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李璐深情
想到这些,林溪枫面部扭曲,用颤抖的手将手机接通了,心中反复翻滚奔腾的令心脏不堪重负的责骂怨愤的言语都涌到了口边,随时准备大发雷霆之怒,将心中郁积的不快像洪水一样喷泄而出,对李春的人格实施毁灭性的的打击,让它像飘萍败草一样被冲的无影无踪,瞬间在自己的视听感官范围内永远消失。
只有这样,才能让其看到他是一个多么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有何颜面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但是,电话那头却响起了一个温柔的青年女子的声音:“林溪枫吗?猜猜我是谁?”
林溪枫一时没有听出是谁,拿着手机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女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听不出来了吗?林大律师。”
“是李璐吗?”林溪枫听出了是陆竹喧室友李璐的声音,“你在哪里?李春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我也很疑惑啊,上周六我坐火车到武当山找我师父,今天在伟樵观翻包裹才发现包裹下面有一个手机,不知是谁塞进去的,拿出来打开开关一看,手机通讯中有你的电话,就给你打了一个电话。这个手机是李春的吗?李春是谁呀?”
“哦,李春你认识的,你和他曾经见过面,我第一次请你们吃饭的时候。”
“想起来了,他当时倒水还差点烫到陆竹喧,是不是他呀?”
“是。”林溪枫压抑住自己的愤怒情感,故意平淡地说。
“记得他是你的表弟吧?他的手机怎么会放在我的包中?”李璐奇怪地问。
“公安局正在找他,详细情况也不方便和你说,一会有一个叫雷霆的,也是那次吃饭见过面的,在滨河区公安分局上班,他给你联系,你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就行了。”林溪枫说。
李璐吃了一惊,心想,这李春肯定是犯事了,不然不会把手机扔到我的包中,躲避公安侦查,既然李春是林溪枫的表弟,也不好多问,于是说:“好吧,我等他电话。”
很快,雷霆就带人从武当山赶到了伟樵观,和李璐见了面,让李璐回忆从北龙到武汉一路的过程,从中看能否找到相关线索。
李璐认真回忆,也想不起来手机是怎么被装进背包中的。
不过,她回忆起在北龙火车站一上车就拿出了书本在看书,不太关注周围的事物,她向雷霆等人分析可能是那时被人将手机放在了包裹中。
雷霆等人给李璐做了个笔录,将手机提取了,知道李春运用金蝉脱壳之计诱导侦查,必须重新调整侦查视野了。
他们分析,一是李春坐到武汉的火车,不知从何处下车,李春人仍然在北龙到武汉铁路一线附近。
二是李春人没有坐这列火车,偷着坐其他火车跑了,方向暂时不明。
三是李春买火车票只是幌子,人已经通过其他交通渠道逃走。
雷霆将分析意见向专案组做了电话汇报,一行人当晚住在了伟樵观,第二天一早告别伟樵观道众和李璐,赶回北龙到火车站调取相关监控,继续破案去了。
李璐哪里知道,她的闺蜜同学陆竹喧受人强暴,正在医院接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治疗,遭受着人生从所未有的磨难和耻辱。
李璐怀着对师父刘宗伯的深深眷恋,早在十一期间就去了一趟伟樵观,可惜没有见到师父,因为师父不用手机,当时她委托伟樵观道众表达了对刘宗伯师父的思念和问候。
这次,她又专门抽时间来看师父来了,周六下午赶到武汉,当晚由在武汉工作的同学请客吃饭,第二天她乘车先来到了武当山,想看看师父是不是在武当道观中。
她先来到师父在武当山紫霄宫的住处,向宫中的道士询问师父行踪,得知师父没有在武当山上。当天中午,李璐在武当山上吃了饭,然后乘坐汽车赶往伟樵观,一路颠簸后来到伟樵观,终于看到了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风姿若神的刘宗伯。
刘宗伯正在观中的明理堂给道众和附近信道的居士讲道,一见李璐来了,略显惊愕,向她微微点点头,示意李璐进来听课。
李璐进明理堂找个座位坐下来一听,原来刘宗伯给大家讲的是李璐曾经听过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但听刘宗伯讲道:“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李璐听到这里,看到师父柔和的目光正在望着自己,似乎有所期待。
她的眼神不自主地游移了一瞬,却听刘宗伯继续念道:“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其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刘宗伯在宣讲老君的清静之道,恰好像预料到李璐要来似的,在给她讲解清心寡欲之道,也似乎在劝说她不要执著于由敬产生的爱的欲念。
李璐听着刘宗伯苍老有力的声音,看着刘宗伯慈和的面貌,却感到自己最大的幸福就是这样慢慢地听着、凝神地看着了。
唉!让李璐主动放弃欲念,“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达到湛然常寂的状态,以她目前的心态和思想,显然是办不到的。
讲道结束,几个道众围住了刘宗伯,向他请教问题,李璐也利用难得的机会,近距离接触刘宗伯。
想到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师父,李璐的心潮澎湃,又不知如何向师父表达她的复杂情感。刘宗伯在回答了几个道众的问题中,目光亲切地注视着每一个人,李璐静静地站立一旁,不时接受师父目光的洗礼。
一会儿,问题解答完毕后,刘宗伯和道众们都开始离开明理堂,他边走边招呼李璐跟上:“李璐,十一期间听说你到伟樵观来了,让你扑了一个空,师父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次你来是单位放假吗?”
“我下周休息,再加上有周六周日,所以就过来了,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师父,真是太想见到师父,聆听师父教诲了。”
“难得你一心向道的这一片心,不过,还是要以工作为重。师父我在做道士之前也曾经在医院干过,医生救死扶伤,很神圣的职业。做医生需要扎实的专业功底,需要多年的实践摸索,需要高尚的敬业精神,成为一个好医生很不容易。所以,你要在业务上精益求精,更好地为病人解决疾患。”
“谢谢师父教导,我会的。”
刘宗伯安排知客的道人将李璐安排在道观的客房中,李璐颠簸了两日,也不收拾行囊,倒头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慢慢地想她的甜蜜的心思,刘宗伯的音容笑貌清晰地在心中展现,她的心中一股暖流涌动着,真想就住在这里不走了,也出家为道,省却这每天里无穷无尽的思念。
刘宗伯看到李璐又一次专程来看自己,曾经滋润肝胆的温暖一幕幕袭上心头。
他记得,李璐上次在伟樵观曾经给他带来莫大的心灵慰藉,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时,李璐俏丽可人的模样都会在脑海中不请自来,想到她的一片深情,以致于最后刘宗伯感到无法摆脱这种情感,甚至是不愿摆脱这种情感,在心理上享受这种情感。
当时他曾经产生罪恶感和不道德感,认为自己作为一名出家的道人,虽然仅仅是精神上和一个女孩子进行情感上的交流,也会影响自己的修行,影响自己对道机的领悟,更会让李璐这个女孩子陷入情感的泥潭无法自拔,害了这个女孩子,进一步也会害了李璐的家庭。
最后总算这个女孩子暑假结束回去上班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修行的深入,他的思想和身体才重新步入正轨,消除了那种常人的欲念。现在这个女孩子又出现在面前,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对他一往情深,他的情绪又受到了影响,又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波动。
晚上,他盘腿打坐在床铺上,凝神屏息,想做到元神守一、抱朴归真,把李璐的到来给他思想上造成的困扰一点点逐出大脑。
用功多时,他感觉心神宁定下来,思绪渐渐一片空明。
可是,李璐的盈盈身姿不知怎么又进入他的大脑中,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神经,仿佛在云端翩翩起舞,并对他挥袖招手,让他同去,又仿佛一盆温热的开水,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让他想从床上站起来,大笑几声。
他知道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连忙强自屏息,双手轻垂在膝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重新收摄心神,良久才将一口浊气吐了出来。刘宗伯从床上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对于李璐的感情,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
刘宗伯在室内踱步良久,突然定下决心,拿起毛笔,找到一张白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画了起来。他写了一首诗:
二八佳人体似酥,
腰间仗剑斩凡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
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是道教祖师吕洞宾所写的一首《警世》诗,用形象的比喻说明一个人陷入可怕的情欲会万劫难逃,教育人们记住修身养性,脱离低级趣味的道理。
刘宗伯写完,拿在手中看了看,突然又笑了起来,为他过分的郑重其事,为他着力抗拒欲望的状态,由此亦可看出自身修行上仍然存在的重重障碍。他将纸团揉了揉,扔进了垃圾篓,回到桌前,凝神思考片刻,重新写了一首诗:
山林遁迹自逍遥,
泉水一壶胜绿醪。
策杖来寻天外路,
清风明月乐今朝。
这等于表明了刘宗伯对修行的一种态度,也是对李璐情感的一种态度,态度既然如此坚定,刘宗伯的心情放松了,他又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画了一幅骷髅,也算对吕洞宾警世诗的一种解读了。写画完毕,他才洗漱了一番,上床睡觉,只觉内心一片空明。
第137章 情深是痛
第二天上午,刘宗伯到山下参加一个宗教仪式活动,李璐和上次同住一屋的女道士在附近山上闲逛了半天。
等到了下午一点多钟,刘宗伯回来,李璐才想起还有从北龙带来的土特产没有拿出,忙到客房将包裹打开,拿出了带来的礼品,想交给刘宗伯。
这时,她发现包裹底下竟然多出一部手机,感觉甚是奇怪,忙将手机和礼物都拿在手中,赶到刘宗伯房中将礼物交给了刘宗伯,刘宗伯表示了谢意。
李璐将包裹中多出一部手机的事向刘宗伯说了,刘宗伯也感到非常奇怪。
他让李璐打开手机,看看有什么古怪。
李璐打开手机后,手机就响起接收到到短信息的声音,李璐一看,这条联系人为“老爹”的短信息写道:“儿啊,你去了哪里?快快给爸爸回电话,找不到你,爸爸快要疯了。”
李璐和刘宗伯第一意识都认为这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因故离家,不和父母联系,惹得父母牵挂焦急,却不知何故手机会落在李璐包中。
李璐急忙翻开手机通话记录,发现近期的一个联系人是林溪枫,李璐惊讶地叫了起来:“手机机主认识林溪枫。”
刘宗伯想起林溪枫的音容笑貌,也手捻灰白的胡须笑了起来,示意李璐给林溪枫打电话,谁知一个电话竟然引来了北龙的警察,让李璐在伟樵观等他们。
下午三点多钟,李璐午觉一觉醒来,同房的道姑递给她一个牛皮信封,说是刘宗伯师父让转交给她的,师父已经下山到外地公务去了,至于去哪里,师父没有说。因为临时急务,来不及告别,让李璐见谅。
李璐听了,怅然若失,才来了一天,敬爱的师父又离开了,而且竟然没有当面告知,这让李璐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想知道师父信中写些什么,忙打开信封一看,内容却是刘宗伯道长昨晚写的一首诗以及画的一幅骷髅头。
李璐一时怔住,不知何意,不断吟诵着“山林遁迹自逍遥,泉水一壶胜绿醪。策杖来寻天外路,清风明月乐今朝”,渐渐领悟到师父修行的坚定信念、超脱的情怀、无穷的乐趣,一幅骷髅自然是对待自己一腔深情的明确态度,不要为外观之形所扰,勘破欲念的意思。
想到师父临时离去可能是有意疏远,李璐在无人时不由得黯然神伤,泪水滚滚而出。
等到雷霆率人来到伟樵观,李璐想到故人情谊,强打精神,勉力接待,但是精气神早已随着刘宗伯去了,哪里还能高兴得起来。雷霆对李璐痴迷道教,成为道家居士,也是深为不解,想深入交流一番,但见她情绪不高,只好罢了。
李璐晚饭后一个人在伟樵观内外转了一番,望着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山一岭,处处都有刘宗伯的影子在晃动,处处都有刘宗伯的气息在流淌,让她留恋难舍。
想到日后恐怕很难见到刘宗伯,在刘宗伯身边亲近,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房,见同舍的道姑正在默诵经文,只好装模作样地随手拿起在火车上看过的《道家诗词》,躺在床上翻看。
突然翻到全真教马钰马丹阳所写的《满庭芳.叹骷髅》,师父所画的骷髅头立刻浮现眼前,不由得心中一凛,赶紧坐了起来,认真阅读,但见马钰写道:
携筇信步,郊外闲游。路傍忽见骷髅。眼里填泥,口内长出臭莸。潇洒不肯重说,更难为、再骋风流。想当日,劝他家学道,不肯回头。
耻向街前求乞,到如今,显现白骨无羞。若悟生居火院,死堕阴囚。决裂心灰慷慨,舍家缘、物外真修。神光灿,得祥云衬步,直赴瀛洲。
李璐再翻数页,又看到全真教创始人王重阳所写的一首《祝英台.咏骷髅》,词云:
无事闲行郊野过,见棺函板破,里头白白一骷髅,独潇洒愁愁。
为甚因缘当路卧,往来人诽谤,在生昧昧了真修,这回却休休。
李璐细看有关写作背景,才知道王重阳喜欢画骷髅感化世人,他曾经画了一幅骷髅头给马丹阳夫妻,最后马丹阳夫妻受到点化,双双出家,马丹阳更写《叹骷髅》表明对入道的感悟。
李璐突然心头一颤,一股暖流又在胸中涌动,难道师父是在学习王重阳,画骷髅头感化我吗?
她将书本放在床头,重新躺下,不觉心潮澎湃。
她对出家为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信仰和冲动,仅仅因为崇敬热爱刘宗伯,进而愿意接触道教思想,亲近道家文化,实是因为爱屋及乌的原因,这一点她本人也是知道的。
她也曾经想过出家的问题,一想到放下心爱的工作,抛弃渐渐年迈的双亲,她就自动地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甚至幻想过让刘宗伯还俗的念头,哪怕他大自己两倍,哪怕世人都反对,只要刘宗伯愿意,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走到他的身边,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但是仅仅幻想而已,刘宗伯像神一样存在着,虽然和她有着很深的情感交流,但却如同上天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高贵、神圣、超尘脱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可在心中供奉,不可在心中亵渎。
现在,她把刘宗伯所画骷髅头理解为对她的点化,甚至意欲其出家的意图,无疑对其造成很大的精神冲击。
李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思绪飞回到单位,想象领导和同事获悉她出家后吃惊、不解和嘲笑的样子,一会儿想到父母亲得知她出家后震惊、愤怒、哀痛欲绝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和刘宗伯师父在一起的无比美好与快乐。
第一次见到刘宗伯的场景由一幕幕浮上心头,刘宗伯师父在紫阁山上所唱的《水龙吟.目前咫尺天涯路》,又在脑畔萦回起来:
万事澄心定意,聚真阳、都归一处。分明认得,灵光真趣,本来面目。此个幽微理,莫容易,等闲分付。知蓬莱自有,神仙伴侣。同携手,朝天去。
“知蓬莱自有,神仙伴侣。同携手,朝天去。”李璐不自禁地低声吟唱起来,才想起是在客房,同宿的还有道观的道姑,她忙探身查看是否惊动了道姑,见人家正在凝神读书,没有注意到她,才吐了吐舌头,重新卧下。
细细品味词句的韵味,李璐心中豁然开朗,抛却尘世的情欲俗念,与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仅仅是进行精神上的交流,也是快不可言的,这样想着,她突然之间就坚定了为道的信念,觉得内心重又和刘宗伯师父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陆竹喧在林溪枫租房处向林溪枫诉说头晕恶心,并说记不清怎么躺在林溪枫的床上,而李春去向不明,林溪枫已经意识到出事,怀疑陆竹喧被人用迷药迷倒,他到李春房间发现床铺上没有了铺盖的被单,更增加了他的怀疑。
他在床底柜中一翻,已经发现了被单,抖开一看,竟然发现了斑斑的血迹,心中更是极为震惊,立即想到要报案,让公安机关第一时间介入。
林溪枫将被单重新放入柜中,出来到客厅支走姑父李有志老汉,便用陆竹喧的手机报了警,并且立刻扶着陆竹喧下楼,一路将她送到医院。
由于陆竹喧在北龙市人民医院实习过,熟人较多,此事涉及个人隐私,不太方便,林溪枫专门安排在了市第三人民医院,并且找熟人在医院安排了一个带陪护床的单间,方便照顾和与公安局沟通。
陆竹喧头脑中昏昏沉沉的,在路上呕吐了好几次,将昨晚和早上吃的饭菜吐了个差不多,感觉头痛欲裂,嗓子疼得难受,直到在医院住下,躺在病床上输了一瓶水,身体才好了一些,头脑也慢慢清醒起来。
她望着窗外灰沉沉的天空,太阳的光芒被遮掩在浓重的乌云中,仅仅在乌云的边际留下淡淡的光晕,有一只孤鸿在天际飞过,在苍穹中留下“嘎”的一声大叫。窗外的柳树摇着光秃秃的身子在寒风中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匝道旁的葡萄架和成片的荆榛一片残枝败叶,一切都让人心生凄凉之感。
随着头脑的清醒,上午发生的事开始在陆竹喧头脑中一一浮现,虽然中间存在头脑昏迷的断档,她也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一刻,她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绝望地大叫了一声“啊!”伸双手向头上抓去,手上的吊管被带了起来,开始回血。
林溪枫正坐在她的身旁,忙上前拉住陆竹喧的手,将她的手拽回来平放着,将吊针调适好,然后拉着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关切、自责、心痛,但更多地是爱的光芒。
这时候,林溪枫认为,不用说一句话,仅仅是一个眼神,一只温暖的手,便能让陆竹喧心中好受一些,至于伤痛,没有办法,只有让时间慢慢冲刷了。
泪水顺着陆竹喧的脸颊滚滚而下,她望着林溪枫,越哭越是伤心,起初是无声的哭泣,很快变成了低声饮泣。林溪枫痴痴地望着陆竹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强忍着,没有让它落下来。
看到林溪枫的眼泪,陆竹喧情感更是无法抑制,她一把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头脸,泪水奔流而下,将枕头打湿了一片。林溪枫任由陆竹喧发泄着,他认为让她哭一番,至少不会郁结在心中,不会形成大的心病,以免对她的精神状态造成重大损害。
良久,林溪枫待陆竹喧情绪稳定下来,才低下头,将嘴巴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道:“没有人会一帆风顺,没有人不承受苦难。苦难是试金石,它能试出亲人朋友对你的真正态度。相信我,不论经历什么,我都会默默地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共同承受。”
陆竹喧怔怔地望着林溪枫:“我心中难受,你让爸妈来吧!”
