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章 暗害
晚上办完正事,两个依偎着,小一道:“妾身晓得夫君一直记挂着,图纸就是证明,只是夫君觉得时机还没到,所以没拿出来,对不对?”
常昆无语。
他哪儿想过那些?图纸真的只是随手画的。可能哪天想起来了,顺手丢给陶侃。没想起来就只能任之吃灰。
小一这回帮他想起图纸,也算是一件好事。送给陶侃总不浪费,能有些用途。
第二天刘岷去送图纸,下午带回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大爷,陶使君重病,已卧床不起。”
刘岷有些忧心:“杨先生说明日来田庄拜会大爷...”
对刘岷而言,或者说对于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中下层百姓而言,陶侃无疑是一位明主。是他,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是他让会稽蒸蒸日上。
可现在才起个头,希望刚刚萌发,陶侃却生了重病,这不得不让人心忧。
常昆皱着眉头,摆手打发走了刘岷,静坐着一动不动。
陶侃重病?
这的确出乎意料。陶侃的身体其实一直挺好,这可是一位上马能打仗的人物,文武双全。年纪也不是很大,刚四十出头。
前段时间常昆把庄子里修练的法门输给了杨高,陶侃必定修持。
如此,竟然生了重病。
在这个时代,重病两个字非常严重。往往重病代表着死亡。若陶侃就此病故,之前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常昆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若非刘岷说杨高明天会来,常昆现在就打算去山阴走一趟。
小一和李娥得知此事也都非常忧虑。眼看着局势越来越好,却出了这事,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第二天晌午,杨高急匆匆赶来。
他神情非常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见到常昆的一瞬间,杨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先生,先生!请务必救救使君啊!”
常昆忙抓住他,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峻到什么程度了?”
杨高道:“边走边说。”
拉着常昆就走。
一边走一边说:“三天前,使君处理公务时突然晕倒。城中的医者都说是疲敝所致,只需静休几天。没想到病情迅速恶化,第二天使君昏迷中咳血,半天瘦了一圈,且不见苏醒。我又去上虞请来名医,名医也不能发现病灶。”
“昨天刘岷来时,我正替使君安排公务。昨晚上一直忙到现在,才来寻先生。先生,您是非凡之人,一定有办法救使君!”
常昆道:“别急,我必保使君安然无恙。”
说着一把提起杨高,神罡罩体,倏忽腾空而起,向山阴方向而去。
不片刻,山阴即至。两人落在陶府院内,杨高双脚甫一沾地便拖着常昆往屋里走。
常昆也不怠慢,跟杨高进了屋子,见到了昏迷中的陶侃。
此时陶侃已皮包骨头,没了人形。
常昆驱开周围的仆侍,在床头坐下,伸手按住陶侃额头,搬运玉液还丹清静经,将一缕法力沁入陶侃体内细细查看。
玉液还丹清静经修练出来的法力,也就是‘炁’,性质十分温和。而气血精元修成的神罡则分外暴烈。
常昆不敢以神罡探查,只能动用法力。
法力如涓涓细流,流遍陶侃周身,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他的身体并无病变。
常昆念头一转,法力转向意图进入陶侃识海,陶侃却忽然浑身颤抖,仿佛极度疼痛。常昆忙不跌止住法力渗透,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怎么样了?先生!”
杨高咽了口唾沫。
常昆收回手掌,微眯着眼睛道:“使君此时状况,非病变所致。是神魂有恙,受了创伤。等闲药石绝无办法。”
神魂受创?
杨高脸色发白,忙道:“那该如何治疗?”
常昆斟酌了一下,道:“我不擅此道。不过都别担心。我给使君输入一道法力,暂时维持他的身体不衰弱。等我去寻一位前辈,问个法子,回来必定治好使君。”
说到这里,常昆话音一转:“杨兄,你去把该叫来的人都叫来,我还有话要叮嘱。”
杨高不知所以,道:“是,先生。”
不片刻,陶侃手下的重要人物、家人亲眷全都到齐。
所有人都望着常昆,神色充满忐忑。
都知道,会稽现在的一切,依托的一个基点就是眼前这位魁梧之极的汉子。而今陶侃重病欲死,所有的希望也只得寄托在常昆身上。
常昆大马金刀的坐在当场,道:“在场的诸位不是使君的左膀右臂,就是家人亲眷。使君的革新大业才刚刚开始,务必不得疏漏,诸位要更见谨慎,更捉紧些。使君的事,有我操持,各位皆不必担心,不需多久,我还你们一个完好的陶使君。”
说完这句话,安了人心,常昆让陶侃的手下先离去。
剩下都是家眷亲族。也只留陶侃的妻室一人,和杨高,就两个。
常昆这才道:“使君神魂受创,绝非自然因素,乃是人为害他。”
杨高和陶妻皆大惊失色。
便又听常昆道:“害使君的乃非凡之人。是要致使君于死地。我害怕我离开去寻治疗使君的法子之时,害使君的人害怕使君被我治好,会再下杀手。”
杨高惊怒无比:“可恨!可恨!先生请放心,我日夜守在使君身边,谁要害使君,我以命相搏!”
常昆摆了摆手:“非凡之辈的手段,你不明白。杨兄,我让三娘来使君府上看着,直到我回来。这段时间,府上内松外紧...”
杨高心下明了:“我知道了,先生。”
又道:“那...三娘...”
杨高并不知道三娘的底细,难免有所疑虑。三娘能保护陶侃?
常昆道:“三娘乃龙女,是真龙之身。虽不比我亲自坐镇,但等闲鬼魅邪祟手段还近不了真龙镇压之处。”
真龙?
龙女?
杨高和陶妻都愣住了。
常昆做了叮嘱,起身道:“我这就回去把三娘送来。此事宜速宜急,耽搁不得。”
“好,好!”
“先生,拜托了!”
常昆当即飞腾离去,回到田庄,不由分说找来三娘,把她送到陶府上。
七六章 大喊一声
这一来一回,时间只在片刻。
杨高与陶侃之妻尚沉浸在真龙二字之中,常昆已把真龙带来了。
杨高是见过三娘的,以前只当常昆府上的一个活泼侍女,谁知道竟是一条龙。不过这会儿陶侃的事为大,没有时间敬畏真龙。
常昆稍作介绍一句,便叮嘱三娘:“有人施暗手害陶使君,伤了他的神魂。我要去寻一位前辈,找个救治的法子。未免被人知道后趁我未归又对使君下杀手,你留在这里,保护使君到我回来为止。”
三娘难得乖巧,点点头:“知道了。”
“嗯。”常昆颔首:“我回田庄一趟,跟小一交代一声。”
又对杨高和陶侃之妻道:“三娘就交给两位了。”
二话不说,腾身又走了。
再回到田庄,小一已在屋子里等他。之前刚一回来没说话直接带走三娘,小一正疑惑着呢。
常昆直接道:“有人害了陶使君,我去寻个法子回来救治。我不在的时候,务必要小心谨慎。”
说着话,将手腕上的护腕——昆吾槊取下来,拉过小一的手,给她套上。
“我把昆吾留下,若突遇危机,昆吾会自发反击。”
小一笑了下,抓着常昆的胳膊:“夫君只管去。家里有妾身看着,不会有事的。”
常昆笑道:“我妻贤如此,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走了。”
“我送夫君。”
...
