只好观赏窗外的风光来消磨时间。
窗外一排排高大的树木飞快地向后移动,远处的田野中,金黄的麦穗饱满结实,在风中轻轻扭动身躯,已经有不少庄稼地的麦子正在收割。红薯地里的秧苗一片一片的,烟叶也长得挺拔茂盛,不时可以看到农民在田间劳作。
李春想起父亲自己一个人在家,现在也正在田间满头大汗地侍弄庄稼,自己却一事无成,甚至有些好吃懒做,心中很不是滋味。再想起阿秀迷人的**、狗子女朋友迷人的脖项和玉肩、陆竹喧迷人的微笑,不禁又是一阵意乱情迷。
过了半个多时辰,车到了一个县城小站,人群熙攘着,下去了一拨人,还没消停两分钟,又轰嚷着上来一拨人,身边刚刚空下的座位,又有人坐了上去,车厢里弥漫着令人难闻的味道。
“兄弟,你到哪去?”
李春感到有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忙将头扭了过来,才发觉身边坐着一个中年人,脸色微黑,眯着一对小眼,下颏有一黑痣,体态发福,双手手脖上各戴着一串檀香佛珠,手中端个保温杯,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身旁和对面坐着三、四个稚气未退的年轻人,也都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块的。
李春忙答道:“到北龙去。”
“哦,真巧,我们也去北龙。”中年人问,“兄弟在北龙上班吗?”
“我是去找工作的。”
第93章 白衣天使
“这几个小兄弟跟着我也是到北龙去工作的。”中年人指着几个年轻人说,几个年轻人忙青涩地向李春点点头。
“这么说,你是大老板了?”
“什么大老板?承包些工程罢了。”中年人呷了口茶,故作谦虚地说。
李春嘴撇撇,心想:“大老板还跟着穷人挤这绿皮车,省内到省城去还不开个商务专车?吹牛皮罢了,还承包工程呐!”
中年人仿佛看穿了李春的心思,笑笑道:“从家到省城不远,这绿皮车虽然慢,几个小时也就到省城了,很方便的。正好这两天我司机家中有事,坐坐绿皮车,回味回味往年的岁月,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哈哈!”
见李春没有应声,中年人继续问道:“看样子兄弟是学生?”
“高中毕业,不想上大学!”
“现在哪个学校毕业的不重要了,上没上大学也不重要了。这个社会,有钱就是爷,没钱博士毕业,房子还是一样买不起,穷酸一个。”中年人腆着肚子,声音高了半度,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大哥这话我赞同,我也认为现在混张文凭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当学生时也提不起学习的兴趣,现在就出来找工作了。”
中年人应道:“别看我初中毕业,我公司有好几个大学生,都给我打工呢!我这次从家乡带来的这几个孩子,有两个都比你学历高,大专毕业。”被说的两个年轻人听了,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
“大哥是成功人士呀!”李春听到人家混得这么好,不自觉嘴角有些发干,弓着身子讷讷地说。
“成功谈不上,不过苦没有少吃,吃得苦上苦,方成人上人啊!我初中毕业出去打工的时候,拉人力三轮车、在建筑工地搬砖、扛沙子,受的罪没法提,好在都挺过来了,现在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稍有积蓄,也算这辈子没有白活了。”中年人很健谈,对自己的过去很得意,悠悠地对李春,也对身边的年轻人说。
“大哥的经历很励志,值得学习啊!”李春谦卑地附和着。
“不敢说值得学习,不过我很满足现在的样子,知足了。假如现在政府给我个县长的位置,我还不干呢!工资不高,责任重大,没意思。”中年人露出了满脸骄色。
“是呀,现在国家反腐败力度这么大,县长的活儿不好干着呢!哪有你现在为自己打工潇洒呢?”
“知足常乐,知足常乐!”中年人哈哈笑着,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一副雄才大略的样子。
李春和几个年轻人一样,都觉着在中年人面前矮了半头。
临下车时,中年人客气地给李春留下了电话号码,欢迎李春去做客,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和他联系,李春连连允诺。和几个人有说有笑地一块走出火车站。
在出站口,李春看到了来接自己的表哥林溪枫,林溪枫开着一辆高级轿车,正守在火车站路边的停车位上,摇下车窗,远远地向自己招手。李春一边灿烂地笑着向表哥招手,一边回头向中年人挥手告别,看着中年人一行焦急地等待出租车的神情,李春顿时生出了莫名的自豪感,觉得找回了面子,步子走得也轻盈多了。
坐在表哥的轿车中,望着城市中鳞次栉比的高楼,李春心中暗道:“北龙,我又回来了!”在这里,阿秀的**离他远去了,狗子媳妇白嫩的肌肤也离他更加远了,而陆竹喧天使般迷人的微笑再度填满了他饥渴的内心。
陆竹喧和同学们六月中旬已经从校外实习归来。由于毕业论文答辩在五月下旬已经陆陆续续返校进行完毕,他们这个时候倒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写实习报告外,男同学喝酒打牌,女同学逛街购物,只等毕业。陆竹喧作为华北大学医学院学生会的文体部部长,正在筹备医学院本届学生的毕业晚会,比平时还忙了一倍。毕业晚会定于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五晚上七点举行,这一天医学院的全校师生都将参加。
为了壮大声势,陆竹喧特意在和林溪枫约会时告诉林溪枫,邀请林溪枫好友张武的武术馆到场表演少林功夫,给晚会增添视觉盛宴,林溪枫和张武说了,张武慨然答应。陆竹喧又邀请林溪枫到现场观看,因为自己将作为节目主持人的身份出现,请林溪枫多提宝贵意见。想到要目睹陆竹喧作为主持人的风采,林溪枫当然喜不自禁,满口答应。
这天很快到来,医学院大礼堂彩灯高照,花团锦簇,弦乐飘扬,大红的欢送毕业生横幅在礼堂大门口张挂,显得庄重喜庆。观众席上坐满了全院师生,一些退休的老同志也应邀或者主动出席,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林溪枫武术馆的学员们立于台后,准备等主持人报幕时上场,林溪枫在观众席和陆竹喧的室友张薇、李璐等人坐在一块,兴致勃勃地聊天。
晚七点整,医学院男女主持人同时登台。这名男主持人虽然天生好嗓子,但身高只有一米六八,在女主持人陆竹喧身边一站,陆竹喧都不敢穿高跟鞋,但还没有陆竹喧高,男女比例稍欠。两人还没有走到舞台中央,台下已经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男主持人倒是挺大方地向观众挥手致意,表现出了主持人的范儿和自信。
陆竹喧长发披肩,微施粉黛,身穿一袭白色连衣裙,玉臂生辉,衣带拖地,一举一动端庄静淑,大气高雅。林溪枫目不转睛地观看着陆竹喧的一举一动,他感觉,和曾经合作过的北龙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方彤相比,陆竹喧比其更有朝气,更加富有女人味,这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陆竹喧手拿话筒,还未开口,台下已经响起啧啧的赞叹声。当她宣布晚会现在开始时,整个礼堂掌声雷动。
晚会有歌曲、小品,有京剧、黄梅戏、豫剧等折子戏,都由医学院的师生自己表演,掌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地响着。中间又穿插了华北大学校长和医学院院长的简短致辞,语气中充满对莘莘学子的殷殷期盼。
节目继续着,男主持人走上台来,语气沉稳有力:“我们即将毕业,成为一名医生。医生的职业是神圣的,同时又是艰巨和富有挑战的。每当我们看到医院里病人企盼的眼神,每当我们看到病人家属焦急的神情,每当我们看到病人和家属扶老携幼的身影,我们都应该深刻地体会到人间的真情在医院,尽心尽职地做好我们的工作。现在请听歌曲《人间的真情在医院》,由主持人陆竹喧同学演唱,大家掌声欢迎。”
男主持人说话的时候,整个会场很静,观众都在静默地听着。主持人在讲和在座每个人都有关的职业,他们自己的职业,在讲病人及家属对医生的期望,这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蕴藏的细腻情感,但是还不曾有人用歌声将这种情感表达出来,所以他们听得入了神。主持人讲完,整个会场突然出现短暂的静默,静得几乎能听到人心跳的声音。短暂的静默后,有人仿佛清醒过来,带头鼓掌,全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陆竹喧手提话筒,款款上台,带着浅笑,向大家挥手。在悦耳的音乐中,陆竹喧唱了起来,唱得浑厚柔美、饱含深情,但听她唱道:
“人间的真情在哪里,人间的真情在医院。
你看!你看!
老年人生病了,儿女们守在身边。
小孩子生病了,父母亲惶急不安。
青壮年生病了,老人和孩子看护在床前。
人间的真情在哪里,人间的真情在医院。
你看!你看!
手术刀拿在手中,我的肩膀重如泰山。
白大褂穿在身上,我的眼神坚毅果敢。
感谢信放进抽屉,我对着病人一笑灿烂无边。
不管病人有钱没钱,
救死扶伤的使命要我勇往直前。
不管忍受多少委屈,
病人平安康复是我最大的心愿。
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那七级浮屠,
我正在建造着信仰上的摩天家园!
你看!你看!
人间的真情就在医院,
人间的真情就在——医院。”
歌曲浅显易懂,是观众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对医生的赞歌,简直就是针对医生职业的专门的赞美诗。陆竹喧用好听的女中音娓娓唱来,观众甚是受用。音乐界说,好听的女中音让人如饮琼浆,如闻天籁,乐符会将人的脑神经侍弄得如醉如痴,使人进入忘我的境界,所以女中音是一种稀有的声乐资源,属于音乐中的稀世珍品。现在,绝色佳人用好听的女中音将一字一句的医生赞美诗如汩汩细流般倾进观众的耳膜,洗涤着观众的灵魂,滋润着观众的心田,这会是怎样的震撼?
一曲歌罢,余音绕梁,观众静静地品位,痴痴地望着陆竹喧出神,竟然集体失忆,连鼓掌都忘了。直到有人上台送上鲜花,观众才清醒过来,高叫“好!好!”“唱得太棒了!再来一首!”,随之而来的是长时间的掌声。
林溪枫也沉醉在陆竹喧的音乐中,他真的没有想到陆竹喧会将这首歌曲演绎得这样完美,不由得望着陆竹喧呆呆微笑。
第94章 六步作诗
张薇在旁边看到了林溪枫发呆的表情,感到好笑,正要出言嘲讽,突然看见林溪枫望向舞台的脸色一变,连忙跟着朝舞台看去,只见陆竹喧身子颤抖了两下,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虽然她很快就表现得若无其事,还是被张薇看出了异样。张薇观察到,上台送花的年轻男子不像是学生模样,看年纪倒比林溪枫还要大上几岁,长脸、一对细眯眼、尖下颌略向外伸张,面皮白净、身体瘦长显得腰身略弓。该男子穿着讲究,衣服熨得笔挺,拿着鲜花在台上一步一步雄赳赳地行进,脸上堆满微笑朝陆竹喧走去,雄赳赳的样子在瘦弱身躯的陪衬下显得有些好笑。张薇看到陆竹喧侧眼看了该男子一下,出于礼貌,将一束玫瑰花接了过来。该男子本想再走近陆竹喧,甚至和她站在一起接受观众掌声,但陆竹喧已经侧过身来,手举花束向观众摇摆着,快步向台下走去,临下台时,将那束玫瑰花抛向了观众席。送花人也勉强微笑着,向观众摆摆手,从原路快步下台。一切都已经结束,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张薇再侧头看向林溪枫,只见他满面都写着不屑、讥诮和恼火,纯粹是一锅美味佳肴被一只落汤的老鼠给破坏掉了的神色。看到林溪枫的这表情,张薇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心道,这家伙吃醋吃的还不浅呢!
林溪枫的武术馆学员上场了,他们身穿黄色对襟短衫,表演了一套少林枪法,一套少林刀法,还表演了一套少林硬气功,台下又响起一片热烈的叫好声。学员们刚下去,陆竹喧已经又精神焕发地走上了舞台。她开口道:“明禅武术馆的学员们给大家表演了精彩的武术,大家想不想看看他们的总教练?”台下齐声答:“想!”
“那么,我们有请明禅武术馆总教练林溪枫登台献艺。”陆竹喧高声宣布。
这次轮到林溪枫颤抖了,事前可是没有和自己打过招呼呀!什么时候对陆竹喧说自己是总教练了?!
全场的目光顺着陆竹喧的手势都向林溪枫这边扫来,张薇和李璐在一边坏笑着起哄,用手势让他起身:“快点,快点!”林溪枫隐隐感到一定又是他们在一块商量好了捉弄自己。没有办法,只好起身,装作潇洒地向观众摆着手,和学员一样一身黄色对襟短卦,轻步走上台去。
果然,陆竹喧一出口就让林溪枫如陷冰窟:“林溪枫教练是少林寺武院出身,功夫不凡,大家从他的徒弟们的表演已经可以看出来了。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林溪枫教练文武全才,他还是一名诗人,才思敏捷,会即兴赋诗。现在就请林溪枫诗人以今天晚上的晚会为题,给大家现场赋诗一首,以飨盛会,好不好?大家欢迎。”
台下的掌声响了起来,林溪枫手足无措,以手挠头,一脸尴尬。张薇、李璐等陆竹喧同寝室室友在台下站起身来高喊:“来一首!”“来一首!”全场观众感到好玩,都跟着高呼:“来一首!”“来一首!”
林溪枫拿过话筒:“这是主持人在和我开玩笑,我哪会作诗?”话音未毕,张薇又开始叫嚷:“谦虚!谦虚!再不作诗,我们就上台把你以前作的诗读出来,来个诗朗诵!”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陆竹喧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对着林溪枫微笑着:“大诗人,别谦虚了,快点吧,台下都等着呢!”
林溪枫一脸僵硬,嘴角缩成一个破开的石榴缝,将眼睛和眉毛都向上撑得几乎离开自己英俊的脸,斜着瞥了陆竹喧一眼,以示愤恨。陆竹喧装作一脸无辜状,回了林溪枫一个白眼。他们的表情将台下逗得又是一阵大笑。
在大笑声中,林溪枫脑筋急速地开动起来,寻找对策,他知道今天难以逃过一劫,只好赶紧想招。
蓦地,林溪枫的脑子电光石火般想起清代郑板桥的一首《咏雪》诗,该诗写道: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六七八九十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
飞入芦花总不见。
他在当时读这首诗时,就知道这是最能举一反三的诗,关键是最后一句的画龙点睛之笔。今天事起突然,如果真要作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诗作来,只会扫了全体观众的兴致,而类似这样打油诗的诗作往往能起到奇兵的作用,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现在最缺的是如何顺顺当当地引入这样一首诗,让大家觉得这样一首诗作出来不但顺理成章,而且认为该诗佳语天成,就成功了。想到这里,林溪枫心中已经有了主张。
林溪枫向观众席走了两步,道:“既然各位老师同学这么抬举我,我就献丑了。请大家权且当做我说了一个笑话。”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林溪枫站起来时,一股气势已经在浑身上下升腾,但见他一脸严肃地开口道:“古时有个曹子建,能够七步赋诗,名震古今,我认为他不过尔尔。”说着他拿眼扫了一眼全场的观众,见大家都在凝神听他说话,“刚才主持人已经向大家介绍了我,我也就不客气了。实话跟大家说,我比曹子建强。他七步能赋诗,我六步就能赋诗一首,是不是比他还强?”
台下果然将他的话当作笑话,发出一阵笑声。
林溪枫瞪圆了眼睛:“既然大家不信,我走着步子,大家数着,如果超过六步,我还作不出一首符合今天晚会盛况的诗来,算我是冠绝古今第一人”,观众哄笑。“大家不要笑,算我是冠绝古今第一人的大骗子!”