第138章 一地鸡毛
林溪枫沉吟半晌道:“好吧,发生这么大的事,是该让叔叔阿姨过来。”
很快,陆开生、辛晓彤夫妻匆匆忙忙地赶来了,林溪枫在医院大门外接着了他们,辛晓彤紧张而急切地问:“竹喧怎么了?她生了什么病?”
林溪枫面带愧色:“对不起,叔叔阿姨,都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竹喧。”
“到底怎么了呀?”辛晓彤一脸惶恐。
“哎,我没有尽到责任,让竹喧受欺负了。”林溪枫含糊地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话讲清楚,尤其是周围不断有病人和家属来回走动。
“谁欺负竹喧了,严重吗?”陆开生金尽力平复着情绪。
林溪枫将他们让进电梯,望着电梯间满满的人群说:“叔叔、阿姨,上去说吧!”
走廊中也到处是人,不是说话的地方。林溪枫带着二人进入病房,关上房门。
陆开生、辛晓彤望着躺在病床上一脸憔悴的陆竹喧,心疼地跑过去,问:“乖,怎么了?”
陆竹喧已经挂完了吊水,看到父母亲来了,捂住脸,全身颤抖着,泪水又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开生厉声问林溪枫:“你把竹喧到底怎么了?”
林溪枫紧走两步,突然在陆开生、辛晓彤面前跪了下来:“叔叔、阿姨,你们责罚我吧,都是我不好,让竹喧受罪了。”
他望着蒙头痛哭的陆竹喧,毫不隐瞒地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陆开生、辛晓彤听罢都十分震惊。
陆开生上前对着林溪枫劈脸就是两记耳光,林溪枫的左右脸颊立刻红肿了起来,跟着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林溪枫的额上,额头上立刻起了一个包。
辛晓彤也暴怒异常,走过来对着林溪枫又抓又踢,林溪枫的脸被抓破了,棉衣扣子也被扯掉了两个。
林溪枫跪在地上一动也没有动,任由陆竹喧父母踢打,心中感到反而好受一些。
陆开生怒气未息:“我们本来就不赞成你两个谈恋爱。这下倒好,你家又冒出来一个表弟,把我们竹喧的一辈子给毁了,你看看你家里都是些什么人,你表弟不是东西,你也好不到哪去。”
辛晓彤也戟指着林溪枫骂道:“你还记得你到我家,我跟你提的三点意见吗?我让你的亲戚不要和你住在一块,你当时还想发脾气,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亲戚都是些什么人!我说错了没有?我说错了没有?你个混蛋!”
“叔叔、阿姨,都怪我,没有认真了解表弟的心理,不知道表弟的为人,才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您们多打我两下,解解气吧!”
这个时候,林溪枫除了忍气吞声,接受辱骂,还能干什么呢?
“多打你两下有什么用?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们不想再看到你。”辛晓彤气呼呼地说。
林溪枫跪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
“你滚不滚?”陆开生搬起了一把凳子,作势要抡起来。
“爸、妈,你们干什么呀?”陆竹喧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声制止着。
陆开生用手指指林溪枫,又看看陆竹喧,将凳子放了下来,扭头捂住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忍不住呜咽起来。
辛晓彤走到陆竹喧的身边坐下,握着女儿的手,心疼地望着她,生怕她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
“叔叔、阿姨,大错已经铸成,我再说什么您们也不会相信。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现在重要的是对竹喧进行心理疏导,抚平她内心的伤痕,配合公安局做好调查取证工作,尽快将李春给抓回来。”林溪枫边说,边从地上爬了起来,诚恳地对陆辛二人说。
“不用了,我没事,你回去歇着吧!”还没有等陆、辛二人回话,陆竹喧平淡地对他说。
林溪枫感受到陆竹喧情绪的细微变化,陆竹喧的父母也诧异地望着她,空气中弥漫起尴尬的气息。
“竹喧!”林溪枫叫道。
“时间不早了,有我父母在这儿招呼就好,你快点回去吧!”
“马上公安局还要来取证,我怎么能走呢?”林溪枫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
“公安局来人有我父母呢!你在这里不方便,你要作证自己去公安局就行了。快点走吧!”
“竹喧,我的心你是知道的。相信我,天塌不下来!”
林溪枫眼看陆竹喧心情不好,不敢再行逗留,徒惹陆竹喧和其父母生气,只好决定离开,但是离开又怕更伤陆竹喧的心,只好郑重其事地向她表态道。
陆竹喧看都不看他一眼,挥挥手,让他出去,他无可奈何,有些狼狈地走了出去。
林溪枫出来后直接去了滨河区公安分局,向公安提供相关证言,心中对李春恨之入骨。
他不能明白,为什么李春会突然堕落到如此地步!在他眼中,表弟虽然有些任性,有些懒惰,又不喜交际,但这都不是大的问题,只是因为姑父姑母家中就这一个宝贝儿子,有些娇惯罢了,表弟有上进心,准备早点挣钱买房子、娶媳妇,又和他关系好,还有些崇拜他,怎么可能突然实施了犯罪行为呢,而且犯罪对象还是亲人的女朋友,做下连畜生都不如的不赦行径呢?
现在让时光倒流,表弟李春来到北龙,他是否会让李春和他住在一块呢?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感觉还是会的,因为这是自己对待亲人的一种态度,信任的态度、亲密的态度,如果人和人之间连这点亲情都没有,这个社会将会变得多么可怕呀!
但是,住到一起后,他会多留一份心,和李春更多地进行交流,了解他的思想、经历、感情、为人,号准他的脉,让李春跟着学好,而不是像以前做的那样,给予李春太多的自由空间,而丢失了起码的防范之心。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李春的行为一瞬间已经摧毁了姑父、陆家和自己数个家庭,他的罪行是不可饶恕的,必须受到法律的惩罚。
现在,林溪枫要面对陆竹喧、陆竹喧父母、姑父李有志等人,如何能妥帖地处理这件事,让李春行为的影响降到最低,林溪枫大费踌躇。
刚才,陆竹喧突然对自己冷若冰霜,林溪枫是能够理解的,那是陆竹喧维持自尊的一种表现,也是将对李春的怒气撒在林溪枫身上的表现,更是故意破罐子破摔试探林溪枫感情的方式。
假如林溪枫连这点气都受不了,甚至借坡下驴,不再和陆竹喧往来,那陆竹喧也就看清了林溪枫的为人,不值得继续交往下去了。
林溪枫想,表弟李春的错,就是我的错,既然已经对陆竹喧造成了伤害,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断他和陆竹喧的感情和交往的,更何况,两人本来就是情投意合,早已在心中决定白头到老呢?随着时间的流逝,陆竹喧受伤的心会得到平复的,自己会让陆竹喧幸福的。
现在还要处理好和李有志的关系,李春犯下如此罪行,李有志受到的伤害不亚于陆竹喧,唯一的宝贝儿子犯下强奸暴行,这让李有志如何有脸见人,这让他下半辈子该如何活呀?
想到这里,林溪枫更恨不得将李春抓在手中,狠狠地暴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因为李有志的关系,他也曾在报警的问题上犹豫过,但终于认为,这样的过错是不可原谅的,否则人伦、法律,一切一切的道德支柱都会在心中轰然倒塌,让人的行为如同行尸走肉,缺乏社会学的意义,所以他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是深思熟虑的。
如何做好对李老汉的感情关怀,让他顺利度过这一难关,是目前需要特别注意的。
从公安分局出来,已经是夜里九点多,林溪枫无心回去休息,在街上买了一大束郁金香,厚着脸皮重新去了陆竹喧病房。
令他惊奇的事,这一次陆父陆母都没有对他发火,辛晓彤只是态度冷淡地责问道:“你怎么又来了?”陆父看了看他额头的大包,又扭头望着陆竹喧,没有吭声。
林溪枫对着他们点点头,走到陆竹喧床前,轻声唤道:“竹喧!”
陆竹喧伤心到极处,感到已经失去了和林溪枫继续交流的最基本最宝贵的东西——贞操,还有什么脸面再和林溪枫交流下去呢?
虽说李春犯下了大罪,但自己也犯下了错误,对别人没有丝毫防范之心,对于一个成年的女性来说,这样的错误也是无法原谅的!现在怨天怨地还有什么用呢?
教训是惨痛的,后果是严重的,唯有硬起心肠,断了和林溪枫的关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忘掉过去,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但是数月来和林溪枫在一起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心底浮现,被爱情滋润的心灵是何其舒适、温暖和快活,现在要和对方断绝关系,胸腔间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让陆竹喧的心沉重万分,也痛苦万分。
现在林溪枫又来了,不知怎的,这正是陆竹喧心中一直在企盼的,在他离开的时候,陆竹喧曾经又痛哭了好大一段时间,父母亲反复劝说都没有用,因为她非常害怕真的失去林溪枫。
但当他真的又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陆竹喧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又露出了冷若冰霜的表情:“你怎么又来了?我没事的。你回去吧!”
陆竹喧的反应已经在林溪枫的预判范围内,一点也没有吃惊。
林溪枫将郁金香放到床头柜上,在陆父陆母的注视下,将陆竹喧的手轻轻握住,再次剖白心声:“竹喧,你想的太多了,在这件事上你一点都没有错,我对你的爱一点也没有改变,让我们一起面对吧!眼前的痛苦和艰难终将过去。”
陆父陆母对林溪枫发过脾气之后,也希望女儿能够顺利度过眼前的难关,在公安分局的法医过来对陆竹喧进行身体检查时,法医也专门对陆父陆母强调了心理干预的重要性。
林溪枫无疑是心理干预发挥作用的重要人物,现在他不离不弃地守护着陆竹喧,当然令陆父陆母高兴,他们对林溪枫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附和着劝道:“孩子,你别犟脾气了,林溪枫既然是真心的,你就让他在这儿陪着你吧!”
辛晓彤更是道:“老陆,我们出去一趟,到院子里走一走。”
第139章 亡命在外
在医院的鹅卵石小道上,陆开生和辛晓彤缓缓而行,夜色下,寒风阵阵袭来,把道旁的枯树和灌木吹得哗哗作响,两人都不禁缩起了脖子。
陆开生道:“竹喧最近非常不顺利,接连发生王小川的事和李春的事,可以想象闺女现在受到的刺激有多大。哎!”
辛晓彤道:“是啊,我真有点担心闺女受不了这个刺激,想不开呢!”
“感情上的事,以后都顺着闺女的意吧!只要闺女开心就好。”
“是呀,闺女开心就好。原先指望竹喧和王小川家攀上亲戚,对你的晋升有好处,谁知道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闹得两家都别扭。你不但没有晋升,听说最近对你的处理也要出来,街道办主任的官衔都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了,好歹还有个饭碗,也不错了。”
“最近全家运气都不好,要想个办法,转转运。”辛晓彤郑重其事地望着陆开生道。
“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我深深懂得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的道理,以前我一心想着朝上爬,所做工作多是面子工程,以领导满意为标准,根本没有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现在想想,在任期间,没有给百姓办过几件实事啊!以后我们都要从一点一滴做起,多做好事,不做坏事,就是最好的转运的办法。”
等到陆父陆母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陆竹喧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林溪枫、陆竹喧相互观望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深情的凝视,这让陆父陆母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就听林溪枫在陆竹喧耳畔低语:“就当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好了,一个不受你我控制的噩梦,虽然发生了,但毕竟是梦!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们都不需要沉溺在无谓的梦中,在情感上陷入无谓的伤心。梦无论多么可怕,忘掉就好了。忘掉吧,忘掉吧,我们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
陆父陆母看林溪枫虽然满脸的伤痕,却显得那么深沉、庄重,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但想到女儿受到如此打击,名声清白受损,又不觉伤心难受,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第二天,林溪枫到医院的时候,专门在信笺上写了一首小诗送给陆竹喧,陆竹喧展开一看,但见诗中写的是:
“《咏雪》
误落泥中质也白,
冰心六瓣向阳开。
品高已自根须入,
化作寒梅傲岁来。”
陆竹喧看罢,忍不住泪水又纷纷滚落下来,虽然失去了最宝贵的贞操,但被心爱的人理解、包容,一如既往地关怀、疼爱,还能奢求什么呢?
陆竹喧拿过林溪枫递来的手帕,将泪水拭去,向林溪枫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折叠好,收藏了起来,心情比起昨天已经好了一些。
正在这时,李有志给林溪枫打来电话,告诉他正在想办法联系李春,一旦获知他的去向,将会第一时间动员李春回来自首。
李有志小心地问他,想过来看看陆竹喧,代替李春给她赔礼道歉,表示忏悔,看看行不行?
林溪枫望向陆竹喧,陆竹喧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不想见除了父母和林溪枫之外的任何人,不想再重温那个梦魇般的时刻,免得思想重新掉入那个冰窟中。
林溪枫于是委婉地回绝道:“现在竹喧心情不好,不方便见人,就别勉强了。姑父,你想办法联系李春吧!赶紧让他回来自首,至少在法律上可以从轻处罚。”
李有志在电话里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
李春惶惶然乘坐火车逃往杭州,一路上看到车上乘警和乘务员查票,就提前起身朝前面的车厢去,然后趁势躲在厕所中,等感到查票的已经远远过去了,再小心翼翼地出来,查看周遭的情况,就这样心惊胆战地乘车,竟然平安到达杭州。
从火车上下来,李春长舒了一口气,提着包裹匆匆忙忙地出了站口。
在火车站广场上,他看见有警察在巡逻,警灯在闪烁,心中不由得十分紧张,连正眼也不敢去瞅上一眼,远远地躲开。
走出火车站广场,夜幕已经降临,望着川流的车辆、闪烁的霓虹灯以及漠然往来的行人,李春不觉犯了愁。怕身份暴露,不敢使用身份证,无法去汽车站买票,无法住旅馆,真是寸步难行。
他想和舟山的同村发小狗子联系,但把手机扔了之后,想打个电话竟然也变得困难了,因为满大街找不到一个电话亭。
无奈,他只好找到一家小规模的手机店,买了一个非智能的老年宝,花了200多元,并且不需要提供身份信息。
李春在是否立即给狗子打电话的问题上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到了舟山之后再和他联系,因为他感到能否顺利到达舟山还是一个未知数。
已经入夜了,必须找个地方住下来,其他事情只有等到明天再说了。
他费了半天劲,在一个都市村庄找到一家小旅馆,不需要身份证的,住了进去,并且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饭,一天来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买了一张浙江省的地图,摸清了去舟山的方向,然后乘坐公交车到杭州去舟山方向的站台出口附近等车。
在北龙,表哥的房子中有暖气,李春从不感到如何寒冷,现在才发觉杭州的天比北方的天还冷,湿冷湿冷的,冻得他浑身发抖。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等了三辆去舟山的车,均不在路上载人。
李春受不住冻,又不敢到汽车站乘车,感到了寸步难行的滋味。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他觉得鼻子发酸,嗓子发疼,眼睛发涩,身上发冷,已经有了感冒的症状,还是没有等到一辆车。
李春知道不能徒劳地再等下去了,现在长途汽车实名购票管理很严,很难不出示身份证坐车。他决定随便找一辆货车坐上,离了杭州城再说。
于是他沿路行去,不断观察路边是否停有大货车。
终于在国道旁一处餐馆附近,他看到了在路边停着一辆大货车,货车车皮中装满了货物,用灰色篷布盖的严严实实的。
他掀开篷布一角一看,里面装的都是成袋的面粉,外面用粗绳一道道困得严严实实的,看上去像座小山一样,实在无法找到藏身的空间。
无奈,李春进了这家餐馆,在大厅里,他厚起脸皮,一张桌一张桌地询问在餐馆吃饭的人们,谁是外面停放大卡车的主人。
一位正在吃饭的尖嘴猴腮样的中年人问他要干什么,他知道这个人就是车主,于是忙问中年人货车要开到哪里去,中年人说是开往定海。
李春一听大喜,他看地图知道定海就是舟山的一个区,大货车的方向正是自己的目的地!