要说打打杀杀,常昆自觉是一把好手。但若说治病救人,尤其是这神魂之伤,常昆便束手无策。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鲍真人、火龙真人或者回道人,向他们求个法子。
常昆心中此时含着一股杀机。
陶侃这种级别的凡人说害就害,可见动手的人何其张狂。
是,修行中人有着凡人难以理解的手段。但即便不是掺和人道龙气的事,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暗害陶侃这种级数的人物。
上头还有看着的呢。
钱塘君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这种货色,逮出来务必要干掉。太没规矩了。
常昆心中是有所猜测的。
从根本上来讲,陶侃若死了,谁的好处最大?士族、司马氏。可常昆觉得,应该不是他们动的手。
反倒竺法深更为可疑。
竺法深一开始就非常可疑。他的目的,常昆看不出来。不像庾亮、谢尚,这二位的目的,常昆一眼能看出来。
当初谢尚、庾亮会稽一行,不久竺法深不见了踪影。更是没头没尾。
总不是这二位杀了竺法深。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求个法子把陶侃救回来。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不说里面的交情,不说天下大义,单说之前常昆的那一阵子,岂不就白忙活了?
那是万万不能啊。
回道人的行踪,常昆不知道。已经一年多没有音讯。火龙真人当初说要去蜀中,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在哪儿。
只有鲍真人,那会儿说是要去建康瞧瞧。距离现在的时间最短,最容易找到。
至于龙虎山,常昆与龙虎山没有交情,也没照过面。非不得已,他是不去的。
从田庄出发,常昆一阵风往建康驰去。不久,屹立在大江南岸的建康遥遥在望。
凭虚高空,常昆眺望,只见海量人气连结,遮天蔽日,根本抓不出鲍真人的气息,无法精准的找到他。
常昆心下一转,白虎法相卷起狂风已来到建康城的上空。
他吐气开声,喝道:“鲍前辈!鲍前辈!”
声如雷震,炸响整个建康城。
一时间,无数人抬头望天,见一头硕大的白虎在风中跳跃,杀气四溢,吓得顿时乱作一团。
这时,一声苦笑从城外的秦淮河畔传来:“是老道失算了,欸,欸,这动静可够大的。小朋友,别喊了,来这里。”
常昆大笑一声:“前辈稍待。”
一个跳跃,风炁一吹,便落到了秦淮河上一艘乌篷船的船头。
鲍真人正叹息连连呢。
“前辈。”
常昆抱拳。
鲍真人叹了口气:“坐下说话。”
道:“我算准你今日会来寻我,便在这城外找个乌篷船等你。却是我疏忽了,忘了建康人气蓬勃,你找不到我。”
又道:“这下好了,老道这里隐蔽不得喽。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常昆哑然:“我这是坏了前辈的事?”
鲍真人道:“是坏了我的事。你小子得赔我。”
常昆道:“应该的。”
就说:“怎么赔先放一边。前辈,要紧的的事先处理。陶侃陶使君遭人暗算,伤了神魂。我不擅此道,只能来找前辈,寻个治疗的法子。”
鲍真人看着他,叹道:“小朋友涉足太深并非好事...此一行,你麻烦将至啊。”
常昆一怔:“请前辈提点。”
鲍真人摇了摇头:“已经晚了。”
说着话,这位前辈真人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瓷瓶一块玉牌。
“陶侃有此一劫,神魂损伤,若不好生救治,旦夕即死。”他道:“这瓶子里有一粒秋水丹,是我这一脉蕴养神魂的宝药。玉牌里有晓梦迷蝶法,是一门淬炼神魂、运用神魂之法。”
“你把这丹丸拿去,兑水喂了陶侃。再以晓梦之术梳理其神魂之伤。不需三日,即可痊愈。”
又道:“我这里有些事,离开不得。你自好生观摩这法门,须得自己会用。”
常昆拿了瓷瓶、玉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有心理准备,但这次,无疑又欠下个大人情。
若只丹药还好说,又予了法门,才是关键。
鲍真人笑道:“你是个好后生,我不得提携提携你?我看你三宝之中神魂最次,想是差了法门,只管拿去,以后对我老人家好点。”
常昆郑重收起物件,抱拳:“多谢前辈。”
“去吧,去吧。”鲍真人站起身来:“我这会儿也要忙喽。你早些回去,早些处理麻烦,别耽搁了。”
常昆点点头,再抱拳,纵身一阵风不见了踪影。
鲍真人见他远去,微微叹气,转对岸上一处柳堤,道:“既是来了,何不上我船来,喝一杯茶?”
一声佛号宣过:“鲍真人有请,贫僧安敢拒绝?”
七七章 大意失荆州
一个素袍的光头和尚踏波登上船头,与鲍真人合十道:“鲍真人,久违了。”
鲍真人哈哈一笑:“我以为是竺法兰呢,原来是竺法景大师。你可是老前辈了,请坐请坐。”
竺法景笑着坐下:“何敢当前辈二字?”
“当得,当得。”鲍真人笑道:“大师岁过三百,我老道士才一百二,差你二百年呢。”
竺法景道:“鲍真人亚圣嫡传,修为高深。我辈修行不以年岁为能,真人神通广大,贫僧不敢当前辈二字。”
便一转言:“真人到了建康,我竟不知,否则必早邀真人论道,一尽地主之谊。”
鲍真人哈哈大笑:“尽地主之谊?这建康何时成了浮屠教的地盘。”
竺法景道:“贫僧在建康住了二十年,有居所,有信徒。我邀真人去我佛寺论道,如何不能尽地主之谊。”
鲍真人摆了摆手:“我老道士嘴皮子不利索,也不跟你争。竺法景,你浮屠教在搞什么鬼?人道龙气的活儿也敢沾染,不想活了?”
竺法景道:“人道龙气说也厉害,说也不厉害。只看手段如何。我教门传入中土,三百年不见气象,而今既有机会,贫僧当然要抓住。”
鲍真人目光深邃,微微摇头:“你何必欺我?若只为传教,依此时局面,任凭你舌绽莲花,也休想得到晋国高层支持。”
“汉家今已势弱至斯,若还遭你浮屠教荼毒,就该灭族亡天下了。那士族高门都是聪明人,怎会与你沆瀣一气?”
“莫非尔等为胡人张目,意图灭亡汉家?”
“大抵不是。”鲍真人仿佛自言自语:“这些对你们并不重要。我来建康数月,暗中查视,发现你们在宫廷内搞了些什么东西,说吧,想做什么?”
竺法景笑道:“我听说鲍真人最擅掐算,不妨算一算?”
鲍真人道:“浮屠教的手段,老道我领教不来呀。也罢,你此时不说,非得等飞剑架到脖子上再说,老道也没办法。”
又忽然笑起来:“话说尔等手段,确为隐秘。待揭开时,说不得惊天动地令我等束手无策。不过你们怎么敢招惹我那常昆小朋友?落到他手里,死的难看哦。”
竺法景含笑的神色一收,淡淡道:“隐仙派的回道人的确厉害,步步为先,逼的我教门不得不行下策。那常昆厉害,可我教门广大,又岂会怕了他?真人只消看着,我教门伟业,必将功成。”
鲍真人点点头:“那我就好好看着。”
...