全场观众的兴趣都被带动起来了,侧耳倾听他说话,看他如何作诗。陆竹喧在侧捂嘴而笑。
林溪枫开始迈步,头朝前伸着,像是一头拉犁的牛,模样滑稽,边走边说:“一步一步又一步”,走完三步,他向观众伸出三个指头:“三步了!”
台下一阵大笑,这就是诗吗?
林溪枫接着走了三步,一步一数:“四步五步又六步”,他停下步子,侧脸看向观众,神色严肃神秘:“六步了,我的诗来了。”
观众被他的滑稽表演逗得哈哈大笑,一个白发的教授老头笑得咳咳连声,脸都憋红了,张薇和李璐都笑出了眼泪。
他趁机伸手指向观众席左侧:
“一笑两笑三四笑,”
左侧的人听了这句笑得更厉害了。
林溪枫又伸手指向观众席中间:
“五六七八九十笑。”
他嘴唇抿紧,眼睛瞪直,古怪神态不由人不笑,全场又是一阵大笑,尤以中间为甚。
观众席右侧也被指到:
“百笑千笑无数笑,”
又是一阵前仰后合。林溪枫故意将千万改为百千,因为这符合礼堂的人数。
林溪枫静了下来,他等待着观众安静。果然,观众笑毕,也都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等待他开口。因为他们知道,最后一句必是画龙点睛之笔。这时,整个会场静得只有空调机的声音。
林溪枫太满意这样的效果了,他慢吞吞地将最后一句说了出来:
“全院师生笑今宵!”
简单明了的诗句,即兴发挥,和现场又这么契合,每个观众都听明白了,都理解了。话音甫落,蓦地炸雷般一阵响,仿佛整个屋宇都要被震破,这是全体观众齐声叫好的声浪,声势惊人。观众都被这一波三折的即兴赋诗感染了,打动了,激活了。他们神情兴奋,狂吼乱叫,紧接着是一阵最激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林溪枫成了今晚最出彩的人。陆竹喧想不到林溪枫会有这番表演,效果会这么好,他在林溪枫身旁手舞足蹈,一张俏脸红得像注了鸡血。
林溪枫微笑着享受这一切,心想,这算什么,如果在全国春节联欢晚会上,我这一招照样管用,不过最后一句变为“全国人民笑今宵”即可,如果把内容精心改编改编,让专业的相声或者小品演员来演,肯定能把全国人民乐翻了。
毕业生欢送晚会高潮迭起,让观众享受到一场饕餮大餐,大家在一片亢奋中离开了会场,各自散去。
林溪枫在台上找到陆竹喧,和张薇、李璐等人一起走出礼堂,将武术馆的学员们送上租来的大客车,目送他们走后,不断声讨陆竹喧等人把自己整惨了,要求赔礼道歉、消除影响、赔偿精神损失。
正和几个人喧闹间,张薇无意间一眼瞥见了给陆竹喧送花的年轻人,看他站在礼堂外的一棵松树下,正朝这边张望,见陆竹喧出来,他微笑着迎了过来。
张薇不动声色,心中道:“有好戏看了!”
只见陆竹喧抬头看见是他,故意扭过头去,将手拉住林溪枫的胳膊,十分亲热地偎依在林的身边,装作没有看见,旁若无人地向宿舍方向走。送花人却好像十分执拗,对着陆竹喧连喊了几声:“竹喧、竹喧!”
喊声很响,陆竹喧只好停下脚步,侧身回头勉强装出笑脸道:“王小川,你好!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第95章 漩涡丛生
张薇暗道:“原来这个年轻人叫王小川,看样子对老五爱得也不轻啊!”
只见王小川热情洋溢地望着陆竹喧,走近了两步,看都不看一眼她身旁的林溪枫:“竹喧,昨天我听陆叔说的消息,你今天要主持学院的晚会,我特意过来学习观赏。也是专门捧场的,你今天的表现真棒!”
“谢谢夸奖!”陆竹喧不冷不热地说。
“你今天不回家吗?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王小川讨好道。
“谢谢,不了,我今天不回去。”陆竹喧挽着林溪枫的胳膊,作势要走。
“那好吧,改日我请你、还有陆叔和辛姨吃饭。”王小川依然殷勤地说。
张薇静静地从侧面观察着林溪枫,她看到,林溪枫一直冷漠地在旁边站着,没有说话,这时突然摆脱了陆竹喧的胳膊,径直走到了王小川身前。
只见他对着王小川猛地拍了一下肩膀,把王小川惊得倒退了一步,喊道:“你要干什么?”
林溪枫冷笑道:“还认识我吗?”
“好像有印象,想不起来了。”
“记不起我,你那山人哥哥、子腾兄弟不会忘记吧?”
“哦,我想起来了,海天大酒店泰山厅,我们在一块喝过酒。”
“对啊,想起来就好,我到公安局上班的工作被你的子腾兄弟给捣黄了,这笔账我一直记着呢!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
王小川愣了一下,说不清楚,纯粹是胡扯呢!
“你回去告诉那个杨子腾,叫他准备好,老子早晚要找他算账。”这一股恶气,林溪枫一直没有出,今天总算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王小川怒道:“我不清楚你和杨子腾的矛盾。但是,请你放尊重点,不要骂人!”
“好啊,那个事假定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今天这个事,你刚才也看到了,竹喧根本不喜欢你,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王小川不服气地道:“这是我和竹喧的事,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林溪枫突然用一根食指点指着王小川,恶狠狠地道:“你小子给我记住,陆竹喧是我林溪枫的女朋友,她不愿意再见你,下次让我再见到你骚扰她,我非揍扁你不可。你不是有人吗?尽管把你的朋友都找出来,我一块打!”
王小川在众人面前,不甘示弱:“你再这样进行人身攻击,我就报警了。”
陆竹喧不愿再纠缠下去,上前拉住林溪枫的胳膊,和在一旁看得发愣的张薇、李璐快速走开,留下王小川立在原地,充满震惊又满腹怨毒地望着林溪枫远去的背影。
他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竟然和那个白云山人哥哥一样,也在爱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白云山人为了得到那个单小玉,想到了利用杨子腾的社会关系,结果把他林溪枫的工作给搞黄了,自己下步该怎么办呢?
六月二十九日是星期六,陆竹喧不想回家听父母唠叨,在学校没有回家。林溪枫便乘机在空闲时过来,两人一块出去玩,一番卿卿我我。玩到夜色沉沉才送陆竹喧回学校。
在学校门口,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医学院门口走出来,仔细一看,却是李春,林溪枫有点奇怪,立刻开口喊他。李春在医学院见到表兄林溪枫,倒是吃了一惊,显得有些慌张,见林溪枫没有观察到他的细微变化,紧张的心情才缓和了下来。林溪枫问李春:“你今天不在书店上班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哦!今天我休息,我没到过华北大学,就近过来参观参观大学医学院。”李春脸色绯红,解释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并很尊敬地对陆竹喧道,“陆医生好!”
陆竹喧礼貌地笑了笑,对李春点点头。
“以后叫陆姐就行了,别喊陆医生。”林溪枫纠正着。
李春看到二人亲热的样子,更加涨红了脸,道:“对!对!对!陆姐好。”
“难得你还有这个大学情怀,专门来这里感受大学风情。如果你想回去上大学的话,小哥我支持你。如果你能进上个大学,在事业上有所进步,姑父一定会很开心的。”林溪枫一幅老大哥模样。
“考得太差,根本没有报什么指望,太差的学校又不想上。以后有机会了进修个大专。”李春望着表哥,又望了一眼陆竹喧,心中怦怦乱跳,赶紧低头弯腰,用手拍了拍裤腿上的白灰掩饰紧张。
“哎,既然不想上大学,以后找机会进修个文凭也行。等到哪天你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了,再学习也来得及。我有一位同学,也是高中毕业,现在已经进修成本科,正在忙着考研呢!”
“哦!好的。”
“你随我们进去玩一会吧,一块吃饭!”林溪枫邀请李春。
“刚从里面出来,我就不去了。我先过去了,小哥。”李春偷眼看了一下陆竹喧,见陆竹喧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神赶紧移开,低眉说了声:“陆姐再见!”,转身向街道走去,连头都不敢回。自我感觉身体和表情都不听意志支配,一定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陆竹喧小嘴微微向外翕张,颇显矜持:“你这个表弟真有意思,挺逗的。”
“农村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见人紧张也很正常。”林溪枫笑笑。
林溪枫和陆竹喧不知道,李春没事的时候,经常在北龙市人民医院附近徘徊,希望见到陆竹喧的倩影,得知陆竹喧从市人民医院实习结束返回华北大学医学院后,他立刻趁没事的时候到医学院来,希望能够再见到陆竹喧的身姿。
加上今天这次,他已经是第四次到医学院来了。暗恋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但暗恋也会给人留下非常美好的人生体味,李春大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态势。李春前三次来都没有见到陆竹喧的影子,今天这一次总算见到了人,却发觉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原来正在和自己敬重的表哥谈恋爱!
其实,从李春的第六感觉来说,他早已感觉表哥和陆竹喧的关系不同寻常,但他却在心中一直排斥这个问题,宽慰自己说上次的宴请就是表哥在请赵顺子的医生吃饭,事实就是那么简单。
回到住处,他也不愿和表哥谈论陆竹喧,怕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一份情感表露出来,也怕知道表哥和陆竹喧的关系会进一步打击自己本来就空洞的幻想。但这次,在医学院门口亲眼见到两人在一起,自己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李春心中百感交集,一会儿喜欢,感觉只有表哥这样的人品和才华才配得上陆竹喧,他们结婚了,自己更有机会见到陆竹喧,能够近距离一亲芳泽,不也很好嘛!一会儿心中悲凉,我这么痴痴地爱一个人,这个人连知道都不知道,我真是太可怜了,谁叫我的社会地位这么低呢!
我表哥的女朋友,我在心中想着、念着,我岂非不是人?李春边想边走,漫无目地行走,仿若行尸走肉。
七月初,华北大学医学院的毕业生纷纷离校,陆竹喧和张薇倒不需要,因为她们已经保送研究生,九月份直接将行李搬到新宿舍就行了。李璐则先回了老家陕西户县,等待市第五人民医院的报道通知。
七月六日,陆竹喧突然打电话告诉林溪枫,她的父母亲要在七月十日带她出去到HLJ、吉林旅游避暑,时间大概有半个月之久,母亲是放暑假没有事情,父亲则是专门向上级领导请了假。
她感到非常不正常,因为自从上高中以来,她已经不怎么和父母亲一块出去旅游了,现在父母亲这么热心地要带着她旅游,必然有什么目的,尤其是父亲是街道办主任,平时这么忙,不可能轻易请假半个月之久的。所以,她就找机会套母亲辛晓彤的话,才得知王小川家庭要和他们结伴同行,通过两家共同出游的方式,进一步加深两家的联系。
陆竹喧向林溪枫强烈要求立刻启程前往终南山,避开父母的这种变相逼婚行为。
林溪枫思考了一下在律师事务所和诗词学会方面的工作,认为可以抽出时间,点头同意。为了陆竹喧,为了两人的爱情,即使抽不出时间,也要找理由创造机会和时间。工作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去终南山回来再做。
这时林溪枫已经准备好了在电视台组织优秀诗词作者海选的策划方案,递交给了庄梁栋,庄梁栋让他印了一二十份,分别递给了省文联、电视台主要领导、诗词学会名誉会长、常务副会长、副会长和副秘书长,等抽出时再专门讨论。
省文联郦山南看过方案之后非常支持,认为可以极大地提升北部省在全国的影响力,但他自己不敢拍板,因为这次活动要面向全国展开,还需要向一把手常纲汇报,经其同意,恰好常纲到北戴河培训班学习去了,听说到八月份才能回来,如果等到文联同意,估计已经是八月底了。
在春秋律师事务所方面,现在他已经从一个实习律师过渡到了专职律师,不再跟着盛凌仁,而是自行办理案件,他请假只不过让他自身的经济收入减少一些而已,盛凌仁当然同意。
林溪枫在家中对李春交代了相关安全事宜,让他好好做好书店工作,注意多学习书店营销策略,李春一一点头答应,现在家中就他一个人,没有了表哥的管束,他当然求之不得。
说走就走,七月七日上午八点,陆竹喧偷偷地从家中溜了出来,乘坐出租车,找到林溪枫,两人共同赶到高铁站,坐高铁出发,开始了愉快旅途,不到上午十一点就到达了西安城。
第96章 曲江之上
二人事前已在网上订好了宾馆,下车后打的赶到宾馆落脚,吃过中午饭,在宾馆休息到三点多钟,避过中午的毒太阳,出来逛街。西安城是历史古都,名闻天下。古城墙保存完好,城中到处是汉风唐韵。
二人逛到曲江新区,首先参观了大雁塔,又顺便在南广场观看了玄奘广场、贞观广场和开元广场。林溪枫拉着陆竹喧的手,在贞观之治群雕下驻足良久,但见李世民骑着雄健俊马,左手持鞭,右手掌心向下,手指微微弯曲,眼睛眺望远方,寓意着君临天下、安抚万民。碑体正面用鎏金篆字雕刻“贞观之治”四个大字,背面雕刻着贞观政要名录。在四周,仪仗队及文臣武将紧紧相随。
陆竹喧戴着遮阳帽,手撑太阳伞,感觉天气潮湿闷热,汗流浃背,一再央求找个阴凉的景点去玩,林溪枫才不舍地离开,还不断回首瞩目。
陆竹喧笑问:“咱们要到终南山修心,你这么仰慕帝王,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呀?”
林溪枫郑重地道:“到终南山修心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养,陶冶自己的身心,放松生活的步子,并不是逃避尘世,在世间再无作为。这和对杰出人物的景仰并不矛盾。世界文明发展自今,都是人类祖先一点一滴创造流传下来的,如果我们能够对世界文明作出正面的贡献值,对社会发展作出一点点贡献,那么这辈子就没有白活。在这点上,道教、佛教、基督教、***教等宗教教人向善,对社会做出了精神上的大力教化,也是它们流传至今的原因。”
“我记得有一次你说过,禅宗六祖慧能曾经有过类似‘善’的表述。你这次的解释倒是让我的思想有所触动和进步。为何这么喜爱唐太宗呢?”
“王维描绘大唐盛世朝拜皇帝时,‘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这是多么辉煌的一种盛况!这盛世正是李世民一手打造的,他在当世就被称为‘天可汗’。能取得这种冠绝千古的成就,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李世民善纳谏言,闻过而改,才有大臣敢犯言直谏,帮助其出良谋,定良策,创造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全国一年死刑不足三十人等旷世景象。”
“是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这是唐太宗留下的千古名言。”
二人转到曲江遗址公园南岸边,天气愈加湿热,但见天边乌云涌出,将太阳的脸盘罩住。太阳不甘寂寞,将自己火热的能量炙烤着乌云,乌云浑身被烧得如炭团般黑里透红,疼痛难忍,脸都变黑了,一层昏暗的青气弥漫开来,继而又将自己的疼痛遮住,向世人显示着自己的坚强。陆竹喧抚了抚鬓边的秀发,仰脸道:“恐怕要下雨吧?”
林溪枫笑道:“雨中游曲江池,不是更加浪漫吗?有兴趣没有?”
