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两位伯爵
“林登·艾迪伯爵，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
玛丽走到庄园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刚刚从马车上走下来地中年人，开口说道。
“向您致敬，公主殿下。”被称作林登·艾迪的伯爵冲着玛丽微微躬身，直起身来后，露出不知为何稍显苍白的面孔，“上次见面还是在年初的晚宴上，确实已经是很久了啊。”
这世界的一年足足六百四十天之多，现在距离一年的结束仅剩下最后十几天的时间，六百多天，确实不算是一个小数字了。
“你的身体还好吗？”玛丽保持着合乎礼节的微笑，用带着些许担忧的语气问道，“我看你的脸色看不怎么样，炼金药剂可以保持青春，但那可是以你身体的健康为代价。别到时候身体垮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没有年轻的身体，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林登伯爵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殿下您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
玛丽随意都摆摆手，对于这位算是她远房表亲的伯爵大人，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这个今年不过三十二岁的男人在自己人生的前三分之一中都沉迷于声色犬马，虽然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但和自己这常年在刀兵血火之中打转的战将来说，很明显少了些共同语言。
不过因为他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加上艾迪家族在王国上层有着不小的话语权和在局势之间都通用的强大力量——财富，所以玛丽倒也并不介意在举办宴会的时候，给林登伯爵递上一份邀请函。
暂时没有别的客人到来，两人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都聊着天，先前到来爵位地位稍低一些的贵族看到这个画面，也不好上前搭话。
“对了，公主殿下。”林登伯爵忽然开口，“我听人说，这次铁河骑士团遭遇重创，几乎全军覆没，不知道身为骑士团团长的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玛丽一愣，眉毛向上微微挑起：“我能有什么打算？这次在卡伦的叛变中遭受重创，我这个军队的统帅自然是难逃其咎，当然是等待问责，然后接受陛下的惩处了。”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何况以当时的情况，您能求得自保就已经是极难的事情，国王陛下英明神武，想来也不会问责与您。”见到玛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林登伯爵连连摆手，“我是想问，您或者国王陛下，有没有打算重建铁河骑士团呢？”
“重建铁河骑士团？”
玛丽一愣，“或许吧，你想做什么？”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战争相关的事情，但我毕竟是加莱的一名贵族，于情于理都该做些为国有益的事情才对。”
林登说道，“艾迪家族别的没有，钱却多的是，所以如果在资金方面需要什么帮助的话，请殿下尽管开口，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我必然鼎力相助。”
“那我就先为此说声谢谢了。”
玛丽笑着说道，却并没有太过在意林登的表态。
公主殿下很熟悉贵族们的那一套——哪怕是写在纸面上的契约都可以随意撕毁，更何况这仅仅是宴会之前口头闲聊时做出的承诺。金钱对于艾迪家族虽然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但奈何这个在几百年前还是休伦帝国第一银行家的家族所有的成员，都对这数字爱不释手。
想要让他们掏钱？
还是别做梦了吧。
闲谈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继续下去的话题了，气氛一下陷入了短暂的尴尬，好在很快，一辆从远处驶来的马车就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哦，压轴的贵客终于来了。”
看到马车车厢上的徽记，林登伯爵的脸色一边，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些许紧张，“公主殿下，趁着戴维斯伯爵没有注意到我之前，我还是先进去吧。”
玛丽知道这同为伯爵，手中权力和实力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两位一直都有些不对付（林登伯爵显然是更加弱势的一方），于是轻轻点头应允了他的请求：“冷餐会在一楼的宴会厅，你可以在那里享受一杯上好的鸡尾酒。”
林登伯爵转身离去，而那辆高大的马车也在片刻之后停稳在了庄园门口。
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伴随着他的到来，如同钟鼓一般震耳欲聋的笑声也响彻夜空：
“哈哈，玛格丽特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听着这豪放到有些傻气的笑声，玛丽强忍住了自己无奈叹息的动作，脸上带着笑容迎了上去。
“戴维斯伯爵，欢迎您的到来。”
戴维斯伯爵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目测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和宽阔的肩膀让他站在门口好像一堵城墙，方正的脸上留着浅浅的胡茬，金色的短发随意地在头上炸起，看上去强劲干练。
中年人的眼睛是主大陆相当常见的蓝色，仔细看去，他瞳孔的深处仿佛隐藏着些许微光，这光芒转瞬即逝就像云层之中的雷霆，转瞬消失，却总能给与之对视的人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
“我可是期待这场宴会很长一段时间了。”
听见玛丽的欢迎，戴维斯伯爵笑着说道，“上次你离开南斯，参加的最后一场宴会是我所举办，这次你回到南斯，举办第一场宴会时，我当然要到场，庆祝我们的公主殿下得胜归来！”
“手下的骑士团全军覆没，只有我这个主官残存至今，我可不认为则算是什么胜利。”
玛丽苦笑着摇头。
“可别这么说，卡伦的实力我太清楚不过，殿下能够幸存，还让他叛变的计划烟消云散，已经很了不起了。”戴维斯说着几乎和先前林登伯爵所说的完全一样的话，安慰着玛丽，然而说着说着，他忽然一转话题，
“更何况，听说您这次除了驱逐了卡伦，打破了他的阴谋，甚至还从贝宁带回来了一名年轻的神官。据说，再过不久，这位刚刚晋升二级神官的年轻人，就要就任新的王室大主教了？”
中年人低下头看着玛丽，脸上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笑容，“一名中阶都不到的王室大主教，别说加莱，就算是之前千年以来，这恐怕都是独一份吧。”
“玛格丽特殿下，难道您觉得，这事情不值得庆贺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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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晚上胃疼的厉害，刚才写到一半莫名其妙睡过去了，这才爬起来写完发出来，结果一看时间都到第二天了。
昨天断更了一天，我感觉我亏了一个亿，难受。
第四十四章 贵族的派系
玛丽有些生气，她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爽朗笑容的中年人，微微眯起眼睛。
来者不善啊。
她想道。
自己想要在这场宴会上将何塞引见给王室的贵族，这对于前来赴宴的宾客们来说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王室已经认可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好瞒着别人的，何况以这帮子贵族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情报的“坚定”意志和能力，瞒也是瞒不住的。
但是半公开归半公开，你戴维斯伯爵在宴会开场之前就把这事情挑明了算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明明知道何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低阶神官，实力是他这位王室大主教的候选者最大的问题所在，此刻却丝毫不留情面地将所有事情都挑明了出来。
显而易见，这位戴维斯伯爵，来者不善啊。
玛丽惊讶地发现自己对于王国上层贵族的了解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就像面前这位坐镇王国军部二十年，几乎成为仅次于戈姆林大公的军方第二号人物的戴维斯伯爵，自己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他竟然是王国贵族中的“神圣派”？
从休伦分裂到加莱建国至今，王国的贵族都一直分为两派，一派是极力拥戴王权，试图脱离神圣教廷掣肘的“世俗派”，另外一批则是虔诚信仰着圣光，希望教廷的“恩典”普照俗世的“神圣派”。
几百年来，两派一直争斗不休，甚至不止一次演变成波及极大范围的血腥斗争。不过因为神圣教廷对于俗世的权力争斗一直有种爱答不理的感觉，神圣派很少能够从中得到帮助，因此在年复一年的争斗之中，神圣派逐渐趋于劣势。
等到今天，神圣派的人数已经少得可怜而且大多会选择隐藏身份，防止遭受更多的打击。
但尽管是这样，他们对于神圣教廷那远超过对自己所在王国的热爱和崇拜还是让这些自诩为“卫道者”的贵族们难以接受任何亵渎圣光的举动。而王国越过神圣教廷的掌控，选择自己扶植一名“大主教”的行为，对于这些狂热的圣光信徒而言，显然是一种相当僭越且亵渎的事情。
玛丽让何塞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张扬，很大一部分就是避免他被那些神圣派盯上，从而遭遇不测——天知道这些家伙会为了自己的信仰做出什么恐怖的举动来？
然而现在看起来，自己所做的防范和准备还是不够。
看着这个不知隐藏了多少年的戴维斯伯爵，玛丽的心中微微叹息，但脸上的表情和笑容却几乎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请进吧，戴维斯伯爵。”
她微微颔首，一言一行之中都充斥着公主殿下应有的礼节和矜持，“宴会就要开始了，也许在舞会，您的愿望就会如愿以偿。”
“......”戴维斯伯爵面带微笑地看着玛丽，却一言不发。
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忽然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入场，等待着公主殿下的好消息了。”
“不够请您明白，自从卡伦大主教离去之后，这座城里的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神圣的祝福了。”在越过玛丽的时候，中年人微微停顿了片刻，“我们尚且能够克制心中的憧憬，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贵族的涵养的。”
玛丽在戴维斯伯爵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她稍稍放松了些许紧绷的身体——在发现戴维斯伯爵突然表现出“神圣派”的倾向后，公主殿下几乎随时保持备战的状态——毕竟这位今年不过四十五岁的伯爵先生，不仅在军事上有着极高的才能，在自身实力方面也有着相当的造诣。
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是王国最强大的几位大骑士之一，而在五年后的今天，谁知道他有没有成功跨过超凡者最为关键的门槛，成为一名高阶骑士？
戴维斯伯爵在身后渐渐走远，玛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注意到周围有几道带着纠结的目光这注视着自己，她知道这些目光都属于那些见风使舵的小贵族。
这些人并不确定在目前这一刻，神圣派和世俗派究竟是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亦或是产生了什么新的矛盾。除了从当事人那里察言观色之外，这些人很少能够得到什么有效的情报。
不过虽然厌恶于这些人的见风使舵，玛丽却还是需要对这些人笑脸相迎——一个小贵族或许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但几十上百个男爵子爵夹在一起，所能产生的影响力却几乎可以和王国上层的贵族相媲美。
能够将这些统统可以被归类为“墙头草”的第三派拉倒自己这边来，显然会起到不小的助力。
玛丽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面对这些身家、爵位才能各不相同的小贵族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态度丝毫不逊色于先前那两位贵族。
“人来齐了吗？”
她扭头看向静立在一旁的侍从，侍从在查看记录之后回答道：
“除了昆恩大公的长子雅各布·昆恩之外，所有的客人都已经到齐。”
“很好，雅各布无论什么宴会都会晚到半个小时，这次应该也会如此。”玛丽点头，随后转身，和几名仆从一起走向别墅。
推开大门之后便是一片灯火通明，宴会厅一楼觥筹交错的寒暄搭配上二楼小型王家乐队悠扬的曲目，形成一种别样的美感。玛丽在音乐声中缓缓上楼，在走向楼梯转折处时还专门扭头看了一眼下方。
似乎注意到公主殿下的视线，几名被注视到的贵族转过身，冲着她微微举杯。
“真是一片祥和啊。”
公主殿下的声音之中有些嘲讽的意味。她扭过头不再看向下方，而是转身走上三楼，来到深处的那件更衣室门口。
“笃笃笃”地敲了几下房门，玛丽开口，隔着墙说道：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你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吗？”
“完了完了！”
何塞的声音在屋子那边由远及近，最后出现在门后。房门被他随手拉开，年轻的牧师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总算换号衣服不用再当人体衣架了”之类的感慨。