常昆御风回到山阴,当即把秋水丹喂了陶侃服下,又往已经挂上的晓梦迷蝶法中投入了一笔经验,将晓梦迷蝶法瞬间推进到十级。
稍作解析,明悟了此法用途,常昆便将陶侃扶起来,以此法玄妙,配合秋水丹的药力,梳理其神魂创伤。
如是一夜,到第二日早上,陶侃终于苏醒过来。
常昆几乎与陶侃同时睁眼。两个相对而作,常昆的手指从陶侃眉心处收回,指尖一缕淡金色的烟气缠绕,被常昆白虎神罡杀气一催,顿时化作一阵青烟消散。
霎那间,屋里檀香阵阵。
常昆嗅着这香味念头转动,脸上笑着对刚刚睁眼的陶侃道:“使君已无大恙,休息十天半月就能痊愈。”
陶侃长长的吸了口气,左右一看,杨高、妻室都在。
他露出一个笑容,勉强拱手道:“多谢常君救我性命。”
常昆道:“使君先躺下休息,不要多劳神费力。”
陶侃妻室忙上前扶着陶侃躺下。
常昆下榻,对杨高道:“使君服了秋水丹,此丹药力绵绵,可持续至使君痊愈。在痊愈前,切莫让使君劳神。”
杨高连连点头,感激涕零:“多谢先生!杨高必不敢忘。”
常昆道:“我再留一日。为使君还梳理一回。”
又对一旁一直好奇的嗅着满屋檀香的三娘道:“三娘,你先回田庄,给小一报个信。”
三娘点头:“我这就回去。”
她蹦蹦跳跳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的水井前,一头扎入其中,只听的水花响,片刻后没了生息。
却是通过地下水脉回田庄去了。
作为一条龙,虽然年幼,腾云驾雾的本事稍欠,但天下水脉则无不可去处。这是她天生的能耐。
三娘通过水脉,很快到了田庄。从井中探出头,竟嗅到熟悉檀香气。她有点疑惑,跳出水井,见院子里几个侍女或站或坐,皆如木头一般,对她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三娘连忙扳过来一个,只见其双目茫然,殊无灵智,不禁吓了一跳。
三娘毕竟不是凡人,是龙女,只一眼便立时反应过来:“糟了!这是被法术惑了心智啊!”
她丢下侍女,忙狂奔至后院,见小一正屋里探头探脑。
三娘忍不住松了口气,喊道:“小一姐姐!”
小一一看三娘,禁不住大喜:“三娘,你姐夫呢?!”
三娘道:“姐夫在山阴陶府。”
小一道:“你速回山阴,告诉你姐夫:浮屠教的僧人突然上门,施法害人,掳走了小七。”
三娘听了心下大急,她与小七关系最好,竟有人把小七掳走,这还了得?
“我,我这就回去!”没多说话,转身又跑水井,一头扎了下去。
小一轻轻吐了口气,心里直盼着常昆能立马出现在面前,盼着他把小七找回来。
另外几个妹妹听到动静,也都从屋里出来,得知三娘回来过、常昆也正在山阴,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只要姐夫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三娘再回山阴,仍自水井出。倏忽找到常昆,把事情一说,常昆神色骤变。
田庄出事了?小七被掳走?
一股惊怒顿时酝酿胸间,熊熊燃烧。
不过常昆毕竟不是小青年,他强自按下心中火焰,道:“三娘,你仍守在此处,保护陶使君。我回庄园去。”
三娘不干:“我要去救小七姐姐!”
常昆道:“小七自有我去救。此处我刚把陶使君救回来,万一趁我不在,有人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三娘道:“那我回田庄。你去找小七姐姐,庄子无人看着,万一...”
常昆顿感分身乏力。
他闭上眼吸了口气,睁眼:“你能否立刻联系到你的叔父钱塘君?”
这是常昆眼下能想到的最近的办法。
实在没法子了,常昆能想到的,也只有妥协。哪怕再不愿,也不能置田庄于不顾——小七被掳走,李娥、小一她们六个还在田庄,万一...
七八章 五百年刑期
当需求与原则南辕北辙的时候,强硬如常昆,也不得不妥协。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打嘛,杀嘛,刀架在脖子上没关系。但不能不在乎小一。
这一刻,常昆心中甚至隐约生出一丝后悔——安个什么家,落个什么户,如若孑然一身,天下之大,谁能让他折腰?!
当初他是如何斜睨钱塘君的,现在他就有多羞耻。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三娘不知道常昆此时心情,闻言忍不住眼睛一亮:“我这就去找叔叔!”
叮咚又扎水井里了。
常昆站在水井前,强忍着立刻回到田庄的念头,静静等着。不远处杨高举步又止,欲言难说。
常昆背对着他:“勿须担心,杨兄,一切我自有计较。”
杨高只能默默点头。
一盏茶的功夫,冷笑声伴随着一道红光从井里迸出,落地化作眉目绯红的中年文士和三娘,钱塘君到了。
“老资睡得正香,还道是谁求我,原来是常昆大真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也有落到老资手中的时候。”
钱塘君睨着常昆,上下打量,嘿嘿冷笑个不停。
常昆面无表情:“我今日请你来,有一事相求。”
“求我?哈哈哈...”钱塘君狂笑:“来来来,磕个响头给老资瞧瞧。”
“叔叔...”三娘一边拉钱塘君的袖子,她有点看不下去。
钱塘君道:“小孩子一边去。”
再拿眼看常昆。
常昆魁梧如山,不动不摇:“钱塘君,你有条件可以提出来。但若想趁机羞辱于我,那便请回。”
钱塘君神色一滞,随即暴跳如雷:“特么的,你是在求我!在求我!你这是什么态度?!”
常昆喉头滚动。他终归放不下心中的一些东西。
面子?原则?尊严?都有吧?
暗叹一声,常昆再不理钱塘君,只对三娘道:“三娘,请你在此守一守陶使君。我先回田庄一趟。”
钱塘君一听睁大了眼睛,踏马的,这苟入的,太刚了吧!才一句话就撂挑子?
眼看常昆纵身立刻要走,钱塘君神色软下来:“欸,欸,你别忙着走啊。小子,你服个软,老资就答应你。”
常昆权当作他是空气,人已驾风远去。
钱塘君骂骂咧咧着,跺跺脚,作一道红光缀了上去。
常昆倏忽御风数十里,到了田庄。俯瞰间,只见田庄范围内,便是一条狗、一只鸡,也被某种法术所迷,皆如木桩僵直不动。
他神色狰狞一瞬,腮帮子动了动,紧接着吐气开声,神罡勃发气血冲霄,爆喝:“给我破!”
至刚至阳的精元气血如烈阳灼烧,将法术瞬间破了干净。田庄的百姓应之回神,皆茫然无措,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倒是鸡飞狗跳起来,算是重新有了生机。
而常昆已落到庄园中。
鼻孔嗅着淡淡的檀香气,又是檀香气!常昆心下发狠,是咬牙切齿。便见小一奔出,神色憔悴焦急。
“夫君!”
常昆忙搀着小一:“莫急,莫急。告诉我事情前后。”
钱塘君一道红光落下,身形也出现在院子里。
小一忙将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常昆把三娘送去山阴,回来一趟后刚离去不久,庄上就来了个皮肤泛黑的干瘦僧人。
小一因着常昆叮嘱,心下保持警惕。
僧人前来拜门,小一让刘岷接待。那僧人没见到小一,当场便施了法术,一阵金光闪过,除了小一姐妹七个,庄上其他人全被僧人法术定在当场。
僧人走进后院,小一呵斥他,他一言不发却掳走了小七。还留下一句话:“只消不要走动,否则皆死!”