李春向中年人说身份证被人偷了,坐不上汽车,想搭乘他的货车去舟山,投靠一个同村发小。
中年人露出了怀疑的表情,李春忙说,只要你答应帮忙,我给你钱,比长途客车贵也可以。
中年人用牙签剔着牙,不说话,但可以看出在犹豫,李春忐忑地站在旁边,小心地陪着笑,生怕对方说出拒绝的话来。
过了一会儿,中年人问他是哪里人,要投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在哪上班,问的很仔细。
李春真的回答不上来狗子在哪里上班,为了表示清白,连忙在中年人面前给狗子打了个电话,中年人听到狗子所在的化工工厂,竟然知道,说该化工厂就在定海,对李春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但是要求李春付出多于长途大巴两倍的价钱。
李春想到无法购票的艰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点了一份面条,坐在中年人旁边吃了起来。
吃过饭出了饭馆要上车的时候,中年人要求李春把包裹打开给他看看,看过李春包裹中的物品后,进一步要求搜搜李春的身上,并解释说要确保安全,防止被打劫。
李春为了避免怀疑,索性让中年人把自己的口袋和可能藏有凶器的地方都在外面摸了一遍,中年人这才同意李春上了他的副驾驶室。
李春在副驾驶室坐好,中年人发动了车辆,大货车在马达轰鸣中启动了,向舟山的定海方向行去。
中年人很健谈,而且知道不少舟山岛和定海区的事情,他说在舟山有很多外地人在那里打工,有的捕捞海产品,有的做生意,好多都发了大财,把李春听得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车辆在高速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进入甬舟高速,到了一个服务区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中年人又开始进发。
行了半天,到达杭州湾,李春眼前出现了茫茫大海,车辆在大海之上叫做金塘大桥的桥面上行驶。
他透过车窗,望着桥下翻滚的万顷波涛、发出刺耳笛声的轮船以及海上郁郁葱葱的大小岛屿,心情激动起来,不禁感叹风景的壮美雄奇,真想大喊大叫一番,好好地抒发抒发胸臆。
车辆穿过一座大的岛屿,又是一座大桥长长的延伸在海面上,名叫舟山跨海大桥,一眼望不到头。
李春贪婪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心灵颇受震撼,原来祖国的河山如此多姿多彩,自己就像一只井底之蛙,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他正处在青春年华的大好时光中,本来可以像到舟山的很多外乡人一样闯荡出一番事业来,谁知人生观却发生了问题,行为出现了大的偏差,触犯了社会的高压器,被迫逃亡在外,一切的梦想都化为泡影。
李春沮丧而痛苦地垂下了头,狠狠地捶打额头。
中年人诧异地问:“怎么了,兄弟?”
李春惊醒过来,连忙赔笑道:“没事,没事,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坐车坐的时间太长了!”
第140章 李春轻生
货车穿梭在大海大桥和小岛公路之中,不停地奔驶着,最后终于到达了一个较大的岛屿,停在了一处地方。中年人告诉李春,定海区到了,这里离狗子所在的化工工厂很近,他步行二里多路就可以到了。
李春掂了行囊,谢了中年人,怀着对一切的陌生感、新奇感,给狗子打了一个电话。
狗子星期天正在家休息,很热情地接待了李春,并且在家中招待了他,李春在家乡见到的狗子的女朋友,现在已经成为狗子夫人,亲自给李春下厨做饭,这一切都让李春受宠若惊。
眼前的一幕让他回想起了在北龙表哥林溪枫的住处,陆竹喧到家中做客,林溪枫亲自下厨,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光景,这一切因为自己兽性发作所做的糊涂事,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李春慨叹一声,向狗子提出了想在化工厂找份工作的意思。狗子答应明天一上班就和单位领导汇报,争取尽快让李春在化工厂上班。
李春十分感激,不过他向狗子解释,这次在家中和父亲吵了架,是偷着跑出来的,不希望让父亲和家人知道,等混得出息了再和父亲说,狗子诧异地望了望他,没有说什么,答应了他的要求。
晚上,狗子将李春安排在单位的集体宿舍中住宿,第二天一早又过来陪他吃饭,吃过饭,狗子说上午就和单位领导说说安排他在工厂上班的事情,叫他在宿舍中呆着,不要乱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春在宿舍中等不来狗子,闲的无聊,就趴在宿舍的窗户上朝外看风景。
宿舍外面就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马路两边的树木花草虽值寒冬,却也绿意荫荫,生机盎然。化工厂在郊区,马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或行走或驻足,显得清幽静谧。
李春暗暗赞叹化工厂环境的优雅,觉得在这里上班真好。正在百无聊赖地朝外张望着,他忽然看到对面公交站牌处停下来的公交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父亲李有志是谁?
李春一刹那间呆住了,头脑一片空白,他望着父亲穿着臃肿的棉衣,脚步有些急促,脸上充满了焦急,又有一些对城市陌生感带来的局促,在寒风中稍微佝偻着身子,匆匆前行。
浓浓的亲情在李春心头涌动,他的眼泪不觉夺眶而出,他真想打开窗户大声地招呼父亲,更想化作一只鸟儿,飞出窗户,扑进父亲的怀抱中去,虽然只有两天的分别,他已经感觉到漫长之极。
但是强烈的负罪感让他感到无颜面对父亲,他不知道是狗子打电话告诉了家里,还是公安局查出了他的蛛丝马迹,现代科技手段想要逃得没有丝毫痕迹真的很难。
既然父亲已经找来了,现在必须赶紧离开这儿。
他连行囊都来不及去拿,转身急急地出了宿舍,关上门,悄悄地溜了出来。
工厂虽然很大,但他害怕出门时碰见了父亲,走了一会儿,躲进了离大门较近的一家超市,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边朝大门张望。
片刻,他见狗子从工厂林荫道旁冒出头来,径直走出了大门,一会儿又见狗子和父亲一块进了大门,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李春从超市中买了一块面包,拿在手中,若无其事地朝大门走去,出了大门,就朝着宿舍相反的大道方向飞奔而去,并就近拐入另外一条街道。
路边看见有摩的司机在等客,他窜上去连价钱都不问,就催着司机快走。
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想,估计躲不了两天又会被公安局和父亲找到,趁现在人还自由,就去普陀山游玩游玩吧,于是和摩的司机道:“去普陀山怎么走?你把我拉到去普陀山的海边轮船上吧!”
虽然逃离了父亲,但李春心底隐隐作痛,腹部好像被压了一块石头般难受,他拿起手机一看,有好几个打来的未接电话,有狗子的,有父亲李有志的。
他辛酸地闭上了眼睛,看不下去了,狠狠心将手机给关了。
到了海边,乘上去普陀山的轮渡,李春得以近距离地观察大海,大海海水有些浑浊,但深不可测,显得十分神秘诡异,令人觉得恐惧。
轮船搅动着海水,浪潮不断地朝后涌去,在轮船后面形成一道巨龙般的轨迹。
周围的乘客都兴高采烈地观赏着风景,大海中晃动时隐时现的太阳,远处普陀山上的高大的观音像正在俯视着大海,关注着苍生,人们观瞻着,不时地发出赞叹声。
李春夹杂在人群中,感受着他们的兴奋,但他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相反,他越发感到即将失去自由的可怕,也越发感到所犯罪行的可怕,越发怀念从前和父亲、和家人、和表兄林溪枫在一起的朝朝暮暮,越发怀念将陆竹喧视为仙女时的美好内心体验。
他想起小时候和林溪枫在一起的许多往事,表哥暑假寒假从武院回来,带着他四处玩,爬到树上去掏鸟蛋,到地里刨红薯,捡了柴禾烤熟了给他吃;手把手地教他到富村河里学游泳。
有表哥在身边,他可以耀武扬威地在其他小朋友面前炫耀,“我小哥在少林寺呢,武功可高了!你们谁再敢打我,我让小哥揍你。”
望着其他小朋友羡慕的眼神,别提有多么得意了。
回想起来,这些童年往事多么的令人留恋!
自己和表哥年龄相差不多,家里又只有自己一个男孩,成长的过程其实就是表哥一路呵护的过程,说是表哥,其实就是亲哥啊!
现在,他亲手撕掉了这份亲情,破坏了人伦,摧毁了自己的家庭,摧毁了表哥的爱情,也摧毁了陆竹喧的圣洁,使三个家庭面临磨难,将他陷入不容于亲人、不容于家乡、不容于天地的境界。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吃,他一定一口吃下去,重新回到上周五再活一回,活得阳光灿烂,活得心安理得,再也不做非分之想。
但是,一切都无可挽回,自己人生的航船即将触礁了。
李春心情沉重,沮丧地望着周围人的幸福,感到幸福离他正越来越远。
下了轮渡,买票进了普陀山风景区,李春一路乘坐景区的游览车参观了普济禅寺、法雨禅寺和慧济禅寺。
在每一座寺庙中,他都买上三炷香,对着菩萨默默许上三个愿。
第一个心愿,希望老父亲健康长寿,安享晚年;第二个心愿,希望陆竹喧从他的暴行所造成的痛苦中摆脱出来,能够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再怨恨自己;第三个心愿,希望表哥林溪枫原谅他的罪过,帮助他照顾好老父亲。他知道,按照表哥的人品,只要父亲需要他,他一定会去做的。
在寺庙中,李春静静地望着菩萨雕像,菩萨的目光中发出慈悲而又威严的光芒。他想凝目和菩萨的目光对视一会儿,但感觉后背的脊骨被抽去似的,站不直腰,内心发虚得不由自主地就将眼珠转了开来。
他懊丧地想:连慈悲的菩萨也不能容我了,我活得好没有意思啊!
虽然这时候他的心地是向善的,但他知道,他不会获得法律的饶恕,不会获得陆竹喧的原谅,不会获得林溪枫的理解,甚至不会获得老父亲李有志的宽宥。
他们现在肯定都恨死了他,把他想象成一个色魔,一个无耻的怪兽,一个违反了伦常的畜生。
一想到他们现在的无比怒火在心中正在剧烈燃烧,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他的心就疼得痉挛起来。
他没有心思欣赏周围的景色,优美的景色、轻松的游客、火红的太阳、圣洁的梵音。
周围一切的美好都反衬着他行为的丑恶,人格的丑恶,使他无法融于这一切。
短短几天的时间,焦虑、劳累、痛苦、恐惧、绝望等多种元素交织在一起,在他体内肆无忌惮地到处游荡,让他的灵魂在挣扎中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让他的人生、让他的情感、让他对这个社会的认识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这时才切切实实地感知到,自然界的法则是不能违背的,社会的法则同样是不能违背的,如果行为违背了法则,就必然要受到这个法则的惩罚,或者是身体上的惩罚,或者是心灵上的惩罚,甚至是双重的惩罚。
而且,伦理问题恰恰又处在社会法则的高端,违背了它们,更会为亲人、社会、他人所不容,它们简直像社会的高压线一样不可触碰。
可惜,他悟到这一切时,已经太晚了。
虽然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陆竹喧的身体,但却引不起丝毫的感情慰藉和满足,得不到丝毫情感上的共鸣和升华,得到的只是可以想象的陆竹喧的刻骨仇恨。
他更深刻地察知到自己内心无比的卑微和怯懦,才导致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爱一个人,而是使用卑鄙下流的手段获得低级的兽性的感官快乐,但这种感官快乐一旦和情感相脱节,就无法在内心留下美好回忆,只能带来双方的无比痛苦。
他更加留恋之前将陆竹喧视为女神时的美好感情体验,现在这种美好的感觉也无法回来了。
他漫步到海边,看着路旁青山上苍翠的竹林,望着汉白玉上面向大海张望的鎏金的观音菩萨像,听着一声声从远处传来的梵音,突然觉得摆脱这一切的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这个世界!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陆竹喧的原谅,才能让父亲和表哥觉得他还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心胸开阔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也消除了,他和周围的一切又重新融为了一体。他快步走到远离人群的海边,衣服也不脱,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滚滚的洪流。
第141章 认罪伏法
当李春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被换上了一件黄色的僧衣,一床被子盖在上面。
面前站着一位黄衣僧人,看年纪六十多岁,身材高大,项带佛珠,长长的眉毛垂在眼睑上,正和蔼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关切,见他醒来,高兴地对旁边另外一位身材中等的中年僧人道:“醒过来了!”
李春翻身坐起来,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才想到刚才他已经死了一回。
他疑惑地问:“这是在梦里吗?”
中年僧人向他和善地笑了笑,让一位小和尚端来一碗姜糖水,示意李春喝下。
李春渐渐清醒过来,知道不是在做梦,而是死中得活,感到已经二世为人,听话地将姜糖水喝了。
老年僧人微笑着道:“小施主,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天太冷,你不小心掉进了海中,该冻坏了啦!”
李春望着老年僧人,见他虽然和蔼,但眼中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光芒,他觉得这个僧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回想了一下,生平很少和僧人打交道,怎么觉得这个僧人的身形、容貌和语言都这么熟悉呢?
他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表哥林溪枫请陆竹喧吃饭的时候,当时在座的有一位老年僧人,是表哥的老师,叫做高德法师,李春将滚烫的茶水弄洒的时候,是他用僧袍遮挡了一下,避免了陆竹喧被烫伤,当时高德法师还开了他的玩笑,说他看见了美女,太不镇定了。
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高德师父,当时记得这位高德法师是少林寺武院的院长,怎么会在普陀山上呢?
李春想到这儿,突然从床上翻身下来,跪在了高德法师面前:“师父!我不是失足落水的,我是故意跳进水中去的,我不想活了。因为我一不小心,在人生的道路上失了足,没有脸活下去了。”
高德法师脸上掠过怜悯的神色,静静地望着李春道:“孩子,为什么想要自杀呢?人生失足了可以设法挽救,就像我将你从海中捞上来一样。你如果在社会上失足是有罪的,不道德的,那么,你自杀同样是不道德的。
你要知道,你的生命是父母给你的,你欠着父母的恩情,你的成长需要大地的滋养,需要从老师同学朋友中获得帮助,需要从社会中获得供养。所以,你需要对社会做出贡献,反馈社会。
现在因为失足就自杀,其实是一种逃避,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反过来,你的失足行为的受害人因为你的自杀,反而让他们产生负罪感,你同样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
李春仰着脸,真诚地望着高德法师说:“谢谢师父指点,我已经知道错了。是师父给了我二次生命,谢谢师父救了我。我今天穿上了僧衣,难道不是一种缘法吗?我想出家拜在师父门下,求师父一定收留!”
高德法师弯腰用手搀起李春道:“孩子,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已经悔悟,从今以后好好做人就行,为何要轻易出家呢?而且我也不是这个寺庙的方丈和僧人。不能同意你出家的,他才是这座寺庙的方丈。”高德法师指指旁边的中年僧人道。
李春望了望神色肃穆的中年僧人,又对高德道:“师父,我们很有缘分的,你可能不记得了,我认识你,还和你一起吃过饭的。”
高德法师诧异地望着他道:“是吗?人老了,记性不好,真是记不得了。”
李春因为寒冷,重新回到床上,钻进被窝,将过去的一切和涉嫌强奸的犯罪向高德法师和中年僧人说了,只是隐瞒了涉及林溪枫和陆竹喧的具体情况,保留了他们的隐私。
两人听了,连称:“冤孽!冤孽!”,接着又道:“善哉!善哉!”
中年僧人和高德法师对望了一眼,对李春道:“你先不要考虑出家的问题,还是在这儿先养好身体。等养好身体后,要敢于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过,主动向有关部门说明情况,到时候争取获得宽大的对待。孩子,您说对不对啊?”
高德对李春介绍道:“这是慧济禅寺的方丈圆通法师。”
李春连忙向圆通法师致意,他想了一会儿,从床上坐了起来,道:“师父,您说得对,我听您们的。我愿意为我的罪过付出代价,我死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呢?等我坐牢出来后,我一定会再来拜望两位师父的。”
圆通法师合十行礼,唱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高德道:“我来普陀参加讲经法会,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以后赎回了罪孽,欢迎你随时到少林寺找我。”
圆通也道:“小施主,请你不要再深深地自责了。虽然投海自杀是错误的,不可取的,但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犯下的罪孽,通过投海自杀的方式来寻求解脱,说明小施主内心深处还是存在善念的,只不过当时一时糊涂罢了。只要你能够将善念在心中牢牢种下,让它在心中生根发芽、壮大,入不入佛门都没有什么区别。”
“谢谢师父指点,我一定将师父的话牢记在心。”李春忙欠身对圆通方丈道。
李春借来了圆通方丈的手机,准备通过狗子和父亲李有志联系,让他带自己去自首。
此时滨河区公安分局的雷霆已经率队来到了狗子所在的化工厂,他们顺着李春手机信息上了武当山和伟樵观,才发觉被李春欺骗,于是赶紧安排人员重新到火车站进行调查。
通过调取监控视频,并没有在相关出口发现李春的踪迹,于是专案组断定,李春已经乘坐北龙朝其他方向的火车走了。根据李春曾经上过朝武汉方向去的火车一事断定,李春下火车后不会从站台返回候车室,有可能当时就上了其他火车。
于是侦查员详细对当时时段的站台视频进行了调取筛查,终于发现李春已经乘坐去杭州方向的火车走了。
专案组决定,一组人马对李春的亲戚朋友同学秘密摸底,尤其是在浙江一带的,逐个不漏地摸底,采取相关手段。另一组人马继续由雷霆带队,立刻赶赴杭州开展进一步调查取证工作。
雷霆带人马到杭州后,通过杭州警方,调取了杭州火车站当天的监控录像,发现李春当天傍晚到达后就离开了火车站。
雷霆马上兵分两路,一路在杭州警方的密切配合下,对杭州各个街道、公交车的有关监控予以调取查阅,以发现李春的轨迹。另一路对李春亲朋好友同学在杭州工作、打工的,逐一前去摸排。
经过艰苦工作,专案组发现李春出现在一辆公交车上,然后曾经在杭州去舟山的国道上留下踪迹,最后就查无所踪。
专案组通过对杭州工作、打工的李春相关关系人调查,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线索。
雷霆正在思考下步如何行动,家中专案组组长打来电话,告知他通过秘密工作,在舟山定海一家化工厂发现李春线索,并告知他李春的父亲李有志已经赶到化工厂了,让他带队立刻赶往舟山抓人,雷霆一行赶紧出发前往舟山。
李春打过电话后,想象着见到父亲时各种可能的情形,心里充满了惶惑和不安。在反复的忐忑中,终于等来了父亲李有志,一同前来的还有雷霆一行人马。
在支客僧的带领下,李有志先行走进李春所在的寮房,一眼便看见了满脸憔悴的李春,正坐在地上一个蒲团上看书。
李春听到了喧闹声,知道来人了,浑身颤抖了一下,抬起了头,立刻看到了父亲伤心、怜悯、怨恨、恼怒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的眼神,站在门首直直地瞪视着他。
李春“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将手中的书放下,膝盖跪在地上匍匐着爬向父亲。李有志嘴唇抽搐着,想骂李春一顿,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春紧爬两步,看父亲扬起了手,作势要打,他主动扬起手,不停地扇着自己的嘴巴,并抱住了父亲的腿,哭着喊道:“爸爸,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儿子给您老人家丢脸了!”