“这里的衣服也太多了些，光是全穿一遍，一天一换恐怕都要花上好久，真是有够折腾的......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说到最后，何塞有些疑惑地一挑眉，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玛丽，一脸疑惑。
第四十五章 远方的传闻
玛丽的庄园虽然没有男人，但是为自己兄弟和偶尔来度假的父王准备了不少衣服，能入王室法眼的衣服无论质量还是款式自然不会令人失望。
伊莲给何塞选定的是一套黑衬银的套装，上身是偏紧身一些的衬衣，套着一件绣着星纹的外衣，下身则是一条修长和腿的黑色马裤。一条深红色的腰带将外衣束在腰间，看上去相当的精神。
人靠衣装，何塞的外貌本来就算是英俊，搭配上精致的套装自然显得更上一层，淡金色的短发贴合在鬓边，纯黑的双眸像是幽深的潭水一样倒影着前方的景致。
玛丽在看见何塞的第一眼就仿佛坠入深水之中难以自拔，直到何塞在她面前轻轻挥手，才猛地从呆滞之中惊醒过来。
“你在想什么呢？”
何塞皱着眉，有些疑惑地看着玛丽。
“啊，没......没什么！”
玛丽下意识摇摇头，然后珉起嘴巴，看着何塞笑了笑：“这身衣服是我王兄的，只是他自从订制到现在为止一次都没有穿过，没想到竟然让你给穿上了。”
“是吗？”何塞一愣，“那我要给它换回去吗？”
“不用不用，反正我王兄也不怎么来青藤庄园，这衣服给他留着也不见得能穿得上，还不如给你算了。”玛丽摆摆手，“而且别说，这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那就好。”何塞有些不太舒服地整了整领子，“这衣服太紧了，我穿着还有点难受，要是不合适就太亏了。”
“难受这种事情没办法，你就忍着吧。”玛丽有些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贵族的衣服可从来不是为了舒服，而是为了好看。”
“走吧，在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在舞会开始之前，到场的客人们需要先认识这场宴会的主角才行。”
说完，她转过身，率先走向楼梯口。
何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迈步快速跟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似乎都忘掉在更衣室里面还有个人来着。
伊莲推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身影，嘴角以几乎微不可见的角度撇了撇，随后转过身，锁门，从另外一侧下楼。
宴会厅之中，衣冠楚楚的客人们已经享用过了餐前的开胃甜点，关系较近一些的端着酒杯凑在一起小声聊天，性格孤僻的一个人呆在角落默不作声，至于那些没什么熟人朋友却又不想太过孤单的，就纷纷往几位爵位和职务都更高一些的贵族那里凑了过去。
林登伯爵和戴维斯伯爵身边就各自围绕着这样一群人，只是相比较掌控军权，性格冷漠甚至在门口还和公主殿下有过一番明争暗斗的戴维斯伯爵而言，这位总是活跃在王国各种派对宴会上，掌管金钱的林登伯爵要受欢迎许多。
“伯爵先生，我听说城南的‘赛琉斯’大剧院新来了一支剧团，那支剧团是来自大陆东部的奥斯本帝国，曾经还一度是奥斯本帝国王室的座上宾。”
一个身穿棕色礼服，留着山羊胡的瘦削中年人站在林登伯爵身前，手中举着一杯红酒，笑眯眯地说道，“据说他们这次来加莱游历，还带来了自己尚未表演过的新作品，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前去欣赏？”
“奥斯本？那可是大陆最东边的强大帝国，他们的剧团没事干跑到大陆西边的加莱干什么？”
林登伯爵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横跨大陆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先不说其中可能存在的危险，光是遥远的距离就需要最好的马车昼夜不停地行驶两三个月。这种长途跋涉，可不是一个‘游历’就能解释的。”
毕竟也是王国上层的贵族，虽然平日行为有些放浪不端，也不爱参与政事，但自幼学习还是让林登伯爵对大陆的基本态势有着相当清晰的了解——所以在听到旁边贵族的邀请后，他很容易就发现其中的问题。
“听说今年大陆东方发生了不少事情，奥斯本帝国甚至因此还产生了几场规模不小的内乱。虽然这些混乱最终都被平息，但对于国民的生活恐怕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据说帝国皇帝还是王储都失踪不见了。”
另外一名身穿蓝色长裙的女贵族开口说道，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对于内乱的担忧，反倒是带着吃瓜看戏特有的笑容，“内乱之后，恐怕奥斯本的王室也没心情欣赏戏剧，这些剧团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这次来到西方的加莱，说是游历，恐怕也是带着在这里扎根的意思吧。”
“原来奥斯本帝国出了这么大事？”林登伯爵一愣，这些发生在大陆极东一侧的事情确实很难在短时间内传递到东方的加莱，或许国王陛下有自己的方式得到情报，但那显然和自己一个除了钱其它什么都没有的家伙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在得知了这事之后，他对于那个未知的剧团倒也产生了些许兴趣。
在先前挑起话题的中年贵族些许期待的视线中，林登伯爵轻轻点头，冲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席拉维德男爵，你的邀请我记在心里，等到哪天有空，我一定会去赛琉斯大剧院观看一场新的歌剧。”
“那将是我的荣幸！”席拉维德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毕竟大家都知道其实他就是这座大剧院幕后最大的持股人，能够邀请王国最大的财神爷去那里观看戏剧，对于赛琉斯大剧院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的消息。
林登的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但心中的高傲和微微的矜持却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借着抬头喝酒的余光，他瞟了一眼侧面不远处戴维斯伯爵那边的场景，和自己这边差不多，那里也围着不少贵族，只是大多都是在王国贵族圈子里面稍微靠边缘一些，或是本就性格古怪的家伙。
在不知从那里听说先前发生在庄园门口的“小冲突”之后，稍微有点脑子的贵族，恐怕都不会往戴维斯那边凑了吧，他这样想着，忽然眼神一动，看见了正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高挑明艳的身影。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先听听这场宴会的主人会向我们带来什么消息吧。”他举起酒杯，微笑着打断了身旁几名贵族的交谈，“公主殿下来了。”
第四十六章 灯光之下
说话的功夫，玛丽已经出现在了通往二层的楼梯拐角，身着盛装的公主殿下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份，更是因为她那如同明珠一般的美貌——因为常年征战，公主殿下的身板挺得笔直，琥珀色的瞳孔之中透出英气勃勃的微光，让人在心生敬畏的同时，却很难产生太过疏离的感觉。
玛丽微微垂下头，看着站在下方大厅之中的男女贵族，忽然将嘴角向上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从春日里离去，在深冬归来，我们已经许久不见了，各位。”
她开口说道，同时轻轻转头，扫视着每一个人的眼睛，“不过还好，一年的时间显然还不足以让我们之间产生太多的疏远，在场的各位至少都还是熟面孔，要是戈姆林大公回到王都，恐怕各位之中有一半他都还得重新认识。”
玛丽所说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戈姆林大公已经快有十年的时间未曾回过王都，十年的时间足够王都的贵族圈子变化不少，年轻的贵族逐渐活跃，而年长者则渐渐淡出，前往自己的封地或是向王国的更高层攀升。
至于那些未曾离去的，十年的时间也足以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不小的印记——不是每个贵族都有强大的个人实力，炼金药剂或许可以为他们提供更加长久的青春，但林登伯爵已经用自己的健康做出表率——那青春恐怕是用生命换来的。
人群之中传来些许零星的笑声，大家对于公主殿下的“笑话”并不是很感兴趣，何况那位年近七旬掌握军权的老大公也不是他们这种等级的人可以取笑的——虽然此刻的场合相对轻松，可谁知道周围的“同僚”之中会不会有谁突然从背后捅自己一刀。
如果把自己“在宴会上取笑戈姆林大公”这种事情宣扬出去，那么贵族的人生就到此结束了罢。
玛丽跟着场下的众人一起笑了笑，随后继续说道：
“我们都知道今年对于加莱而言，算是比较艰难的一年，艾登的突然袭击虽然未曾得逞，却也将我们再次拖入战争的泥潭。而卡伦大主教的叛变，更是让圣光在加莱蒙尘。”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下方的贵族对视一眼，心情或多或少也有点沉重——无论是战争还是主教的叛变，对于他们总归是有着不小的影响。一想到在这一年中自己家族和个人的损失，这些贵族们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过想想这些天来那些上一刻还在谈笑，下一秒就全家都消失不见的“友人”来说，自己现在还站在公主殿下的别墅中，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局了。
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那可就真的是没了。
“所以在今天能够看到各位站在这里精神焕发，不得不说，我很高兴。”玛丽举起酒杯，“让我们为了这不怎么愉快的一年走向尾声，干杯吧。”
“敬加莱！”
说完，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率先仰起头，将其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而在玛丽之后，场下的贵族也纷纷笑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站在上方的玛丽致意，“向您致敬，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大家都对您的平安归来感到欣慰，也对这场叛变对我们生活的冲击感到可惜，但今天这场宴会显然不只是为了寒暄或是抱怨。”
然而就在大家其乐融融的时候，站在侧面一直一言未发的戴维斯伯爵忽然开口。
中年人抬起头，看着玛丽和她更上方的楼梯，眼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冷光，“我想，您不妨将那位年轻的主教先生带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这位‘二级’神官，是怎样的一位神秘存在？”
似有似无的，他甚至还专门在“二级”上面加了个重音。
场内的氛围就像是烧红的铁块上浇了盆冰水一样骤然冷却，其中间或掺杂着些许低声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而玛丽嘴角向上勾勒起来的弧线也猛地僵住，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盯着下方的戴维斯伯爵，脸上似笑非笑。
“戴维斯伯爵看上去很着急啊，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加莱正是依靠着这样充满干劲的贵族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开口说道。
然而面对公主殿下的夸奖，戴维斯伯爵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荣幸的神情。
他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随后沉默地看着玛丽，似乎她不做出什么有效的举动，自己就要一直这样耗下去。
“戴维斯，你......你疯了！”
林登伯爵对这位同为伯爵但掌握权力天差地别的同僚一项敬而远之，他总觉得这个在王国军部呆了三十多年的中年人脑子有些不正常，然而即便如此林登也未曾想到，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敢在公主殿下宴会上突然发疯，把殿下逼得下不来台。
“不必多说什么，林登伯爵。”
然而预料之中的大怒并未出现，玛丽只是漠然地看着戴维斯伯爵一段时间，忽然轻笑了一声，率先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作为一名神圣派的贵族，戴维斯伯爵对于王国教会的重视可以理解。既然如此，我当然不能让你的重视白白浪费。”
“各位！”
玛丽猛地抬眼，看向下方的贵族，“想必大家都已经或多或少知道我在贝宁时的遭遇，也知道我是在他人的帮助下才得以逃脱，平定了那场来自教会的叛乱。”
“来吧。”
她扭过头，看向站在身后阴影之中的何塞，“是时候让所有人都认识你了。”
到了这一步，何塞的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有些忐忑起来——哪怕是上辈子，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刚过二十五岁的青年，除了小时候拿了次三好学生上台领奖之外，可从来没有任何出现在公众场合成为主角的经验。
不过在看到玛丽脸上带着鼓励意味的笑容之后，不知为何，他心中的忐忑惶恐渐渐开始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平静的心态——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退缩的余地吗？
想到这，何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迈出了第一步。
他来到玛丽的身边，站在明亮的灯光之下，看向下方表情各异的贵族们，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
“晚上好，愿圣光忽悠你们。”
他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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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感觉头疼心悸，加强针的副作用也不至于持续一周还这么严重吧......