小一道:“妾身以为僧人会对妾身动手,没想到他却掳走小七。夫君留下昆吾未曾有用。”
僧人不对小一动手,小一手腕上的昆吾便不会反击。
常昆听罢,心中许多疑惑拨云见日,一一解开。陶侃房中的檀香气,田庄的檀香气,竺法深,黑瘦僧人,小七...甚至当初与回道人的赌约!
这一切显然关联在一起。
常昆呼吸粗重,压不住怒火与负疚。
是自己的大意导致了这一切。如果当时做好安排再走,或者让小一她们一并都去陶府,或者...
世上没有后悔药。
无论如何,要把小七找回来!
这时旁边的钱塘君嘿嘿开口:“黑瘦僧人?这味道有点熟啊。是竺法兰还是摄摩腾?”
常昆猛地转身,双眼铜铃般瞪着:“钱塘君知道是谁?”
钱塘君此时不敢撩拨常昆,这小子太刚,万一谈崩了,好处可就没了。
祂道:“你答应老资一件事。老资就告诉你这两个是谁,还帮你看着这庄子。”
常昆道:“说。”
钱塘君道:“你须得许我削减五百年刑期。”
削减刑期!
常昆眼睛瞪大:“我许你削减刑期?老龙,你头昏了吧。若不想说,大爷不勉强!”
钱塘君道:“你只管说你愿不愿意。”
常昆压下火气,心想老龙说话,绝不会无的放矢。要他许诺削减刑期,里面多半蕴含深意。但却想不通到底蕴含着什么深意。
一时间竟不好回答。
老龙的刑期是上天定的,常昆有什么资格许诺削减?
可这时候,小一却脱口而出:“我夫妇应了!”
钱塘君一听,浑身一松,大喜,抚掌道:“好,好!”这老龙高兴的一蹦一跳,欢喜之极。
小一拉着常昆的胳膊,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有钱塘君这里守着,夫君只管放心做事,安全把小七找回来。”
她推了下常昆,给了常昆一个充满情意的眼神,转身缓缓走进了屋里。
常昆暗叹,看着老婆进了屋,这才对钱塘君道:“说吧。”
钱塘君得了应承,正是高兴的时候,不计较常昆语气,道:“竺法兰、摄摩腾二人乃此世浮屠教开山之祖师。三百年前汉明帝时,有博士蔡愔奉旨迎佛,竺法兰、摄摩腾以白马托经至洛阳,得明帝认可,首开浮屠教。”
“此二人非汉家之民。生来黑瘦。老资当初还见过一面,干瘦干瘦长的跟猴子似的。本事一般,有那么几分。就一身檀香味老资现在还记得。跟你这地方残留的味道如出一辙。”
常昆一听,眼睛眯了一下:“这两个和尚在什么地方?”
老龙摇头:“老资哪儿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老资又不是他们的跟班。”
却从袖子里掏了一下,掏出一块玉牌:“这里面有一门摄息追踪之术。你要有能耐立刻修成,只消拿七姑娘贴身物件,感应追踪其气息...”
常昆二话不说,一把抓过牌子,念头一探,知道了这门摄息追踪之术的内容。当即撤下拳法,把这玩意儿挂上去,再投入一点经验,立刻挂了圆满。
这也是一门秘术,没有几层几十层的划分。
七九章 白蛟
常昆当下转去副院,在小七房里的武器架上拿了她练武经常用的宝剑,摄出其中的气息缠在指尖。回到主院,对钱塘君难得说了一句好话:“拜托。”
接着腾身御风,念头锁定循着指尖气息,遥遥感应之下,转身往西边风驰电掣而去。
钱塘君看常昆远去,也不多说,就地在院子里盘膝一坐,闭上了眼睛。
御风于天空,常昆循着淡淡的感应,神风卷动,一去就是数十里。可小七的气息,距离一直不见缩短。
常昆脑袋放空,平抑怒气,只不多想,穷追不舍。
正追逐间,忽然小七的气息停在某处停下。常昆心下一顿,加速追去。只见远处一片浩渺烟波的湖,不知多大。
思忖计算,常昆立刻知道此为何处。
正是云梦泽。
云梦泽为汉水冲大江交汇而成。云梦泽的北边就是江夏。
这片胡泽面积极大,其广数百里,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胡泽。云梦泽上水汽蒸腾,扭曲阳光,展现出一种奇诡斑斓的景致,正所谓气蒸云梦泽是也。
小七的气息,便停在云梦泽中一座小岛上。
常昆当空举目眺望,那座植被稀疏的小岛已印入眼帘。只见岛上对着常昆这一侧的悬崖上,正两条人影,其中一个不是小七又是谁?
常昆把目光聚集在另一人身上,果然是个瘦黑干枯的和尚。
四目遥遥相对,那和尚合十对常昆微微一礼,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便见他举掌一拍,一只金光闪闪的巨大手掌轰然拍入湖中。
随即这和尚放出一道金光,卷起小一遁空离去。
常昆正好追到岛上,正切齿间继续要追,就听见一声怒吼——湖面炸开,一颗雪白的晶莹剔透的,生着一只独角的蛟头破开水面,修长美丽的蛟躯冲上云霄。
“是谁!”
清脆带着怒火的女声震耳欲聋:“哪个遭瘟的杀千刀的狗贼!坏我洞府!”
这头漂亮之极的蛟龙怒吼过后,一眼盯上了常昆。
“站住!”
一口泛着异彩的寒气喷出,所过之处,空气冻结,温度骤降,瞬间寒冬。
常昆无奈,反手一拳覆灭寒气,喝道:“坏你洞府的不是我。”
言罢要走。
蛟龙却缠上来:“此地只你一人,不是你是谁?做了坏事想溜,给老娘站住!”
常昆大怒,他这里本就急的不行,这蛟龙还要纠缠,当下不打算跟她客气。神风一卷,白虎外相显化,只合身一扑,便把这蛟龙扑倒在岛上,牢牢镇压。
“听好了,坏你洞府的不是我,是个和尚。我正在追他。不要再纠缠我,否则我不跟你客气!”
狠狠一按,将不能动弹的蛟龙生生按入砂石深处,常昆白虎咆哮一声,冲天而走。
片刻之后,蛟龙挣脱出来,雪白晶莹的身躯上流淌过一丝红光:“登徒子!姑奶奶记着你了!”
当下驭起寒风,循着常昆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
常昆这里被雪白蛟龙一耽搁,小七的气息又走远了。没奈何只能加紧追。
一路向西,越过大山大河,竟然到了蜀中。
常昆也发现蛟龙在背后追他,但没时间管。这头蛟龙虽然也算不错,但还不放在常昆眼里,大抵只比三娘稍强一点,除了速度不慢,其他的不值一提。
常昆牢牢锁定小七气息,越追越近,忽然小七的气息一坠,在前面一座大城里落下。常昆心下一紧——这气息追踪之术,最怕人多的地方。
尤其那和尚不是等闲之辈。若趁机施展什么手段遮掩一二,很容易将常昆蒙蔽过去。
常昆不敢怠慢,忙一阵风落入城中,循着已经变得若隐若现的气息追踪。
不片刻,追到一座幽静所在,抬头一看——武侯祠!
纪念祭祀季汉丞相诸葛孔明之处!
这里是锦官城。
常昆迈步走入武侯祠,小七的气息就在这里面。他大步流星,转过正堂,进入后院,目光牢牢的锁定住一间厢房。厢房里,檀香味和小七的气息无比浓烈。
常昆止步:“秃驴,出来。”
小七在秃驴手上,常昆不好直接动手。否则一击之下,难免波及小七,伤了就不好了。
没有回应。
常昆又道:“秃驴,出来!”