“好呀!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二人正找寻朝曲江边去的道路,发现道路右侧就是秦砖汉瓦博物馆,两人遂购票参观,欣赏秦汉建筑的砖瓦风格。正观赏间,忽听左近有名女导游在招呼游客,并说道:“博物馆参观完,可以到坡岭上去参观秦二世胡亥陵墓,秦二世是亡国之君,山门有幅楹联是对他很好的评价:‘空贵为帝室豪君,问天下数千年,可曾有几人凭吊;未守好先皇伟业,遗池边一抔土,徒留存万古伤悲’”。林溪枫听了对陆竹喧笑道:“有人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秦二世陵墓是对这话最好的否定。一个人在世为恶,有损于民,其人格之低贱,两千多年后,还要被后世唾弃。”
二人厌恶秦二世,不想到坡上驻足,逛完博物馆,刚准备去曲江游玩,发觉博物馆门外广场上围了一堆人,有人在里面大声说话,不时传出笑声,好不热闹。
“干什么的?走过去看看。”陆竹喧喜欢看热闹。
两人分开人群一看,原来是个卖药的在吆喝,声音又高又响亮,周围吸引了很多人。卖药人秃顶,面色铁青,长着一脸络腮胡子,身穿盘扣短袖褂,腰系红腰带。地上放着一个大包裹和一个蛇皮袋子,蛇皮袋子里面装的有蛇,同时散放着几块砖头。
这场景太熟悉了,林溪枫仔细一看,不是别人,卖药的正是赵四虎。
他立刻拉着陆竹喧的手悄悄地退了出来,远远地走开。
陆竹喧忙问道:“你为什么把我拉走啊?这个人好面熟啊!”
“你当然面熟,你仔细想想,你的病人赵顺子的叔叔。没想到他们又跑到西安来了。”
“哦,想起来了,你们还是拐弯亲戚,对对!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见面打招呼啊?”陆竹喧奇怪地问。
“赵四虎叔叔这是卖狗皮膏药,经常好说谎话,不可信的。他们两个卖药,一个吆喝,一个当托。恐怕赵顺子也在人群中,要是知道被我们看见了,会不好意思的,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能卖到钱吗?”
“赵四虎叔叔很会营销的,他会使出诱敌深入、分化瓦解、敲山震虎、间谍计等多种手段,我见识过的。”
陆竹喧白了他一眼道:“还有越俎代庖之计。”
“什么越俎代庖?”
“代替亲戚的亲戚行骗,请我吃饭呗!那才真正是骗子高手!”
“哈哈哈!你说我是骗子!”林溪枫一下明白过来,用手去挠陆竹喧的胳肢窝。
“你不是骗子是什么,你学到了骗术的精髓,装作病人的近亲属,将本姑娘我给骗到手了。”陆竹喧嘻嘻哈哈地笑着,躲开林溪枫的抓挠,往前跑开。
“这么说我还要好好感谢赵四虎叔叔呢!”
“谁说不是呢?”
两人一路说笑嬉闹,找到曲江游船售票处,租了一艘双桨画舫,由林溪枫在水面荡开。这时,忽听空中闷雷阵阵,一阵凉风掠过,乌云禁不住太阳的炙烤,疼痛的泪水化作一阵雨点噼里啪啦地洒落下来。太阳见闯了祸,赶紧躲了起来,曲江上空顿时一片迷蒙。雨丝敲打着江面和画舫,天地间一片雨逢万物的泣语欢声。一阵风过,空中的濛濛雨丝扭动着娇媚的身姿飞旋着投入曲江中一池碧水的怀抱,发出一片心灵的呢喃。
陆竹喧置身随波起伏的画舫之中,但感空气清新,凉风习习,精神倍增。她看着曲江岸边的殿宇亭台、红花绿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太美了,我想放歌一曲!”林溪枫放下双桨,拍手道:“好!好!天公作美让这雨打江面的乐符为你伴奏,我也凑个雅兴,吹笛相伴。”边说边从随身挎包中取出一只竹笛来。
“你怎么出行还带着笛子?”陆竹喧不无疑惑。
“你的歌喉‘空山凝云’、仙音融冰。我早都梦想为你伴曲了。”
“不要提那个‘豆芽菜’,影响我的好兴致!”
“好的,你的歌声吸鸾引凤、蝶醉花迷,为你伴奏是我深藏在心的梦想。更何况,这次终南山之行,带竹笛来吹吹有助于旅途解闷儿。”
“你把我夸成歌唱家了,哪有那么好?”陆竹喧自谦地向着林溪枫深情一笑,心中美滋滋的,一袭白裙在风中摆动,如同一朵盛开的山茶花。她坐在画舫之中,面向林溪枫,微启红唇,轻吐天籁,唱了一曲《曲江浣纱》。玉人佳音,就在身侧,林溪枫只感如幻似梦,手拿竹笛,放向嘴边,吹了起来,为陆竹喧伴奏。
“绝代有佳人,
浣纱曲江边。
薄纱带水临空舞,
白衣罗裙裹素颜,
浅笑何甜甜。
百鸟不朝凤,
江畔引吭把你赞;
鲤鱼跳龙门,
凌空一睹你芳颜。
妾面映江水,
月里嫦娥躲云间。
恨不生在大唐时,
寄语杨太真,
环肥燕瘦要改变。”
这首歌极具情调,一会儿用第三人称,一会儿用第二人称,一会儿又用第一人称,把一个绝色美人在曲江浣纱的景致勾勒得淋漓尽致。两人一唱一吹,但听歌声浓浓、笛韵幽幽,歌声笛声,在雨中挥洒,在江上飘荡,绵绵柔柔、温温婉婉,让人仿若重回大唐,引得临近画舫中人高声喝彩。一曲歌毕,林溪枫放下竹笛,鼓掌笑道:“好词好歌,真是把绝代佳人形容到极致了。我眼前的佳人也是绝代佳人,你可莫要随君王去了,把洒家撇在曲江之上,独受这清风狂雨之苦。”
陆竹喧娇羞一笑:“我有那么美吗?”
林溪枫刚想再举王小川“楼兰虽远,勇士还否”的话论证,怕扫了兴致,没有吐出口,顿了顿后诚恳地看着陆说:“在我心中,你比这绝色佳人还要美。如果你是西施,哪怕你被献给了君王,我也要做范蠡,等你完成使命,和你泛舟五湖,共享这人间的快乐。”这样的笑话被林溪枫用认真的话语表达出来,别有一番感人的力量。
陆竹喧感动地立起身来,凝神看着林溪枫,将头伏在了他的肩头,轻轻地说:“我的心只属于你。”林溪枫深情地用手拢在她的腰侧,回了一句:“我也是。”
两人耳鬓厮磨,听着舫外雨打湖面的音乐,在飘飘荡荡的湖面上,物我两忘。只有两颗跳动的心碰撞在一起,促使对方那颗心暖流忽生,像泉水一样涌出,像炉火一样四处发散,滋润着心田,滋润着胸腔,进而弥漫到全身,令两人全身都舒适无比。在这风雨侵袭的清凉时刻,竟然从两人全身的皮肤毛孔中渗出汗来。两人都不忍心让这样的暖流从心田消失,彼此目光注视在一起,向心田注入爱的力量,令心田的暖流持续地洗涤温暖身心,良久这种感觉才消退。两人知道,这种美好的心灵感觉,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感受不到,这就是精神恋爱的力量。恋爱中人彼此分开,回到各自的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对方此时正在想着自己,这股暖流还会不断地激荡在心田。今晚,两人又要在这种暖流激荡中入眠。
第97章 终南气场
第二天吃过早饭,两人到汽车站坐上发往终南山的大巴,一路顺利地抵达终南山脚下。在车上透过车窗就看到绵延起伏的群山,山势巍峨,峰峦叠嶂;草木茂盛,郁郁葱葱;日光明媚,白云来去。二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朝圣的无比敬意来。下了车,问明向观澜禅寺去的路径,径直向山间进发。
终南山,《诗经》、《山海经》称其为南山,《尚书.禹宫》首称其为终南。古人认为终南山处于天地之中,又因为其在汉唐都城的南面,故又名中南山。汉武帝曾于此处祭祀太乙神,又名太乙山。终南山是秦岭山脉的中段,西起武功,经长安、户县、周至,东至蓝田,有翠华山、紫阁山、南五台山、万花山等数十座名山秀峰,大谷小谷不计其数。素有“仙都”、“人间福地”的美称。
两人要去的观澜禅寺即坐落在南五台山上的文殊台上,南五台山毗邻翠华山,两座山皆环境优美,人文底蕴深厚,隐士文化历史悠久,名头响亮,很多地方已被开发,游人甚众。观澜禅寺为避世俗打扰,专门在文殊台人迹罕至的所在开辟,游客通过正规旅游途径无法到达该地。林、陆两人要到达观澜禅寺,必须从偏僻小径进发,多绕几座土岗山梁。
两人沿着山间崎岖的羊肠小道行进,昨夜雨水变大,积聚在山上,化为山溪的潺潺流水,顺流而下。山风吹来,令人身上清凉舒适。陆竹喧手挽林溪枫,林溪枫提着两人的行囊,兴高采烈地前进。陆竹喧边走边唱起了林溪枫给自己写的第一首诗《观君游终南山有感》,林溪枫听着好玩,跟着哼哼起来,两人一边唱,一边凝目对视,唱完都不禁哈哈大笑。说起相识的一幕幕趣事,又是一阵笑声。
两人走过这座横在面前的山岗,前面有一个土坡,坡上种植一些当地的农作物,人行道两旁生长着一些高低不齐的树木花草。泥土小道有的地方比较平整易行,有的地方坑洼聚水,泥泞难行,两人的旅游鞋很快就面目全非。
走着走着,陆竹喧额上冒汗,嘴中干渴,感到累了,要求歇息歇息。林溪枫于是停了下来,两人靠在道旁的一棵松树上喝水歇息。歇息已毕,又往前走,跨过土坡,前面是一座更高的土坡,道路更加湿滑难行。
陆竹喧刚叫了一声苦,脚下打滑,已经侧着身子一跤向下倒去。林溪枫赶紧腾出手来拉,陆竹喧虽然没有一跤摔倒,但膝盖已经跪在了地上,裙子右侧的裙摆也粘得泥糊糊的。林溪枫忙掏出湿巾给她擦拭。陆竹喧靠在了林溪枫的身上,拿第一次给林溪枫发的私信开玩笑自嘲道:“本姑娘累了,好好反省自己吧,再这样我就失陪了。”林溪枫一边笑,一边道:“是该好好反省,不过不是秉烛达旦跪搓板,而是反省没有照顾好姑娘,让姑娘受惊吓了。”
陆竹喧指着远处土坡顶上的房屋说:“看,前面有山民了,我们上去了好好歇息歇息。”
两人鼓起劲头来,再朝前走去。陆竹喧问道:“终南山山势巍峨,道路崎岖难行,为何大家愿意到终南山来清修呢?”
林溪枫说:“因为终南山有非凡的气场,适宜于练功修养。”
“气场是什么?”
“老子《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所以清修之人非常注重练气的重要性,需要一个良好的气场环境实现自身的阴阳平衡。大家认为,终南山的气场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是吗?有这么强大的气场!?全世界好地方也很多,为什么这里适合隐居,气场最强大?”陆竹喧有些不解。
“在我想来,终南山气场超强有三点原因:第一,终南山地处文王八卦的乾位,气吞八荒,有王者之相。它山势险峻,群山环抱,连绵起伏,能够留风聚气。山中早上有朝霞晨露、日中有祥云瑞气、傍晚有紫雾清风,更兼雨雪霜霰,这些自然界的精华能够积聚在山中,供隐士们练气使用,做到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天人合一、阴阳守恒;第二,终南山有包容的大胸怀,隐休文化底蕴深厚。它四季分明,气候适中,适宜于隐士生活。数千年来,在此隐修者络绎不绝,儒释道各界均有名贯神州的隐士在此修行。这种隐修文化一直持续地保存下来的,全国仅见。听说此地的山民对修行的隐士比较尊崇,不但帮助他们修盖茅屋,还上山给他们提供米面等生活用品,地方林业部门也对隐士们非常照顾。这就给修行者提供了最大的方便,也是其他地方难得的气场;第三,终南山现在有一个多达数千人的动态的隐修群体。不管这些人承认不承认,他们心理上在相互鼓励,练气的气场相互滋长交融,有利于克服修行人修行过程中遇到的心理问题,提高修行人的修行境界。这也属于终南山气场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大家都说:‘天下修道,终南为冠。’”
“照你这样说,为了感受这伟大的气场,得到教化,摔上一跤,吃点苦也是必须的,它是修行的一部分嘛!”
“哈哈,你已经被终南山的大气场感染了。’’
“一个山上,除了正常修行的人,会不会也有坏人混迹其中呢?”陆竹喧思考着。
林溪枫沉吟半响道:“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复杂,任何事物都是矛盾的统一体,山上应该也有坏人吧!但我想,如果是做了坏事的人进山或者想进山做坏事的人,他们进入终南山后,都会感到终南山强大的气场,受到感染和教化。山上的修行者都是品德高尚的人,他们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周围的人,如果将坏人度化成好人,岂非美事?再说,心地不良者的眼神和修行者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在终南山这种修行的大本营,国家的文化脊梁之地,坏人要进山做坏事,他们的眼神和气息很快就会暴漏自己,让修行者有所感觉。山里不是法律盲区,我听我公安局同学雷霆说,他就曾经化妆成一个隐士到山中来抓过人。另外,我想当地警察也会将管理的触角伸向这里,给隐修者提供良好的治安环境的,这你倒不必担心了。”
“是呀,我还有一个武林高手做保镖,更不用担心了。”陆竹喧边走边用纸巾擦着汗。
林溪枫开玩笑说:“我学武,除了强身健体外,还有两个好处,一是为美女做保镖,这个刚才你已经替我说了。想不想听另一个好处?”
“耍贫嘴!还有什么好处?”
“那就是遇到困难和危险时,我有一种本能的敏感性,并且在当时的环境下,找到最好的脱离险境的办法。不管是自然界的地震、火灾、水灾、高空落物、房屋坍塌、山体滑坡等,还是人为的潜在伤害,我都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迅速做出选择,使自己快速脱身。这就属于第六感觉。这次来修养身心,也希望让我的这个本领继续提高。”
陆竹喧听着林溪枫半真半假的吹嘘,笑道:“你是超人,当然可以。不过,超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我听你说过,那个什么胡铁牛不是将你药倒捆住、差点投到山谷中去了吗?所以,像我们这种不是超人的人,只能奉行‘趋吉避凶者为君子’,‘君子不立于危檐之下’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怎么揭我的短啊?”林溪枫见牛皮被捣破,就用手去挠陆竹喧。
陆竹喧娇笑着躲开,两人一面说,一面笑,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高坡之上。却见高坡上的房屋是几家农家乐小饭店。时值十一点多,二人走了半天,已经感到肚子咕咕直叫,赶紧走进一家入内歇脚,并点了饭菜。
因为雨后道路泥泞,行人稀少,这家农家乐只有林、陆二人一桌客人。店主热情地和两人聊天,听说两人要到观澜禅寺,更加亲切。店主说,到观澜禅寺过了这座土坡,前面再翻一座山,可以看到山谷中零星的一些茅屋,那是隐士居住的地方,再朝前面的山峰走,可以看到山上立着五座小山峰,像笔架一样,那便是南五台山了,第二个小山峰即是文殊台,观澜禅寺就在文殊台山上。爬到山上,大概要天黑了。陆竹喧听得直咧嘴:下坡、上山、下山,再上山,今天自己的体能是要报销了。
吃饱歇足,陆竹喧只好又跟着林溪枫起身。林溪枫见路远,想到观澜禅寺僧人下山不易,就问店主山上缺什么,店主让他扛了一袋土豆和胡萝卜。店主对观澜禅寺的主持慧修方丈非常仰慕,不肯收菜钱,要请林溪枫代劳,将之作为供拜之礼。林溪枫好一番谦让,店主才勉强同意,收了饭钱和菜钱。
辞别店主,两人走出店来,太阳光辉穿过高矮不齐的群山,照射过来,调皮地用光线逗弄二人的眼睛,陆竹喧急忙躲避,将遮阳帽戴上,太阳无趣地将光泽洒在坡地上。林溪枫心情很好,用掂行李的胳膊朝太阳方向挥了挥,长啸了一声,以示致意。
两人刚要抖擞精神朝土坡的下坡路走去,忽听前面土坡下面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正在高声吟诵《诗经.卫风》: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寤谖。”
陆竹喧吃惊地说:“我们还没有进入隐士之地,已经有高人雅士向我们走来了。他吟诵的是什么句子呀?”却看到林溪枫在那儿侧耳细听,并不回答自己问话,已经听得入迷。
两人听这苍老的声音逐渐临近,斜坡上已经走过来一个精神矍铄、身材微胖的老者,一身黄色对襟短卦打扮。这老者接着吟诵道:“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永矢…”好像是忘了词儿,背不下去。
第98章 路遇恩师
林溪枫早已满脸喜色,将行囊和一袋东西放置在高坡一干净的石台上,一边高声吟诵着:“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一边大步迎了上去,他乡遇亲人,将老头儿一把抱住,欢快地大叫道:“陈老师,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您呀?!”