第四十七章 一厢情愿
何塞对于这个世界的语言相当满意，因为这里的“忽悠”和“护佑”的读音竟然格外的相似，这使得他可以开开心心地胡说八道——反正也没人理解自己在玩什么梗，就算有人察觉到自己发音不对，也只会以为这是偏远边境和王都之间的口音问题。
所以他玩梗玩的很自然，脸上的笑容也非常灿烂，面对下方贵族们或惊愕或带着敌意的审视，也没有半点受到影响的样子。
而相较于他心中的开心，场下的贵族们的心情就很难简单地概括了。
虽然在这些天里面或多或少都探听到了一些传言，那些有关于何塞的情报也都言之凿凿，但当他真的出现在上方的平台上之时，下面这些最年轻也有三十岁出头的贵族们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将会在不久之后，成为这个王国之中和国王陛下平起平坐的神职一把手。
“何塞·加尔文，我想无需介绍，你们应该也都清楚他的底细。”
玛丽的声音响起，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站在下方的戴维斯，双眼之中透露着些许冷意，“不知道在这之后，戴维斯伯爵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因为是孤儿的原因，何塞原本并没有姓氏。但为了能让他在王都站稳脚跟，玛丽在和他商量之后，决定以王室的名义，为他授予一个姓氏。
在思索了不到半分钟后，何塞就选择了加尔文这个姓氏。
原因无他，玩梗罢了。
作为王权安插在教廷之中，用于削弱神权的“傀儡”，“加尔文”这个姓氏，实在是不要太应景。
“加尔文，加尔文......”
戴维斯伯爵的脸色微不可见地变换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平静，中年人眯起眼睛，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玛丽斜前方的何塞。六级大骑士的灵力和精神力蕴藏在视线之中，仿佛一双锐利的长剑，想要将年轻的神官刺穿。
而何塞也丝毫没有退避地与他对视，体内并不算强大的神圣之心微微旋转，一缕缕纯粹而凝实的圣光被精神力裹挟着迎击了上去，将戴维斯伯爵视线之中蕴藏的力量完全抵消——圣光的力量醇厚平和，戴维斯伯爵碍于场合也不可能施展全力，两相抵消之下，何塞竟然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哼。”
即便身为神圣派，又是王国军方的二把手（有一说一这两个身份叠加在一起不仅没有正向作用反而让他的影响力在未来可预见地降低），但戴维斯也不可能当着王国公主的面伤害她的客人。
他轻哼了一声，主动撇开视线，
“区区一名二级神官，却要顶替卡伦大主教的职位......王国对圣光的敬畏，已经到了如此可笑的地步了吗？”
“敬畏出自于内心而非实力，如果一切以实力看齐，那王国成千上万的低阶神官该如何自处？”
回答他的是玛丽，公主殿下轻笑着说道，“更何况卡伦所背叛的不仅是加莱，更是圣光之所在。难道在叛教之后，他的心里还存在着对圣光的敬畏吗？”
戴维斯伯爵话语一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但就算如此，这偌大王国的教权也不是一个来自边境城市的低阶神官所能掌控的。”他向前踏出半步，语气低沉，“身为领袖，如果不能服众，他拿什么来让圣光之道在王国重新焕发活力？凭借他不过二级的实力吗？”
人群之中传来些许低低的哄笑，充当宴会背景的音乐声不知何时早都已经停息，其它人看着上下两方的争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所以当这笑声响起时，几乎所有人的心情都稍微放松了些——虽然笑的不合时宜，但总归是让气氛没有那么窒息了。
玛丽看了一眼笑出声后立马捂住嘴巴的林登伯爵，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这个算是自己表哥的家伙除了赚钱，真就一点都正经不起来吗？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戴维斯伯爵，在您的心中，谁才是王室大主教最好的继承者？”、
收拾了下心思，玛丽看着戴维斯，有些好奇，“总不至于是你自己吧？”
“当然不是我！身为王国的贵族，即便是神圣派，也不该插手教廷的事务。有资格掌管圣光之道的，只有圣光的仆从才行。”
中年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嘴角向上挑起，“而很明显，我们的王国之中，就有这样一位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绝对够格的圣光仆从，不是吗？”
“你说的人，不会是.....”何塞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话还没说完就被略显兴奋的戴维斯所打断：
“没错，就是王国神学院的院长，红衣主教，黎塞留阁下。”
听见这个名字，何塞和玛丽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不言而喻的无语。
“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黎塞留大主教的意思？”
玛丽死死绷着脸上的肌肉防止表情出现太大的变化，但语气也变得有些古怪，“正如你所说，于情于理，黎塞留大主教都相当适合担任这个职位，可是......你凭什么确定他会原因出任这个职位？”
“凭什么？”
戴维斯伯爵微微一愣，随后嗤笑一声，“身为王国，不，身为大陆西北方唯一一位非瓦尔廷根出身的红衣大主教，黎塞留大主教对于圣光的虔诚难道还需要质疑不成？既然如此，成为王室大主教，代行圣光之职，护佑一国这种伟大的使命，他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玛丽的表情变得越发古怪，而何塞也已经有点绷不住的意思，扭过头将脸隐藏在灯光找不到的阴影之中。
看着两个人有些奇怪的表现，戴维斯伯爵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许狐疑，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了起来：
“唉......虽然你的夸赞让我很高兴，但可惜，伯爵大人，你把我想的未免有些太勤奋了。”
在场下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之中，身着白色长袍的老人推开宴会厅的侧面，慢慢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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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有点没写完……等会再说，我床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蜘蛛现在跑不见了艹！
第四十八章 打脸
黎塞留大主教的出现显然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这位大主教都不是一位喜欢出风头的人，除了每半年一次的大弥撒和新年圣光之日时的集会之外，他很少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至于那些非官方的集会，更是从来无法邀请他出席——哪怕是国王陛下的家宴，这位大主教也是能推就推。
所以当他身穿长袍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一刻，包括戴维斯伯爵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也亏你能把他请来。”玛丽扭头，看着何塞的眼神之中带着些难以掩饰的感叹，“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你究竟是怎样说动他老人家前来赴宴的？”
虽然请这位大主教前来赴宴的邀请函是自己亲手书写派人送去他的府邸的，但那也只不过是礼节性地邀请，根本就没想过他会真的应约而来。所以当今天清晨，她得知黎塞留大主教竟然接受了这份邀请时，仍然难以置信地大跌眼镜。
玛丽很清楚，这位老人的赴约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给公主面子”（事实上他连国王陛下的面子都没必要给）。真正让他打破常理前来赴宴的原因，只能是出在何塞这家伙身上。
“我怎么知道，我就和他见过一次，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场宴会的事情呢。”何塞耸耸肩，一脸无辜，“可能就是看我气宇轩昂英俊潇洒，他老人家动了爱才的心思，想来帮我一把顺便凑凑热闹也说不定？”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玛丽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你才认识我几天？”何塞嘿嘿一笑，随后将脸上的表情转为严肃，“先不说了，让我们看看这位戴维斯伯爵，该怎么应付这份‘礼物’吧。”
场下的气氛越发尴尬起来，先前不知何时停下的音乐重新响起，却也难以将气氛暖热。
“主教大人，你......”戴维斯伯爵脸上的冷静终于被打破，中年人瞪圆了双眼，看着推门而入走向大厅之中的老人，连惊呼的声音都开始微微颤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
黎塞留温和地看着比自己高了接近一个头的戴维斯，但眼神之中的意味却仿佛是在看一个尚未成年的稚童，“公主殿下发函邀请，还有未来的王室大主教到场，一国王权和教权的象征同时向我发出邀请，我不来，能说得过去吗？”
戴维斯伯爵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难以置信，而其他的贵族们或多或少也有些无语地抽搐嘴角——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都值得相信，唯独从您老人家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听着这么膈应人呢？
以前别说公主殿下，就算是国王和卡伦大主教的宴会也没见您来参加，现在一个并非王储的公主，一个身份尚且还有争议的低阶神官就能让你屁颠屁颠的跑来......