还是没有回应。
这时候一道寒气落下,显化一位白衣飘飘神色清冷的女子。气息熟悉,正是白蛟。
她看了常昆一眼,又顺着常昆的目光看向那厢房,神色里露出一丝明悟。之前一只大手坏了她洞府,隐隐带着一股檀香味。早前气急,才揪着常昆不放,此时一路追下来,怒火渐渐冷静,觉得的确有猫腻。
现在一看,已是确定。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只是再往厢房看了一眼,道:“大个子,别忙活了,人没在里面。”
常昆一怔。
她又道:“是金蝉脱壳之法。气息留下,人已经走了。”
常昆哪里还有话说?进步一掌掀开房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只有一串木珠手串和小七的一根头发!
常昆怒火高涨,爆喝一声,厢房炸开,整个武侯祠被震的飞起三尺!
蛟龙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腾空避开,忍不住拍了拍鼓鼓的胸脯:“这家伙可真厉害...”
常昆怒火高炽,须发皆张。滚滚气血冲上天际,将白云击散,锦官城上空硕大一个湛蓝空洞。
他冲出废墟,凌空举目四顾,牙咬的嘎嘣响。
抛开厢房废墟刻意留下的,此时,他已然失去了对小七的气息锁定。
“好的很。”
常昆面目冰冷,胸中杀机已酝酿到了极致。
蛟龙靠近几分,也不敢太近。常昆此时生人勿近,有点可怕。
她道:“你没事吧?”
常昆瞥了一眼:“休要与我纠缠,否则打死你。”
蛟龙一滞,恼怒道:“谁要与你纠缠?我好心问你,你还要打死我!不识好人心!”
常昆不理他,正要腾空飞起,继续追索行踪,却见远处一道凛冽的剑光飒飒射来,瞬间即至眼前。剑光散开,显出一个道人。
常昆一看,又是惊又是喜:“回道人!”
正是年余不见的回道人。
回道人没理他,只看着武侯祠废墟般的后院,叹息道:“道爷我晚了一步啊。”
然后目光落在常昆身上:“你小子又给我惹麻烦!”
八十章 坏了事
常昆现在哪有闲心管什么狗屁麻烦,只急道:“牛鼻子,小七被秃驴掳走,我失了气息锁定,你快给我想个法子!”
回道人背剑弹指,指着常昆鼻子大骂:“你小子有脸找道爷要法子?!啊!当初是哪个龟儿子赌输了?是你!还记得赌约?你失信了!小子!你失信了!”
常昆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自知理亏,哪里说得出话来。
回道人还在骂:“你失信于我不说,还坏我大事!你知道武侯祠是什么地方吗?魔窟!你打坏了下面封印,张道陵当初的努力付诸流水,道爷我这一年空忙活了,你说,你怎么办?!”
常昆猛地抬起头:“魔窟?!”
回道人冷哼一声,弹指引剑,背上剑器飞出,浩浩荡荡的剑光镇落祠中。立刻听到地底下传出怨毒的厉鸣。仿佛正要爬出来的什么东西被半道堵了,那种不甘。
旁边的蛟龙女子听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常昆一低头,只见扎在废墟中的剑器周围,一缕缕黑红的烟儿挣扎扭曲着,也不知下面是什么怪物,在剑器镇压之下,还顶的武侯祠簌簌颤抖。
回道人敛了怒气,飘身而下,在剑器旁端坐,将地面的震动彻底镇压下去,然后与常昆招了招手。
常昆忙落到回道人身边,顿觉脚下地面一股子凶狠暴虐的火煞蠢蠢欲动,贴地三尺如融炉,却不显半点奇异,只隐隐令人心头发躁,不自安。
“坐下说。”回道人道。
常昆坐下,神罡自然勃发,将燥热煞气驱开。
蛟龙女子也落下来,在旁边远处,脚下透出一股子清新的寒气与敌面燥热相抗。
回道人道:“这武侯祠底下原本是个封印之处。数百年前蜀中妖魔作祟,张道陵以一双三五斩邪雌雄剑清扫涤荡,将剩下难以杀死的尽数封印,以阳平治都功印镇在此处。”
“百年前天下大乱,三国争锋。有不轨者意图打破封印放出妖魔,诸葛丞相以身死为代价,勉力将之重新镇压下去。”
“前年谯县诛杀孽龙之后,我携孽龙孽气至锦屏山,请紫虚道友相助炼化。却出了岔子,致使孽气走脱。”
“那道孽气进了这武侯祠封印之中,使封印破裂。我于是在此修复封印。”
“火龙真人不久来了蜀中,我与他轮流修复镇压至三日前。”
说到这里,回道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世间的道道,真是难以说清。我自以计算周全,还是出了疏漏。先是走了孽气,裂了封印;后又有妖魔击锦屏山,我不得不与火龙真人一道前往相助镇压。”
“没想到一转眼,你小子却打坏了我好不容易才勉强修复的封印,坏我大事!”
“欸...如今浮屠教又蠢蠢欲动,也不知鲍道友能否看得住。真教我分身乏术啊。”
他盯着常昆:“以为你能守住张小七,没想到你还是给我出了岔子。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常昆无言以对。在回道人面前,他满腔怒气出不来,憋得分外难受。
良久,道:“既是我坏了封印,我这就下去,把里面的妖魔全都打死!”
回道人一剑鞘敲过来,常昆避开。
回道人道:“你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张道陵都杀不了的妖魔,你能杀?何况张小七那里你不管了?”
常昆又没话说了。
摇了摇头,回道人道:“你们这些啊,走肉身成圣路子的,都是些肌肉棒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顿了顿,叹道:“张小七的事已成定局。你追不上了。亏得你找了个老龙把家里守着,否则有你好看的。”
“我问你,小子,那道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你到手了吧?我看你一身白虎杀气四溢,想是到手了。”
常昆点头:“你牛鼻子早知道这个。”
回道人摇头:“猜测而已。有的事,我算不得。”
又道:“你若能用出这道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百之一二的玄妙,这下面的妖魔任你屠戮。”
又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兽皮,信手丢给常昆:“三日内,你修成这门先天金神元屠杀生神光,大事尚可挽回。如若不然,就留下与道爷我一起拼命吧。”
常昆接过兽皮,只见兽皮上纹着一尊左耳坠蛇、足乘二龙的神人,除此别无一个文字。
但这一看,常昆的神思不由自主被摄入其中。冥冥中一尊伟岸绝伦的存在映照在脑海里,顶天立地,其伟无疆,其大无容,充塞天地,概莫有与之相提并论者。
倏忽又变成一道浩浩荡荡,无首无尾,来无来处,去无去处,纵贯寰宇的庞大金炁潮流,仿佛一条无尽的金河,无数的道理都在里面流淌跳跃。
这里回道人见状,微微点了点头,把注意力转移到女蛟龙身上。
“云中君怎也来此?你们骊山一脉不是不管凡俗之事么?你这一来,因果牵连之下......”
...
常昆从无数道理之中挣脱出来,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门名为‘九转先天西华至道白虎戮魔神罡’的法门,并非回道人所言的‘先天金神元屠杀生神光’。
常昆不知道这门白虎戮魔神罡比起元屠杀生神光高低如何,但这门戮魔神罡内涵玄妙,端是深奥无边。
无论之前的白虎监兵秘术,还是玉液还丹清静经,或着更次的青莲观想法,都只及此法皮毛,远不能相提并论。
这是常昆至今见过的,最高深的法门!