李有志老汉见李春这样,再也打不出去,缓缓地放下了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蹲下身来,一把抱住了李春,父子二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失声痛哭。
雷霆等人也不觉动容,都为李春一时的失足感到惋惜。
李有志用手不断地捶打着李春的后背,爱恨交织,涕泪迸流。
少顷,他停下来,嘴里喃喃地说:“春啊!你小哥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对他做出这种事来?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你小哥一家人呀?你叫你爹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到王家庄啊?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啊!”
“爸,我不是人,我认识到错了,您原谅我吧!只要小哥原谅我,他怎么对我我都能接受。”李春仰起脸,脸上充满了悔恨。
“哎,我们还有什么脸再见他啊!”李有志长叹一声。
因为李春主动和父亲李有志联系,李有志带着雷霆一行赶到舟山找到他,所以李春的行为构成自首,按照法律规定是可以获得从轻处罚的情节。
雷霆一伙人办完案子,向李有志父子说明法律规定,准备和专案组成员带着李春离开舟山。李有志提出在路上陪陪李春,雷霆经请示领导,同意了。
第142章 李春染艾
又是一个周日的上午,虽然寒意料峭,但却阳光灿烂。
滨河公园里,一对情侣正在沿着河岸散步。
男的高大英挺,脖子上围着白色的围巾,穿着深青色呢子大衣。女的姿容秀丽,脖子上围着米蓝色的围巾,身穿月白色羽绒服,男的用胳膊亲密地搂着女的,正在娓娓低语。
不时有行人从两人身旁走过,频频回头注目,露出羡慕的表情。
这一对情侣正是林溪枫和陆竹喧。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调理,陆竹喧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李春已经伏法,林溪枫对她不离不弃,遭到强暴的事情也没有在周围传播开来,同学朋友们都不知道,可以说,影响远比当初事件发生时预料的轻,生活并没有向着更糟的方向走去。
滨河两岸的柳树枝桠光秃秃的,显示着当下正是隆冬时节。河面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靠近河堤的地方停放着一艘废弃的水泥船,船身已经被冰面紧紧地束缚住,孤零零的毫无生机。
有两个小朋友兴致勃勃地站在离船只不远的河堤上,比赛谁将石块在冰面上扔得更远,欢声笑语在河岸上远远地传开。
林溪枫揽着陆竹喧,两人饶有兴致地驻足观望,尤其是林溪枫,眼前的场景勾起他儿时的回忆,不觉脸上漾起浓浓的笑意。
这时,一个白净面皮、瘦高个,身材略躬的年轻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回头看了他们两眼,神色中流露出愠怒并且有些鄙夷的神色。
他见两人没有注意到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回来,又向着来时的方向走了过来。
快到两人身后的时候,瘦高个从身上掏出手机,放到耳边,装出刚刚收到电话的样子,缓缓地走着,慢条斯理地说:“喂,表哥吗?你们抓住的这个强奸犯,做鉴定了吗?是不是艾滋病?”
“是的?哎呀,那被他强奸的女孩子可就倒了霉了,一辈子也没有人再敢碰了!”
陆竹喧和林溪枫正在忘我地欣赏孩童游戏,突然有人在耳畔发出这么刺耳的声音,不由得同时回头去看,却见一个瘦高个正从两人身后走过,将手机放在耳边,脸上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神色,正在斜眼偷看二人,却又故意装出些悲天悯人的模样。
瘦高个不是别人,正是王小川!
他一见两人回头注视,装作刚刚发现二人,露出吃惊的样子,赶紧用手遮住了嘴巴,小声在手机上嘀咕些什么,快步走去。
陆竹喧听在耳中,看在眼里,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感觉到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身子斜斜地就要倒下。
林溪枫忙侧身伸臂将她挽在怀中,抬头狠狠地瞪视王小川,想找他算账时,却发现他已经远远地去了。
林溪枫忙低下头,用手轻轻揉搓陆竹喧的胸口,连连呼唤道:“竹喧,竹喧!”
过了一会儿,陆竹喧缓过气来,有气无力地道:“溪枫,你让我坐一会儿,我心里不舒服。”
“好的,那边有个石凳子,我们到那边休息一会儿。”
林溪枫将陆竹喧扶到滨河边的一条石凳上坐下,陆竹喧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一片竹林,眼神黯淡无光。
“喂,表哥吗?你们抓住的这个强奸犯,做鉴定了吗?是不是艾滋病?”
“是的?哎呀,那被他强奸的女孩子可就倒了霉了,一辈子也没有人再敢碰了!”
王小川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荡,像刀子一样绞割着她的每一粒脑神经,令她大脑中一片空白。
静默良久,有些绝望的泪水哗哗地从她的眼中流出。
林溪枫紧紧地握着陆竹喧的手,满含深情地对陆竹喧道:“这个王小川是个十足的小人,他的话何必放在心上,自寻烦恼?”
陆竹喧擦了擦眼泪,缓缓地道:“不,他说过他有亲戚在滨河区公安分局,而且好像还是主要领导,他不会捕风捉影的。我被李春玷污一事,他肯定知道。李春被抓,现在滨河区公安分局正在侦办,我想他肯定听到了什么内部的信息,见到我们时才忍不住向我们示威。所以,我估计他说的没准是真的。”
林溪枫忙安慰道:“别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即使他有亲戚在公安分局,他知道了我们一些隐私,也没有什么。他可能从某种渠道打听到一些你被玷污的消息,碰巧今天遇到了我们,为了打击报复你,故意夸大其词,编造谣言,耸人听闻,以此达到污蔑毁损我们人格,扰乱我们的心神,满足其阴暗心理的目的。我们何必和他一般计较呢?”
陆竹喧心神不宁地道:“不管王小川为人如何,他突然向我们透露这样的信息,总是有原因的,不会平白无故地这样说。更何况,你表弟对我这个事……”,她稍微顿了顿,看了面露痛苦之色的林溪枫一眼,终于又接着鼓足勇气说道:“毕竟牵扯到的是强奸犯罪,而艾滋病的传播途径之一就是性的传播,谁知道你表弟以前都干过什么呀?”
林溪枫自责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满含深情地对陆竹喧道:“都怪我,不了解他的人品,给你、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他既然干出了这事,我真的无法为他辩白。
不过,竹喧,你放心,王小川说的这个事肯定不是真的。我说句难听的话,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是真的,我说即使是哦!又有什么了不起,人生如梦,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哪来的完美人生呢?活着的每一天活出快乐来,就足够了。而且,相信我,我会始终和你在一起的!”
“别说了,我好怕!”陆竹喧突然情绪失控,啊啊地大声叫嚷起来,一边嚷,一边疯狂地用手扯着自己的头发,把路过的人都吓了一跳。
林溪枫连忙拉住陆竹喧的手,制止她的过激行为,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
陆竹喧放声大哭起来。
林溪枫任她宣泄着压抑、恐惧、痛苦的情感,过了良久,陆竹喧才慢慢收泪,但心情糟糕透了,整个人像霜打的荷叶,萎靡不振。
想到艾滋的可怕,她内心的恐惧又远远超过了被强暴时的那种恐惧。
林溪枫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柔声对她劝慰道:“没事的,天塌不下来。我有好朋友雷霆在刑警队,就办着李春这个案子呢,明天我去问问情况。乖,别做无谓的担心了!”
“溪枫,我怕!”陆竹喧颤抖着身躯道,“我真的好怕!”
“别怕,有我呢!你要是太担心太害怕,就上了王小川的当了。”
陆竹喧抚了抚额角的鬓发,叹了口气,幽幽地自我宽慰说:“唉!但愿如你所说,是王小川故意在气我们,为了我拒绝他家求婚的事,他们家打击报复,我爸也已经被免去街道办主任的职务了。”
“有钱有权的人,掌握着社会的重要资源,如果这样的人不知道敬天畏人,克己奉法,对得罪自己的人打击报复,那是必然的事。人在做,天在看,打击报复别人的人,最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不过也没有必要太认真了,毕竟,你爸爸现在还是公务人员身份,照样领着工资,这也很好了。”
“如果不是我手里有王小川的罪证,他们投鼠忌器,他们一定不会这样轻易善罢甘休的。”
林溪枫心想,陆开生存在腐化问题,被免职不一定是王小川的父亲打击报复。
如果他廉洁清正、两袖清风,被冤枉处理了,或者被人家捏着个小辫子,故意小题大做,说王小川的父亲打击报复还差不多。
但这样的话,他又如何对陆竹喧说出口来呢?于是,林溪枫道:“好了,竹喧,我们不说让人烦心的事了,我带你到健身房健身去,放松放松。”
当晚,林溪枫和陆竹喧均很久难以入睡。对艾滋的巨大恐惧令陆竹喧陷入了从未经历过的痛苦感受,此时她才深切体会到了生活的残忍和无助。
林溪枫虽然在白天和陆竹喧在一起时保持了镇定,并且劝陆竹喧不要过分介意。但回到农业厅家属院,他再也无法安下心来。
躺在床上,想到万一李春真的患有艾滋,那可就毁了足足三个家庭,陆竹喧家、姑父李有志家和自己家都将面临无尽的痛苦和灾难。
想想那时的光景,实在是太可怕了!
陆竹喧的苦难可以说是和他交往后才出现的,虽然是李春直接导致的,但作为李春的表兄,他也负有察人不细的责任,也对陆竹喧负罪良多。
现在,假如陆竹喧真的染上了艾滋,那将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造成致命的打击,她的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孩子,该如何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啊!
而他作为陆竹喧的男朋友,当然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和她分手,否则,一辈子良心难安。但是假如和陆竹喧在一起,将面临不能生孩子的苦闷,如何向父母交代又成为一个问题,父母亲又该如何承受这不可承受之痛!
这个混蛋李春,不知洁身自好,思想堕落,害了自己,也同时将姑父李有志打入万劫难复的境地。
想想李有志的后半生将在毫无希望的痛苦和精神折磨中度过,该是如何的凄凉啊!
想到这些,林溪枫的大脑有种被撕裂的感觉,脑袋疼得发胀,怎么办?怎么办?他的内心在不断地向自己发问。
但愿老天保佑,竹喧没有感染上艾滋,那将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是假如真的感染了,该怎么办呢?竹喧还能够勇敢地面对吗?自己还能活出精彩人生吗?难道说父亲说自己命当出家的预言还会变成真的?难道说人生真的抵不过宿命?
林溪枫眉毛一拧,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勇敢地面对,要像慧修长老所说那样,心有长绳可系日,不放弃、不屈服,在既有现实基础上寻找属于他和陆竹喧的幸福。
第143章 竹喧离家
不是艾滋病吗?勇敢面对好了,听说只要像NBA球星约翰逊那样积极治疗,抑制艾滋因子扩散,艾滋病人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影响可以忽略不计的。
至于钱嘛,努力去挣好了,不相信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挣不到治疗艾滋所需要的费用。更何况,艾滋比起导致人突然死亡的脑中风、心脏病来说,对人生命和身体健康造成的损害要小多了,珍惜当下,活好每一天才是正理!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呢!
他翻身下床,打开灯光,凝望墙壁上挂着的一张书法条幅,一字字读去,书法内容给了他力量,眼神重新变得异常坚毅,那是他大学暑假时期写的一首《洞仙歌》词,书走行草,一气呵成,笔力峭拔雄健,词作表达了不甘屈服于自然界和社会出现的恶劣状况、积极努力,改变自然,改造社会、改变人生命运的雄心壮志,抒发着他的理想和抱负,词曰:
“昆仑霜月,兼蓬莱晴雪,欲乘风千里临阅。祝融来,抱走兜率丹炉,赤焰烈,燃尽广袤山岳。
桃源泉虽冽,庭户无几,怎奈多家渴难解。砍樵南峰上,尽是枯柴,恨缺水,米粮空叠。扶摇起、直上九重霄,疏星汉、银河碧天倾泻。”
第二天,整个天空阴沉沉的,朔风呼啸,大街上行走的人们都裹上了厚厚的棉衣,急匆匆地来去,天地间一派肃杀气象。
一大早,林溪枫就去滨河区分局找同学雷霆打听李春的情况,在同学雷霆等人的办公室,他找到了雷霆,雷霆正在忙着另外一个案件,抽出时间接待了他。
林溪枫委婉地向雷霆打听李春身体检查的情况,雷霆告诉林溪枫,抓获李春之后自己就被领导安排上了别的专案,这个问题需要向专案组的其他同志了解情况。
于是,雷霆到其他办公室向同事了解情况,林溪枫焦急不安地在雷霆办公室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雷霆从其他办公室走了出来,脸色十分阴郁,还有一个中年警官一块过来。林溪枫从他和中年警官的脸色中察觉到了什么,一颗心扑扑乱跳,简直不能自已。
中年警官走近林溪枫,告诉他一个足以令他崩溃、令他发狂的事实:李春确实犯有艾滋病!
中年警官告诉他,看守所因为李春是强奸犯罪,再加上李春供述时称以前有过嫖娼行为,所以在他入所检查时给他抽血做了化验,化验结果说明李春的HIV呈阳性,他是艾滋病毒感染者。
专案组根据李春供述,找到了他以前嫖娼的妓女小桃,查明该妓女也是艾滋患者,李春恰恰是被小桃给感染的。
林溪枫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中年警官代表专案组向林溪枫道歉:结果也是前两天刚刚出来,由于专案组人员的疏忽,没有第一时间向被害人和家属说明情况,以便及时采取相应的措施,希望陆竹喧的家人能够原谅。
中年警官说话的时候,雷霆站在旁边一言不发,默默地注视着林溪枫,看着他的脸色变得阴沉晦暗,不由得暗暗为他伤心。
中年同志告诉林溪枫,今天专案组想和林溪枫商量,以怎样的方式告知陆竹喧和陆竹喧的父母。
林溪枫心乱如麻,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陆竹喧的电话打过来了。
“你现在到公安分局了没有?”电话那边问。
“我正在分局,和我的同学在一起。”林溪枫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说。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正在凝神倾听,仿佛在等他立刻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没事的,等我回去再和你细说。”林溪枫柔声安慰道。
“我现在就想知道具体的情况。”电话那头执拗的说。
“一点事都没有,真的。我和同学雷霆他们在一起,电话里说话不方便,等回去了,见着你的面再和你详细说说情况。”林溪枫委婉地说。
“好吧,我等你回来。”电话里传来陆竹喧平静的回复,平静得让林溪枫都觉得不真实。
看来她是相信我的话了,真的认为李春没有染上艾滋呢!林溪枫心情沉重地想。
林溪枫告诉中年警官,决定由自己亲自和陆竹喧谈谈,让她接受这一事实,并同意也到检测中心做个检测。
从公安分局出来,林溪枫驱车赶往陆竹喧所在学校华北大学医学院,到了陆竹喧所住楼下,已是午饭时间,一打电话,却发现陆竹喧手机关机。
无奈,他拨通了陆竹喧同学张薇的电话,张薇从教学楼中出来,笑嘻嘻地对林溪枫道:“大律师又来请我们吃饭了?啥时候让我们喝路易十三呢?”
林溪枫知道陆竹喧被强奸一事保密工作做得好,连陆竹喧最亲密的好友张薇都一无所知。所以,针对张薇的调侃,林溪枫只好笑道:“一定会让你们喝上的,放心好了。不过,今天我找竹喧有事,她的手机却关机了。”
张薇忙道:“竹喧没在教室学习,我到寝室去看看,你等着。”说着,张薇就上了楼。
不一会儿,她又下来了,对林溪枫道:“室友告诉我,竹喧在一个小时前回家去了,好像身体不舒服,还请了假。”
林溪枫立刻辞别张薇,赶往陆竹喧的家中。
在陆家,林溪枫见到了辛晓彤,辛晓彤告诉他,陆竹喧刚才回家说学校导师安排出差,收拾了一个行李已经打出租走了。
林溪枫一听,知道情况不妙,陆竹喧有可能承受不了压力,离家出走了!
他连忙简要地向辛晓彤介绍了情况。
辛晓彤一听就“哇”地哭了出来,她气不打一处来,朝着林溪枫身上踹了两脚,恨恨地道:“都是你这个丧门星,给我们家带来了天大的灾难。竹喧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林溪枫无可辩驳,没有躲避辛晓彤的这两脚,结结实实地都踢在了身上。
他诚恳地对辛晓彤道:“阿姨,你放心好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竹喧一辈子的。”
“竹喧的清白已经毁在你那个畜生表弟身上,如果她的身体再毁掉,你会陪着竹喧她受罪吗?如果艾滋病传染给你,你愿意吗?你个丧门星!”