说不过去？你骗鬼呢？
然而这些话自然不可能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戴维斯伯爵可没有忘记，面前这个身材中等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人，可是有着九级高阶的恐怖实力。想要对付自己一个区区六级的大骑士，手到擒来都是高看了自己。
然而心里这口恶气却怎么也消不下去，哪怕没有回头看，他也几乎可以感受到身旁这些原本对自己敬畏有加的贵族们，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已经开始出现惊愕、嘲讽，甚至是不屑的意味。
以黎塞留大主教的名义来恶心何塞和玛丽，却被黎塞留本人直接当场打脸，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戴维斯伯爵怕是在王都乃至整个王国的核心圈层都要彻底社死。
“看呐，戴维斯伯爵愤怒了。”
就在戴维斯心中一团乱麻的时候，何塞的声音忽然在上方响起。所有人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何塞，却发现年轻的神官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
何塞继续说道：“他愤怒了，他出离的愤怒了，因为他心中美好的盘算被自己最尊敬的人亲手扯开，露出华丽之下不堪入眼的内在来。”
“你......”戴维斯猛地抬头，眼中露出熊熊的怒火，“你这是诬陷，是诟病！就算身为神官，是公主殿下的挚友，你也不能无端污蔑我！”
“无端污蔑？”玛丽嗤笑一声，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你当在场的大家都是傻子吗？”
“黎塞留大主教自己都无心争夺王室大主教的职位，你与他无亲无故甚至连王家神学院都没有去过几次，却比他自己还热心于这件事情。”玛丽深吸了一口气，“戴维斯伯爵，人在说话前，要先想清楚后果才行。更何况你还代表着王国的军方，还有你们‘神圣派’贵族的脸面！”
“你！”
戴维斯伯爵又惊又气，虽然他这次本身就没有打算继续隐瞒自己神圣派的站队，但自己说明和被人开口当面揭穿却明显是两回事。他甚至已经可以想来，当自己身为神圣派贵族的一员的事实被宣传出去之后，自己将受到怎样的口诛笔伐。
毕竟，神圣派不受欢迎可是一个已经延续百年之久的传统。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恐怕自己连军部的实权职位都保不住了吧？
他一咬牙，刚想多说什么，肩头却忽然搭上了一只手。有些愕然地回头看去，才发现黎塞留大主教正站在身后，一脸悲悯地看着自己。
“当你的心被阴影填充时，你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老人微微踮起脚尖才能够得到戴维斯面颊，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圣光在上，伯爵大人......还请不要再继续一意孤行下去了。”
这话听上去有些刺耳，然而当戴维斯看到老人诚挚的眼神时，却怎么也难以在心底生出哪怕分毫的愤怒之意。
他叹了口气，颓然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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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实习暂时告一段落，可以休息一下了，开心。
明天一早六点多就要出门去高铁站，然后回家过年了。等回家这几天，我好好把大纲理一下，然后趁着放假，每天争取多写一点。
第四十九章 商人与贵族
戴维斯伯爵颓然地离开了青藤庄园。
在出门的时候，一辆马车恰好从街道的深处向这边驶来，在与戴维斯擦肩而过的时候微微减速，最后却并未停留，而是缓缓向前最后停在了庄园的正门之外。
“刚才那人是戴维斯伯爵么？”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车厢之中响起。
“是的，小主人。”驾车的车夫在前方给出肯定的回答，只是其中似乎带着些许疑惑，“只是堂堂军方第二人竟然步行从公主庄园中离去，而且还是提前离开，这场宴会......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
“在这种情况下，您还要前去赴宴吗？”
听见车夫的疑问，车厢之中的声音沉默了一段时间才重新响起。
“去，当然要去。”年轻人的声音之中似乎带着些许笑意，“公主殿下、未来的王室大主教，还有黎塞留大主教全部到场的宴会，要是错过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黎塞留大主教？”马夫一愣，“他老人家也来了吗？”
“当然，除了这位红衣大主教以外，谁能在一位六级大骑士身上留下那么强大的圣光印记？”年轻人笑着说道，“可惜，你刚才没有用心去看，否则今晚恐怕要激动地睡不着觉了吧？”
“审视一位伯爵大人，这事情听上去可有够刺激的。”
马夫嘿嘿一笑，“可惜我只是个小小的马夫，这种僭越的事情，您能做，我可不敢。”
说完，他轻轻晃动缰绳，骏马在驱驰之下迈步向前，带动马车冲着庄园别墅缓缓驶去。
在庄园门口的灯光映照下，车窗上的金盏花徽记上，似乎跃动着奇异的光芒。
......
......
别墅之中，宴会并没有因为戴维斯伯爵的提前离场而结束，在短暂的冷场之后音乐便重新响起，随着玛丽的宣布，宴会正式进入了新的阶段。
玛丽和黎塞留大主教两人站在大厅的一角低声交谈，看两人谈笑之间隐约向外散发出的气场，显然不会有人不开眼地上前凑热闹。所以自然而然地，大家不约而同将目标选定成了呆在一旁的何塞。
何塞在音乐响起之后就走向了食物区的方向，因为准备宴会的原因，他中午就没怎么吃饭，等到晚上现在把他饿的头晕眼花。
来到食物区，正打算找点东西吃，但手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餐盘，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悠然的脚步声。
“何塞......先生，这么称呼你没有问题吧？”听见呼喊后，何塞转身看到林登伯爵苍白瘦削的面孔。
“随意就好。”何塞有些无奈地放下伸向餐盘的手，冲着林登伯爵微微躬身示意，“伯爵大人找我有事？”
“没事没事，只是来看看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林登伯爵笑着说道，同时伸手从餐盘之中取下一杯葡萄酒递给何塞，“我毕竟也是她的表哥，就算没有其他事情，光是救下她的性命，就足以让我对你高看一眼。”
“表哥？”
何塞苦着脸摆手拒绝了林登伯爵递来的红酒，但对于他和玛丽的关系却有些疑惑，“我还真不知道这事情，公主殿下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也许这些关系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帮助，反而更算是让人不爽的掣肘吧。”
林登伯爵对于何塞的拒绝并不在意，举起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冰冷的低度红酒入喉，让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微的红晕，“这么多年来，她可从来没有去探望过艾迪家族的亲人，哪怕是我，她也不怎么待见。”
“毕竟艾迪家族是做生意发家，哪怕有着伯爵的爵位，但在王室的眼中，也不过是二等家族罢了。”
听见林登伯爵带着自嘲意味的话语，何塞皱了皱眉。
这个世界和自己上辈子的地球而言在某些方面有着极其微妙的相似点——贵族们事事离不开商业，却又对商业本身敬而远之。对于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哪怕身上有着爵位，却也难以得到那些老牌贵族的认可。
就像林登伯爵所在的艾迪家族，艾迪家族依靠商业发家致富，至今已经有了接近百年的历史。虽然因为与国王陛下联姻得到了伯爵的爵位，但在那些历史更加悠长甚至可以追溯到休伦帝国分裂前的贵族家族眼中，却仍然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或许在林登伯爵看来，虽然玛丽身上流着艾迪家族的血，但毕竟也是王室成员。艾迪家族在她的眼中，恐怕也难以是什么太过重要的角色，与其过于接近惹得那些老牌贵族嫌恶，倒不如保持不远不近的态度，对谁都好。
但何塞却清楚，玛丽显然不是这种重权势名利高于一切的人，虽然两人认识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但他自认为对这位公主殿下的了解却一点也不差。
身为武将，玛丽身上并没有那些天天呆在王都无所事事的贵族们那些臭毛病。歧视商人什么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她对于自己母亲那边的艾迪家族冷漠态度，想来不会是因为什么商人不入流之类的原因导致，而真正的原因，恐怕并不适合告诉自己。
或者......是面前的这位伯爵大人也不知道？
何塞的眉毛轻轻向上挑了挑，心中有所疑惑，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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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刚刚回家，晚上和家人吃了顿火锅有点头晕，先写这么多吧。
第五十章 圣物的传说
心里留下些许疑惑的种子，但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何塞脸上带着礼貌性的笑容和林登伯爵闲聊了几句，直到感觉肚子开始抗议起来，才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去吃点东西的想法。
林登伯爵相当有眼色地闪人，至于其它的宾客，或许有人本来也想来找何塞寒暄，但看到他迈步走向食物区的脚步相当坚决之后，也只能无奈地耸肩，将心思按压下来，转移视线，看向前方的舞池。
一对对男女走进其中，跳着王国流行的交谊舞，随着轻巧明快的圆舞曲响起，舞池之中逐渐热闹了起来。
“没想到何塞那家伙竟然能请动您来参加宴会。”玛丽白了一眼身边乐呵呵地看着下方的黎塞留大主教，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嫌弃和委屈，“以前我举办了那么多次宴会，也没见您老人家赏脸来参加。怎么这何塞才和您见过一面，和您说上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您转了性子？”
玛丽从小就对圣光怀有无比虔诚的信仰，小时候除了王宫，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王都的各大教堂以及王家神学院，如果不是后来投身军伍之中，她甚至差点就进入王室大教堂成为了一名修女。
不过虽然最后并未全身心地投入圣光的怀抱，但她和王都一众高阶神官之间都有着不错的关系。尤其是当时年过六十却独身一人的黎塞留大主教，对于年纪尚小的玛丽几乎是视若己出（当然是孙女辈）。
只是尽管两人的关系亲密到这种地步，老爷子却也没有给过玛丽面子，除了她十四岁生日第一次举办宴会之外，这些年来就再也没有接受过公主殿下的邀请。
所以当他这次因为何塞的邀请前来参会时，豁达如玛丽，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了些许妒忌的心情。
当然这种妒忌也不过是嘴上说说，没有人会真的以为公主殿下会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和这位红衣大主教产生什么矛盾。
“公主殿下往年常住在王都，就算没有宴会，您不也经常没事跑到王家神学院来找我吗？”黎塞留呵呵笑着，对于玛丽话语之中流露出的小情绪丝毫不以为意，
“但是这位何塞神官可不一样，我和这个年轻人见面的次数可比你少的多，上次的见面不过短短半个小时，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他就匆忙离开。可他在不久之后就要走马上任当上王家大主教，如果不借着这次宴会的机会好好见上一面，以后想要加深些了解，恐怕就更难了。”
“切～”
玛丽撇撇嘴，但眼中却蕴藏着不加掩饰的笑意——老人这句话已经明里暗里向她说明，自己并不打算阻碍何塞成为王室大主教，虽然前两天就听何塞说过这事，但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显然也有着不同的重量。
直到现在，她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在这位加莱王国宗教圈子之中最为德高望重的红衣大主教表示支持之后，何塞的事情就算是板上钉钉成为了定局。
接下来，就等待不到半个月之后的圣光之日的到来了。
“既然您想加深些对何塞的了解，要不要我把他找来，让你们好好聊聊？”
她探头看了看何塞，发现年轻的神官正端着装着烤肉和沙拉的餐盘走向餐桌，于是转头对黎塞留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
“不用了。”老人摇头拒绝，“虽然说是来看看这位未来的王室大主教，但这也不是我此行唯一的目的。”
“哦？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当然，我的公主殿下，这可是您的宴会，我作为客人，当然要准备一份给主人的礼物才行。”
老人笑呵呵地伸手入怀中，等到再次掏出来的时候，掌中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物件。
那是不足二十厘米长的圆锥状物体，圆锥通体光滑，远离手掌的一端像是被打磨过一样呈现出尖锐的模样，上面隐约浮现着模糊的字迹，然而当玛丽仔细看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除此之外，整个椎体就再也没有任何超乎寻常的表现，如果握着它的不是一位红衣大主教，而是一个普通老人的话，她甚至会觉得这就是从哪个庄园围栏上撅下来的一段尖头。
然而当玛丽看到这不起眼的椎体时，却几乎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这是......”