老者见坡上有人吟诵自己背不下去的《诗经》,先是一愣,凝神一看,立即满脸喜色,迎着林溪枫张开双臂。两人互抱着端详了好一会儿,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陆竹喧仔细一看,才发觉不到一个月之前和这个老者在一块吃过饭,此人正是陈家沟太极传人陈宫嗣,赶紧过来和陈老见面。
三人又走进那家农家乐叙话,陈宫嗣要了一碗青菜面条,边吃边聊。林、陆才知道陈宫嗣也是早就仰慕终南山的隐修生活,想趁现在身体好,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和大自然零距离接触,提高练习太极拳的境界。儿女们很有孝心,对他的行为表示支持,一个月前在前面山谷中一片空地上给老父亲盖了三间里外相连的房舍,置备了基本的生活用品。两个儿子陪着老人过来,还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因为陈家沟还有教授任务,才让老人自己住了下来。他们还将不定期来看他,无论如何只允许老父亲住到十月份天气变凉的时候。老人今天下山是到农家采买日常食物来了。
常言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事,在现代社会,这种感觉正在逐渐变淡。当抛弃一切现代化的浮华,重新回归自然,人们才会感到这句话的真实性。在终南山遇到了自己的老师,林溪枫自然比“他乡遇故知”还要快乐得多,今天下午不用拼命赶路了,晚上也有落脚的地方了。现在只恨平时事情多,和老师沟通的少了,否则直接来找陈老师不就行了,多方便呀!陈宫嗣也是非常高兴,有人来和自己作伴了,生活会方便得多。
三人重新出发,林溪枫好奇地问陈宫嗣:“陈老师,你刚才为什么在背《诗经》呀?你在研究它?”
陈宫嗣像个孩子似地笑了起来:“我哪有这个专研古文的水平?我茅屋附近有一个修行者小苏在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工作,听说是研究古代诗歌的。他和我认识之后,找我聊天,说描述中国隐士生活的第一首古诗就是《诗经》中的《卫风.考槃》,在终南山生活不可不知。他把这首诗写在纸上,给我讲解了意思,我觉得有趣,就拿来背着玩儿。哈哈!”
“山里还有这么高雅的人,我们倒要好好见识见识。”林、陆二人都感到了终南山的神奇。“刚才那诗什么意思呀?”陆竹喧问,学习医科的她,文科知识虽然丰富,仍然无法通晓中国古代灿若星海的文化。
“就是一个健硕高雅的人在山里隐居,在涧边、山头、地面击乐、放歌、睡觉,享受隐居生活,始终保持高洁的情操不变。”林溪枫解释。
“哦,挺有古朴的味道!”
“对对对,小苏就是这样解释的。你们见了面,肯定有话谈。”
下了高坡,又要爬山道,三人将鞋上的泥土在岩石上刮了刮,开始登山。林溪枫扛着一袋土豆和胡萝卜,手里惦着陆竹喧的比较陈重的包裹,陆竹喧提着林溪枫的行囊,陈宫嗣掂了一小袋大米,前后鱼贯而行。山上怪石嶙峋、树木参天、流水淙淙、鸟语啾啾,越往上走越幽深静谧。
“竹喧,你一个女娃子住惯了城里的生活,现在到山里来,恐怕要吃苦了。”陈宫嗣边走边关切地对陆竹喧道。
“没事,我在老家农村呆了好几年呢!我吃得了苦。”陆竹喧答。
“好嘛,能吃苦的年轻人都是好样的。你们这次进山的目的是什么?”
“在城市生活累了,在这里放慢生活的脚步,感悟感悟终南山的氛围。”林溪枫答。
“好好,我劝你们一句,在山里感悟感悟可以,千万别看破红尘。年轻人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为社会做出贡献。”陈宫嗣一脸凝重,语重心长地说,“我和教我《诗经》的小苏也是这样说的,他赞同我的话。”
“陈老师教诲得有道理,我们没有看破红尘的境界,不会出家的。不过我并不认为出家为僧为道是躲避社会,逃离世俗。我感觉他们也在为社会做贡献,只不过是以一种不同与众的方式罢了。”林溪枫道。
陈宫嗣好奇地问:“怎么个不同与众?”
“真正的出家人,严格遵从佛教、道教界规定的各种清规戒律,不杀生,不吃荤,不浪费粮食,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克制与消灭自己的各种欲念,把人的基本欲求通过修养身心降到最低,他们实可称为社会道德的楷模、大众心灵的抚慰者、人类精神的守望者。这些群体的存在,敦促人们追求崇高的精神信仰,对世界有所敬畏,不会陷入自然界的弱肉强食法则和丛林法则。出家人以最高道德来约束自己的行为,而我们普通人却要用最低限度的道德——法律来约束自己,但社会上还存在那么多不按法律办事的潜规则,你说我们社会的道德水准和高僧大道该差有多少等级?”
陈宫嗣听了微微颔首,看着前面的山路沉思着走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的有道理,确实是这样。他们很苦,很不容易。”
陆竹喧道:“欲望已灭,应该感觉不到苦了。人一旦适应一种生活,还会感到快乐。大众的敬仰也会给他们带来精神上的满足。”
陈宫嗣道:“虽然如此,人类都像他们那样,岂不是要自我消亡?”
林溪枫边走边沉吟了一会道:“我想应该这样解释,因为看到人的灵魂堕落,人类遭受了灾难,所以产生了宗教。宗教徒的任务就是引领人的灵魂重新走上正道,使社会免受灾难。如果大家都像真正的宗教徒一样拥有崇高的思想和人品,那这个世界在精神上已经进入共产主义,实现信仰上的大同社会。宗教实现了历史使命,也该消亡了。所以不存在宗教会让社会、让人类灭亡的问题。”
陆竹喧赞道:“说的太好了,倒是人的灵魂越堕落,越需要拯救。所以市场经济发展了,宗教就出现了勃勃的生机,人们参佛拜道的就多了。”
林溪枫一席话将陈宫嗣说得不断点头:“这样说,出家人倒不希望看破红尘的人越来越多,而是越少越好。这也是辩证法呀!”
三人绕过一个斜坡,半山腰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横在眼前,松柏、杉树、漆树、黄檀树、紫檀树、猕猴桃树、野山楂树等树木无计其数,非常繁密,绿茵蔽日。有几个山民模样的人在一片漆树下割漆,见他们经过,向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曲曲折折的一条小溪于山林中穿流而出,从一块大岩石上喷薄而下,跌入山涧,飞珠溅玉,不知又流向何方。
步入林中,三人顿时感到凉爽舒适,于是放下东西歇息。到山溪边掬水而饮,山泉甘冽异常。林溪枫攀上树,摘了一些猕猴桃和野山楂,在溪水中洗洗,三人吃了,原生态的野果味让林、陆二人赞不绝口。歇息完毕,继续向密林进发,前方出现一只红腹锦鸡,金黄色羽冠、深绿色背脊、腰腹部羽毛呈深红色,在一丛苦竹旁悠然地寻觅虫子。看到三人走近,锦鸡昂头侧目而视,打量着远道而来的客人,气度雍容。林溪枫一声轻啸,那红腹锦鸡立刻扑棱起翅膀向密林深处低飞而去,留下一道绚丽的背影。
再朝上行,在长满蕨菜的密林边,一只野兔突然窜出,蹦跳着在山石上奔跑,转瞬不见了踪影。陈宫嗣告诉林、陆二人,他在山中还看到过梅花鹿、麻羊、野猪、野驴、地老鼠、刺猬等野生动物,终南山不但气场强,而且是各种动植物的天堂。
正说间,陆竹喧突然惊叫了起来,原来在密林和山壁交界处竟然立着一只野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双凶眼冷冷地看着他们。林溪枫立刻想起了陆竹喧们紫阁山之行李璐被狗咬伤一事,幸亏当时有个青袍老道长在旁解救。林溪枫道:“不要怕,有我和老师在呢,狗伤不了人。如果野狗敢来行凶,我们一定像你们上次在紫阁山遇到的老道长一样,将狗踢死。恶狗现身说不定是好事,上次救李璐的老道长可能就在左近呢!”
“如果能再见到那位老道长就好了,李璐在寝室中时常提起这老道长,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当时人多,没有详细地和老道长交流沟通,她都后悔死了。这次如果见到老道长,我联系李璐,她一定过来。”
三人走近岩壁边,林溪枫放下行囊,拾起一块石头子儿,向前面的野狗砸去,那野狗浑身一抖,“噢”地叫了一声,显然是被砸中了,沿着岩壁和密林交界处的一条小道快速向右前方跑去。陈宫嗣告诉二人,崖壁太陡不可攀爬,他们也要沿着这条路走,前面有一个几十米长的幽寒山洞可以穿行,然后再走一段路,才能到山顶。
走得长了,李璐累得有点麻木,有两个武术高手在旁保护自己,她不再感到害怕,山上的好风光不断向客人炫耀自己的姿色,也确实减轻了她的疲累感,时歇时走,一直跟着两人前进。果然看到前面那条狗钻进一条一人多高的山洞中,影踪不见。
林溪枫见到山洞,忽然兴奋地说道:“我们要见到道家高人了,那位老道长真要现身了呢!”
陈宫嗣、陆竹喧都笑道:“你会掐指一算呀?”
“你们听说过‘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吧?”
二人都说听说过,但是不知道其中的典故,也不知道这和老道长有何关联。
林溪枫道:“咱们进洞吧,边走边讲。”
第99章 化外之地
洞内昏暗,陈宫嗣拿出手电筒,陆竹喧将智能手机掏了出来,启动了照明功能,依次前行,林溪枫殿后,洞中立刻明亮起来。
“手机还能照明,高科技真是好处多呀!”陈宫嗣赞道。
“在山中信号不好,照个明还是没有问题的。”陆竹喧答。
“陈老师,回头我送你一部智能手机,教你上网。”林溪枫道。
“我用不了那玩意儿,手机能打电话,能发短信就行了。”
洞内是一个天然的溶洞,路面都是高低不平的大块石头,石头和洞壁之间还有悬空的缝隙,深不可望,令人栗然。乳白色的笋状钟乳石从洞顶垂下,三人要侧身弯腰方能过去。水珠从洞顶滴滴答答地滴下,又汇聚在一起,向地上的崖石边滚落。
陆竹喧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已经听到林溪枫在说故事了:“据《武陵记》记载,南朝宋文帝时期,湖南辰溪县藤村有个村民叫文广通,有一天出去狩猎,经过庄稼地,看到一只野猪在吃他家的庄稼。他于是拈弓搭箭,对准野猪射去,野猪浑身一抖,“噢”地叫了一声,显然是被射中了。”
陆竹喧笑道:“怎么这么像刚才你用石块砸狗的样子?”
“不是我怎么说今天要遇到仙人了呢!”林溪枫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那野猪中箭逃跑,文广通紧追不舍,不一会,野猪钻进一个山洞。你们听听,它钻进了一个山洞!”
“刚才那只狗也钻进了山洞。”陈宫嗣和陆竹喧齐声笑道,“我们也跟着钻了进来。”
“是呀,我们今天遇到仙人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了。文广通一见野猪进洞,就跟着追来,在洞中走了三百多步,豁然开朗。前面一片开阔,在眼前出现几百家房屋。野猪钻进一农家的猪圈不见了。
一会儿一个老翁从房舍中走出,温文有礼,和文广通叙话,并将文广通邀请到房舍中去。文广通走进房舍,见屋中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聆听一个博士坐在卧榻上讲论《道德经》。西屋中有十几人相对而作,弹琴奏乐,十分闲淡舒适。讲解《道德经》的博士可是一位得道的仙人,你们知道这个博士是谁吗?”林溪枫问二人。
二人一边小心走路,一边胡乱猜了一些名人,都没有猜对。
林溪枫道:“这位博士是给老子《道德经》做注的河上公。汉朝初期崇奉黄老思想,出现文景之治,河上公功不可没。他曾经感化汉文帝,使文帝下定决心体恤民情,轻徭薄赋,废止酷刑,所以功德无量。他的徒弟也很厉害,宋朝诗人陆游在《长歌行》中曾有记载:‘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这个骑长鲸的安期生就是他徒弟。”
“徒弟都能在东海骑鲸,那师父是很厉害。”陈宫嗣笑道。
陆竹喧道:“陆游的这首诗我倒是记得,不过对河上公却不知道。”
林溪枫接着讲故事:“这时,有个小童子过来给文广通斟酒,文广通喝得半晕,到村子里走了走,觉得这里的人举止文雅、彬彬有礼,这里的环境远离尘世,没有各种纷争,令人向往。由于主人安排童子送其出洞,他没能留在这座神仙洞天。出了洞口,那个洞就被堵死了,村民再也进不去了。更为奇特的是,文广通在洞中呆了半晌,他的村子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家里人差点认不出他了。这就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来历”
正说着,三人已经有惊无险地走出了这座曲曲折折的天然溶洞,前面一片光明,不远处就是山顶,平缓的山坡上漫山遍野地生长着菖蒲、猪苓、芍药、黄精、天麻等各种草药。
“书上说:‘太乙山,遍地宝,有病不用愁,上山扯把草。’果然名不虚传。”陆竹喧一边称赞,一边兴奋地大嚷道,“我们前面也是一片开阔,这情景也太相似了,要见到神仙了!要见到神仙了!”陆竹喧兴奋起来。
山谷中传来回音:“要见到神仙了,要见到神仙了!”
“神仙是没有,如果能见到那个老道长就好了,他就是得道的神仙。”林溪枫笑。
陈宫嗣也慈祥地笑了起来。
三人又歇了好一会儿,再走了一会儿,已经快到达山顶,由于歇歇停停,走得又慢,此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钟。这时忽听山顶之畔一块大石后传来一个男人的低声吟唱,大石之旁是一片竹林,远远地望不见人。陆竹喧低声笑道:“说仙人,仙人到,我们真的遇到仙人了。”只听这人唱道:
“王门岂无酒,
绵甜村醪合我口。
侯门岂无肉,
农家野味润我喉。
庙堂王孙我不喜,
独向山中逍遥游。
萝卜我所爱,
白菜你所求。
天下苍生为刍狗,
何必强出头?”