“我愿意,我会和竹喧共同分担!”林溪枫语气坚定、满脸坚毅地说。
辛晓彤没有料到林溪枫对她的女儿竟然如此一往情深,不离不弃,见林溪枫挨了两脚还如此坦然地做出承诺,她倒怔怔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林溪枫见辛晓彤狰狞的面色缓和了一些,提醒道:“时间紧急,我们现在赶紧分兵数路,到火车站、高铁站和汽车站去找找。我再和同学雷霆联系,让他查查竹喧买的什么车票。”
辛晓彤一听,赶紧给陆开生打电话。陆开生被免去了街道办主任职务,也没有去上班,出去遛弯去了,一听赶紧回到家中。
他们给陆竹喧的导师打电话,怕给陆竹喧带来负面的影响,没有直接和导师对质,而是问导师,陆竹喧干什么去了。
导师回话说,陆竹喧告诉他,最近身体不舒服,请几天假。导师还关切地询问陆竹喧现在怎样了,没有回家吗?
陆开生一时间没有想好是否要告诉导师陆竹喧离家出走的事,含含糊糊地对导师说竹喧手机关机了,所以打电话询问询问导师。
导师听了,关切地对陆开生道:“最近发现陆竹喧好像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样子。你们要多关心她,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陆开生谢了,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三人商量要不要动员人马四处寻找陆竹喧,最后,考虑到这事牵涉到隐私问题,而且陆竹喧走的时候,带的有银行卡和现金,足够支撑一段时间,还是尽量将影响缩小到尽可能的范围,所以只是打电话安排陆竹喧在北龙的伯伯陆信生、堂哥陆竹南和舅舅辛晓理参与寻找。
可惜,众人忙了一下午,找了各处火车站、汽车站,都没有发现陆竹喧的影子。
林溪枫和陆开生夫妇给陆竹喧发了很多短信,告诉无论发生什么,他们始终和她站在一起,期望她打开手机看到后能够及时回复。
众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大早,林溪枫就接到雷霆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根据旅客信息,陆竹喧出现在陕西XA市内。进一步的信息,因为牵涉到侦查机密和领导审批,不能向林溪枫提供。
林溪枫表示了理解。
挂了电话,林溪枫想,竹喧出现在西安,难道她又要去终南山吗?当下已经是隆冬时节,她如果去终南山,那将是苦不堪言的。
林溪枫连忙将这个信息告诉了陆开生夫妇,三人商定,立刻买票赶往西安寻找。
林溪枫和律师事务所盛凌仁主任请过假后就出发了,在动车上,林溪枫一路忙前忙后地招呼陆开生夫妇,对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陆开生夫妇对他心存的芥蒂逐渐减少。
不到十点钟,三人就到了西安,林溪枫带领陆开生夫妇直接去了他和陆竹喧夏天住过的宾馆,果然在那里找到陆竹喧住宿的信息,让三人喜出望外,但前台告诉他们,陆竹喧一早就一个人结账走了。
林溪枫立马又带领二人乘车到了曲江,想看看陆竹喧会不会出现在曲江之畔,但茫茫都市寻人,毫无线索,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哪里找得到她呢?
陆竹喧和他在曲江边高歌《曲江浣纱》的情形更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林溪枫想象着陆竹喧的倩影,不由得慨然长叹,这么一个天生的丽人儿,命运为什么会对她如此不公,为什么要让她无端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和压力呢?
想起上次从终南山回来时陆竹喧流露出的不安和恐惧,不愿回到北龙的徘徊心情,不由更是懊恼不已,心中更加坚定了在今后的日子里,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陆竹喧的念头。
考虑到陆竹喧去向的不确定性,三人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林溪枫赶往终南山,看看陆竹喧是不是去了那里,另一路负责在XA市内寻找陆竹喧,尤其注意寻找各个寺院、道观、教堂,防止陆竹喧勘破红尘,动了出家的念头,躲在了哪家庵堂道观或教堂之中。两路如果发现陆竹喧,都第一时间通知对方。
这时,天气愈发寒冷,朔风呼呼地刮着,割得人面部火辣辣地疼痛,整个空气中鼓荡着厚重的寒流,一股股压在人的心田,仿佛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溪枫独自出了西安城,按照上次的路线,朝终南山进发。
第144章 终南雪夜
在车辆望终南山的路上,林溪枫利用空闲时间简单吃了点自带的干粮,这时,他从车窗上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飘舞起了片片晶莹的雪花,天地间弥漫一片。
车上有人叫了一声:“下雪了!”于是客车里的人都朝外看,一个个欢呼起来。
林溪枫暗暗叫苦,心想,这么大雪,如果下上半天,朝终南山去可就异常艰难了,陆竹喧身体如此娇弱,她要上山,一个人去,该如何承受啊!
他回想起最初和陆竹喧认识的场景,当初两人通过网络相恋,陆竹喧曾经给他写过一首诗,说是网上得遇知音,当时他曾经回复说“钟徽命短不足喻”。现在回想起来,陆竹喧在诗中自比钟徽,难道会一语成谶?
林溪枫的心中一阵发紧,更加担忧起陆竹喧的安危。
列车到了终南山山脚下停住,已是下午三点多钟。
连绵起伏的群山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苍茫的天空中,鹅毛大雪仍然在欢快地飞舞着,不断亲昵地舔吻着人的面部,让人的心胸为之开阔。
好壮观一场大雪,有诗为证:
瑶池为砚冰为汁,寂寞天公逸兴驰。
云袖风毫凭榭舞,琼词玉字漫空随。
描山绘水千村静,扮竹妆梅万物知。
草就乾坤诗一首,正是围炉慢吟时。
林溪枫下得车来,虽然见雪大路滑,为了尽早发现陆竹喧,仍然毫不犹疑地向终南山进发。
到了上次和陆竹喧吃饭停留过的高岗,他向山岗饭馆购买了一小袋面粉、一小袋土豆,准备到了山上万一有所停留,不至于饿着肚子。
饭馆老板善意地提醒林溪枫,这一场大雪下下来,山道十分难行,倘若不小心失足掉进山涧,得不偿失,更何况山中特别寒冷,会把人冻坏的。
林溪枫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谢过饭馆老板,将面粉和土豆扛在肩上,迎着朔风,踏雪前行。
这一幕图景,让他突然感觉有些林冲雪夜上梁山的悲壮。
下了高岗土坡,林溪枫开始朝山上行去。
大雪下了一个多时辰,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越下越大。如果不熟悉山路,这个时候进山,非被困死不可。
林溪枫在山上居住时,已经多次进出大山,对道路相对比较熟悉,再加上他身强力壮,有很深的的武术根基,所以,山路虽然雪大难行,但还是无法阻住他的脚步。
大雪逐渐堆积在莽莽的原始林木上,山坡上,溪涧中,使所有的景物都是一片银白,呈现出错落有致的山野美景,让萧条冷落的冬日群山增添了无限生机。
如果不是心中担忧陆竹喧安危,林溪枫此时忍不住想大叫几声,好好赞叹赞叹这难得一见的景致了。
林溪枫在山道上小心地行进着,比平时的速度慢了很多。
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偶尔会有一两只野兔从白雪覆盖的草丛山林中纵跃出来,在他面前一晃就又瞬间遁迹远去了。
天空中有不知名的大鸟尖声怪叫,给山林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氛围。
林溪枫迈开脚步,只管径直前行,走了半天路,渐渐地天色昏暗了下来。好在因为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白,还不至于看不清前进的道路。
一个人在山上走夜路,沐浴在飞舞的雪花中,林溪枫不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越走越精神。
行了两个时辰,小心地经过天然溶洞,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到了山顶,放目望去,夜色沉沉中,远处南五台山山峰楼台笼罩在一片银白中,仿佛天上的琼楼玉宇,令人无限遐想。
林溪枫顺着山林朝下走,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越来越晚了,才过了一个山坡,看到了两山之间依山坳散乱分布着的十多座隐者茅屋,笼罩在茫茫白雪中。
雪花乱舞中,熟悉的一幕幕在林溪枫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他禁不住有些热泪盈眶了,虽然在山上的时间很短,但山上的日子却最值得怀念,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最为真挚朴实,令人回忆起来暖融融的。
他踏着厚厚的山道积雪,一步步向着陈宫嗣的房舍走去。边走边暗自感叹,暑期离开终南山时,曾和陆竹喧约定,在冬天时两人重来终南山,谁知现在却是自己一人到终南山来找陆竹喧了,陆竹喧到底去了哪里,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来到师父陈宫嗣房舍门口,林溪枫发现红漆木门竟然没有上锁,用手一推,里面是闩着的。
他心中怦怦乱跳,难道师父没有回陈家沟,在终南山过冬?难道师父将房舍交给了这里隐居的其他隐士居住?难道陆竹喧真的来到这里?一时间他满腹疑惑。
这个时候,来不及想太多,他敲响了木门。里面传来一声熟悉而苍老的声音:“谁啊?”
林溪枫一听,正是自己敬爱的师父陈宫嗣,心中不由得一热,忙答道:“师父,是我。”
“溪枫,是你吗?你等一下,我给你开门。”随着说话的声音,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七十左右,面容红润,腰板硬朗,身材微胖,和蔼可亲的老者站在林溪枫的面前,正是林溪枫的师父陈宫嗣。
和暑假相比,他现在显得更加精神矍铄,红光满面。
陈宫嗣凝神看了看林溪枫,见他满身雪花,一脸凝重,知道有事,忙关切地拉住林溪枫的手朝屋里让,问道:“外面雪下得好大,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饭。”
老人的关切令一路饱受风雪的林溪枫倍感温暖,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土豆和面粉放下,和师父一块做饭。
两人边做饭边聊天,原来,陈宫嗣在终南山呆了一段时间之后,非常喜欢这里的自然环境、人文气息,而他的太极拳法也和这里的道场十分相符,身体也是越修炼越棒,所以他就不肯回到陈家沟去。
入秋进冬以来,儿女来过几次,劝他回去,他都不肯,儿女看他身体确实比在家还要棒,无奈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给他准备了过冬的一切用具,让他继续留在终南山。
今天因为天下大雪,所以,陈宫嗣早早吃了晚饭,就上床休息了,没想到林溪枫会在这时过来。
林溪枫没有向师父告诉陆竹喧被**,甚至可能被传染艾滋的事,怕引起师父情绪的波动和担心,只是告诉师父,自己办案子路过终南山,适逢天下大雪,于是到在山上房舍中来歇脚,不料却能和师父在此相遇,真是意外之喜。
林溪枫吃过饭,简单洗漱毕,就和师父上床休息了。
屋外山风呼啸,飞花乱舞,睡在床上,旁边很快响起陈宫嗣细微悠长的鼾声,林溪枫却一时不能入眠。
近日来对艾滋的恐惧确实困扰着他,让他为陆竹喧难过,为两人的爱情难过,为两人的未来伤心,为两人的家庭忧烦,使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人生的艰难,世事的纷繁。虽然已经坚定了信念去面对,还是在内心深处感到生活的无奈、凄凉和寒冷。
现在,来到了终南山,虽然寒气逼人,天降大雪,但宁静的大山、洁白的雪花、慈祥的师父,这些让他的心渐渐地感到了宁静,获得了温暖,滋生了力量。
同时,他也进一步在终南山大道场中领悟了道的真正的含义,那就是顺道而行,才能天人感应,无愧于心。
此时,他更加感到了肩上的责任,他认为,人与人之间的顺道,就在于顺应人际规律,在面对现实的情况下,完成属于自己的责任。
只有这样,人的内心才是快乐的,人的品格才是完善的,这个过程,可能要面对重大得失的抉择与痛苦,但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人有情感、有道德、有良心吗?
如果人在事物的选择上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不顾他人感受,那人和一般禽兽何异?如果因为陆竹喧感染艾滋就抛弃她,在她没有过错的情况下,那恐怕一生良心都不得安宁了。
想到这里,林溪枫更加坚定了和陆竹喧永远在一起的念头,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找到陆竹喧,在面对现实的基础上给她幸福,让她快乐。
想到在大雪纷飞的天气下,不知道陆竹喧现在是否得到妥善安置,想到她现在身体和内心所受的巨大摧残,林溪枫的胸腔一阵阵发紧,恨不得自己带她受过。
一时睡不着觉,林溪枫披衣起床,悄悄地推门出屋。一股风雪立刻袭了过来,让他打了一个冷颤,他连忙将门轻轻关上,将棉袄穿好,缓缓漫步雪中,任凭风雪肆意地欺凌着身体发肤。
他向散落在山坡周围的房舍草屋走去,每走到一处房子,他都要在房屋前后左右的被白雪覆盖的石块旁、大树下、荆榛丛中认真寻找查看,希望在这皑皑白雪中能够突然发现陆竹喧的倩影,给她以最最踏实的温暖和希望。
现在夜深人静,不方便敲门,否则,他会一家家将门敲开,询问陆竹喧行踪的。
他侧起耳朵,认真听着雪花飘落中的大山的任何异响,希望不要错过了寻找陆竹喧的任何一丝踪迹。
这时,远处的山林中传来几声枭鸣,不觉间,一股寒意从心头袭遍全身。已是半夜时分,他知道目前这样的寻找是徒劳的,而师父如果醒来,还会担心自己,所以,他扭身快步向陈宫嗣的房舍走去。
突然,他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很急促,似乎又有些尖锐,令他浑身一震。
他忙凝神再听,远处西南山坳的方向又有声音传来,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似有似无,如果不认真听,在凛冽的山风中,真的是难以听清楚的。
隐约的声音这时传入他的耳中,令他浑身血脉贲张。
在终南山中,深更半夜,大雪纷飞,一个女人发出这样的声音,一定有事情发生,难道是竹喧?难道她真的来到了终南山里?难道她遇到了什么危难?
林溪枫想到这里,担忧陆竹喧的安危,立刻迈开大步,向着西南山坳方向狂奔过去。
第145章 李璐遇险
林溪枫冒着风雪,下到山谷中,山谷中的河道已经干涸或冰冻,河道两岸丛生的枯草荆榛俱已被大雪覆盖。
他不顾河道河岸,只是飞奔而下,很快就来到了竹林环绕的水潭旁。
水潭中一池碧水已经冻住,上面又覆盖上了一层白雪,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在白雪堆积的冰面上飞奔,拣最近的道路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疾冲。
在下山奔跑的过程中,他确实又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似乎是呼救声,但很微弱,听不真切,只有一两声,很快就断了。
他心中大急,纵声长啸起来,长啸声粗犷豪迈,在山谷中回响,远远地传了开去。
突然,林溪枫听到西南角山峦的腰身上方传出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朝山上奔去。然后,他听到了真切的女人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慌。
林溪枫听出来了,不是陆竹喧的声音,但出于正义感,他仍飞快地掠过潭面,向山腰处狂奔。
经过潭面的西南角,他的脚踩在一排硬硬的竹子上,立刻察觉到那是夏天和陆竹喧游玩时乘坐的小竹筏,现在已经被白雪覆盖的看不见了。
他来不及开启夏日的记忆,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急赶。
攀上一座陡崖,穿行在上山的松林中,他意识到出事地点在道长刘宗伯所居住的茅庵处。因为,求救声和呻吟声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林溪枫还未来到刘宗伯茅庵前,就看到庵前雪地上凌乱一片,夜色中隐隐看到一行刚刚留在雪地上的杂沓的足印朝山上延伸。门口地上仿佛是一个人的身影,蜷伏着,一动不动。
林溪枫急忙走近查看,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穿着淡绿色羽绒棉袄,脖子上围着白色围巾,看身形比较瘦弱,乃是一位女子。
他伏下身子,仔细看时,发现躺在地上的女子面容姣好,有些面熟,仔细一看,不觉大吃一惊,竟然是陆竹喧的大学同寝室好友李璐!
林溪枫不觉非常诧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和陆竹喧出走有关系吗?她刚才遭遇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在林溪枫脑子里浮现,但当他上前扶起李璐时,发觉李璐的身子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他连忙伸手探向李璐的鼻息,感觉她的呼吸匀称,并没有受到重伤的迹象,只是受到惊吓,昏迷了过去,才放心下来。
林溪枫轻轻地抱起李璐,朝茅庵中走去。
茅庵的房门开着,屋内没有灯光。他借着门口昏暗的白雪光线,将李璐放在床上,从兜中掏出火柴,点着了桌上的油灯。但是,油灯在屋外的风雪吹拂中才晃了晃萤火般的亮光,就熄灭了。
他忙走到门口将屋门掩上,想将门闩插上时,才看到门闩已经从门框处脱落,掉在了地上。
林溪枫想,这一定是歹徒意欲强行入内施加暴力将门撞坏的。他随手找了一根棍子竖起来将门顶上,重新将桌上的油灯点燃了,然后走到床边,仔细查看李璐情况。
只见她的左额头上破了个口子,留下一片血痕,已经凝住,脖子上也有被掐住后留下的几道红色印痕。
林溪枫恨恨地想,一定是歹徒想强奸李璐,李璐不从,然后歹徒对她施加了暴力。
幸亏李璐呼救及时,否则,她也要面临和陆竹喧一样的痛苦了。
林溪枫连忙掐住她的人中,连连呼唤道:“李璐!李璐!”
李璐刚才受了惊吓,经林溪枫一掐一唤,慢慢地醒了过来,一抬头看见一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刚刚印在脑海中的一幕让她以为身边站着的人就是歹徒。她一把挣脱林溪枫的手,惊恐地朝床里边靠去,同时叫道:“求求你,别动我,别动我!”