她忍不住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黎塞留，眼神之中浮现出丝毫不加掩饰的震撼，“那把传说之中圣枪的枪头？”
这片大陆上能被称之为“圣物”的事物，全部来自千年之前那场结束了黑暗纪元的神圣之战。在那场战争之中，神圣教廷之中总共涌现出了接近四位数的九级高阶神官，甚至连传奇强者的数量都一度破百，这些人长期使用过的一些物品上承载了最为强大也最为纯正的圣光之力，在战争之后得到进一步的升华，最后成为了千万年都不会腐朽的“圣物”。
圣物的种类各式各样，下到文字书籍，上到礼器武器，而其中，威力最为强大、名气传播最广的，无疑是那些在战争中建立过赫赫战功的武器。
在玛丽以前所学的知识之中，神圣之战之中一共只出现过三把圣枪。其中一把名叫“贯虹”，属于那个时代最为强大的史诗骑士，初代“圣神之鞭”骑士团团长威利·弗莱明。这把长达四米的长枪在威利陨落之后，一直被保存在瓦尔廷根的圣武库之中，等待着新的主人出现。
在千年以来，这把长枪只出现在世人面前三次而已，每一次都有着不同的主人。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神圣教廷那数十年间最为强大的史诗骑士。
第二把圣枪声名不显，似乎早在神圣之战的时候就已经损坏遗失，哪怕在大陆流传的传说故事中也几乎没有任何提及。
至于第三把枪，相比一二两把，却都是一个相当奇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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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一章的结局改了一下。
第五十一章 基尔伯特·摩根
比起前两把来说，第三柄圣枪的身世显然有些特殊——它的主人并不是瓦尔廷根的圣骑士，而是一名在神圣之战初期时就已经声名鹊起的自由骑士，基尔伯特·摩根。
基尔伯特·摩根，其人如今在大陆其它地区声名不显，但在整个大陆西北方，却还是最为传奇的骑士之王。
千年前的时代正值乱世，大陆之上风起云涌，传奇强者虽然比起如今要多了不少，但却仍然是相当稀少的存在，而且大多出身于异军突起的瓦尔廷根，以及当时大陆上最为强大的魔法帝国之中。
但基尔伯特·摩根却是一个异类，在他的前半生之中没有得到过任何强大势力的支持，却仍然在刚刚三十岁的时候就成为了传奇一阶的史诗骑士，而在那之后，他在将实力提升到了传奇三阶的同时，将大陆西北的诸多小国全部一统，成为了大陆上第三强大的帝国。
这个强大帝国的名字叫做休伦。
在建立休伦帝国之后，这位拥有传奇三阶实力的开国王者顿时成为了大陆上最受人重视的人物——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个时候瓦尔廷根和魔法帝国之间的战斗陷入了僵局，神圣之国虽然强大新锐但毕竟底蕴不足，魔法帝国虽然僵化腐朽，但接近万年时间积淀下来的厚重实力仍然不是瓦尔廷根在短时间能战胜的。
双方的战争陷入泥潭，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这个时候，作为大陆第三势力的休伦帝国，自然成为了一个最强大的助力。瓦尔廷根也好，魔法帝国也罢，都很清楚，谁能将基尔伯特·摩根拉拢到己方，谁在接下来的决战之中，就拥有了足以制胜的势力。
显然，基尔伯特最后选择了神圣之国瓦尔廷根。
在他公开宣称对圣光的虔诚信仰之后，瓦尔廷根没有丝毫扭捏地授予了他“圣徒”的称号，双方像是新婚的小夫妻一样迅速进入了蜜月期，随后一东一西向魔法帝国开战。
两年之后，原本还雄霸大陆南方大半疆域的魔法帝国在双方的攻势下土崩瓦解，帝国之中接近四十位位阶不一的传奇强者或战死或逃窜，再无音讯。
在决战之中，基尔伯特再次晋升，成为大陆数千年来唯一的一位传奇四阶的史诗骑士，在协助瓦尔廷根一统大陆后将圣光确立为休伦国教，而瓦尔廷根投桃报李，不遗余力地宣传基尔伯特，让他彻底坐实了“骑士之王”的名号。
或许是经历见识了太多东西，基尔伯特在六十岁的时候选择退位，将自己的武器，圣枪“时间收割者”留在王都之后，前往了自己神往已久的瓦尔廷根。
只是不知为何，传奇四阶的强者至少应该有三百年以上的寿命，可是在他来到瓦尔廷根不到三十年，就传来了他“蒙主恩召”归于圣光的传言。
传奇强者九十岁就归于圣光，显然是有些不太正常，不过那时候瓦尔廷根刚刚一统声威正盛，在失去基尔伯特之后，休伦帝国也没有能力找瓦尔廷根讨要说法，这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休伦帝国从此之后由盛而衰，渐渐的沦为空有地盘却无实际力量的庞然大物，在大陆西北偏安一隅，维持了八百年统治之后分崩离析。至于圣枪“时间收割者”，也在混乱之中消失不见，成为永远的遗憾。
包括加莱在内的三国都宣称自己才是休伦的正统传承，对于休伦的开国皇帝自然也是崇敬有加大为宣传，在这种情况下，基尔伯特的传说故事在大陆西北早已经成为了耳熟能详的传闻。而寻回圣枪“时间收割者”，自然也成为了三国王室明里暗里的竞争之事。
毕竟谁能找到象征着基尔伯特·摩根的圣物，在以后宣称自己的正统性时，底气也能更足一些不是？
“‘时间收割者’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遗失，没想到它竟然会在您的手中......虽然只是一部分。等等！”
玛丽调整了一下表情，将惊愕的情绪收进心底，但说到一半忽然愣了一下，看着黎塞留一脸不解，
“这种圣物......难道也会损坏吗？”
传说之中，圣物永存不朽，在传奇力量的加护下，只要没有同样位阶力量的冲击，哪怕走到时间的尽头也不会有丝毫破损。然而眼前的圣枪却只剩下了一段枪头......难不成在这二百年之间，它竟然被哪位传奇四阶的强者盯上，生生被撅断了不成？
“不不不，它可没有被破坏过，至少在我的观察之中，这枪头之中的力量流动相当完善，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黎塞留摇头，“至于为什么只剩个枪头......可能因为这把枪本身就是由几段部分组装而成的吧。”
“是这样吗？”
玛丽对此并没有太多质疑，虽然同为长柄武器，但枪和长矛不同，很多都是由枪头、枪身等几段部分拼接而成。只是比起通体完整的武器，拼接而成的长枪在坚固程度、对力量的传导性能上往往会有所差距。
所以她还真没有想到，这把传说之中的圣枪，竟然也是个拼接型的武器。
“别看我，我对骑士的武器没什么研究，只是单纯觉得这枪头之中的力量对你或许有很大的帮助。”老人笑着摆摆手，“毕竟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你的血脉，和‘时空’有着不小的关系，不是吗？”
玛丽嘿嘿一笑，她可没有想过对这位老人隐瞒自己血脉力量的想法——毕竟自己十岁觉醒血脉的时候，站在自己身边守护的，就是黎塞留大主教本人来着。
至于这段枪头他是从何处得来的......