林溪枫一边听这人吟唱,一边问陈宫嗣这人是否就是教他《诗经》的小苏,陈宫嗣摇头称不是,但在山间见过此人,没有说过话。等他唱完,林溪枫等人已经登临山顶,他们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斜靠在大石旁,文质彬彬,戴副眼镜,着短裤背心,闭着眼在青山白云间微微陶醉。
从山顶向下望是浓密的森林、密密麻麻的药草和白带般的溪水,向远处望,可以看到对面山体上矗立着五座小山峰,山巅之上白云掩映,殿宇交错,林溪枫想,对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南五台山了。林溪枫看向吟唱的青年男子,对着他鼓掌喊道:“好好,唱得好!”
这青年男子睁开眼来,见到两个靓男俊女和一个曾经见过的雍容老者,露出吃惊的样子,随即目光盯着林溪枫,眼神中表现出一种好感和亲切,并不说话,只是报以会心的微笑,显然对林溪枫的夸赞很是享受。
三人下坡走了很远,这人还在背后张望。陆竹喧看这么高雅的一个人连正眼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心中生气,心说:“这人的眼睛肯定是长在狗脑袋上了,还没有青年人见了我这样无视我的存在呢!或许他就是刚才那只野狗变的吧!”想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林溪枫问。
陆竹喧笑而不答,反而问道:“这人唱得什么诗,我好像听过两句,但是大部分又不对。”
“白居易的《送王处士》中有‘王门岂无酒,侯门岂无肉’两句,其他都没有听说过,应该是这人自己改写后表述心声了。”林溪枫道。
“他唱的什么意思呀?”陆竹喧问。
“大意是世上苍生,人各有需,人各有求,应遵照他的本性,予以引导,生活模式不能强求千篇一律。作为高尚的人,要顺应自然的规律和人性的需求,不强意而为,去攀附权贵,抹杀人的本性。这诗里渗透着老子的哲学思想。写得不错。”
“下面山谷中,像这样的有才华的人,还有好几个呢。终南山不简单,是藏龙卧虎之地。”陈宫嗣道。
三人迤逦下行,在山水密林中歇歇停停地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向下看可以看到两山相交形成的一个大山坳,山坳底部是山溪汇聚形成的一条河流,白浪滚滚地流向远方低洼处,峰回路转,在崔嵬多变的山势遮挡下不见了影踪。两山半山腰平缓的地带,错落零散地坐落着十多座山野茅屋,想来就是在此隐居者的乐园了。
不多时,陈宫嗣带领林、陆二人来到了他在此居住清修的地方,东西三间房舍面南而建在山坡一块平地上,一扇红漆木门位于房舍东首,是房舍的大门,西首是一个小门,小门后侧房顶有一个烟囱显现出来,表明西首那间屋应该是厨房了。房舍中间一屋安置着一扇木制窗户,林溪枫用手摸了摸,感觉固定得比较结实。房体石头垒就,房顶红瓦铺设。这三间房舍在山间众茅屋之中绝对是奢侈品,其他茅屋远远看去都是茅草做顶,土坯为墙,相对简陋。原来陈宫嗣子女担心他在此受苦,经和山间土地承包人协商,领山民们花费了两周的时间才将这三间房舍建成,让老父亲住了进来。
陈宫嗣带领两人进入房舍,放下手中的东西,两人兴致勃勃地又出来参观房舍周围环境。房舍前面是一颗高大苍翠的古松,房舍后侧是一块菜地,种着莴笋、菠菜、韭菜、蕨菜、白菜、空心菜、土豆等蔬菜,再朝上去就是一片林木,毛栗子、苹果、五味子、核桃、山楂等果实密密麻麻地长在树上,随手就可以上去采摘。屋侧不远处有溪水从山坡上哗哗流下,用水十分方便。房舍里外两间,各布置了一张木床,外面那张床上的席子被褥被卷起来,陈宫嗣儿子回去后,暂时空置无人在此床上休息。室内生活必需用品一应俱全。三个小板凳、一个小木桌,小木桌上有茶瓶和水杯,还摆放着从陈家沟带来的茶叶。
两人到厨房参观,厨房中支了两口锅,灶下是烧过的松灰,案板上摆着切菜刀、擀面杖、碗筷等基本用具。
参观完毕,林、陆二人赞道:“过了山洞,我们一直期望像文广通一样碰到老神仙,原来这儿就是神仙洞天,陈老师就是老神仙呀!”
第100章 大石之畔
陈宫嗣慈祥地笑着说:“你们要是喜欢这儿,不嫌弃我,就别上观澜禅寺去了,就住我这儿,和我做个伴儿。你们离开终南山时再上观澜禅寺拜访一下慧修方丈就行了。你们看怎么样?”
二人求之不得,欣然应允。山间环境清新,蔬菜都是天然无污染,当晚的饭菜特别可口、特别香甜。休息时,陆竹喧将带来的蚊帐挂在里屋床上,防止蚊虫叮咬,睡在了里屋,林溪枫和陈宫嗣睡在外间。累了一天,在松涛水瀑的乐符声中睡得特别踏实、特别解乏。
住山生活由此开始。
第二天一早不到六点钟,陈宫嗣就起床出去晨练,在山溪旁的苍柏翠竹间练起了太极拳,不多会儿他身边就集聚了几个山间清修者,模仿着陈宫嗣的动作打起了太极。陈宫嗣练完功,又教这几个清修者一些练习太极拳的基本法门。林溪枫早晨起来,感到身上痒痒,以为是蚊虫叮咬,没有在意。看陆竹喧睡得香甜,留在房舍中陪她,到厨房中做起了饭菜。陈宫嗣练完功回去,老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回到房中,连夸林溪枫会做饭。吃罢早饭,陈宫嗣独自出去遛弯,林溪枫和陆竹喧结伴观赏山景。
明霞晨雾中,两人下行来到山坳之间,观看潺潺的河水在河床上奔腾。沿着河岸迎着朝阳逆流东行,一路上怪石嶙峋,芦苇长草林立。正走之间,突听前面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却是下棋之声。走近一看,发现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青年男子正坐在河流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弈棋。
中年男子四十出头,脸色发黄,面部坑坑洼洼,下颏留有一撮小胡子,身形适中。青年男子二十四五年纪,面色发紫,尖嘴猴腮,身体瘦小,倒和曹上飞身形有些相似。两人都穿短裤短衫,神态自得,颇有古风。
大石旁的河水如瀑布般流下,注入一弯碧池,水流经过碧池,又一泄而下,跌落到下一个小瀑布中。碧池谢了上游瀑布水势,边缘水波涌动,池中央水波平稳,冒着腾腾的热气。即使上天无雨,该池也不会干涸,实乃一个天然的浴池,洗澡的好地方。
下棋人发现有人过来,停止了走子,抬眼看两人,发现两人气质不凡,相貌出众,都是大为惊讶。青年男子突然对二人开口笑道:“好一个兄贵菌男和素敌大姐姐。”
林、陆二人不解其意,站在下棋人旁边,只好微笑示好。
青年男子接着又看了陆竹喧一眼,惊叹着对林溪枫道:“你这样对我们亮骚,我今早喝稀饭了。”
林、陆明白过来,这青年男子在用网络语言和两人交流,虽不知具体意思,猜想应该是赞美陆竹喧漂亮,令人喜欢。见人家没有恶意,林溪枫笑着用掌握的网络语言回应道:“我们都是网络菜鸟,请大虾不要笑话。”
中年男子也大笑起来,对青年男子道:“你的脸已经酱紫了,你说话不要酱紫嘛!”转头又向二人道:“我这兄弟喜欢开玩笑,请不要介意。”
青年男子也笑道:“我见二位面善,开个玩笑怎么可能会介意?”
陆竹喧心中恼怒这人开玩笑不分生人熟人,笑着讥讽道:“在这么优雅闲适的地方,用这等网络俗语,好像不是雅士所为?”
不料青年男子拍掌赞道:“素敌大姐姐说得太对了!我这性格直来直去,雅士是做不来的,连附庸风雅也做不来。被人在网上骂了,心中不痛快,排遣不了,在终南山投靠朋友修养修养身心。回去继续战斗!”
陆竹喧心说:“就你这样,活该被骂。”嘴上却笑道:“不要大姐姐、大姐姐地叫嘛!太酸了!我又不比你大。”
青年男子见陆竹喧不知其意,被逗得又是一阵大笑,笑得面部扭曲。陆竹喧不好发作,只好陪着笑。
林溪枫见这两人性格豪爽实在,倒是脾味相投,和两个人聊了起来。
中年男子名叫何其眇,从BJ过来的,父母已故,因为经常和老婆吵架,双方又没有生孩子,就协议离婚了。离婚后,他把人生想开了,又没有什么牵挂,便辞去了在一家公司的工作,住进了终南山,至今已经五个年头了,冬天也不出去。
青年男子名叫王尚涛,在上海一家网络公司工作。业余时间在论坛上发文,对政治、经济、娱乐新闻等社会现象发表意见。因为见某某电影电视明星穿印有某著名品牌标识的服装,该标识或印在衣服前身,或印在衣服后背,穿在身上不但完全丧失了美感,更像是插标卖身,所以就在“围炉“论坛上发帖批判,说该明星全无美学素养和人文涵养。不料捅了马蜂窝,在网上被人痛骂,虽有赞扬其勇敢,称其揭破皇帝的新装的,但毕竟是少数。他在网上抵挡不住,只好逃到了终南山,在朋友处躲避。
林溪枫赞道:“你发文骂的好,我支持你。现在一些名人没有社会责任感,被金钱利导,不能正确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对年轻一代造成了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我们一些青少年,盲目追星,没有形成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极容易被错误引导。”
何其眇也接口说:“对,如果用金钱衡量成功,我们就必须明白什么是金钱?金钱是人的劳动产品价值的外在表现形式,有劳动才有金钱,有社会价值才配称之为金钱。一片土地是金钱吗?土地本身并没有劳动价值;矿产资源是金钱吗?不论它们能卖多少钱,都是我们的祖先留下的财产,只应全民共享;假冒伪劣是金钱吗?它们并没有使用价值,根本谈不上价值,但却在市场上如洪水泛滥,横行肆虐,损害健康;权力是金钱吗?权力应为社会经济发展承担好服务功能,不应权力寻租。你破坏了青山绿水,你无视贫富悬殊,你触犯了社会道德底线,你的行为无益于社会的发展,你配得上金光闪闪的金钱二字吗?你的成功何在?你坐着名车,腆着肚子,一身名牌,剔着牙花,优雅地说着话,向大家炫耀成功,妄想接受顶礼膜拜,殊不知你对社会混无用处。你成功吗?纯属狗屁!”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石板上站起身来,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昂,瞪圆了双眼,颌下的胡须一根根直竖起来,唾沫四溅。
林、陆等人一起鼓掌赞道:“说得好,骂得痛快!”
林溪枫道:“前一段时间,我在武术馆教学,有一个十岁的小学员问我,他说‘爸爸挣了这么多钱,我几辈子都花不完,为什么还要我上学’?你们听听,这么小的孩子都受到了影响。”
陆竹喧好奇地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林溪枫道:“我问他,‘在生活中你最崇拜谁?’他说爸爸虽然挣钱多,整天忙着挣钱,跟自己在一块的时间少。他说最崇拜我,说我能教他打拳,说我会讲故事,在我身边最自由自在。”
林溪枫说着,笑着看了看何其眇、王尚涛二人,看两人感兴趣地听着,接着说道:“我问他‘你还崇拜谁?’,他说还崇拜一个姓常的老师,说那个老师待学生好,讲课幽默风趣,知识渊博,学生都喜欢他。我跟他说,你看,有钱不一定能获得崇拜和尊重。人必须对社会有用,赢得社会肯定,人活着才会有成就感。而要想对社会有用,必须好好学习,使自己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当然我又跟他说了一番要尊敬爸爸的道理。”
陆竹喧、王尚涛都赞道:“你挺懂教育学的嘛!”
何其眇眼睛望向远处的群山深思着,停了一会说道:“我住进了终南山,越来越喜欢这座山,整日青山碧水,蓝天白云,自食其力,身体状况比在京时好多了,身心也静了下来。我今后也不会再出山,这里就是我的桃花源了。”
林溪枫道:“你虽然说的有理,但也不应这样消极。其实国家也注意到这些问题,正在加大反腐力度,逐步改进社会存在的问题,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
何其眇微笑点头。
三人甚感投机。林溪枫乘机邀请王尚涛有机会参加北龙电视台《法苑争王》节目,王尚涛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中午吃过饭,林溪枫身上痛痒感觉更加厉害,他和陆竹喧、陈宫嗣打个招呼,二人在家午休,他出来到何其眇、王尚涛下棋的地方去洗澡。刚走到山谷的小径上,突听前面左侧一片泥沼的荷花塘边有人吟诗,略带悲伤的情绪,却是唐朝诗人李商隐的《暮秋独游曲江》:
“荷叶生时春恨生,
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
怅望江头江水声。”
林溪枫一听,正是昨天在山顶唱“萝卜我所爱,白菜你所求”的青年人。林溪枫对此人颇有好感,心想,这人可以蔑视王孙权贵,没想到却被一个情字折腾得不轻,无法排遣。这时在这里吟诵这首诗,想是最近感情上遇到了问题,到终南山来寻找慰藉,却发现到了终南山,仍然无法摆脱情字的困扰,用李商隐的这首诗来表达,真是太准确不过了。
林溪枫走上前去,微笑着吟诵道:
“紫藤抱柏入心中,
松柏含春亦有情。
雷电怒折花万朵,
苍柏却笑彩云东。”
第101章 别样人生
吟诗的青年人仿佛知道林溪枫到来,从荷花池边转过身来,扶了扶金框眼镜,目光中充满了灿烂阳光,文质彬彬地赞道:“好诗!好诗!你说中了我的心事,那人已笑彩云东,是我多情反被无情恼了。这是你自己创作的诗吗?”
“涂鸦之作,见笑了!”
双方互报姓名,原来这个青年人名叫高希仝,四川成都人,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科研单位工作,后来不适应单位的管理制度辞职,现在经营一家书店,自己当了老板。前一段时间在网上交了一个网友,两人陷入热恋,不料被双方家庭知道,强行将两人拆散,那人也再无音信。自己为排遣痛苦,到终南山一位表哥清修的茅屋中休养身心来了。
林溪枫惊道:“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会强制干涉恋爱婚姻自由?”
“哎,有些东西是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的问题,牵涉到社会认同,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我复何言?”
“今天,社会地位、出身、相貌、受教育程度,甚至年龄等都不是问题,为何还会受到这种干涉呢?”