此法专炼体魄,开八亿四千万诸窍,并将生命本源之命窍凝练为玄元道一神窍,于神窍中蕴出一股先天西华至道白虎戮魔神罡炁,神罡熔身,无物可破,无物不破,九转方得大成,臻至不朽不灭之境。
此法不是秘术,不是法术,是一门肉身成圣的根本法。
至于其擅杀戮、灭绝之道,较之而言,不过是旁支末节而已。
此法门是常昆借那道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的奥妙,引动兽皮上金神蓐收神像真意,于冥冥中自行悟出的法门。
于是油然一股发自内心喜悦涌上心头,之前的怒气一边站,常昆恨不得跳起来欢呼。
恨不得喊一声‘吾道成矣’!
他忙不迭将白虎外相从外挂上撤下,将此法挂上。甫一挂上,常昆立时感到自己命窍异动,一直盘踞其中从不动摇的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终于动弹了一下,吐出一道细微的光炁,在命窍中盘桓。
八一章 留个余地
常昆看了眼经验池中积攒的二十万经验,毫不犹豫,将之一股脑儿投入其中!
法门运转,刺激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震动,释放出无穷的奥妙,无尽的锋芒,金灿灿,白飒飒的光将命窍染的一片炽白。
命窍倏忽间便已初步凝练成玄元道一神窍!神窍深处,一股沛然、刚强、锋芒无边,又坚固的无法形容的气息渐渐涌出,戮魔神罡,出!
这一点戮魔神罡炁的本源附着在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上,一点一滴的吸纳其精华,迅速壮大己身。
同时,已凝练成玄元道一神窍的命窍仿佛变成一个黑洞,一口将白虎外相吞没,又将最初时锻体功在身体中留下的烙印吞没,便是玉液还丹清静经炼成的法力,也蠢蠢欲动。
常昆此时虽有种将一切都喂养给道一神窍的冲动,但冥冥之中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别急。
他按捺着,没让道一神窍吞噬法力。
二十万经验投下去,这门九转先天西华至道白虎戮魔神罡吹气球似的提升到十五级方止。
道一神窍彻底稳固下来,磅礴无比的气血精元全数转化为白虎戮魔神罡。劈里啪啦之间,又一连串穴窍被冲开,体魄强度暴涨,‘精’属性直接就要跨过三阶极品,晋升到四阶层次!
陡然便听到一声清叱:“咄!还不醒来!”
常昆猛地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正对上回道人惊讶的目光。
“你小子生猛啊!”回道人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这就修成了?了不得啊!”
常昆感受着强悍之极的体魄和白虎戮魔神罡炁的凶暴,忍不住道:“你若不唤醒我,我还能再进一步。”
回道人闻言嘿嘿笑了。
“不识好歹。”回道人道:“你精元满溢,只要愿意,突破境界只在一念之间,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有什么妨害?道爷我是不忍心:你一旦破关,以后的路数就定了。你死了心要走肉身成圣的路子?”
不等常昆说话,回道人又道:“你根基雄厚,不走金丹大道的路子可惜了。肉身成圣的肌肉棒子有什么好的?金丹大道才是通天正途!”
常昆一听,就知道回道人的确是为了他好。
当初听老龙说金丹大道时,常昆便为之心动。还琢磨着什么时候搞到法门,往外挂上一挂,等着成仙成神。
他毕竟是个野路子,许多修行的关窍不甚了了。
他不知道精炁神三个路数,一旦某个路数跨过某个关键关口,以后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此时回道人一说,他心中隐隐恍悟。之前道一神窍要吞噬法力之时,他本能的阻止,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而若他不管不顾,一口气突破到精属性四阶,道一神窍就会强行将法力彻底吞噬,一点烙印都不留。到时候他也无法阻止,以后便再也不能修行这一类法门了。
只能走精属性肉身成圣的路子,无法改换。
回道人在关键时候唤醒他,给他留下的选择的余地。
“多谢!”
常昆想通之后,郑重抱拳。然后把兽皮还给了回道人。
回道人收起兽皮摆了摆手:“你既已炼成法门,就下去把妖魔都杀了罢。道爷我在锦屏山那边的事没完呢。”
常昆点点头,还是忍不住问了:“法门在你手中,你为何不修练?练成了早把妖魔弄死,也没今天这事了。”
回道人拔剑就砍:“我把你个不知好歹混账,道爷我要有一道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法门还有你的份?给道爷滚!”
常昆连连闪避:“牛鼻子,小七真没事?”
“你化尘灰,你小姨子也没事!”
“那就好!”
常昆忙一跳避开,回道人剑鞘擦身而过,在地面上劈出一道幽深的裂缝。
“你玩真的?!”
“再不滚下去道爷砍死你!”
常昆龇牙,屁滚尿流跳进回道人刚刚一剑劈出的裂缝,留下回声:“牛鼻子,你给我等着!”
他一落下去,地缝瞬间合拢。地面只余下一缕剑光游走不定。
回道人还剑入鞘,对旁边看他和常昆闹腾而憋着笑的云中君道:“道友若是无事,早回云梦泽的好。”
言罢剑光一闪,人已没了踪迹。
蛟龙云中君看看恢复原样的地面,又看看天际消失的回道人,再看看武侯祠周围游走的一道道剑光,懵了一会儿,接着一跺脚,飞天而起:“姑奶奶还要找秃驴算账呢!敢坏我洞府?哼!”
...
常昆跳入地缝,只觉穿过了一层什么,跌入一个深渊中,周围不是砂石泥土,而是漆黑的空洞。
头顶亮光瞬间没了,他忙瞪大眼睛,好半晌才恢复目力。却还在一直往下掉,不知何时到底。
这是一片奇异的空间,幽深空洞之中,几条大腿粗的锁链从上方垂下,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看不见的更深处。
锁链偶尔哗啦啦的晃动,不知道另一头链着什么怪物。
下方,一阵有节奏的闷雷声鼓荡,在这空洞幽深的空间里,单调而又恐怖。
常昆心中杀机蠢蠢欲动,脑子里想到许多。
到这里,前前后后,许多因果关系,大概已到了理清的时候。从孙恩开始,到现在,经过陶侃被暗算、小七遭掳劫,及至于常昆被设计之下打破封印,联系到此间种种,常昆终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孙恩当初与晋国朝中有关联,那险些被常昆连带孙恩一并杀死的斗篷人,常昆至今还记得他的气息。
这里,显得特别熟悉——这封印之中,弥漫满了那种燥热的煞气。
斗篷人无疑与武侯祠封印关联密切。
常昆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是如何不经意间打坏了封印的?是秃驴。秃驴掳走小七,将常昆引到此处,设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让常昆暴怒之下打坏封印。
秃驴为何来此?显然早有算计,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来这里,就是借常昆之手,打坏封印。
为的是什么?
鲍真人在建康,刚刚回道人说浮屠教有异动,不知鲍真人是否能看的住。这便说明,浮屠教的秃驴在建康搞事。
浮屠教要搞事,无论如何不能不考虑到道家的这一班真修。
打破封印,放出妖魔,真修们不能坐视不理。便没有精力,无法分身去管浮屠教的事。
说不定浮屠教早就在打这个封印的主意,说不定百年前诸葛亮舍身镇魔,就是遭了浮屠教的手段。
浮屠教、镇魔封印、斗篷人...非常好。
但小七呢?
这些事,与小七有什么关系呢?