玛丽将枪头收进项链上的储物指环之中，根本没有刨根问底的想法。
“嗯？”
就在这时，黎塞留忽然发出一声惊愕的疑问。玛丽吓了一跳，循着老人的视线向前方看去，在一个身影映入眼帘时，也不禁微微一愣。
“雅各布，他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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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新年好，晚上还有。
第五十二章 雅各布·昆恩
何塞吃了点东西，然后站在大厅之中看着往来的宾客，忽然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突然发现一个事实，自己虽然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且相对落后的世界，而且在机缘巧合之中成为了一个王国最上层的人物。看似自己的人生和社会地位都得到了极大的跨越，和过去那个籍籍无名，生死都无人知晓的普通人已经判若两人。
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在自己内心的深处，他其实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无论在什么时代，“上流社会”和普通人之间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障壁，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难以触及。
哪怕是条件优越如自己，即便自己明知需要融入这些圈子；即便在玛丽的带领下，自己已经手握所谓“上流社会”的通行证；即便这些包括林登伯爵在内，在场的贵族们已经在向自己或主动或被动地深处橄榄枝。
但自己和眼前的这些贵族们之间，依然有着不小的隔阂。
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站稳脚跟，无论是出于提升实力寻找回到地球的道路的私心；还是试图继承这身体原主的意志，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些的公心，这一切都需要攀爬到世界的最高层才有机会做到。
而显而易见的，这方面自己做到还不够好。
“在这次宴会之后，距离神圣之日正式成为王室大主教的日子已经不剩几天了。”
何塞垂下眼帘，心里默默想着，“或许，想要改变现状，还是需要自己更加主动一点才行。”
想到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准备迈步走向人群，主动和这些宾客们打开交流沟通的渠道。
然而就在他迈开脚步的同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如果觉得没意思，那就呆在此处吧。”
何塞下意识扭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青年留着银色的长发，眉眼清秀干净，看上去虽然不能说是多么英俊，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相当舒适的感觉。
当何塞扭头的时候，青年手中恰好举起两杯葡萄酒，右手微微太高，将酒杯递给何塞。
“要来一杯吗？”
何塞下意识地想要摇头拒绝，但在摇头之前又强行将动作停止了下来——既然已经决定要主动融入这些圈子，那再摆出一副油盐不进不给面子的模样显然就相当不合适了。
“那就谢谢了。”他笑了笑，伸手接过青年手中的酒杯，“怎么称呼？”
“叫我雅各布就行。”
青年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说话之前先让我喝点东西，今天下午忙了一天，这会又来参加公主殿下的聚会，我大半天时间连口水都没喝上，嗓子都要着火了。”
说着，他也不理会何塞，端起酒杯将其中如血般澄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何塞嘴角微微抽了抽，也不好意思看着对方一个人喝酒，于是他低下头，凑到杯子边上，微微抿了一口。
别说，还挺好喝。
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喝酒，何塞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喜欢上了这东西。
不过他在某些方面的自制力比起某位公主殿下来说要强了不少，虽然觉得杯中之物味道不错，却并没有继续沉湎其中。将酒杯放在从身边穿行而过的侍者手中的银盘上后，就抬起头看向面前这名为雅各布的青年。
他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雅各布·昆恩，王国首席文官大臣，昆恩公爵长子。
在大前天自己从王家神学院回来的时候，雅各布·昆恩恰好从玛丽的庄园离开，两人的马车在道路上擦肩而过，却谁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何塞依然记得，从对方马车之中渗透出来的那道如同数九寒冬的坚冰一般让人胆寒的视线，那种跗骨之蛆如芒在背一般的感觉让他相当难受，虽然审视的视线转瞬即逝，但短短两天的时间，显然还不足以让他忘记这种感觉。
只是这次再看到雅各布的时候，何塞却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不适的感觉，反而是他的一言一行都让自己相当舒适，生不起丝毫的敌意和警惕。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天他的车里，坐着的是别人不成？
何塞正在思索，雅各布却已经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之后，年轻的公爵之子抬起头看向何塞。
“其实你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开口就让何塞吃了一惊，正在思索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雅各布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想要融入权贵的阶层，这种想法本来没有什么错。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做什么，都离不开拥有实权的贵族和官僚。”
“但你的方法错了。”
何塞皱了皱眉头：“能说的清楚点吗？”
“当然，我可不喜欢那些故弄玄虚说一半遮一半的做法。”雅各布笑着指了指那边的客人，那边的舞会仍然在进行，只是大家早都已经注意到这个后来到场的公爵之子，跳着舞的同时也在偷眼看着这边的状态。
雅各布倒也不在乎那些或明或暗注视着自己的视线，转回头对何塞继续说道：“人在不同位置的言行应该有所不同，你如果是一个刚刚受勋的年轻贵族，在王都没有任何背景、实力，那么自然应该拼命向上爬，想尽办法参与到舞会和大家的谈笑之中，融入这个圈子。”
“但你并不是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贵族，不是吗？”他说道，“身为未来的王室大主教，又是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和挚友，这样的身份已经足够让你在王国的世俗和宗教圈子之中一夜之间成为顶流。”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和你搭上关系，你就算不打算走进他们的圈子，他们也会把自己的关系圈推到你的身边，让你躲都躲不掉。至于那些没脑子的人......”
雅各布的语气有些奇怪，“都没脑子了，你还想和人家扯上关系是图什么呢？”
第五十三章 聪明人
何塞有些无语，雅各布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但好像还真的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但是......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变着法的夸自己呢？”
他看着面前公爵之子，苦笑着说道。
所谓“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会来和自己打交道拉近关系”，而除了先前的林登伯爵之外，最早来找自己的，不就是面前的雅各布么？
“我难道不值得这个称赞吗？”雅各布对自己显然相当满意，对于何塞的吐槽照单全收，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何塞无奈地点头，对方在自己最纠结的时候出言相助，要是再一个劲抓着人家的小问题吐槽个没完，显然太没礼貌了点。
“你们在说什么呢？”
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何塞回头，看到玛丽已经来到一楼大厅冲着这边走来。
“公主殿下。”雅各布看向玛丽，微微躬身示意。
“你还是老样子，每次宴会必迟到。”玛丽看了一眼雅各布，语气有些无奈，不过马上就转为了好奇，“你们两个......以前见过？”
“没有啊。”何塞和雅各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开口说道。
“没有见过，你们两个怎么能聊到这么开心？”玛丽的脸上满是疑惑，看着何塞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先是黎塞留大主教，现在又是雅各布，你怎么见谁都能和谁聊到一起去？”
“额......”何塞一时语塞，看了雅各布一眼，无奈地耸耸肩，“可能是我人缘比较好？”
“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公主殿下您和主教大人在一起，怎么现在看不见人了？”见局面一时间有些尴尬，雅各布眼珠子一转开口问道，“我都已经好久没去拜访过他老人家了，现在有机会，不知道能不能和他聊上几句？”
“那你可来晚了，他刚刚离开。”
玛丽无奈地摇头，“主教大人能来参加宴会就已经相当破例了，你还指望他从头待到尾不成？”
“......也是，那我就找个时间，专程去神学院拜访一次吧。”
雅各布有些遗憾，但转念就不再去想这件事，“公主殿下，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谈谈，能借一步说话吗？”
玛丽有些犹豫地看了何塞一眼，似乎对于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有些担忧。
何塞敏锐地察觉到公主殿下的担忧，摆摆手示意自己一个人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我，要是连这点场面都处理不掉，我还不如回贝宁呆着了。”
“好吧。”
玛丽稍微放下点心来，摆摆手转身和雅各布走向侧面的安静角落。
何塞一个人站在人群边上，眼神晦暗不定，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思考了。
在连续两位重量级的宾客都来和何塞攀谈过之后，原本还有些举棋不定的宾客们似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很快，一对身影就从舞池的深处逐渐脱身，其中的男士在喝完一杯葡萄酒之后，冲着何塞这边快步走来。
“加尔文先生，这样称呼您，可以吗？”
男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模样，面庞瘦削但却精神矍铄，双鬓微微发白却不显老态。来到何塞面前后，开口说道。
“叫我何塞就好。”何塞对于自己这个新得到的姓氏尚且有些不适应，笑了笑说道，“庞培男爵，对吗？”
“没想到您竟然记住了我的名字，真是荣幸之至。”庞培男爵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却之不恭了，何塞先生，在下这些年来一直倾慕于圣光之道，只可惜一直无门得入。不知道是否可以从您这里垂听教诲，洗涤心灵？”
何塞一怔，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找自己这个不过二级的低阶神官探讨教义。不过好在自己这段时间疯狂看书学习，加上上辈子学习到的那些明显超前几百年的知识，应付一个男爵显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圣光会照遍所有虔诚之人，既然您有心聆听教义，我自然当全力以赴。”
何塞笑了笑，侧身让开道路，“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到边上说。”
......
......
另外一边，雅各布侧眼看着和庞培男爵走向大厅另外一侧的角落之后，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对面的玛丽。
“你还真是对他信任有加啊，公主殿下。”他笑着说道，“我们的贵族朋友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就不怕他莽撞地冲进这些人的包围圈，然后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是个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有数，只不过以前生活在贝宁那种小地方，有什么才华也展现不出来罢了。”玛丽笑着摇头，“更何况当他坐稳主教的圣座之后，神圣教廷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只要不想和加莱撕破脸，都必然要为何塞站台。等到何塞身后同时有王室和教廷两方力量的时候，还有谁敢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下面搞鬼？”
“......也对，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雅各布笑了笑，复又严肃起来，“那戴维斯伯爵是怎么回事？刚才我来的时候恰好和他打了个照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少见。”
“戴维斯伯爵么......我也没想到他竟然隐藏的那么深。”玛丽的眼帘微微下垂，情绪有些低落，“神圣派的贵族在当年的大清洗之中几乎全灭，却没想到仅仅几十年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死灰复燃，甚至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王国地最高层。警惕不足，这是王室的问题，我们有必要做出检讨。”
“神圣派......那还真是一群麻烦的家伙。”雅各布点点头，“我明白了，请放心，等到回去之后我会和父亲第一时间说明这些事情。如有需要，昆恩家族必然追随王室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玛丽对于雅各布的表态不知可否——昆恩家族在两百年前帝国分裂是就已经追随洛林家族，他们的忠诚自然不需要怀疑。
“希望戴维斯伯爵的事情，只是一个个例吧。王国现在看似强盛，但在风光的表面之下可是危机重重，真的承受不起太大的波折了。”她叹了口气，看向何塞的方向，“真希望明年能过个好年啊......”