高希仝不答,却道:“昨天见到的漂亮姑娘是你女朋友吧?祝你们能结成美满姻缘。如果有人从中作梗,强行分离你们俩位,你就明白这种痛苦了。”
林溪枫想起自己现在还没有获得陆竹喧父母的认可,确实不排除被强行分开的可能性,不由得心中一紧。心想这人说得也有道理,人家不愿意多说,自己也不方便多问了。
正要告辞前行,高希仝却问他去哪里,听说林溪枫去洗澡,高希仝说自己正好回去路过那儿,跟着林溪枫走了过去。
路上,高希仝和林溪枫谈起了诗歌,说他非常喜欢古诗,尤其是古人描写朋友之间感情的诗,让他常常读着读着眼泪就出来了。
他举例道:“唐朝诗人韦应物在《秋夜寄丘二十二员外》中说:‘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山空松子落,幽人应未眠。’这首诗作者抒发秋夜思念友人之情。他在夜晚想念友人,同时他想,友人此时一定也没有睡觉,在想着自己吧。这是多么深沉的情谊!再比如,宋朝诗人释文珦写有《忆友》一诗:‘同人久别离,消息不曾知。心似长堤柳,千丝又万丝。’你看,他对朋友有着千丝万缕的思念,多么感人。哎!现代人之间很少有这种真挚的亲人般的情谊了。”
林溪枫笑道:“古人男女有别,男外女内,人际交往中都是男人之间的事,男人们将志同道合的朋友写进诗句中,表达离别的思念之情,显示朋友之间纯真的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样怀念友人的诗应该是很多的。”
高希仝道:“令我感到可笑的是,《诗经.郑风》中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句,明明是写男人之间的感情,后世的学者却要将它解释为男女之间的爱情。”
林溪枫惊道:“你说这话有何依据?”
“在《郑风》中有诗序,说因为‘乱世学校不修’,导致学生下学,所以才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思念。既然是同学,怎么会是男女之间的思念?”
林溪枫默然,良久方说:“《郑风》本就被后世认为是淫诗,因其流传广泛,今人剔除其糟粕,汲取其精华,做男女爱情解释也无不可。”
高希仝叹道:“天真,天真呀!”
林溪枫哑然。
高希仝又笑道:“你长得这么英俊,如果没有女朋友,我要给你写这样的诗,你会是什么反应?”
林溪枫忙尴尬地笑道:“别开玩笑!咱们都是大老爷们,要做好朋友的。”
二人来到池边,在高希仝面前,林溪枫看到他的眼光,不知为什么,一改往日的豪放,迟迟不好意思脱衣下水。高希仝道:“别小娘们扭扭捏捏的啦!我走了。”笑着扬长而去,芦苇丛旁留下渐行渐远孤单的身影。
从那以后,林溪枫在终南山没有再见到高希仝。
林溪枫洗完澡回到房舍,身上的痛痒感更加强烈。他让陈宫嗣和陆竹喧看了,两人看林溪枫胳膊、腿和后背上都起了不少疙瘩,有的已经红肿,显然是林溪枫挠痒的结果。
陆竹喧看了,立刻断定他这是过敏。回想来时情景,陆竹喧给出了答案:“你应该早跟我说,你这肯定是来时经过漆树的时候,不小心接触漆树或者是漆树毛了,导致你的皮肤过敏。我不知道你有皮肤过敏,也忘了提醒了。我手头还真没有准备这种药……,不过没事,山上都是草药,我们出去采一些就行了。”
林溪枫、陆竹喧出去采药,陈宫嗣忙嘱咐林溪枫遇到漆树时离远一些。两人行至半山腰,在山坡灌木丛和草丛中搜寻适合治疗漆树过敏的草药。
找了一会儿,陆竹喧发现了一片绿色的药草,这药草根茎上长出许多分支,分支上又布满针状小茎,仿佛千手万手。一大片药草密密麻麻地长在一片坡地上,俨然身穿戎装列阵待命的士兵。
陆竹喧知道这种草名叫问荆,对治疗漆树过敏非常灵验。大喜过望,和林溪枫两人随手拔了两把,又在山间捡了些松柴备烧火做饭之用,返回居住的房舍。
在房舍前的松树下,陈宫嗣正教一个中年男子太极的基本手势。该男子中等身材,穿一身美国篮球职业联赛某明星品牌的球衣球鞋,身体发福,长相富态。那人见两人回来,停止太极健身动作,笑着招呼道:“回来啦?”
二人忙放下手中之物,上前见礼,才知此人就是陈宫嗣所说的小苏,在上海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工作,全名叫苏惟微。
林溪枫听了此名,低吟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十六字来自《尚书.大禹谟》,据传,尧舜禹禅让均以十六字相传,这十六字寄托着天下苍生安危,是中华文明薪火相传的火种,深含以道而行,不偏不倚的中庸思想。取名于其中,自然意义非凡。
苏惟微笑道:“果然如陈叔所言,你是文武全才呀,正是取名于此。”忽然指着三人所居房舍大门的门梁说道:“衡门之下,可以栖迟。”又指着房舍旁的潺潺泉水道:“泌之洋洋,可以乐饥。”然后指着陆竹喧道:“不知这位美女是‘齐之姜’呢,还是‘宋之子’呢?”苏惟微顺便卖弄了一下学问,同时也进一步验证一下两人的古文功力。
陆竹喧心说:“看来终南山果非寻常之地,今天就不断遇到怪人。上午遇到个王尚涛,不断找些网络词汇卖弄,下午又遇到个怪人苏惟微,说什么‘齐之姜’、‘宋之子’。如此卖弄,又有什么了不起,生病了不是还要找我们医生,医学知识才是最实用的!眼下,无可奈何,只好按照孔老夫子所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去做了。”
陆竹喧不知苏惟微所念诗句出自《诗经.陈风》: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娶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娶妻,必宋之子。
当时齐国姜姓多产名震天下的美女,宋国也多出子姓美女。所以“齐之姜”和“宋之子”即指美女之意。这段话的意思是指隐居的环境中有屋住,有山泉喝就非常满意了,何必吃鱼一定要吃鲂、鲤,娶妻一定要娶齐宋美女呢!
林溪枫刚想按照《诗经.陈风》的内容回答,突然察觉苏惟微在问话中设置了一个陷阱:如果根据他所念诗句环境顺延,一定得出娶妻不娶美女的结论,那就等于承认陆竹喧不是美女了;如果说陆竹喧就是“齐之姜”、“宋之子”,却和《诗经.陈风》的意境背道而驰,也和当下环境相左,这真是一个令人左右为难的问题。
林溪枫心念急转,鼓掌笑道:“苏哥真是提的好问题!‘齐之姜’、‘宋之子’到了终南山这样的好地方,也要不思婚嫁,一意修道成仙了。”
苏惟微见林溪枫不但学识渊博,而且谈笑间避开了自己故意设置的陷阱,也很佩服林溪枫的急智,笑道:“这位陆小妹在终南山修道两个月,出山时可就要变成月里嫦娥了!”
此言一出,林溪枫、陈宫嗣都笑了起来。
陆竹喧听他夸奖自己美丽,心中高兴,晕红双颊,笑道:“苏哥开玩笑了。你们叙话吧,我去忙了。”转身到窗边将问荆药草拿在手中,到厨房中整理。先将药草洗净,再用菜刀切碎,伴上食盐,然后用一个大碗盛了,端出来,喊林溪枫到房中涂抹。
药草涂到患处,林溪枫感到一阵刺痛麻痒,又有一些清爽的感觉,知道这药草疗效很好。陆竹喧专门交代,麻痒处不可抓挠,否则药效就浪费了。待药草阴干,林溪枫穿好衣服,和陆竹喧出来,看苏惟微在陈宫嗣的教导下又在练拳,于是两人陪苏唯微练了一会太极拳。
练完太极拳,陈宫嗣等请苏惟微到房舍喝茶叙话。
通过进一步交流,林溪枫、陆竹喧得知,苏惟微此前原为江西本地的一名公务员,后来辞职到上海做起了生意,现在是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板,手下有数十人。女儿在美国读大学,妻子五年前又怀孕,跑到美国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一出生就拥有美国国籍,享受美国人待遇,目前妻子也在美国获得绿卡,一家四口就自己留在国内。
苏惟微感叹道:“当公务员的时候,工资少的可怜,双方父母都是农村人,身上的担子很重,夫妻两人的工资只够解决一家人温饱问题。日子过得紧巴,思想上也不快乐,按照老人的传统观念,非要让再生一个男孩,但国家政策又只能要一个孩子,家里面经常有矛盾,那时候思想压力真是很大。后来,实在受不了了,终于辞职了,到上海来闯荡。就这么一辞职,干了几年,以前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能有今天的生活,真是做公务员的时候不敢想象的。”
第102章 亲密接触
陈宫嗣在旁边道:“小苏这孩子不错,每年个人出资二十万元帮助贫困山区的孩子读书,这就很不简单。”
苏惟微轻啜一口香茶,微笑着道:“现在个人有这个能力了,也要响应国家的号召,先富带动后富,这是每一个先富起来的人都应该做的,否则光知道个人享乐,岂非为富不仁?”
林溪枫道:“有钱人主动到山区里来受罪,把挣的钱给别人花,苏哥这是大富若贫,思想能达到这个境界了,才是真正的富翁。”
苏惟微道:“富翁谈不上,挣的钱够花吧!我一年有一半时间呆在终南山,在山里全靠个人自力更生,种菜拾柴,几乎不怎么花钱。我的媳妇孩子受我影响,在美国也很节俭,女儿还搞勤工俭学。我的公司实行现代化的运作,也不需要我怎么操心,这使得我能够很好地自我放松。拿钱做慈善,帮助别人后心里面暖和,这种感觉比自己大手大脚的花钱感觉美好多了。不过在山里面悠游自在的感觉更美好,不但不是吃苦,而且愉悦难言,是拿钱根本买不到的。”
林溪枫笑道:“孔子在《论语》中赞扬舜帝能够无为而治,‘恭己正南面而已’,你治理你的公司更加潇洒,恭己于终南山了。”
苏惟微摆手道:“我只不过生性好懒,喜欢追求自由生活罢了。千万不要把我的懒散称为无为而治,和上古英贤相比,我们犹如蝼蚁。无为而治需要治者德孚众望,忠于职守,恭己而坐,虔诚守礼,孔子感叹天下能够无为而治的,也就是舜了,所以不可妄谈无为而治。不过舜帝无为而治的关键是‘任官得其人’,他任命禹、弃、契、益、皋陶等一大批能人,各司其职,自然天下太平。公司实行现代化运作,‘任官得其人’,的确也是公司治理的关键。”
林溪枫赞道:“好一个‘任官得其人’,有时间要好好请教请教。”
苏惟微的茅屋在山坡西侧的一片空地上,离陈宫嗣的房舍有一百多米远,此后林溪枫和陆竹喧没有事的时候就去苏惟微茅屋喝茶唠嗑,在苏惟微的两间茅屋中他们又遇到了王尚涛,原来王尚涛到终南山投靠的朋友就是苏惟微。因为彼此已经认识,几个人之间走得更加近了,下棋、打牌,忙得不亦乐乎。
林溪枫一连抹了几天的药草,身上的红斑基本褪去。这天傍晚,三人很早就吃过晚饭,洗涮完毕,夕阳西下,红霞满天。时令正值酷暑,山里面空旷地带被太阳照得也有些炎热,陈宫嗣图凉快,到山坳的河流中洗澡去了,房舍中只有林溪枫和陆竹喧二人。陆竹喧在厨房拌好药草出来,见林溪枫在房前松树下放张小凳子,正坐在那儿乘凉,光着膀子,拿条毛巾不断擦拭。
陆竹喧蹲到林溪枫身旁,看着他身上的斑痕道:“今天再抹一次,估计就好个差不多了。”
林溪枫笑道:“有你照顾我,我可真有‘当家的’感觉呀!”
陆竹喧笑而不语,将草药拿在手中,轻轻地在林溪枫背上涂抹。
夕阳的柔和光泽渲染在林溪枫身上,强健的肌体、光亮的皮肤色泽立刻散发出诱人的魅力,在深山古树下令陆竹喧头晕目眩。她抹着草药,手指触抚着他光滑雄健的背脊,鼻息感受着成熟男人的气味,大脑神经一阵颤栗。连日来给他抹药,他的伟岸身躯让她产生莫名的冲动。
此时,陆竹喧内心一阵悸动,不可抑制地俯下了身子,将脸贴在了林溪枫的背脊上,两只洁白小巧的手儿也放下了草药,不安分地移到了他的前胸,并紧紧地将双手扣在了一起,将他牢牢抱住。一种不可名状的愉悦和快感充塞全身,整个身体都膨胀起来。
林溪枫立刻跌入蒸笼,陆竹喧芊芊玉手和粉嫩红唇像火焰一样,将他燃烧得浑身燥热,额头沁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熏蒸着他,胸前的绵软温柔炙烤着他,鼻息的急促呼吸鼓荡着他,林溪枫被抚弄得想立刻转过身来,将她抱住,忘记天地,忘记一切。
但他内心深处明白,此时此地不是尽情享受的时候,一是害怕被老师陈宫嗣发现,毕竟现在住在老师房舍中,过于亲热有些不便;二是到终南山是为了修身养性,不是私奔度蜜月来的,所以拼力忍住了。他向远处看了看天边渐渐淡去的红霞,向四周望了望错落有致的茅屋和远处的山霭雾色,内心渐渐平静下来,重又变得安宁祥和。
陆竹喧感觉到了林溪枫的定力,自己的欲望也慢慢降下温来,只是静静地抱住他,像亲人一般,享受难得的静谧。
良久,陆竹喧对林溪枫说:“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快活的日子。”
“傻丫头,我们以后更快乐的日子还多着呢!”
“能像这样和你在一起,我一辈子死了都不遗憾。”陆竹喧动情地说。
林溪枫被打动了,扭过身来,将陆竹喧拉到身前,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在她的红唇上深深一吻,四目深情凝视,一切尽在无言。
林溪枫望着陆竹喧艳若桃花的脸庞笑道:“世界上最佳的尤物坐在我的怀中,我却坐怀不乱,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陆竹喧抚了抚鬓角的发丝,笑道:“不要把我吹得那么好!”
“在我眼中,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在西安城曲江之上你不是把杨玉环都比下去了吗?”
“我唱的是浣纱女,又不是自吹自擂。不过说到坐怀不乱,我的室友们可是有意见的。”
“什么意见?”林溪枫问。
“她们认为柳下惠之所以坐怀不乱,是因为他无能,而不是德行好。”
林溪枫故作惊诧状:“是吗?你们寝室的人总是有高论,原来柳下惠不是那个时代的道德模范,却是一个身体不正常的人,这真是‘世说新语’了。‘元芳,你怎么看?’”他引用了电视剧《神探狄仁杰》中的一句台词。
陆竹喧故意道:“我也这样认为。”
林溪枫扮了个鬼脸,双手张牙舞爪地作势向陆竹喧抓去:“既然如此,你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是要我欺负你了?”
陆竹喧配合着惊叫了一声,侧身站起来,躲了开去。
林溪枫笑道:“知道为什么坐怀不乱了吧?这都是女权社会惹的祸,对女人保护的太好了。”
“怎么讲?”陆竹喧把手搭在林溪枫肩头。
“《红楼梦》中贾宝玉说:‘女人的身体是水做的,男人的身体是泥做的’,这话是有道理的。你看,男人可以光着膀子在外面乱晃,女人的身体却要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的身体比男人值钱呗!你摸一下,那是猥写,你敢非礼,定你强煎。所以男人只有坐怀不乱。”
话还没说完,陆竹喧的拳头已经捶在林溪枫的背上,连叫:“你好坏!”
林溪枫哈哈大笑。
陆竹喧轻轻坐回林溪枫的腿上,柔情无限地偎依在他的怀中:“说实话,在你身边非常有安全感。你不碰我,尊重我,我更感到你人格的高尚,更离不开你了。嫁人就要嫁给你这样的人。”
林溪枫郑重地咳了咳,举起手来,官气十足地道:“下面,我讲三点意见:第一,从今以后,咱们尽量不要相互吹嘘,有点肉麻;第二嘛,你这话是有语病的,难道你碰了我就是不尊重我,回头我碰了你就是不尊重你吗?第三,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少的,你准备嫁哪一个呢?嗯!?”