常昆到现在,隐隐已经知道,自家老婆七个姐妹一定有什么来历。这来历,多半关系到浮屠教要搞的事。
八二章 给大爷去死
把小七放在核心位置考量,很多事就都明白了。甚至包括最早时,牛妖鬼婆,也大概率与之相关。
牛妖告诉常昆,它是因锦屏山的命令行事。回道人带着孽气炼化,在锦屏山出意外,走了孽气,坏了封印,不得不留在这里修复。
还没彻底修复好,又是锦屏山有妖魔袭击,他和火龙真人不得不去救援。
从而使武侯祠无人看管。
暗算陶侃,将常昆引出田庄,继而掳走小七,然后将常昆于引到武侯祠,使之怒而打破封印。
两条线,这一步步走的是目不暇接,天衣无缝。
也不知经过多少算计,才能到这一步。算计的人,心思之深沉缜密,之无底线,都在常昆的意料之外。
这才是真正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秃驴狠啊。
常昆是记着了。
穿越前,常昆对佛门没什么看法。不喜欢也不厌恶。历朝历代也有高僧,或为大义牺牲,或为人间表率。但想来大抵,那毕竟是经过千年驯化的成果。
此时的浮屠教,还野蛮的很。
想想也对,什么竺法兰,什么摄摩腾,人家都不是你这片的人。能指望他对这片大地有多友好?
那不是妄想么。
浮屠教尚未糅杂儒家、道家的思想,没有改头换面,胡教便只是胡教,与北方的胡人没有区别。也难怪几百年了,都难以得到广泛的认可。
实在不是什么好路数。
常昆暗暗发狠,等把这里妖魔都杀了,找到些个秃驴,一个个逮出来宰了才好。
不论为自家小姨子,还是为这些秃驴勾结妖魔、释放妖魔的狠毒手段,常昆务必要下杀手。
思索这片刻,常昆坠落间抓住了下方冲上来的一道狂暴的气息。
他陡然眼神一凝,俯瞰去,只见一条锁链下方攀着一只巨鸟。这鸟粗看有百十丈之巨,羽毛呈暗蓝色,有红斑,头顶鼓包,像极了丹顶鹤。
再细看,这鸟竟只有一条腿,正牢牢的抓着锁链晃荡。
锁链上面有一道游走的剑光正一次次的刺击着鸟的爪子,每刺一下,都发出金铁交击之声,火花一溜的闪。每刺一下,鸟便颤抖一下,锁链便哗啦啦响一下。
可这鸟就是不松爪子。
它的翅膀被锁链穿过,脖子上也被锁链绕了几圈,最后连接着一个硕大的黝黑的铁坨子,铁坨下坠,将鸟的脖子都拉弯了。
一股燥热难当令人心头火起的火灾真意从这鸟的身上腾起,使得周围空洞幽深里,一些蓝色的火花一闪一现。
常昆已将坠近。见状咧嘴,露出一个残暴的笑容。
默不作声间,常昆运起白虎戮魔神罡,人下坠的速度瞬间加快数倍。
他心中早有一股杀机酝酿,没有得到发泄,又遭回道人那牛鼻子一阵斥骂,早就想杀个什么泄泄火,这下终于如愿,瞬间将所有的不爽利全部倾泻!
先天西华至道白虎戮魔神罡运转,在脚下形成一道难以言喻的锋芒。
这锋芒乍现,周围的空洞幽深的空间被瞬间切割,常昆就仿佛用脚捏着一把剪刀,向下剪开一块布帛!
直愣愣扎向大鸟。
大鸟察觉到危机临头,一声尖叫,声波如束,直愣愣对着常昆冲上来。同时勉力扇动被锁链扎穿的翅膀,意图避开常昆从天而降的一击。
鸟妖意图躲避,可它被锁链囚着,腿脚不便,翅膀扇不开。待察觉到凌厉无匹的锋芒临头之际,恍然回神,忙不迭松开爪子向下坠落,已经来不及了。
噗的一声如裂帛,锋芒无边的剪刀脚剖开声波束,从鸟妖脖子上一剪而过。
鸟妖尖利的喙中一声尖叫半道戛然,鸟头栽落下去。同时暗蓝的血从鸟妖的身躯这边的脖子里喷洒出来,化作团团蓝色的火光,充满了一股子灾难的味道,在虚空焚烧起来,却又瞬间被锁在它身躯上的锁链压灭。
鸟妖身躯的独脚再也抓不稳锁链,跟着坠落下去。
常昆比鸟妖的尸体坠落的更快,他剪掉鸟妖头颅,心下畅快,忍不住大喝连连,倏忽,已脚踏实地。
正好收了戮魔神罡,紧接着鸟头啪嗒落在面前,片刻后鸟躯也落下来。
身首两处,这鸟妖没死。脑袋上绯红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常昆,怨毒之意溢于言表。而身躯爬起来,拖着锁链向鸟头走过来。
没走几步,栽倒。却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
鸟头顿时尖叫:“这是什么手段?!灭我生机!”
“不可能!不可能!我毕方应火灾而生,不死不灭,什么东西能湮灭我生机!”
祂的躯体上,一缕缕白的纯粹的气息流转,每转一下,便湮灭一部分生机,如此往复,不死不休!
九转先天西华至道白虎戮魔神罡!
此神罡无物不破,以湮灭生机为根本之杀伐手段,如附骨之疽,任你生命力再强,生机再顽固,除非有高明手段能将白虎戮魔神罡炁挡在体外,否则沾身必死。
毕方!
这鸟妖是传说中的火灾之兽。
秉承火灾而生,的确有不死不灭之能。
它尖叫着,脑袋这边脖子上的伤口也冒出一股戮魔神罡,并迅速向头颅攀延。
于是也叫不出来了,阵阵蓝色的火光冒出来,意图湮灭神罡,却被神罡一绞,连其中灾炁也被绞杀一空。
倏忽之间,这头原本不死不灭的鸟妖便化作一大一小两堆蓝火,蓬勃燃烧起来,气息一阵接一阵的衰弱下去。
常昆心中舒泰,正待寻另外的妖魔,便在两堆蓝火的照耀下,发现了四周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常昆哈哈大笑,一握拳头,勃发神罡发出阵阵慑人心魄的虎咆。既找准面前这双眼睛,起狂风、合杀气,合身扑了上去。
“都给大爷去死!”
拳头闷雷般炸开,伴随着神罡切割,一条百丈长的千足蜈蚣被常昆一拳打碎了硕大脑袋,毒液、浆液喷洒四方。
...
一处山头上,黑瘦的僧人正与小七对坐。
他含笑看着小七,十分和蔼模样,口里宣了声佛号:“七姑娘,你以为,幽冥轮回如何?”
“不如何!”
“七姑娘,你以为幽冥轮回如何?”
“不如何!我说你这个秃子,你干嘛你!烦死了!”
“七姑娘,你以为,幽冥轮回如何?好,是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七姑娘,幽冥容纳魂灵,轮回评判众生,公平公正,为何不好?”
“我说不好就是不好!”
“七姑娘,你只要说一声好,说一声你认同轮回,说一声幽冥轮回乃天定,老僧立马送你回家。”
“我偏不!你把我抓走,还想骗我?你等着吧,我大姐夫一定会来救我的!”