林溪枫忙道:“别怕,是我,李璐。”
李璐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面前的男子是林溪枫,不觉哭出声来:“林溪枫,你,你怎么在这儿?刚才是你救了我吗?”
林溪枫道:“是呀,我在对面山坡上听到这边似乎有异常的声音,我就跑过来看,到潭水上时我听到呼救声,我就长啸了一声,可能我的啸声把歹徒给吓走了,把你给救了。可惜山里没有信号,无法通过手机报案,抓住那个歹徒,将他绳之以法。你不在北龙医院上班,怎么会在这儿?”
李璐看了一眼林溪枫,面上不自觉露出羞涩之情。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我在医院呆烦了,想起在终南山幽静恬淡的日子,就不胜神往,听说冬天的终南山有一种别样的美,忍不住想过来住几天,就请了假过来了。前天刚到师父的茅庵,住了一天,昨天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雪,没想到遇到了歹徒过来行凶,要强暴我,把门给撞开了。
歹徒用黑布蒙着脸,看不清本来面目,但是从额头看,他的脸是紫黑色。这个歹徒身材矮小,不过力气却很大,我惊慌之余想用好言好语劝住他,但他一句话也不应答,上来就要抱住我,我无奈只好大声呼救,并和他厮打起来。
歹徒用手捂住我的嘴,我拼命挣脱他,朝门外跑,才到门外便被他撵上,将我摔倒在雪地中,他继续用手捂我的嘴,还用砖头砸我,把我砸晕了。幸亏你过来救了我,要不然我真的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
“你怎么敢一个人来终南山,多危险啊?”林溪枫叹了口气,“你和歹徒厮打,你把歹徒哪个部位打伤没有?”
李璐被埋怨地脸上红了一下,道:“我记得抓了他的手背两下,手背应该被我抓烂了。因为冬天穿的厚,我又是个女孩子,奈何他不得,其他的伤应该没有。”
“好,只要有伤就好。你的手千万别碰什么东西,也别洗手了。明天我找公安局报案,公安局应该能从你的指甲中提取到歹徒的痕迹物证。明天一早,我到附近仔细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现在你先休息。我到房外再去巡逻巡逻,万一抓住歹徒,岂不更好?”
“你别去了,歹徒很凶残,再把你伤着怎么办?而且,经过刚才噩梦一般的经历,我害怕一个人住在这房子中。”
“没事,我不会远去的,就在附近转转。你把门关上放心睡吧,我给你守夜。”林溪枫说着,又安慰了李璐一番,就从房间出来。
雪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大片大片的飘飞着。
林溪枫顶着风雪,围着房子转了几圈,没有发现歹徒的踪迹。
他再寻找刚才歹徒逃走上山的踪迹,发现那些脚印又已经覆盖了一层白雪,快和周围的雪混为一体了。
林溪枫仔细辨认着,沿着足迹向山上走了一百多米,看到足迹朝山顶方向延伸。
他本来想一探究竟,但想到李璐一个人在茅庵害怕,只好又走回茅庵,推开门和李璐打了个招呼,就把刘宗伯的一条长凳子拿过来,靠在门后,李璐给他找来一件破旧但干净的军大衣,他躺在凳子上,身上盖上军大衣,稍事休息。
李璐自从收到师父刘宗伯的赠诗和图画后,一门心思地认为师父有要她出家的意思,回到单位后,哪里有心思安心工作。
在北龙五院工作了三四个星期,李璐耐不住性子,多次给刘宗伯打电话,但每次电话都显示关机状态或者不在服务区,令李璐十分着急。
她在周五下午请了半天假,又买票去了武当山伟樵观,想拜见师父。谁知伟樵观的道人说,刘宗伯道长不在伟樵观,去武当山紫霄宫去了。她再打刘宗伯电话,还是显示关机。一问伟樵观的道人,知道刘宗伯用的仍是那个电话号码,只是平时不喜欢开机,电话联系不上,也没有什么办法。
李璐在伟樵观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起身赶往紫霄宫。
到了紫霄宫,可惜不巧,宫里的道人说,刘宗伯道长已经在上午回伟樵观去了。李璐懊恼不已,又于当天赶回伟樵观。
本以为这次终于能够见到刘宗伯了,谁知伟樵观的道人告诉李璐,刘宗伯刚回来就又去BJ出差去了,不在观中。问及何时回来,道人答说不知道,也有可能不回来,到终南山过冬。
李璐垂头丧气地在伟樵观又留了一晚上,发现观中已经有道人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也管不了这么多。
躺在床上,想到心爱人的音容笑貌,才发觉爱的刻骨铭心,然而师父回到伟樵观,又出差去BJ,为何不给自己留个话呢?为何出差到BJ,又不说明是什么事,到什么地方呢?这叫她该如何寻找他呢?
李璐想到这里,不觉泪洒枕巾。
她执拗地想,一定要找到刘宗伯道长,向他彻底地表明爱意,看他如何说。既然他冬天有在终南山修行的习惯,那就去终南山等他!
周日,李璐离开伟樵观,来到武当山火车站,在火车站他买了去西安的车票。
一路风尘来到西安,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安排停当,她开始给医院打电话,声称家中有事,再请几天假。
第二天一早,为防严寒,李璐在附近租了一件军大衣,买了些干粮,一个人就勇敢地进山了。经过将近一天的跋涉,李璐竟然安稳地到达了刘宗伯的茅庵,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李璐的眼睛湿润了。
第146章 梅雪一体
她心情激荡,轻轻地喊了一声:“我的山木庵啊,想死我了,我来看你来了!”
她真希望师父已经住在茅庵中,BJ出差只是一个借口,但是茅庵门上的铁将军和上面的一层浮灰告诉她,师父不在终南山。
对此,她稍感失望,但来到师父隐居处的兴奋冲淡了她的失望。
李璐在第一次从伟樵观回到北龙,就已经从林溪枫处配了一把刘宗伯茅庵的钥匙,以显示和师父的亲密无间。
这时,钥匙配上了用场,她打开房门,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太上老君像和刘宗伯的双亲像,眼神中充满了崇敬和热爱。
她抽出靠墙挂着的宝剑,凭虚砍了两下,嘴角荡起了微笑,她将墙上挂着的洞箫也拿了下来,仔细用手抚摸了一回,却舍不得用嘴去吹,又恭恭敬敬地将洞箫挂了回去。
桌上摆着的笔墨纸砚,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她用毛巾轻轻地拭去,这让她想起了师父初次见面时为她赠写的诗句《赠李璐小友》,诗句的内容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诗稿也被她珍宝般地收藏了起来。
这时,她不觉轻轻地吟诵了起来:“梅园携鹤振衣行,忽见茅篷瑞气生。太乙山高一万尺,不如李璐谒余情。”
她陶醉了一小会儿,就势躺在了刘宗伯的床上,往昔的一幕幕像过电一样在她脑中回放,令她不能自已。
第二天,天气寒冷,彤云密布,天降大雪。
李璐因雪生情,想起夏天刘宗伯谈到的梅园,忽然来了兴致,决定去梅园赏雪,趁机将最近所学的诗词知识运用一下,也乘兴来上一首诗,如果能迎来师父,要请师父好好品评品评。
李璐穿上军大衣,出了茅庵,冒着漫天的飞雪,朝山上行去。
她每走一步,都希望眼前突然出现师父的身影,白玉簪挽头,慈眉善目,脸膛红润,颌下一缕灰白胡须,一身长袍临风而动,充满了飘逸洒脱,仿佛爽朗的笑声在耳畔回荡。
如果师父能在这时出现,那该是上天多么地厚待自己呀!
在穿过松林时,李璐看到,一颗颗松树的婆娑松枝上尽被积雪覆盖,在天空中纵横交错地盘绕着,回旋着,蔚为奇观。这种天然的雪雕作品,真胜过最优秀的人类设计师。
李璐在山石上小心地走着,还是摔了两跤,好在雪地上也不甚疼,爬起来继续前行。
还没走过松林,一股淡淡的幽香已经传入鼻息,令李璐精神为之一振。惊呼道:“梅花开了!”
她小跑着出了松林,一小片梅林展现在眼前,大约有十棵颗粗细不一的梅树散布在半山坡上,围成不规则一片,横展疏影,竖傲苍穹,迎风伴雪,好不热闹。
更为难得地是,在大雪弥漫,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氛围中,众多梅树上的朵朵梅花竟然顶雪而放,而且有黄、红、白好几个品种。
但见黄的尊贵、红的艳丽、白的洁净,在白雪飞舞中,各色交辉,为周围增加了温暖的色调,使雪后的终南山有了一种别样的韵味。
李璐想,这些梅树都是师父亲手栽种侍弄的,可以说是师父精神的象征,在她来的第二天就迎雪怒放,不正遂了夏天的心愿吗?不也正说明她和师父的缘分吗?想到这里,她心花怒放,激动地拿起手机拍个不停。
李璐又想起刘宗伯夏天所言:“等到隆冬时节,成片的梅花一起开放,梅林傲雪,清香阵阵,对于修道所需真气的获取大有裨益。”她想:向往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见到这么美丽的景色。对于修炼真气我是一知半解,但是借景抒情,赋诗一首,我却比夏天时的水平强多了。对,就以眼前的景色为题,作诗一首吧!
李璐一边欣赏着雪景,一边构思诗句。
朵朵雪花在她头上飞舞,她注视着这些雪花,慢慢地这些雪花幻化做刘宗伯飘动的衣衫,幻化做刘宗伯的身影,在雪里梅林中修真养性,恍若得道的神仙。
她把自己想象成在雪中绽放的寒梅,和白雪零距离交流、亲昵,融为一体,共同向周围散发着美好的品质和光辉。
人生如果能够得到这样美好的时刻,怎么还会在乎时光短暂,冰雪将融化,梅花将凋落呢?
想到这里,李璐再仔细推敲诗词平仄和格律,一首诗作已经应运而生了。李璐吟道:
“《终南山赏雪与梅有感》
衣袂飞扬大雪纷,
寒梅点点更精神。
白头山里何愁短,
已品甘琼不羡春。”
吟罢,她竟然也有些陶醉,仿佛真的是一个诗人,洋洋自得地哈哈大笑起来。
事后李璐回想起来,可能是这次雪中梅林探胜暴露了她的踪迹,使得歹人发现,在当晚前来作案。
李璐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才发觉独自一人跑到终南山太孟浪了。
终南山虽然是修真养性之所,充满了适宜隐士修道的气场,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也绝不是脱离尘世的终极乐土。她将它想象成远离红尘、没有犯罪的超脱之地,那还是违背了哲学思想的矛盾辩证法的。
如果没有林溪枫恰好赶来相救,这次遭遇会使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终南山的美好也会一去不返。
太可怕了!
李璐想着想着,她头部受伤部位剧烈地疼了起来,身体也感到寒冷,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
她受不了这种苦痛,忍不住轻声呻吟起来。
林溪枫躺在凳子上本就没有睡沉,一听李璐动静不对,赶忙起来,点上灯,问李璐怎么了。
李璐说嫌冷,林溪枫过来一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才知李璐发烧了。
他到终南山来的匆忙,根本没有带什么药物,一问李璐,也没有带什么降温的药物,所以只好采取物理降温的方法,用脸盆到屋外舀了满满一盆白雪,用白雪朝她额头和手心上去冰。
冰了一会,效果不明显,李璐仍然高烧不下,他发现李璐在被窝中抖得更加厉害了,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直响。
无奈,林溪枫想到了师父陈宫嗣,师父的儿子们十分孝顺,一定在终南山给他准备了常用的药物。为了使李璐得到及时救治,只有将她带到师父那儿了。更何况,夏天时李璐和陆竹喧曾经在陈宫嗣的房舍住过,师父也是熟悉的。
想到这儿,林溪枫和李璐一商量,李璐也就答应了。
于是,林溪枫背起李璐,用军大衣盖在她头上和身上,出了茅庵,小心翼翼地在风雪中朝师父的住处走去。
山中的深夜有些怕人,阴森森的山林中仿佛藏着不可知的鬼魅似的,让人恐惧。
李璐紧紧地搂着林溪枫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背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林溪枫感受到李璐的惊恐,连忙出声安慰她,平复她的情绪。
雪还在下,但林溪枫感觉下得小了一些,风也没有上半夜那么猛烈,但来时路上的脚印已经被夜里的大雪完全盖住。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上坡,天蒙蒙亮时才到达陈宫嗣的住处。
陈宫嗣已经起床,在房侧的松树下站着张望,露出满脸担心的神色。他老远就看见林溪枫背着一个人过来了,走近一看,才发现背的是李璐。
陈宫嗣发现李璐头上有伤,一脸憔悴,连忙帮忙将李璐扶进屋,让她躺在夏天时睡过的里屋床上。
听了林溪枫的简要叙述,陈宫嗣正好有子女给他准备的退烧药,他一边痛骂歹徒可恶,一边拿出药来给李璐吃了。
他知道林溪枫几乎一夜没睡,于是令他躺在外屋也休息休息。他自己一边照看着李璐,一边烧了姜汤给二人喝,驱赶二人体内的寒气。
然后,陈宫嗣就开始做早饭给二人吃。吃过早饭,林溪枫心中有事,不肯再休息,和师父说了一声,就又出去寻找陆竹喧,同时,他也看看能不能发现昨天在刘道长茅庵作案的歹徒。
这时,雪已经停了,林溪枫沿着白雪覆盖的山坡小道向西行走,很快就走到了夏天在此居住的朋友苏惟微的茅屋。
他发现茅屋的门开着,于是信步走过去,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听到声音,从屋中走出一个人来,个子瘦矮,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脖子上围着白色的围巾,手中拿着一个沾满白雪的水盆。
林溪枫一看,却是在此寄居的朋友王尚涛。
王尚涛一见林溪枫,将水盆放在屋内的桌上,非常热情地迎出来,和林溪枫拥抱在一起:“哎呀,哪阵风把你这兄贵菌男吹来了,素敌大姐姐没有同来吗?”
林溪枫见到王尚涛,夏天时的温暖记忆涌上心头,用手捶着他的胸膛,对着他哈哈一笑:“过来看看老朋友!不要对我拽那些网文,我不懂的!”
“哈哈,那就改说普通话,你的女朋友怎么没有和你同来?”
林溪枫心说,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掩饰着尴尬道:“女朋友和她爸妈生气了,离家出走,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了,到这来找她呢!你既然这样问我,这两天自然也是没有见到她了?”
“是吗?这两天我真没有见过她。你那女朋友很典雅、很淑女的,怎么会离家出走呢?想不通。”王尚涛摇着头,诧异地道。
“女孩子的心思说变就变,谁知道呢?这两天如果见到她,别忘了和我联系。”
“我们是朋友,那是自然。”
“你刚才拿着水盆干什么?”林溪枫望着桌上的水盆,好奇地问。
第147章 嫌疑难逃
“到屋外端雪啊,端到屋中烧水做饭用,省得到下面溪水中取水。”
“哦,冬天住在这终南山挺不容易的。”林溪枫叹道。
“是啊,幸亏我耐冻,否则,早就挺不住了。在这一点上,我很佩服你师父陈宫嗣老师,他年过古稀,竟然敢在这里过冬,而且修炼得红光满面,真是令人佩服。”
“我师父几十年的功力,难道太极拳是白练的吗?”林溪枫自豪地说。
“不愧是武术宗师啊!”王尚涛提来茶瓶给林溪枫倒水,“这场雪下得好大!在上海是看不到这样的大雪的。我才过来半个多月,苏惟微冬天受不了寒冷,没来这儿,现在就我一个人在这儿住。”
林溪枫看王尚涛倒水,忙拉住他的手阻止道:“不用倒水,我不渴。”
突然,他面色大变,像发现了鬼魅一般,身子呆住了,动也不能动。
原来,他不经意间发现王尚涛倒水的右手上有几道红红的伤痕,还没有结痂,是新鲜的刚留下地那种。这种伤痕和因为寒冷被冻伤的手背痕迹是明显不一样的。
林溪枫心中疑云大起,眉头皱了起来。想起表弟李春的教训,再想起王尚涛夏天曾经追求过李璐的事,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成语在他脑中回响,难道昨夜的凶手是王尚涛?
听李璐说,凶手是一个矮个瘦削的年轻人,这正好符合王尚涛的特点。他这样想着,脸上不觉对王尚涛露出了怀疑和鄙视的神色。
王尚涛本来热情地给林溪枫倒水,突然发现林溪枫脸上表情发生了变化,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右手的伤痕,忙有点不自然地笑着解释道:“昨天看到下雪了,出去玩,不小心在山道上滑了一跤,手臂甩进了灌木丛,把手给碰伤了。”
林溪枫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王尚涛,将王尚涛看得心里发虚,林溪枫感觉王尚涛的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这让他更加怀疑昨晚的凶手有可能就是王尚涛。
“昨天什么时候,在哪儿摔的?”