“大律师和小女生耍嘴皮子,羞不羞?”陆竹喧用手刮林溪枫的鼻子,两人说着情话儿,温馨无限,连继续抹草药都忘记了。
翌日,林溪枫闲来无事,到苏惟微茅屋和苏惟微等人聊天,陆竹喧在房舍前和陈宫嗣学习太极拳。中午时分,陆竹喧在厨房做好午饭,看林溪枫没有回来,就离开房舍,沿着崎岖的山坡小道向西到苏惟微的茅屋去找。
虽然担心陆竹喧的安全,但因为两家距离比较近,陈宫嗣没有陪着去,而是站在房舍前的松树下,目送陆竹喧走到苏惟微茅屋门口才放心。陈宫嗣望着陆竹喧优雅的背影,微微颔首,自言自语地感叹道:“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苏惟微茅屋房门敞开,屋中很是热闹,苏惟微,林溪枫、王尚涛、何其眇都在。四人正在外屋中兴高采烈地聊天,海阔天空,酣畅自在。林溪枫坐在小凳上,吃着苏惟微从山上采摘的野桃,边吃边侃,妙语如珠。何其眇坐在床沿边,品着王尚涛沏的香茗,不时用手捋捋颌下的胡子,表示赞同。
苏惟微和王尚涛作为茅屋主人,款待甚殷,但却丝毫不拘礼节,两人都穿着裤头,光着膀子,一个大腹便便,一个瘦若干鸡。
第103章 火熏茅庐
更为甚者,因为茅屋朝南而设,窗户向北,他们不知道陆竹喧从东边过来要叫林溪枫了,王尚涛鬼使神差,这时嫌裤头又脏又被汗水浸湿,直接将裤头脱掉,毫不顾忌地在三个同性朋友面前要换衣服了,竟然连内裤也不穿。
他大大咧咧地将裤头脱掉,其他三人知道他性格粗犷,也只呵呵一笑,并不以为意。王尚涛正赤条条地在里屋外屋来回找裤头,却还没有找到的光景,陆竹喧大驾光临了。
四人热烈的说话声,将陆竹喧轻灵的脚步掩盖。屋中的活跃氛围也使陆竹喧疏于防范,直接来到了房门口,一只脚迈进门槛,正要张口说话,却看到了令人不堪的一幕:王尚涛双手快捷无伦地捂住了下体,迅速转身向里屋跑去,两片干瘪的臀部被陆竹喧一览无余。
室内苏惟微、何其眇立刻捂住了嘴,尽量克制着不笑出声来,呵呵的笑声仍然从嘴缝中传了出来,林溪枫也咧开了嘴,微笑着看着陆竹喧。
陆竹喧羞红了脸,急忙退了出去,“呸”地吐了一口吐沫,骂了一句:“流mang!”转身就走。
屋内压抑的笑声立刻爆发开来,声震屋梁,陆竹喧可以想象他们笑得脸部变形的模样,正自恼羞成怒,停下脚步思考如何应对,忽然听到屋内王尚涛大声道:“我以天地为屋,以茅篷为裤,你未经允许,擅自偷窥我的裤子,还骂我流mang,岂非冤枉好人!”
语声甫毕,屋内立刻爆发出更大的狂笑声和叫好声,声浪袭人。原来,西晋竹林七贤中的刘伶曾经在屋中脱衣裸形,被人讥笑,他却回应说:“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裤衣,诸君何为入我裤中?”一时引为佳话。
陆竹喧知道竹林七贤的故事,听到王尚涛巧借刘伶的名言掩饰自己的丑陋行为,仿佛她倒是个犯错误的人,既好气又好笑,站在房屋之侧头也不回地斥道:“哪有穿着裤子不拉裤子拉链的,还不是耍流mang?”
室内立刻传来回声:“成天看人拉不拉裤子拉链,才是耍流mang,对不对,老林?”
王尚涛竟然搞起了同盟战线,将林溪枫拉入了伙,用来孤立陆竹喧,室内立刻又是一阵笑声。
陆竹喧想,不能就这样走了,一定要惩治惩治这些坏蛋,否则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用什么法儿呢?她转念一想,心中有了主意。正要采取行动,她看到林溪枫已经出现在门口,准备向自己走过来了,她向林溪枫摆了摆手,挤眉弄眼地示意他回到屋里去。
林溪枫虽然不知道陆竹喧什么意思,但知道她要搞恶作剧了,所以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返回房屋,和其他人又说起了话。
王尚涛已经迅速地将短裤套到身上,见林溪枫又进来,举起大拇指对他赞道:“重友轻色,够哥们!”
林溪枫假意笑道:“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何况女朋友乎?这才是魏晋之风嘛!”
陆竹喧悄悄地走到山坡附近薅了几把荒草,捡了数支枯柴,蹑着脚步来到茅屋后面,将荒草卷在枯柴上,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着了,俯身躲在房屋窗户之侧,害怕王尚涛衣服还没有穿上,也不敢向屋里看,将火把对着窗户,让火把燃起的烟气缓缓散入屋内。一会儿功夫,室内烟气弥漫。
陆竹喧只听室内苏惟微吃惊地说:“怎么回事,我没有烧火,屋内为何这么多烟呀?”
又听何其眇的声音笑着说道:“你们把美女得罪了,不是裤子被点着火了吧?”
陆竹喧心中暗笑,在窗外接口道:“对,我把你们的裤子点着了。”
顷刻间,四人惊慌失措,一窝蜂地从屋内跑了出来查看情况,林溪枫手中掂了半桶水,苏惟微双手捧了半洗脸盆水,都想这玩笑似乎开的有点大。
他们绕到屋后,看到陆竹喧正高举火把,对准了屋顶的茅草,做欲焚烧状,见房顶并没有烧着,他们才稍微放下心来。
陆竹喧用眼角的余光发现王尚涛已经穿上了短裤,才敢面向他们,一本正经地道:“王尚涛,你们四个人穿一条裤子,这裤子也太邪气了吧!而且这裤子也太破旧了,我还是把它烧了吧!我明天就给你做一条新裤子送来,绝对比照你的身材去做,你看怎么样?”
王尚涛举手做投降状,高声叫道:“美女,美女,都是我的错!这是苏哥的房子,不是我的房子。你千万别把苏哥的房子给烧了,盖一座茅屋需要到山下请山民盖好几天呢!更何况你把房子一烧,我们没有地方住了。”一着急,他也忘了喊陆竹喧“大姐姐”或者“御姐”了。
“这不是你的裤子吗?怎么又成房子了?是裤子我就烧,是房子我就不烧了。到底是裤子还是房子?”陆竹喧疾言厉色。
“是房子,是房子!”王尚涛忙不迭地说。
“既然是房子,到底谁是流mang?”陆竹喧不依不饶。
王尚涛偷眼看林溪枫、苏惟微、何其眇等人,见他们在一旁咧嘴直笑,正犹豫间,陆竹喧作势又要烧房子,王尚涛忙双手作揖道:“我的姑奶奶哟,我是流mang,我是流mang!”
陆竹喧“啪”地一声将火把扔到地上,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以后见了面,我就喊你流mang,可不许抵赖。”
王尚涛立刻搞笑地歪了歪嘴,笑嘻嘻地道:“我是流mang我怕谁!”
陆竹喧脸一绷,立刻弯腰要拾起柴火来,王尚涛忙道:“除了美女我怕谁!”
林溪枫等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陆竹喧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找回了面子,倍感得意。
林溪枫和陆竹喧在终南山比翼双飞,练拳、学习古典文化、吟诗作对、拾柴做饭、散步、寻师访友,真是优哉游哉,不知时光之飞逝,一晃间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
由于山中信号不好,无法和外界保持电话联系,他们都是通过手机短信和外界联系或者出山购物时再和家中打电话。陆竹喧的父母本来要带她和王小川家同去HLJ、吉林等地旅游,加深感情的,结果陆竹喧不辞而别,将父母气了个半死。
陆竹喧告诉父母,她在室友李璐家,李璐家在紫阁山中有小别墅,她和李璐住在山里面,正在做终南山隐士呢,短时间回不去,叫父母不用担心,她把谎编得很圆,女儿不在身边,父母亲除了在电话中发发火,埋怨一番,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期间,豆芽菜”王小川不断给她发短信,都被她看都不看地删掉了,更不用说回复了。林溪枫则是向家中报了平安。
这天下午,山中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接近傍晚才停。雨水浇注着人们的活动热情,也使人更加慵懒,陈宫嗣、陆竹喧天一黑就各自休息了。林溪枫身上的过敏已经好清,全身再无瘢痕,心情畅快,没有睡意,于是独自坐在房舍前的小凳上,看着空山新雨后的景色神游天外。
群山被淡淡的雾霭笼罩着,郁郁葱葱的树木长草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滴,穿行林中的山溪传来欢快的歌声,远处几缕黛青色炊烟在空中袅袅升起,一群大雁排成整齐的阵型优雅地在暮色中飞过,一轮圆月趟过山峦的羁绊,骄傲地挂在山顶的树梢上微笑,将皎洁的清辉洒落在山坡上,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迷人。
林溪枫将自己完全融入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一种天人合一的感应从大脑直接沁入心田,他立刻领悟到在城市中永远感受不到的生命体验,这种体验或许只在梦中有过?对,是梦中,记得是在大学时期回王家庄干农活的一个中午时间,午休的梦中,梦到自己神游于一带仙山之中,醒来兴奋之余,当时做了一曲词牌《满庭芳》,此时,《满庭芳》中的句子立刻如流水般涌现在脑畔。
他不自禁地低吟了起来:
“大梦西东,逍遥南北,山光水色重重。樵歌唱晚,仙乐绕云松。独钓清流赏雪,更有那、丹鹤留踪。金乌起,红霞似海,波动显天宫。
天宫谁得住?高峰樵子,小岛渔翁。漫空旗,纶竿斧柄迎风。高阁琼楼绮丽,说不尽、换盏推盅。凭栏啸,人间天上,本应一般同。”
吟罢,尚不足以表达此时浓烈的情感,他返身进入房舍,从挎包中找到自己的竹笛,重新走到屋外,在月光下沿着山坡边走边将《满庭芳》词曲吹奏起来。
笛声在空旷的山野中听起来非常清越,婉转柔和时,或如行云流水、旭日春风、花间鸟语,或似鱼翔浅底,恋自由之生态,或似风雨润泽,沛乎天地之玄德。悠扬激越时,或如金戈铁马、穿帛裂石、百川奔涌,或如大鹏扶摇,展万里之志向,或如雷霆鼓荡,卷舒风云之变化。
笛声在雨后的山间绵绵悠悠,伴随着月光的柔柔融融,声色交织,直让人如饮醇酒甘露,如观神邸仙址。入睡的人在笛声中会做个好梦,心神安宁;未眠的人则起身到户外,静听默观,借助笛音和月色,让身体和大山化为一体,体味修道的玄机。
第104章 高山流水
一曲刚罢,林溪枫忽听远处西南角山坳方向传来一声鸡啼,正自惊讶于初夜时段何来的鸡鸣声,突然又听到两声虫儿的鸣叫,他才听出原来是柔和的箫声。接着飘过来的是三声蛙鸣、四声犬吠。
林溪枫仔细聆听,感觉这箫声音色纯正,吹箫人中气充沛,对动物声音的模仿惟妙惟肖,简直可以以假乱真。这箫声不断地变换着不同动物的声音,鸣叫的数量也迭次上升,让林溪枫钦佩的心思也随着上升:五声鹊叫、六声鹤唳、七声狮吼、八声虎啸、九声龙吟。箫声片刻间连续学了九种动物的叫声。
一时间终南山的夜晚成了鸟兽聚会的欢乐场,一座没有人烟的化外天地。这是天地始分、鸿蒙初开的状态吗?如果再听到两声人语,那该是怎样的令人激动?
龙吟止歇瞬间,林溪枫正期盼间,忽而箫声随着微风送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又飘来数声老人苍迈的笑声,从婴儿到老人,虽在慨叹时光之匆匆,人生之短暂,却充满了人间的烟火味儿。
林溪枫正惊喜沉思之间,俄而,箫声抑扬顿挫地吹奏起不知名的曲子来,时而极细极低,时而极促极高;时而舒缓婉转,时而激昂铿锵;时而若虚似幻,时而似涛若潮;时而微雨润物绿柳拂水,时而风声凛冽啸声满天;时而霓裳羽衣云气逌畅,时而华车飞驰端节飞旃;时而月出丹渊天籁寂寂,时而日升海隅众生喧喧。
箫声在清凉的夜晚如同醇酒老窖的味儿,沁人心脾,动人心弦,让人品之又品,回味无穷。林溪枫漫步到房舍附近的山溪边,静静地听着,完全陷入得遇知音的沉迷状态。
他听出,这箫声在传达一种玄奥的哲思,一种大道至上的人生境界,如此纯粹,如此洒脱,如此博大,如此深沉,如此高洁,如此悠远,仿佛能看到吹箫人气定神闲拂袖振衣、笑对明月捻须微笑的得道仙姿,虽阅遍世事、历尽沧桑,但丹心不改、童心永驻。
林溪枫对着箫声传来的方向引声喉啭,纵声长啸,表达着激赏和仰慕之意,谦卑得像西晋名士阮籍在苏门山拜访隐者苏门先生那样作啸。
嘹亮的啸声在山谷间回荡,近旁的一只苍鹰在睡梦中被惊醒,恓惶中从栖息的粗大桦树上扑棱棱振翅飞起,天空中划过一道灰色的暗影,打了一个旋儿,重又落回在树梢上,在来回晃动的枝桠上仍不失王者之风,昂然地伸颈四望,一片羽毛随风缓缓飘落。
少顷,对面山坳拐弯处有清远的啸声作答,越过山峦林木绵绵而来。啸声广博放逸、清亮优雅、浑厚温和而又暖意融融,连被惊动的苍鹰也安静下来,斜转尖喙,侧目凝神,似在仔细聆听。
两人心有灵犀,啸声应和,舒放胸臆,互致向往之情,彼此虽然没有见面,却都有登临啸台之感,得遇知音之喜。
林溪枫极目享受着身边“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美景,脑畔萦绕着绵长甘美的箫音和啸声,山间清风拂来,浑身阵阵凉爽,立刻感到羽化登仙的神奇妙境。
他想,得聆如此箫音和啸声,即不虚此次终南山之行。同时,他也期盼着尽快看到吹箫人的真容。通过笛箫互奏,啸声互答,吹箫人卓尔不群的风姿伟仪,已经在其头脑中清晰起来。
第二日吃过早饭,林溪枫携着陆竹喧即向西南山坳方向访去,一路上说起昨日的箫声啸声,又和陆竹喧说些阮籍和苏门山啸台的故事,也激起了陆竹喧寻仙访道的浓烈兴趣。虽然已经在山中多日,但因为林溪枫身体不适,二人并没有纵情山水,所以山中很多去处还没有登临欣赏。
两人下到山谷中,沿着山谷中的河水顺流而下,但见繁花灼烁,长草蒙茸、蒹葭飞白。
走了有两里多路,水声渐响,峰回路转,山势陡低,左前方突然一片开阔。河水依着一块大岩石飞腾而下,形成落差达数丈高的大瀑布,飞珠溅玉,泄入一片碧波荡漾的潭水。
潭面开阔,大小犹如西安的曲江,潭水岸边布满了青青翠竹,在错落有致的群山环绕下,山环水,水含山,山水相映,在这里达到了完美的结合。看到这样的美景,两人都高兴地大嚷大叫起来。
林溪枫拉着陆竹喧的手小心翼翼地沿着山石下到潭水岸边,两人高兴地捧起潭水各自尝了一口,又用水洗了洗脸,顿感心旷神怡,美不胜收。林溪枫纵目潭面发现,在潭水西南角岸边竟然停有一只竹筏,两人踏着长满青苔的山石,通过遍布幽篁修竹的湖岸走到竹筏边,见竹筏被一条红漆粗麻绳系在岸边的一根树桩上,左右没有人声,十分幽静。
两人在潭水岸边向上仰望,只能透过竹林看到西南角山峦的腰身,放眼望去都是茂密青翠的树林,无法看到上面是否住有人家。
两人决定,先解下这竹筏在水中玩玩再说,如果有人对这竹筏主张权利,该给租金就给租金。既然是深山之中,估计竹筏主人不会这样唯利是图,倒是有可能通过竹筏,结交新朋友,进一步领略交友论道的乐趣。
竹筏用二十根大竹扎成,筏身前后被四根竹子牢牢捆住,系以铁丝,牢固结实,足以容纳五六人。筏面上有两根竹竿摆放在那里,随时准备听从撑筏者的召唤。
林溪枫解下系在树桩上的绳索,先跳到竹筏上,然后再伸手拉着陆竹喧上了竹筏,两人根据平衡原理,在竹筏前后分别坐定,一人一竿,向潭心划去。竹篙在碧玉般的潭水中划着,甩起一串串珍珠。
正划水间,林溪枫忽然听到陆竹喧“咦”的叫了一声,忙问缘由。
陆竹喧停下划水,手中拿着撑筏的竹竿凝视,对林溪枫道:“竹竿上刻的有字!”接着念了起来:“欢迎使用,用后请归原处。”
林溪枫将自己手中撑筏的竹竿端详了一下,没有发现字迹,倒转竹竿,果然见竹竿另一头用遒劲潇洒的行书刻了同样的一行字,颇有颜体神韵。
林溪枫重新将竹竿划入水中,沉思道:“如果竹竿上刻成“‘欢迎使用,祝君愉快’,效果会怎样?”