第五十四章 晚宴后的私人会面
舞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结束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何塞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和庞培男爵拉近了关系，等到散场的时候，这个原本文质彬彬的中年男爵似乎喝多了些酒，扶着何塞的手臂说了许多热心的话语，才在女伴的搀扶下乘上马车离去。
何塞站在庄园门口，看着庞培男爵的马车在夜色下渐行渐远，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疲倦的神色。
“这些贵族老爷们......可真能聊啊。”
揉了揉在这两个小时之间饱受折磨而酸痛不已的下巴和脸颊，何塞扭头朝着玛丽随口抱怨了几句。
公主殿下对于何塞的抱怨表示绝对赞同并且致以同情，可惜对此她也无能为力：“习惯就好，庞培男爵还算好的，回头你要是碰上那几位演说家出身的贵族，那些人的威力，可比这些人要强得多。”
“这话要是让那些言臣们听到，他们可又要叫委屈了。”
雅各布从庄园之中走了出来，听见玛丽的吐槽，随口说道。
何塞在一开始听说这位公爵之子每次宴会都会迟到晚退时还有些疑惑，遵守时间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项美德，以雅各布的身份，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才对。
不过在刚才看到和玛丽聊完天的他被一群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围在中间难以脱身的“盛况”之后，何塞也大概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了。
“昆恩大公性格冷漠，几乎从不与任何人有政务以外的交际，但他所在的位置又相当重要，说句不算夸张的话，一条消息，但凡能从他嘴里早得知一天，都足够他们赚到数千金镑。可惜迄今为止都没人能撬开这位大公的嘴，但大家却又不想放弃这个赚钱的好路子，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们就将目光放在了身为昆恩家族继承人的雅各布身上。”
在一起出来送客的时候，玛丽对何塞解释道，“你是没见过最早他按时入场的场面，大大小小想要和他套近乎的贵族们挤在主人家的门口，把整条路都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离场的时候都有不少人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让人烦不胜烦。”
“所以后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雅各布才在每次参加宴会的时候都刻意迟到晚退一段时间，虽然听上去确实有些失礼，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自然不会有人对此说些什么。”
玛丽最后有些无奈地摊手，“毕竟，把他逼到这份上的，不也就是这座城市里的各位吗？”
何塞对于雅各布的遭遇相当同情，但就如同自己遭遇的事情一样，除了同情有没什么办法。
“距离神圣之日还有十几天的时间，瓦尔廷根的使者应该会在这期间到达王都，到时候也许需要殿下您去接待。”雅各布来到近前，对玛丽说道，“关于神圣派贵族的调查交给我就好，年前应该就能有结果。”
“好，那就拜托你了。”
玛丽点点头。
雅各布道别后出门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何塞思索片刻，迈步跟了上去。
在对方离开前，他问出了今天晚上的最后一个问题。
“在我从王家神学院回来的那天，你恰好来拜访过公主殿下......当时在你车上坐着的，就你一个人吗？”
“什么意思？”雅各布停下脚步，有些疑惑于何塞这突然发出的疑问。但还是随口给出了回答，“我的马车很少与人同坐，除了父亲之外几乎没有人上过我的车。那天我是一个人来拜访殿下，除了驾车的车夫之外，就没有别人了。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么。”何塞点了点头，“没什么了，我的问题或许有些冒犯，抱歉了。”
“......”
雅各布看了何塞一眼，也没得出来什么有用的结论，再次道别之后登上马车，缓缓离去。
何塞看着马车的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才转身走回庄园。
玛丽站在院子门口，晚宴上她喝了不少酒，虽然没有醉过去，但脸颊上也浮现出一抹微微的红晕，站在微亮的灯光显得别有几分独特的美感。
“你今天喝了不少酒，不适应的话最好也回休息，睡一觉起来就不会觉得头晕了。”看到何塞回来，玛丽说道，“另外时间不早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明天还是周末，你想做什么，自己出去就行。”
说着话的功夫，她忽然伸出手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然后转过身，晃晃悠悠地走向别墅。
何塞看着玛丽晃晃悠悠的背影，耸了耸肩。
虽然已经熬了一整天没有休息，但他却没有丝毫困意，在确定没有人跟随自己之后，他转身走向庄园另外一侧的花园之中。
花园之中静谧无人，月亮从天空中洒下微白色的光晕，为尚未抽芽的树木和藤蔓笼罩了一层如梦如幻的轻纱。花园中心的空地上有一座石亭，亭子中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水果和微微冒着热气的茶水。
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身影坐在桌子边上，正在认真看着面前的厚书，书中的内容似乎相当有趣，以至于何塞都走到近前，他都没有一点反应。
“我要是不说话，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看书看到明天早上去？”
沉默半天之后，何塞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同时他迈开脚步，走到亭子之中，坐在了桌子的另外一侧。
“我们再怎么说也算是生死之交，你真的舍得把我晾在这里一整晚，自己回去睡觉吗？”
神秘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艾森·道尔，这个在贝宁和何塞结下不少孽缘的魔法师，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王都的庄园之中。
“生死之交......这词是这样用的吗？”看着魔法师这张俊秀面庞上带着的成竹在胸的笑容，何塞的心里有些不爽，他砸了咂嘴，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然后问道：
“王都的守卫力量比起贝宁强了不少，你们魔法师在大陆上又属于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以你这躲躲藏藏的性子，肯定不可能真的跑到王国公主的庄园里面泡茶喝，所以......”
他叹了口气，看向艾森，
“你这次又是什么时候把我拉到梦境里面的？”
第五十五章 艾森的任务
“你这次又是什么时候把我拉到梦境里面的？”
何塞说完这句话，向后仰了仰身子，盯着艾森，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片花园笼罩在梦境的迷雾之中，只要走入其中，都会自然而然进入梦境。只是不同身份的人，我给他们的梦境内容也有所不同。”艾森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仍然带着那副让何塞相当烦躁的温和笑容，“当然，为了让你往这边过来，我还是做了一些小小的心灵暗示。请放心，这点暗示对你无害就是了。”
何塞哼了一声，对于艾森的回答不置可否。
“说吧，魔法师先生您不辞辛劳不惧危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他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总不至于是来找我闲聊的吧？”
“其实只是闲聊也未尝不可，可惜时局确实不容许我放松片刻。”艾森有些无奈地说道，“‘银塔’这段时间事务繁忙，光是我身上就带着四五个麻烦的任务。”
“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不得了啊，堂堂高阶魔法师，帮着卡伦搅乱一国秩序的艾森先生竟然会对我这个低阶神官有事相求？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这是？”何塞抱起胳臂，斜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魔法师。
不论怎么说，自己能够帮助玛丽从贝宁脱身，让她有机会平定叛乱，面前的魔法师显然提供了不小的帮助——如果不是他放水，恐怕自己二人在城墙下就要在睡梦之中被直接玩死。
虽然艾森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挂在嘴边，但是承了人家的情，无论怎么说都是需要还的。
何塞认为自己的道德水准算是相当高的，这是好事，应该发扬光大。
所以他没再多调侃些什么，用鼻子哼了一声，开口说道：“说吧，让我听听是什么事情。”
“你也知道，魔法师现在在大陆上是怎样的处境。”艾森并没有直接说出请求，而是叹了口气，开始讲起历史，“自从千年前的不义之战结束之后，教廷在大陆上疯狂清缴魔法师，哪怕是一千年后的现在力度也没有丝毫放松。”
“等等！”何塞抬手打断了艾森的讲述，“不义之战，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你们所说的‘神圣之战’。”
艾森平静地说道，“虽说千年前的时代被称为‘黑暗时代’，但事实上魔法帝国对于大陆诸国的统治堪称宽松。在如今被称之为‘异端’的诸神和元素信仰，在当年却都得到了魔法帝国的认可甚至扶持。就连神圣教廷在最初的时候，也是在帝国某位执政官的认可下才得以发扬壮大。”
“然后人家起来以后反手就把魔法帝国骨灰都给扬了。”何塞无语凝噎，“好吧，听起来你们确实是有够惨的。”
当然，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艾森的话语——魔法师和神圣教廷打生打死一千多年，相互不知道往对方身上泼了多少脏水又往自己身上贴了多少金，这些话里面能信三成恐怕都嫌多。
“所以呢，这和你来找我有什么关系？”他开口问道。
“就在上个月，银塔的一名魔法师不幸在你的前任手上被捕，我们在打听情报之后，确定他还没有来得及被审判，加莱就发生了叛变，而那名魔法师也被一直关在王国大教堂的黑牢之中。”
艾森说道，“我这次来加莱王都，很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将他从黑牢之中救出来。”
“而这，显然需要你的帮助。”
“你开什么玩笑！”
何塞差点把自己嘴里的茶喷出来，他重重地放下茶杯，一脸愕然地看着艾森，“让我帮你从黑牢之中救人，还是一个魔法师。你是不是成天拉人入梦，结果把自己脑子睡晕过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
艾森看着何塞，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
“有什么问题？教廷和魔法师是死敌好么！”何塞瞪着艾森，满脸的不可理喻，“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加莱下一任王室大主教，你让一个国家神圣侧的最高统治者去帮你救他的敌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这有什么？你的前任，卡伦大主教还是从瓦尔廷根出来的，根正苗红的圣光选民，他不照样还找我帮忙。”艾森面无表情地呵呵一笑，“难道你对圣光的信仰，还能比那位九级大主教更加虔诚不成？”
“你......”何塞语塞，但艾森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更何况，对你而言，魔法真的就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何塞闭上嘴，有些无奈地吸了一口气。
好吧，他必须承认，在来到这个世界，见识到艾森神秘莫测的力量之后，哪怕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定的超凡能力，但对于那神秘的魔法，仍然有着难以掩盖的好奇。
更何况自己还不是孤身一人——叶莲娜在精神力觉醒之后，必然会朝着施法职业的方向成长。而自己又因为头顶那圣光之网的原因，对于她修习圣光有所抵触。
那么想来想去，适合她修习的东西，好像也只剩下这瑰丽莫测的魔法了。
何塞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之后看着艾森，开口问道：“如果我说拒绝，你会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艾森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惆怅，“加莱高层的神职人员除了那位红衣大主教外，几乎全部离开了王都，而瓦尔廷根的使者还有几天时间才能到达。这段时间是你们防备最为薄弱的时间，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的话，我只能趁着这几天时间，强行闯进王室大教堂，将他从黑牢之中救出来，然后逃命去也。”
“......”