屋内的友好氛围在林溪枫突然的脸色变化下被驱赶走了,看到林溪枫有些敌意的目光,王尚涛更加不自然起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随便问问。”林溪枫凝视着王尚涛的眼睛,故意装作淡淡地说。
“就在下面山涧里,昨天下午出去玩雪弄的,你看看这伤。”王尚涛显得有些紧张,躲避着林溪枫的目光,伸出手来。
“你自己去玩的,还是和其他人一起玩的?”林溪枫冷冷地瞥了一眼他的手,继续紧追不舍。
“我一个人去玩不行吗?怎么像审问犯人似的,你来我这儿是来查事的吗?”王尚涛面露不悦之色,没有了重逢时的喜悦,语气中也渐渐缺少了友好的成分。
“你昨天见着李璐了?”林溪枫不管这空气中渐渐紧张的氛围,单刀直入地问。
“李璐来了吗?她在哪儿?”王尚涛茫然地问。
“你昨天去刘宗伯道长那儿没有见到她吗?”林溪枫看王尚涛装糊涂,于是有些咄咄逼人地追问,希望一击中的,眼睛紧紧盯着王尚涛的表情变化。
“没有啊!昨天下那么大的雪,我下山涧跑对面山上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再说了,我怎么知道李璐在刘道长那儿呢?”王尚涛表现得很平静,眉宇间又有些不耐烦。
在突然听到李璐和刘宗伯的名字时,林溪枫认为,王尚涛一定会因为心里发虚而表现得过分惊恐,因为刚才自己一个怀疑的眼神已经让他紧张不安了,但是现在他却表现得若无其事,令林溪枫大惑不解。
林溪枫继续逼视王尚涛道:“昨天有人要强奸李璐,你知道吗?”
王尚涛一惊,继而愤然变色说:“还有这事?你怀疑我是强奸犯?林溪枫,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林溪枫没有从王尚涛的神色中找到答案,于是干脆摊开底牌道:“昨天李璐到终南山,住在刘宗伯道长的房间里,夜里有一个年轻人撞开门,要非礼李璐,听李璐说,这个年轻人蒙着脸,但是又瘦又矮,在施暴过程中被李璐抓伤了手。你的手背也恰好有伤,你也又瘦又矮,我想问问你,如果公安局来找你,你如何洗脱嫌疑?”
“我的伤真是在下面山涧玩时摔伤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是我要强奸李璐,让我天打雷劈,全家下十八层地狱。”王尚涛脸上有了怒意。
由于怀疑王尚涛有强暴嫌疑,林溪枫眼中的王尚涛变得不再可爱,像个陌生人一样,谈吐中也没有了夏日的风趣和幽默。
“别别别,现在是法治社会,谁还兴发誓呢?我是律师,我来给你提提意见:一是你提出证人,证明你昨天的行踪,说明你没有时间到对面山上刘道长茅庵作案;二是和我到公安局抽个血,和李璐指头缝中的痕迹物证做一下比对。你看如何呢?”
王尚涛道:“昨天我一个人出去玩,真没有碰到什么人,晚上在房舍睡觉,苏惟微又不在这里,怎么能提供得了证人呢?”
“你敢和我一块去公安局,自证清白吗?”林溪枫目光咄咄。
“怎么不敢?我和你去。虽然我曾经喜欢过李璐,但还不至于可耻卑鄙到用强奸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女人。”王尚涛挺直了腰身。
王尚涛的这一系列表现倒让林溪枫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但事关重大,又不得不慎重对待,只好带着王尚涛一块去公安局,先查清真相再说,查找陆竹喧的事只好暂时缓缓。
在白茫茫的山道上走了很长一段路,王尚涛突然停了下来,像是醒悟过来似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去公安局呢?就因为你怀疑我,我就要跟你去?”
“是呀,你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配合公安局查证是最妥当的方法。”
“既然你不相信我的人品,贬低我的人格,那么,我们不再是朋友,你爱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好了。我不去了,我要回我的草庐去了,你让公安局来抓我吧!”王尚涛说着,扭头就要往回走。
林溪枫忙拦住他道:“王尚涛,别这样!你看,你喜欢李璐,你不希望将事情调查清楚,抓住真正的歹徒,给李璐一个说法吗?你现在不去公安局,既是对李璐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届时公安局派人再去找你,例行公事,问题会变得更加复杂,性质也和你主动到公安局说明情况有所不同。都走了这么多路了,坚持一下吧!”
经林溪枫一番劝说,王尚涛勉强又和他出发了,但路上却不愿和他说话,只管走自己的路。
到了终南山所属的长安区公安分局山中派出所,林溪枫替李璐报了案,向接待民警详细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并将对王尚涛的怀疑一块说了。
后来,民警给两个人都做了笔录,提取了王尚涛的血样,然后他们又派出两名民警,到陈宫嗣住处询问李璐,提取相关检材,又到刘宗伯住处做了勘验。
由于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王尚涛所为,民警没有对王尚涛采取什么措施,让他和林溪枫、办案民警一块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王尚涛也不愿意和林溪枫说话,瞪他的眼光也是狠狠的,甚至有些鄙夷。
林溪枫想起一开始瞪视王尚涛时他眼神的漂浮游移,想起他表现出的紧张不安,感觉可能就是他作案,但是再看看他在听到李璐被强奸一事后的反应,又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在后来单独和两个办案民警交流的时候,办案民警告诉他,他们在询问王尚涛时,也发现他表现得有些紧张反常,不过,在检验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还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证明是王尚涛所为,不能仅凭怀疑就抓人。
林溪枫担心到时王尚涛离开终南山,办案民警告诉他,只要有证据证明是王尚涛干的,即使他逃跑了,公安局也会想办法将他抓回来的。林溪枫头脑中一时混杂不堪,也理不出个头绪,只好等公安局查证结果了。
为了李璐的事,林溪枫协助民警忙了一天,送走民警,夜色已深。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上午,他将终南山周围的房屋一一拜访了一遍,可惜没有发现陆竹喧的任何踪迹,陆竹喧父母亲也没有给他发来什么知道陆竹喧下落的信息,令林溪枫焦心不已。
下午,林溪枫想到南五台找找看,决定和陈宫嗣、李璐辞别。因为李璐尚在病中,就委托师父代为照顾。
这个时候,他知道也不能刻意向师父隐瞒真相,于是向陈宫嗣解释,自己和陆竹喧生气,导致陆竹喧离家出走。得知她朝西安方向来了,猜测她要上终南山,所以特意过来找她,现在在这里找不到她,准备先去文殊台找找看。
他和师父说,如果在文殊台能够找到陆竹喧,就和她一块回来看师父和李璐,如果找不到陆竹喧,还要想其他办法去找她,就不回来见师父了,麻烦师父照顾好病中的李璐。
陈宫嗣听了,很是担忧陆竹喧的情况,叫林溪枫找到陆竹喧后,要第一时间电话或短信通知自己。他让林溪枫放心,自己会照顾好李璐的。
林溪枫又和李璐交待了几句,让她配合公安局民警的调查工作,等病好清了再让师父陈宫嗣送下山。
林溪枫交待完,就辞别师父和李璐,出了房舍朝山下谷底走去。陈宫嗣送出来,在房舍外的大树下站着,和林溪枫挥手道别,关切地凝望着林溪枫的背影消失在山下,才转身回去。
第148章 慧修遇难
雪后的山中一派宁静,山道上已经有了行人行走的足迹,间杂着山中野兽和小鸟的爪印。
一轮红日从山上的林木中穿过,照在谷底积雪堆积的河床上,照在林溪枫一个人行进的身影上,光芒稍微有些耀眼,但整个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寒冷的味道,覆雪在行人眼中未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林溪枫沿着河谷向东,朝着南五台的文殊台行去。
一路上,他的脑海中闪过观澜禅寺寺中几个和尚的影像,慈和的慧修长老、孔武的尘空和尚、斯文的尘净和尚和聪明伶俐的缘明小沙弥,一个个形象那么鲜明,令林溪枫感到亲切。
他想,陆竹喧一个人会不会去那儿呢?按照道理来讲,她一个人是不会朝那儿去的,毕竟是一帮男人在那儿,自己又不在她身边。但是陆竹喧受到刺激,就不能按照常理来考虑了,必须亲自去看过才会知道。
他向东走到河床上方的那座独木桥时,见独木桥上的积雪大半已经被清除,知道今天已经有行人从桥上来往。
同时,他看到,独木桥下冰冻的河床上,积雪中也有行人的踪迹。现在正是隆冬时节,不从独木桥上走,从冰冻的河床上也能到对岸去。他不假思索,迈步朝独木桥上走去。
这时,林溪枫看到,对面白皑皑的山道上走下一个人来,已经走近了独木桥。
来人个头不高,戴着火车头帽子,两边的耳巴一闪一闪的,将脸大半遮住,缩着脖子,嘴里呵着热气,穿着灰布棉大衣,手中拿着一根棍子,在山道上倒拖着,正急匆匆地走来,不时回头探望着什么。虽然穿着棉大衣,还是不能遮住瘦削的身段。
林溪枫等来人走到近前时,才发觉来人手上戴着棉手套,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来人看到林溪枫上了独木桥,不愿等待,直接下了河床,朝对岸行来。
对方矮瘦的身材、匆匆行色已经引起了林溪枫的注意,又见他戴着手套,更加令林溪枫想到李璐差点被人强暴一事。
他从独木桥上停下来,对着那人喊道:“喂,你好!”
那人本来没有十分注意林溪枫,听到他和自己打招呼,忙抬头朝桥上观望。
一望之下,那人明显吃了一惊,很快稳定心神,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嘀咕了一句:“你好。”然后就低下头,拖着棍,脚不停歇地上了对岸,快步走了。
林溪枫一瞥之下,因为对方戴着厚厚的棉帽,没有看清容貌。不过能够看到此人眼睛不大,脸膛隐隐呈泛紫之色,不管是否看清,但他感觉是这样。
他脑子中突然窜出一个念头,要强暴李璐的人会不会是他呢?这个想法从心头升腾起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好笑,觉得几乎怀疑上见到的每一个身材矮瘦的人,有点怀疑过度了。如果自己当上了警察,那不知道该怎样揣度人性问题了。
但是,对方既然符合怀疑条件,为何不借故多搭讪一番,趁机侦查一下呢?
想到这里,林溪枫掉转身从独木桥上回头走过来,快步追赶前面那人,并且喊道:“哥们,慢走!”
谁知,令林溪枫更加感到奇怪的事发生了,对方听到他喊自己,并且追过来,突然发足狂奔。
这一异常举动坐实了林溪枫的判断,使他认识到,即使对方不是要强暴李璐的人,也必定做下了什么罪恶的勾当,才会这么紧张的从山上下来,不时回头朝山上张望,并且见到自己就这么紧张,听到喊他还要发力逃跑。
林溪枫一边追赶,一边突然产生一种担忧,这人会不会对观澜禅寺中的几位长老不利呢?林溪枫想到这里,更加紧追不舍。
那人见林溪枫追来,忽然扭回身停下来,将棍子拄地倚在怀中,双手将棉帽的两个耳巴在脖项上牢牢系住,将脸隔得更加无法被人看到,然后将棍子持在手中,静等林溪枫过来。
林溪枫一步步地走近,轻松地一笑说:“哥们,我和你说话,你跑什么?”
这人突然向林溪枫后方看去,吃惊地“咦”了一声。
林溪枫回头去看,猛然间听到恶风扑面,此人一棍子已经向他猛砸过来。
林溪枫知道对方使诈,诱使自己分心,好趁机对自己下手。所以,他在回头时早已做好防范准备,以他的身手,怎可能被对方打中。
他陡然将身体一让,已经轻巧地将棍子躲开,同时欺身直进,贴近这人身边,左手一拉这人胳膊,腿下使了一个绊子,这人扑通一声倒在雪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林溪枫一屁股坐在这人身上,稍微一用力,就将这人的双臂反背起来,只听得他疼得嗷嗷直叫,棍子也丢在了一边。
林溪枫一只手摁住他双手手腕,另一只手将他棉帽上的带子解开,摘下帽子一看,才发现被压在身下的原来是老熟人山西人彭典,夏天两人曾经一块在观澜禅寺清修过的。
彭典一看被林溪枫识破,侧身咧开嘴呵呵地对林溪枫笑笑,装出一副恶作剧的样子道:“你好,和你开个玩笑。听说你在少林寺练过拳,想考验考验你。”
说完,连声赞道:“高,高,水平真高!”
林溪枫板着脸,不理会他,注视着他泛紫的脸膛,伸手将他双手的棉手套给摘了下来。凝目一看,赫然左手上是几道被抓伤的血手印!
林溪枫对着彭典冷笑两声,问道:“你这手上的血手印是怎么回事?”
彭典极力掩饰着惊恐的表情,说道:“出来找柴禾烧,被灌木刮伤的,怎么啦?”
林溪枫冷笑一声,轻蔑地道:“被灌木刮伤了,倒是很好的借口啊?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他密切关注着彭典听到问话时的神情,谁知彭典却不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面无表情,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这两天我脑子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命令我,我不杀一个人,就要被人杀死。所以,我就一棍子把他给打死了。”
林溪枫大惊,彭典的症状他是知道的,夏天就怀疑他精神不正常。刚才看他还知道逃跑和攻击,脑子还是有一定意识的,现在却说一棍子杀死一个人,说明他的脑子又糊涂了。
那么,他身边确实有一根棍子,脑子糊涂更容易说实话,他会不会真的打死一个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林溪枫想起夏天时因为担忧,曾经提醒过慧修长老和尘空和尚要注意彭典的事,心中猛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想,现在只有押着彭典到观澜禅寺去才能揭开事情的真相。再联想到李璐差点被强暴一事,林溪枫觉得王尚涛可能是被自己冤枉了。但是他又想,为什么王尚涛被逼问时一反平时的幽默坦率,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呢?真是奇怪!
不管怎么说,彭典对李璐一案有嫌疑,今天又对自己行凶,有可能确实打死了人,是不能放他走了,且把他押回观澜禅寺再说。
他将彭典的裤扣系牢,同时将他的裤带解下来,缚住他的双手,然后将他扶起来,拿起地上的棍子,押着往回走。
两人走过独木桥下的河道,攀上山道,向山上行去。
林溪枫想问他将谁一棍子打死了,但又怕听到最不想听到的事实,所以忍住了不问,只是押着他走。真希望彭典是精神病发作了,随意的胡言乱语,实际上并没有伤到任何人。
押着彭典朝山上行了小半个时辰,林溪枫发现前面山道上有两个人快速地朝他们行来,看装束正是出家的和尚,手中拿着什么东西。
再走近些,才发觉两个和尚一人拿着一把刀,另一人拿着一柄剑。
他从两个和尚的身形,判断出两人分别是尘空和尘净和尚。
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起来,这两个人手拿刀剑下山,一定是寺庙中出了大事!
尘空和尘净从山上看见了林溪枫和彭典,他们没有想到林溪枫会过来,所以,还在向他打量着,没有弄清他是谁。
他们只是认出了彭典,并且注意到彭典反背着手老老实实地在前面走着。
两个和尚加快了脚步,将山道上的雪块踢得四处纷飞,落下的雪块溅了林溪枫和彭典一脸。
不一会儿,两人满面怒气地走到林溪枫和彭典近前,神情中还带着悲戚。
当发现拿着棍子的人是林溪枫时,两人不觉有些疑惑。因为林溪枫和他们是比较好的朋友,彼此在对方心中都有着非常好的印象。两人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而且还和彭典在一起。
两人稍微缓和了一下面部表情,对着林溪枫点了点头。
再仔细一看彭典被反缚的双手,两人立刻明白过来。
尘空和尚走过去,照着彭典就是一脚:“你这厮,我师父是如何对你的,你这样对待师父!”
彭典被一脚狠狠地踹倒在山道上,头部撞到山道旁的一块岩石上,立刻红肿起来,疼得嗷嗷直叫,身子也顺着山道朝下翻滚。
林溪枫忙跟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后背,将他提了起来,抓着他走到两个和尚面前,担忧地问道:“你们手中提刀拿剑的,寺庙中出什么事了吗?”
尘空眼中涌出泪来,说出了令林溪枫最不愿听到的事实:“我们师父被这厮给害了。”
林溪枫大惊,浑身如堕冰窟,手脚一刹那变得冰凉。他最怕听到的事还是发生了!想起和慧修方丈交往的一幕幕,想起他的慈和、善良、博学以及对待自己和陆竹喧的诸多好处,不觉掉下泪来。
第149章 武疯作乱
原来,彭典夏天在观澜禅寺住过一段时间之后,病情确实有所缓解,能够和别人正常交流,也不再感到有人跟踪自己了。
彭典的父亲非常感激慧修方丈,让人从家中带了很多香资到寺院来表示感谢,然后就带着彭典回家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正是慧修方丈追求的结果,能够通过佛法治疗彭典的疾病,真是无量的功德。至于香火钱,寺庙中用度基本能够自给,慧修方丈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切皆是因为随缘而安。
这个过程中,尘空和尚经林溪枫提醒,确实时时暗中密切关注着彭典的一举一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最后见彭典恢复正常,和其父一块下山去了,尘空也很开心,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谁知到了冬季小雪时节,彭父又带着彭典风尘仆仆地到观澜禅寺来了。
原来彭典好了一段时间后,受到外界刺激,精神上重新出现恍惚和异常,又感觉有人跟踪自己,脑子被人控制了。
彭父想起夏天在观澜禅寺清修时所起到的不错的效果,于是带着彭典重回寺院。
虽然尘空和尚私下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但慧修方丈还是以大包容的胸怀再次收留了彭典父子,让他们在寺庙住下。
慧修方丈希望彭典住上一段时间,能够再次恢复正常。
刚住下时,彭典的症状比较明显,住了十多天,在暮鼓晨钟的熏陶下,他的症状已经明显减轻,不再烦躁不安和胡言乱语。因此,尘空和尚暗中保持的戒备之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恰逢彭父公司有事,要临时回去处理,见彭典表现好转,想在寺院多治疗一段时间,就留下彭典在寺中,自己回去了。
前天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住在山上,经这场雪一下,人的心变得更加安静。
这时西安一所寺庙邀请尘空和尚前去讲解辟谷知识,尘空见彭典这时的表现像个乖孩子,眼神里露出澄澈之光,跑出寺庙去赏雪,没有任何异常,就放心地下山去西安了。
谁知尘净和尚第二天也被慧修派到南五台另外一座寺庙讲法,寺院中只留下了慧修方丈、缘明小和尚以及彭典三人。
据缘明小和尚讲,当天上午彭典出了寺院赏雪,捱近傍晚才回来,吃了饭就回房间睡觉。因为一天都在下雪,缘明和方丈慧修也都早早就寝。
睡到半夜醒来,缘明出去解了个手,回来后一时睡不着,突然听到有人推开寺院门楼的大门,进了院子。
缘明吃了一惊,心想,睡前已经把大门闩住,怎么会被人推开呢?连忙起来披衣出去查看。
到了院里一看,原来是彭典,神色匆匆的,身上头上落得都是雪,不知干什么去了。缘明就问彭典,彭典笑笑说,夜里睡不着觉,出去到山顶转了一圈。
缘明虽然奇怪,也没有多想,查看一下大门又已闩好,就又回房睡觉去了。
次日早上吃饭,缘明见彭典手上戴着棉手套,连吃饭都不去掉,随口问了一句,谁知触动彭典的怒气,一反常态地对他怒吼:“我戴个手套,关你屁事!”