陆竹喧道:“不好!因为这样刻,使用人不知道使用的结果是怎样的,在城市中商家也会用类似的方法招徕顾客,但最后顾客是要交费的。但是刻成‘用后请归原处’就好多了,因为竹筏的主人在向你明示,放归原处是唯一的要求,所以不要有使用上的负担,更不会收费。这说明主人不但好客,乐于助人,而且心思细腻,能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问题。”
林溪枫听陆竹喧分析得细致入微,连夸其说得有道理。小小竹排的主人这样为他人着想,两人不禁感叹终南山风情人物果然与众不同。
竹筏向潭心缓缓驶去,身后留下一串薄纱般的涟漪。六七只紫绿相间的野鸭三三两两地在水中自由地游弋,凫水捕鱼,更增添了潭水的清幽。林溪枫边撑着筏子边笑道:“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在曲江上放歌的情形,竹喧,你再唱一曲《曲江浣纱》吧!”
陆竹喧忙摆手道:“这里山青水秀,世外桃源之地,不是争芳斗艳的场所,绝代佳人之类是绝对不能在这里唱的。”
林溪枫道:“那唱什么呢?”
陆竹喧笑道:“你才胜曹子建,能够六步作诗,自然是现编现唱。”
林溪枫扮了个鬼脸,模仿陆竹喧的口吻道:“都是你和你的室友们作弄,才逼出了个所谓的‘六步才子’。这里山清水秀,世外桃源之地,不是恃才傲物的场所,现编现唱之类是绝对不能在这里演的。”他逼真的语气将陆竹喧逗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在潭水中划动竹筏,从西划到东,又从南玩到北,玩了两个来回。
林溪枫玩得兴起,索性仰躺在竹筏上,在一片蝉叫蛙鸣中闭上眼睛假寐,进一步感悟这山中不同寻常的世外桃源生活,只觉身心俱醉,在这竹筏中躺着的感觉真的比在最豪华的别墅中休息强上千万倍。
躺了一会儿,他从竹筏上爬起来,接过陆竹喧手中的竹篙,让陆竹喧也仰躺在竹筏上,品味品味这幽谷深潭中休息的与众不同。果然,陆竹喧躺在竹筏上,在偶尔射过来的阳光照射下,娇态倍生,连称大妙,真希望时间停滞下来,就这样享受难得的美好的时刻。
俩人正玩得高兴,忽听西南角山峦的密林中传来苍苍的吟诵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幽人山里度春秋,一座茅庵小相侯。
四海风云眉底聚,群峰精气腹中收。……”
林溪枫惊喜不已,从声音中已经听出来,吟诵之人是位老者,老者吟诵的声音和诗句均充满了禅意玄机,听吟诵的声音,和昨晚的啸声极为相近,诗句中洒脱飘逸的意境也和昨晚的箫声相符。
林溪枫断定这老者就是昨晚吹箫长啸之人,他对着陆竹喧使了个眼色,怕说话惊扰了老者吟诵,打了个向岸边停靠的手势,两人舒展竹篙,将竹筏向潭水西南岸边划了回去,只听得吟诵之声继续缓缓而来:
“清泉绕户通天带,晓月临窗化羽舟。
昨日西村行雨罢,弄箫南涧有良俦。”
林溪枫边划桨边听,几乎入了迷,诗作采用比拟手法和夸张的语言,描述一个隐者结庐而居的生活,纳山川精华,羽化通天,活脱脱老神仙风范,却又不忘世事,观四海风云,西村行雨,彰显济世情怀,最后一句“弄箫南涧有良俦”,进一步印证了林溪枫的判断,吟诵之人就是昨晚的吹箫老者,虽未谋面,这老者已将自己视为良俦,林溪枫内心一阵温暖。
第105章 道长仙风
二人希望老者一直吟诵下去,一直到见到老者的尊容。但是七言律诗很快吟诵结束了,顷刻间,山林中重又归于寂静。
林溪枫加快了划水的力度,急匆匆和陆竹喧向岸边划,到了岸边,将竹筏系好,拉着陆竹喧的手便向西南山岗的密林中攀去。
攀上一座陡崖,眼前是无数的松林,夏日将光泽透过松枝投射在山岗的土地上,一片光怪陆离,照得人目眩神迷。
两人走进松林,在林间穿梭着向山上行进。走到松林尽处,看到山坡边有一畦自然形成的平地,平地上有一青砖茅草搭就的两间茅庵,朱漆的屋门虚掩,茅庵窗户下用土坯搭着个石棉瓦小棚子,小棚子里砌的有灶台,屋后又是松柏参天。
环境甚是高雅,一见便知是隐士所居之所。
林溪枫携着陆竹喧辗转上到平台之上,心想,该如何叩响老者的门扉,却又不令他有唐突之感呢?
他注视着眼前的茅庵,回味刚才老者吟诵的诗句,倍感契合环境,佳句天成。他一时编不出诗句,突然想起了明清时期傅青主的诗句《青羊庵》,傅青主博学多才、不受清廷官职,具有凛然之浩气,素来为林溪枫所仰慕,眼前的场景岂不正好和《青羊庵》所述的环境、情感有相似之处?也能稍作老者终南山山中结庐诗句的应答。
于是,他向着茅庵,缓缓地吟道:
“芟苍凿翠一庵经,
不为瞿昙作客星。
既是为山平不得,
我来添尔一峰青。”
吟诵声一字一句的传了过去,门扉“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穿白色短衫道服,足踏青色十方布鞋的老者捻须出现在门首,白玉簪头,龙眉凤目,下颌胡须飘动,满面含春,恍恍然若老君出世,飘飘然似庄周临凡。
林溪枫还未说话,陆竹喧已经激动地迎了上去,欢快地喊道:“道长好,你还认识我吗?”
林溪枫也已经看出这个老者正是陆竹喧在微博上所晒照片中的老道长,自己早就相见恨晚,在上终南山经过溶洞时曾向陆竹喧预言要见到老道长,没想到今天真的见到了他,不但见到了他,而且还在昨日与今日和他做了最好的交流。道长的仙风道骨,犹胜过照片和自己的想象,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理想中的太上老君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面对陆竹喧的热情,老道长有些惊愕地愣了一下,看了看两张笑容灿烂的脸庞,随即面向林溪枫微微笑道:“是吗?原来我们不是昨天才有交流呀?有缘,有缘!”
林溪枫听到老道长已经知道自己是昨日吹笛长啸之人,更是感到高兴,也快步走到老道长身边,躬身行礼道:“道长好,学生对你仰慕已久了。”
看老道长还在疑惑,陆竹喧将手机拿了出来,找出五月份在紫阁山拍过的照片,拿给老道长看,老道长恍然大悟道:“哦,真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原来是你们,那两个恶棍已经公安局逮捕了,罪名是侮辱妇女,那个被恶棍骚扰的姑娘还好吧?”
“挺好,挺好!她叫李璐,家就在紫阁山附近的户县县城,她一再叮嘱我,在终南山见到您时,一定要告诉她,她要亲自过来向您致谢。这次,她的愿望要实现了。”
“哎呀,举手之劳,实在不算什么。”老道长又转向林溪枫道:“这位小友昨夜的笛声清雅古朴,意境深远,我听了很是喜欢。今天一见,更是气度不凡,再添上一位天仙般的姑娘,真让寒舍蓬荜生辉呀!快请屋里坐!”说着便拉了林溪枫的手,将两人让到屋内。
林溪枫近距离接触老道长,能闻到他身上松木般微微的清香,更感到老道长修为的精湛。
室内外屋桌椅板凳碗筷俱全,墙壁均用白色墙纸糊住,面南的墙壁正中悬挂着太上老君的图像,图像东侧墙上用图钉固定有一相框,有一对年逾古稀的老夫妻合影,应是老道长的双亲。
内屋置有一张木床,一张书桌,一条凳子,桌上摆有笔墨纸砚,靠床的墙上挂有一把剑、一管洞箫,室内虽然陈设简陋,但却古朴雅致、温馨宜人。
老道长为两人倒罢水,坐下和两人闲话。他仔细端详二人,发现林溪枫目光澄澈,眼神中的英武之气几欲从眼眶中溢出,身姿健壮挺拔,一看而知身手不凡;陆竹喧粉裙罩体,秀发垂肩,姿容绝丽,举止端雅。
老道长心想,真是天生的一对儿,心中对两人充满好感。他听说林溪枫和陆竹喧是因为自己的照片才认识的,啧啧叹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呀!没想到我在无意之间还能成就一段姻缘。”
陆竹喧道:“按说,您还是我们的月老呢!我们结婚时要请您去喝喜酒。”
老道长哈哈笑道:“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做了一件善事。虽然我是化外之人,但如果有缘法,有机会,一定前往。”
林溪枫怀着好奇之心问道:“不知道长该如何称呼?”
老道长拈须笑道:“我姓刘,名叫刘宗伯。”
林溪枫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惊叫道:“您就是林回道长?”
刘宗伯诧异道:“怎么?你以前听说过我的名字?我记得没有告诉她们名字啊?”
林溪枫大喜过望着解释道:“刘道长,你不知道吧,你的徒弟居然,和我在嵩山相会,是我的大哥,他向我经常提起你,对你敬爱非常,您的大名早已灌满我的耳鼓了,我早就想到武当山去拜会你了,没有想到您老现在在终南山啊!真是太好了!”
刘宗伯大笑着拍手道:“看来我们的缘分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十足的缘分啊!居然那小子,神神叨叨的,原来和你是朋友,那我们就更是自家人了。居然现在在哪里?我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林溪枫就把和居然相遇以及同到泰山旅游的事情说了。刘宗伯听了,不免感叹一番。
林溪枫怔怔地望着刘宗伯,心道,这位道长会武功、会行医、会吹箫作诗,形象又极为突出,早就应该想到他是居然的师父了,居然整天在耳边唠叨对师父的崇拜,自己又早想见到他师父,怎么就没有把二者联想到一块呢?
于是他赶紧给居然发去短信,告知在终南山见到他师父刘宗伯的情况,没有想到,居然很快回信,表达对师父的想念之情,祝师父康健顺心。
林陆二人怀着崇敬的心情和刘宗伯聊天,林溪枫更和刘宗伯一见如故。
通过聊天得知,刘宗伯,山东济宁人,出身中医世家,耳濡目染,深谙杏林之道。当地深厚的儒家文化使其受到良好的传统教育,同时他自幼又喜欢武术,随着镇上的武师练了不少功夫。曾经参过军,当过医生,后来因故中年到武当山出家修道,迄今已经十二个春秋。
最近几年,每年都要到终南山住上半年以上进行修行。同时,虽然出家修道,但刘宗伯道长还经常到周边山区和边远地区的农村为人看病,广积善行,故而老人在刚才吟诵的诗句中言道“西村行雨”,出于文学修辞的需要,将一个隐者生活描述的超尘脱俗罢了。
林溪枫向刘宗伯道长请教修行的法则,刘宗伯从自己的藏书中找出几本道家经文,如《太清原道真经》、《清静经》、《参同契》、《灵源大道歌》、《百字铭》、《青天歌》、《初真戒》等,让其带回去研读。
刘宗伯对林、陆二人道:“你们俗家人士,修行的目的在于修身养性,延年益寿,所以掌握正确的养生方法很重要。溪枫,从你昨晚的笛声中,我能听出来你对禅道的理解是不低的。竹喧是医学大学生,对人体经脉和养生道理也肯定有研究。
你们应该知道,修行最重要的一条在于道法自然,达到了天人合一的状态,目的就实现了。人体虽小,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天体,要遵循自然的法则养气,不要使之操劳过度,过早泄掉元气。人体的眼耳口鼻和五脏六腑均和天体的阴阳五行相对应,需要按照客观的规律去休养调息,这个客观规律经过无数修行者的探索,已经总结出一些有益的经验,就体现在我所给你们的这些经文上。
另外,我也将自己修行获得的经验写成了一首歌诀,给其起名《大道咏》,你们如果不嫌弃,就送给你们,供你们在学习时做个参照,有不理解的地方,随时可以过来,我们共同切磋。”
陆竹喧问道:“历代都有皇帝高官想求长生不老的丹药,也有很多道士修炼金丹,金丹能帮助长生吗?”
刘宗伯笑道:“金丹有外金丹和内金丹之说。唐末五代以来,吕洞宾老祖、陈抟老祖等已经以内丹仙学度人。宋朝王喆王重阳祖师创立的全真教,更是主张内丹仙学,他们已经明确意识到乱炼、乱吃金丹对人体有害无益,认为金丹是人体内自身生成的丹药,现在叫做人体实现了内在的阴阳平衡。一般人通过修行,在人体自身实现阴阳平衡,可以延年益寿,将生命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个在我给你们的《大道咏》歌诀中有所体现。”
刘宗伯沉吟片刻,接着道:“至于长生嘛,《南华真经》中《徐无鬼》篇有论:‘故德总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用现代的话可以理解为,人的德养认知归结在道的原理内,便到顶点了。现代科学还没有发现长生之术,至于未来能否发现,未知空间是否有,因为它超出目前我们智力所能及的范围,对不可知的事物乱发议论是没有用的。”
林溪枫和陆竹喧听得耸然动容,觉得这种观点即站在了道教的立场上,又充满思辨,立论无懈可击,两人对刘宗伯不知不觉间更加钦佩。
天气不早,刘宗伯热情地留二人吃中午饭,因为担心陈宫嗣不知道情况,二人和刘宗伯约定改日再来相叙,遂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