“说的这么实诚，你就不怕我现在嘴上答应，然后反手把你告发？”何塞眼角乱跳地看着艾森。
“你不会的。”艾森的语气相当自信，“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是在梦境之中，入梦术的最大特点就是无法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你若是愿意帮我，那么一切如常；你若是不愿意帮我，那么梦醒之时一切成空，我们今天交谈的内容会被你全部忘记，自然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说完，他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看着何塞的双眼，开口问道：“那么，神官先生，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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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笔记
一团雾气在花园上空骤然浮现随后缓缓消散，何塞睁开眼睛，发现石桌那边早已经没有了艾森的身影。
轻轻砸了咂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口中竟然隐约残留着些熟悉的茶香。
“梦境可以影响到现实么？”何塞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无人注意到的惊讶，“魔法师......还真是一群神奇的家伙。”
在交谈的最后，何塞还是同意了艾森的求助——就像魔法师说的那样，自己对于远在天边的神圣教廷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他们和魔法师打的你死我活，对自己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但眼前近在咫尺的魔法师却显然不一样，自己和艾森虽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好打了一架，但是却没有什么刻骨的仇恨。如果能趁着对方有求于自己的机会，和这些神秘而强大的家伙打好关系，对自己来说显然是有益无害。
当然，只是在短时间内，而且得防备着，别被过几天就会到来的瓦尔廷根使者发现才行。
何塞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坐在亭子下，闭上眼睛进入了冥想。
在精神世界之中，那个巨大的光球正在不断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芒，一本古朴陈旧的书籍正在从其中被缓缓吐出。等到何塞在光球前塑造完成身形时，那本书恰好从中落下，掉在他的掌心之中。
何塞低下头，看向手中的书籍。
从光球之中复刻出的书和现实之中的完全一样，手中的东西说它是书其实有些抬举，事实上这东西只不过是一个薄薄的笔记本。黑红色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不过触摸起来的手感倒是不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
何塞并没有急着从头开始阅读，而是先大致翻了翻，笔记本大概不到百页的模样，其中密密麻麻写着潦草的字迹。他笑了笑，翻开第一页，仔细地读者每一句话。
“神圣历1002年，这是我学习魔法的第三年，鉴于之前两年的笔记乱七八糟而且出了一堆错，所以干脆重新誊写在这个本子上，然后在上面继续记录吧。——艾森·道尔，伟大的传奇魔法师（未来的）”
何塞的嘴角微微抽搐，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值得吐槽，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手中的这本笔记，就是自己和艾森在“谈判”之后得到的报酬——关于魔法的各种知识。
何塞并没有打算从艾森那里得到什么物质上的帮助，毕竟用不了几天之后自己就吃穿不愁了。他真正需要的，是一切能够提升实力的知识，而这显然是一位博学的高阶魔法师最不缺的东西。
艾森并没有太过犹豫就答应教给何塞有关魔法的知识——这些知识在稍微高一些的圈子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保密的东西，瓦尔廷根的大书库里面堆积的魔法帝国的典籍说不定比他知道的还多，给出去也就给出去了。而此刻何塞拿到手的这本笔记，就是艾森交给他的“定金”——他在学徒和一级魔法师时记下的笔记。
艾森是这样形容自己的笔记的：
“虽然只是最初两年的笔记，但其中记载的却是最初级也是最基础的知识，对于从未接触过魔法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学习一段时间了。”
何塞并没有急着继续向下看，今天已经忙碌一天，哪怕身体正处于完全放松休息的冥想状态，他的精神却也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感觉。
“先休息一下吧。”
想到这，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任凭精神空间之中的化身缓缓消散，结束了冥想的状态。
当意识回归现实，何塞下意识低头看向双手，果然如预料之中的那样，他的手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艾森当然不会把这本笔记在现实中交给何塞，毕竟这样实在太过危险——这些知识放在脑子里还好说，毕竟除非某些魔法师和传奇级别的神官，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有能力探寻他人脑海之中的东西。但如果以实体的方式拿在手上，一旦被发现，就算自己真的是实权的王室大主教，也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关的事情。
“我将它留在了你的梦境之中，你的潜意识其实已经将笔记之中的内容全部记住，只是在清醒时无法回忆起来。”这是艾森在离开前对自己做出的解释，“当你想要学习这些知识时，只需要在入睡或者冥想之前，给自己一个暗示，随后你就可以回忆起这些内容，而且绝对正确且完善。”
“当然，记忆起来归记忆起来，想要理解它，却还是需要你在清醒之后自己努力。”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艾森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何塞自己一个人在尚未散去的梦境之中发愣。
“魔法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啊。”
在今天第二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之后，何塞终于起身，走向花园外面的别墅之中，准备休息。
距离夜晚结束已经不剩下几个小时了，好在这是冬天，天亮的晚。
......
......
第二天何塞睡到中午，等到吃过午饭，他乘着马车再次前往王宫对面的王室大教堂。
马车缓缓停下，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人已经站在门口等待着何塞的到来。看到他从马车上下来，中年人原本有些苦恼的脸上立刻洋溢出笑容，急走两步，冲着何塞的方向迎了上去。
“何塞......先生，您终于来了。”
在呼唤何塞的时候，中年人稍微犹豫了一下，毕竟何塞的神职在此刻还只是一个低阶神官，称呼起来显然有些不太礼貌。但要是现在就叫他“主教大人”的话......好像早了点？
所以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以“先生”称呼何塞。反正这称呼不高不低，称不上恭维，也挑不出错来。
何塞当然清楚对方的想法，毕竟如果不是这种富有“变通精神”的话，这位在卡伦大主教时代进入王室教会的中年人，恐怕早就在前些天的“清洗”之中，被扫地出门了。
想到这里，何塞的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希望我来的不晚，列侬神父。”
“那么，我们的客人们都到齐了吗？”
第五十七章 清洗后的教会
“客人们都已经到了，现在正在会客厅等您。”
名叫列侬的神官听见何塞的询问后低下头回答，“请和我来。”
何塞跟着列侬走进修道院，同时随口问道：
“现在整个修道院还剩下多少人？我是指的有超凡实力的正式神官。”
王室大教堂最初只是一座城镇内部的小教堂，但在加莱建国的二百年来不断扩建，最终成为了现在这个占据城市接近四分之一面积的教堂区。教堂区之中有教堂、有住宿的区域、有食堂，原先单一的小教堂，现在早已经变了一个巨大的修道院。
“如果只算见习之上的正式神官，现在大约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
听见何塞的提问，列侬脚步没停，思索了一下后给出答案，“除去圣教军和王家国教骑士团，王室大教堂的正式神官不论等级全部计算，原本一直维持在五到六百人左右，其中大半都是一到三级的低阶神官。中阶的主教大概有一百五十人左右，而七级、八级的高阶大主教只有二十二位，至于九级，除了卡伦大主教以外，就只有担任王家神学院的黎塞留大主教。”
“在前段时间的......叛变之中，王家国教骑士团全灭，随军出征的三百名神官，包括七名高阶主教也全部失踪。”在提起那场叛变的时候，列侬稍稍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开口，“等到今天，王都的神官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而起除了我和另外一名主教之外，全部都是一到三级的低阶神官。”
“啊这......”何塞的嘴角一抽，他原本不是没想过教会的力量会受损，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惨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说原本的王国教会算是身强体壮的二百斤大力士，那现在撑死也就是一个六七十岁的病弱老师傅。
“那圣教军呢？”他忽然想起来这个神秘的组织，“圣教军只会在教会生死存亡时出动，他们应该没有受到任何损失才对吧。”
“圣教军......”何塞惊讶地发现，在提起这个名字时，列侬的脸上似乎闪现过一丝为难的神色，咕咕哝哝了好一会，也没有继续向下说。
“怎么了？”何塞皱皱眉，“说吧，再坏的消息我都能承受的住，有什么好隐瞒的？”
得到了何塞的保证后，列侬才稍稍松了口气，一咬牙开口说道：
“在前天的时候，大王子殿下手持陛下的手令来到教会，将圣教军的指挥权收归到了王室的手中。”
“啥玩意？”
“当时教会之中没有任何有话语权的主教，黎塞留大主教也从来不愿意参与教会事务，所以我们根本无力与手持国王手令的大王子抗争，只能坐视他将圣教军的符文收走......”
说到最后的时候，列侬的声音越来越低，其中似乎带上了几分悲伤和愤慨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是不能理解，对于他们这种从小就接受圣光教诲的神官而言，教会的尊严至高无上，即便是一国的王室也绝对不容僭越。
所以在王权在大清洗中将教会几乎所有神官全部驱逐或贬谪到王国各地时，他们的心中本身就带上了些许怨气，而当国王甚至伸手到了教会的最底层，想要将他们最后一张自保的牌抽走时，这愤怒的情绪自然越发强烈。
然而他们除了愤怒之外却根本无力做出任何反抗，这种愤怒的情绪除了堆在心底让自己痛苦之外，毫无意义。
何塞对此当然不可能毫无意见，毕竟自己接下来就要接手这个残破不堪的王国教会，而国王陛下却在这个关头继续削弱教会的实力，甚至连最终保命的圣教军的指挥权都被夺走，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不信任自己呗。
不过何塞清楚这才是正常的情况，作为朋友，身为公主殿下的玛丽或许会对自己投入更多一份的信任，但是国王陛下和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是二话不说就对自己无比信任，那他这个国王未免也太失职了一些。
所以想清楚这些之后，何塞心里小小的疙瘩很快就消散掉了，他摇摇头，主动向前进了一步和列侬保持并排，拍了拍中年神官的肩膀，轻声说道：
“已经失去的东西就先别放在心上，与其天天惦记那些短时间内拿不回来的东西，不如先看看我们手上还有什么。”
“走吧，先去会客室，别让客人们等着急了。那可是公主殿下专门帮我请来的‘专家’呢。”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进主教堂之中，拐了几个弯之后就来到了会客室的门前。
“几位学者就在里面，那么我就不打扰您和他们的谈话了。”列侬站在门口，对何塞恭敬地说道，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稍等一下。”何塞叫住了列侬，在中年神官惊愕的目光之中，冲着他微微躬身行礼。
“您这是......”列侬下意识惊呼，却被何塞的话语打断：
“王国教会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已经疲弱不堪，如果不及时改革调整，必然会走向衰败，这显然是每一个圣光的子民都不愿意看到的场面。”他看着列侬，语气诚恳，“我虽然被推举至高位，但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明显不足，仅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怕是根本无法支撑起这么大的摊子。”
“列侬神父，您是王都教会仅存的中阶神官，在教会中下层中显然有着不小的声望。”何塞说道，“如果可以，希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为了教会，为了圣光，也为了你我。”
列侬愣了一下，看着何塞的视线之中似乎变得模糊了些许。
作为一名“卡伦时代”的老资历神官，他之所以没有在前些天的清算之中遭殃，显然不是因为什么高声望（事实上王室在清洗教会的时候，力度最大的就是那些老资历高声望的主教），事实上他之前在教会之中一直都像个透明人一样毫无存在感。
然而何塞这个未来的王室大主教，却对他如此礼遇有加，这显然让已经沉寂多年的中年神官心中，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感。
列侬深深地看了何塞一眼，眼中流露出热忱的光芒。
他深深地弯下有些僵硬的腰，开口说道：
“请放心，我定然不负您的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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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绵羊说大灰狼是坏东西，羊妈妈一脚把它踹翻。
“你只是大灰狼的晚餐，凭什么说大灰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