缘明赶紧远远避开,不敢和他理论。
慧修方丈看到了,连声高唱“阿弥陀佛!”彭典也置之不理。
当日念经的时候,慧修方丈叫缘明喊彭典过来念经,彭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不肯到禅堂念经,反而又说有人在跟踪自己,在这里不安全的话。
缘明察觉彭典又有些犯病的迹象,连忙向慧修方丈汇报。
慧修听了,叹了口气,自行和缘明念经。缘明缺乏安全感,迫切地希望尘空和尘净回来,但两人到天黑也没有回来。
晚上,缘明和尚到彭典房间喊他吃饭,彭典答称不吃了,然后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等到夜深了,缘明和尚偷偷出来查看,发现他的房间还亮着灯,就趴着窗户朝里观看,发现彭典坐在床上正在发愣,嘴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缘明急忙蹑手蹑脚地回去,怕惊动了他。
第二天,缘明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彭典的一举一动,只有慧修方丈以包容的胸怀对待着彭典,和往常全无二样。
当天中午午休时间,缘明见彭典回了寮房,也就跟着回来,闩上门休息。
睡梦中,突然被巨大的声响惊醒,缘明连忙坐起身来,才察觉到有人在门外狠力地用脚踹门,要不是他从里面闩住了,门已经被踹开。
缘明听到彭典在外面喊:“缘明,快给我开门!”
缘明知道彭典犯病,急忙大喊方丈,可院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不知道方丈是否受到彭典的侵害,眼看彭典要将门踹开,连忙将后窗户打开,翻窗逃出了寺院。
刚逃出十余丈远,缘明就发现彭典手提着一根木棍追了出来。
缘明来不及多想,朝山顶逃去,彭典掂着棍子紧紧追来。
缘明突然想到,到了山顶无处回旋,非被彭典追上不可,不由得暗暗叫苦。
眼看要被彭典追上,缘明情急智生,见道旁有一块大石头,随手抱在怀中,然后举过头顶,威胁彭典道:“你再追我,我用石头砸死你。”
彭典位于下侧,一时间无法迫近缘明,可是又不愿意就此回去,两人一时僵住。
缘明用尘空师父吓他道:“尘空师父在山顶练功呢,马上就结束了,你有本事就等他下来。”
彭典心中还真有点害怕尘空法师,一听之后立刻转身离去。
缘明等他走远了,才折了一根树枝防身,一步步走回寺院。还没到寺院,就听到里面传来尘空和尘净和尚的哭声,原来两位法师恰好都已回来。
缘明心中大震,知道大事不好,进到寺里一听,哭声是从方丈的寮房传出来的,忙快步跑过去。
进了寮房一看,见尘空和尘净都跪在慧修方丈的床前哭泣,慧修方丈躺在床上,额头上汩汩地朝外冒着血,染红了身侧的被褥,一动不动。
缘明惊叫一声,支撑不住,就倒在了尘空面前。
尘空和尘净连忙将缘明唤醒,忍住悲痛,细问缘由。待听说是彭典行凶,都非常愤怒,安排缘明看好庙门,二人手提刀剑就赶了下来,恰好遇到林溪枫将彭典擒住,正在往寺庙来。
林溪枫简要听完尘空叙述,心中悲痛不已。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向公安局报案,让公安局依法追究彭典的刑事责任。
所以,林溪枫和尘空、尘净商量,决定由尘空到长安分局下属的派出所报案,林溪枫和尘净押着彭典回观澜禅寺,等待公安局过来处理。
林溪枫和尘净到了寺院后,见缘明小和尚正跪在慧修方丈身边,轻轻擦拭慧修方丈额头的血迹。林溪枫默默地站在门首行礼鞠躬,向慧修方丈默哀,然后轻声呼唤缘明,让他出来。
缘明出来见是林溪枫,扑到他的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林溪枫的眼泪也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陪缘明哭了一会,林溪枫让尘净和尚找了一长一短两根绳子,长绳子用来将慧修方丈寮房周围给围了起来,以保护好现场,短绳子用来替换下束缚在彭典手上的皮带,就近将彭典拴在大殿中的一根柱子上,然后静等公安局来人处理。
过了一两个时辰,长安公安分局的大队人马纷纷赶到,分成几组分头行动。
一组是技术组,负责对现场进行勘验检查,提取了彭典行凶的木棍,并对木棍上的痕迹物证进行发现和提取。
一组是询问组,分别向尘空、尘净、缘明和林溪枫询问情况。林溪枫将见到的情况向办案民警叙说一遍,并将李璐差点被强奸一案反馈给办案民警,分析了彭典和李璐案的关联。林溪枫向民警分析,可能是彭典强奸李璐不成,导致他心智失常,继而导致行凶案件的发生。
一组是讯问组,对彭典进行讯问。彭典很老实地交待了要强奸李璐和趁慧修方丈睡觉用棍子打死他的事实,和林溪枫的分析大致不差。
原来,彭典在下大雪那天兴致忽来,跑到山谷下竹林围绕的寒潭中欣赏雪后美景。
赏玩了半天,突然感觉肚子饥饿,于是爬上山来,想随便找个茅庵讨点饭吃。他走到刘宗伯茅庵前,发觉房门上了锁,无奈,只好饿着肚子继续朝山上去。
因为走错了方向,彭典走了很远也没有找到一座房舍,却在无意之中走到了离梅园很近的松林中,听到李璐一个人在梅园中吟诗。
他躲在一棵松树后窥望,发现李璐长得俊美可人,身姿绰约,在风雪中随口吟诵诗句,婉转动听,宛若仙子下凡,不觉看得呆了,听得痴了。
再浑身上下打量打量自己,只觉得污秽不堪,自惭不已。
李璐吟诵完诗句回到茅庵,他远远地跟在身后,却不敢近前。他来到茅庵前,犹豫了半天,想敲门进去和李璐交流,终于不敢,灰溜溜地下了山,离开寒潭走了。
一整天,彭典想着李璐的倩影,心痒难耐。
等到了晚上,慧修方丈和缘明休息了,他终于忍不住,从寮房出来,悄悄地开了寺院大门,下山去找刘宗伯茅庵,想和李璐成就一番好事。
他怕被李璐发现,专门找了一块黑布,将脸给遮了起来。要不是李璐呼喊,被林溪枫听到,用长啸声吓走了彭典,李璐就要失去贞操了。
确如林溪枫分析的那样,强奸不成,反而受了惊吓,彭典精神异常的病症加重了。他又开始怀疑有人跟踪他,有人背后乱讲他的坏话。
在讯问笔录中,他说脑子里有一种力量在召唤,如果不杀死一个人,他就会被人杀死。他认为是寺院的和尚要杀他,阻碍他谈恋爱,阻碍他回家,妨碍他的自由,所以他就准备行凶了。
中午,他趁慧修方丈午休不备,找来一根木棍,残忍地将慧修方丈打死,还要置缘明于死地,要不是缘明逃得快,也难躲毒手。
第150章 尚涛之疾
林溪枫虽然不便和专案组交流,但基本的经过都可以猜想得出来。
他的心头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慧修方丈宽阔和博爱的胸襟,值得人们学习。但是,对于这样有明显异常精神病症状的人,怎么能不加以防范呢?他暗暗叹息着。
一方面为方丈的死感到惋惜,另外一方面,他又觉得方丈勘破了生死,方丈胸中的佛学境界远比自己为高,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概,有一种割肉喂鹰的胆魄。
他心中的情感涌动着,就想静一静,好好地写一首悼亡诗,纪念一下这位可敬的方丈。
这时,专案组的人找他商议,因为寺庙离公安分局较远,而且雪后大山,不方便车辆进出大山,他们想在寺庙中对慧修方丈的尸体进行解剖,希望林溪枫做好寺院僧人的工作,同意解剖。
林溪枫知道,刑事命案的尸体是必须解剖的,所以他同意了,专门将尘空、尘净叫到一间寮房,给他们解释了相关法律规定,让他们配合公安分局的工作。
在林溪枫的帮助下,慧修方丈尸体的解剖工作也在当天同时进行。
林溪枫本来想到观澜禅寺寻找陆竹喧,谁知却遇到慧修方丈遇难,只好留下帮助料理后事。
他们在院子的娑罗树旁支起了一座凉棚,凉棚中架起了专门到长安去制作的慧修方丈的大幅照片,两旁是林溪枫构思和撰写的两行悼语:
普度众生,法性海涤除千般孽;
高登莲品,菩提园绽放万道辉。
凉棚前面放上供桌,摆上水果点心等供品,以示悼念。
观澜禅寺的方丈被人打死,很快就被当地电视台和报刊社知晓。他们带着人马过来采访,并且在西安电视台和报纸上发了报道,成为了当地的一大新闻。
第二天就有一拨人冒着严寒来观澜禅寺吊唁,有宗教协会的,有其他寺院的,还有自发的群众。林溪枫没想到,王尚涛竟然也来了。
王尚涛是独自一个人来的,他随着人们在慧修方丈灵前烧香祷念。
当他在寺院院中的娑罗树旁见到林溪枫时,吃了一惊,随即流露出不屑和鄙夷的表情,扭头装作没有看见。林溪枫连忙走过来和他打招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诚地对他道:“错怪你了,对不起啊!”
王尚涛扭回身,不冷不热地看了林溪枫一眼,淡淡地说:“没关系!”
林溪枫知道王尚涛心中还存有芥蒂,对他的冷淡不以为然。他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拉着王尚涛的胳膊,对他道:我们出去聊聊吧!院里人多,不太方便。”
王尚涛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到了寺庙之外,天空乌沉沉的,一阵北风吹来,皮肤像被刀割似的疼痛,王尚涛赶紧缩了缩脖子。
林溪枫把外罩脱下来给他披上,王尚涛连忙推辞并关心地道:“别别,你只穿毛衣,别冻感冒了。”
“我没事的,自从少林武院出来后,从来没有感冒过,我身体比你好,穿着吧!”
王尚涛坚决不肯道:“不行,你非让我穿上,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好吧!你太客气了。”林溪枫只好收回棉袄,重新穿在身上。
他满脸真诚地对王尚涛解释道:“李璐那个案件我冤枉你了,不是你干的,是杀害方丈的歹徒彭典干的,他自己也承认了。不过,那天我怀疑你的时候,你表现得太紧张了,所以就加重了我的怀疑,搞起了有罪推定,对不起啊!”
“不是你的错,是我个人的问题。”令林溪枫吃惊的是,王尚涛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面有惭色地做起了自我解剖。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认为当你怀疑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你都会认为是可疑的,就像寓言故事“智子疑邻”中说的那样。让你受到冤枉,是我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林溪枫有些不解。
“唉!”王尚涛长叹一声,默默地走了几步路,终于鼓足勇气,转头对林溪枫道,“你看到我表现得很紧张,并不是你无端猜疑的结果,而是我个人的心理问题造成的。这个问题在我心中憋了好多年了,今天就敞开胸怀和你谈谈,请你不要笑话我。”
林溪枫诧异地望着王尚涛,知道王尚涛将揭开在人前戴着的面罩,向自己袒示心扉,露出本真的样子。他知道王尚涛相信自己,又将自己当做了朋友,所以静静地望着王尚涛,等待他说下去。
“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曾经犯过一个错误。虽然仅仅是个道德问题,但却又是一个严重的道德问题,在个人心理上形成了个死结,让我无法原谅自己,现在已经发展成了心理障碍。所以当你怀疑我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就感到紧张,无法控制的紧张,就像真的我是强奸犯一样。哎,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将我的心事向别人透露,让你见笑了。”
“这个错误触犯法律,尤其是触犯刑法了没有?”林溪枫不问具体事由,平静的目光凝视着王尚涛。
“没有,如果触犯了刑律,受不到法律的惩罚,我的良心会被折磨死的。”王尚涛的眼神不再游移不定,坚定地回望着林溪枫。
林溪枫放心了,宽慰他道:“唉!我说当时你怎么那么紧张,原来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我能理解你。你因为道德问题,良心不安,说明你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又没有触犯刑律,怕什么呢?再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的,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勿以恶小而为之,只要现在做的事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他劝慰王尚涛时,突然想起了表弟李春,他听说了,李春因为强奸陆竹喧一案,在普陀山曾经因为无法忍受良心的折磨,跳海自杀,要不是高德师父相救,差点死在东海。所以,他现在也恨不起来李春了,只是觉得李春可怜。
真是:“做人莫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不过,他没有拿表弟李春的事作比,怕进一步引起王尚涛的不安和心理问题。
“你不想问问具体是什么事吗?”
“哦,如果不方便说,还是别说好了。”
“既然向你敞开了心扉,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原来,王尚涛在江西老家农村时,有一个恩师,名叫兰明德,教授语文课,学识非常渊博,从三年级教授到六年级,然后被调到初中部,恰好仍然带王尚涛的课,对他非常器重,教授时不遗余力。他能够考上大学,多亏了语文课考分非常高。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这个兰老师连续带了他六年,更是师恩深重。所以他一放暑假就找机会到兰老师家中看望,兰老师家和他家都在一个村,去看望也非常方便,每次去兰老师都要热情款待,像对待亲儿子一样。
孰料,兰老师的小儿子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名叫芳燕,人比较热情大方,去的多了,便熟悉起来。
八年前一个暑假,王尚涛去看望老师时,老师家中只有芳燕一人在家,看到芳燕穿的少,他一时把持不住,头脑发热,免不了凑近了芳燕,一番调情。
见芳燕半推半就,并不明显拒绝,他更加大胆,竟然搂住了芳燕,要和她拥吻。
不料,这个时候恰逢兰老师从外面回来。
芳燕立刻羞赧地退回到卧室中,王尚涛感到如同被雷击中一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浑身差点瘫掉,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连续扇自己耳光。
兰老师双眼冒火,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手点指着外面,让他快走。
兰老师平时视他如同自己儿子一般,这件事发生后,兰老师虽然没有对外宣扬,甚至没有让儿子知道,但从此对他冷若冰霜,再也没有好脸色。
以前,兰老师的眼神慈祥温暖,能够把人的心化成水,后来那眼神冷峻憎恶,能够把人的心冻成冰,这前后的反差都让他感受到道德的巨大压力,才知道失去了最宝贵的那种情感,后悔不已。
一到寒暑假,就是他心理压力巨大的时候,因为他不敢再去看望老师,父母亲人常问他为何不去看望恩师去了,他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这种情况让他觉得无脸再见老师和同学,毕业后就早早离开了家乡,在外闯荡,并且自此在心理上留下了后遗症,导致到现在也没有结婚。
“这个错误在别人看来,或许也不算特别大的错误,但对于我来说,从小受的传统教育让我在内心深处无法原谅自己,尤其是当你在乎的人冷眼看你,离你而去,不再理你的时候。所以,我一直背负着良心的十字架。当然,如果错误是致命的,十恶不赦那种,我或许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如果犯了那样的错误,人无异于禽兽,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是的,我能理解。人类社会也有规律和规则,就像自然界的规律一样不容违背。如果触犯了社会规律,人就会受到规律的惩罚,有时即使没有受到法律的惩罚,也会受到良心的惩罚,你这就属于这种社会惩罚的结果了。
自然的惩罚能让人死亡或形成身体缺陷,社会的惩罚同样能,甚至还严重损及心理。不过,听你说了情况,我感觉这种情况并不是致命的,就不要沉迷在这样的良心谴责中了,否则对自己、对社会都没有什么好处。向前看,忘掉过去吧!你在夏天给我的印象很好,非常开朗活波,而且幽默,我希望你经常保持那种状态。”
“谢谢你,林溪枫。你的劝导一语中的,真是知心的朋友,我会努力的!”王尚涛说着,向林溪枫伸出手来,两个男人的手又牢牢握在了一起。
在王尚涛临走时,林溪枫又想起一件事,叫住了他,对他道:“李璐现在住在我师父陈宫嗣那儿,她因为受到彭典侵犯导致生病。我现在没有时间回去,麻烦你抽空去看看李璐,告诉她嫌犯已经抓住了,让她安心养病。”
王尚涛又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和林溪枫分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