八三章 不敢对姑娘无礼
黑瘦和尚耐性极好。
小七只要不应,他便一直问,仿佛念咒,令小七烦不胜烦。
不过小七也是牛脾气,谁要待她好,怎么都行。你一个劫匪,那必须是妄想。违心的话,她决然是不会说的。
从掳走小七开始,黑瘦和尚就在问她这个问题。轮回好不好,幽冥该不该,小七只两个字,不好。
和尚也分外无奈。
但小七来历特殊,他不敢用非常手段。若以迫害、迷惑手段使小七说出他想要听到的话,那这事就甭提了。
决然不会成功,反而要吃大罪。
还不能饿着、渴着小七。和尚也知道,越是恶了小七,越难从小七口中得到他想要的话。
如此问过一阵,和尚转开话题,笑道:“老僧虽擒了七姑娘,却也不曾对七姑娘无礼。不妨这里闲说几句...”
“谁要跟你这恶僧闲说几句。”小七嗤道:“还说不曾失礼,你掳走我不是失礼吗?你一个老和尚,竟然做出这样的事,真是没脸没皮。”
老僧沟壑纵横的脸上神色不变,这种话对他来说没有杀伤力。
他笑道:“老僧竺法兰。听说七姑娘曾向令尊讨了一个承诺:令尊答应七姑娘,无论七姑娘有何要求,皆许之一个。是也不是?”
小七道:“我不知道。”
竺法兰微微摇头:“当是七姑娘小时候的事,多半是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
他顿了顿:“这幽冥轮回,有大功于天地。三千寰遇,无量婆娑,一应生灵,生死评判皆在其中。有了幽冥,那无处可去的怨鬼便有了去处,不至于骚扰人间;有了轮回,一生之功德,便可续之来生。”
“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
“不知道不知道!”小七打断竺法兰:“你有本事找我姐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竺法兰摇头:“非得与七姑娘说不可。”
他又叹了口气:“罢了,今日就到这里。我带七姑娘去个地方,请七姑娘好好想想。”
金光卷起小七,又遁走无踪。
却不多时,一道寒气落在此处,显化白蛟云中君。
她四下里一看,不愉道:“又跑了?”
咬咬银牙:“我看你往哪儿跑!我这牵星寻踪之术可不需气息锁定!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老娘非得逮着秃驴不可!”
纵身一起,卷起寒气横空走了。
云中君分外执着。不听回道人劝,未回云梦泽。任谁在家中静修时忽然被人打坏洞府,其中恼怒,总也心头难消。
她就是要逮着那和尚问他一问,凭什么!
她云中君也是名门出身,哪堪得如此羞辱?
当时离了武侯祠,施展师门所传牵星寻踪之术,以星光照耀因果,寻踪而来。连连数次,都只差一步,未能逮着和尚。
但越是如此,云中君心中就越是不平。反倒杠上了。
不逮着和尚誓不罢休。
却说回道人见常昆修成兽皮上的法门,放心将武侯祠下的封印交给常昆处置。那兽皮之中,有一道金神蓐收的真意,很是了得。一旦悟到其法门,修成出来,必杀伐凌厉,分外厉害。
那封印下的妖魔虽难杀死,但只要修成金神真意之法,杀之不难。且以常昆体魄强横,又身怀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稍稍发挥几分,妖魔必死无疑。
对打打杀杀这回事,回道人还是挺相信常昆的。
这边回道人驾驭剑光横空,又到了锦屏山。
锦屏山上有一脉真修,历代皆唤作‘紫虚真人’。山上有一座紫虚观,紫虚一脉常驻,也是道家有名的道统。
道家真修的道统不多。也就这几个人。且往往不显于人前。紫虚观还曾显露几分,像火龙真人、回道人、鲍真人,则几乎未曾在无缘的凡人面前显圣过。
自张角黄巾事后,真修愈发与凡尘隔离。至于民间颇有传闻的左慈、于吉等人,要不是半吊子,要不就是骗子。
张角过后,哪还有真修频繁与凡俗打交道的?
这一代紫虚真人与鲍真人年岁相当,百二十岁。上一代紫虚真人殁于诸葛丞相舍身镇魔之役,这一代由此接过传承。
紫虚一脉祖传有一朵紫青兜率火,这火纯阳清灵,最擅炼化诸般邪祟。也是当初回道人杀了孽龙收了孽气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炼化孽气的帮手。
可不曾想还未来得及炼化,便走脱了孽气。
这回又有一头大妖攻紫虚观。
先前回道人与火龙真人来助拳,将妖魔镇压,正当要炼死时,察觉到武侯祠有变,回道人不得不抽身查看。
现在返身回来,是要一鼓作气将那妖魔彻底炼死。
却等回道人剑光到了锦屏山时,见到的,却是一片废墟。
半座山都没了。紫虚观不见了踪影。
回道人神色一变,袖子下的手掐出幻影,却只算的模糊。他叹了口气,抬头望天:“既要阻止,又何必混乱天机,真是特么的!”
爆了句粗口,回道人落在山石废墟之中,四顾间陡然眼睛一睁,纵身落到一片碎石里,看到火龙真人满身焦黑,正昏迷其间。
回道人脸色发青,心头暴怒。连忙上前扶起火龙真人,取了丹丸喂服,再施法术为其疗伤。
半个时辰后,火龙真人方才苏醒。
一口长气吐出,火龙真人微微睁开眼,叹息道:“果不出你所料...老道打了一辈子雁,这回反被啄了眼。”
回道人见火龙真人苏醒,微微松了口气,但神色仍不好看:“郑兄已伤了根基...怪我!”
火龙真人摇摇头:“哪怪的你头上?是我老道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疏忽大意才致此劫。”
回道人道:“具体若何?郑兄,我须得知晓。”
他与火龙真人亦师亦友,平素称一个‘兄’,火龙真人唤他一声‘弟’,关系极是亲好。
火龙真人道:“你当初走脱孽气之事果非意外。乃是人为。这一代紫虚子已非人哉!是头鬼神!他以紫青兜率火遮掩,使你我皆未能察觉他真身。孽气便是他放走的,攻山的妖魔也是他自己的手笔。”
“你走后,我与他合力将妖魔镇压。我请他取紫青兜率火炼化之,他取出来,忽然将这朵神火爆开,我猝不及防,被炸个半死。”
八四章 火龙化道
原来紫虚观的这一代紫虚子早已非人,乃一鬼神。
百年前,上代紫虚子还在时,正逢张道陵的封印被心怀恶意之人打开,上代紫虚子带徒弟前去行道,助诸葛丞相封印妖魔。
上代紫虚子为帮助诸葛丞相争取时间,遭致群魔围攻,由此陨落。
这一代紫虚子在那一战中被恶鬼附体,埋下隐患。
当时这一代紫虚子已身受重伤,被恶鬼附体后回到锦屏山,以自身的意志与恶鬼抗衡数十年,终于不敌,最终被恶鬼吞噬,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
“那所谓妖魔,实是其鬼神化身,一而二,二而一,两位一体。他炸了紫青兜率火,将我炸成重伤,便当着我的面合在一起,化作一尊八臂夜叉鬼。”
“他在我面前揭示一切,却不杀我,是意图以我残躯牵制于你。”
火龙真人道:“浮屠教所图甚大,八臂夜叉鬼身上有浮屠教法门的气息,早是勾连在一起。若无你去阻止,我怕会出大事。”
说着,老真人缓缓做起来,被烧焦的脸上神态安逸,他笑道:“我昏迷前封锁气息,本不欲被你发现,愿就此死去。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我。浪费你丹丸、法力,实在不该。此时该交代的事,我已与你交代清楚,是我化道之时了。”
回道人忙道:“何必如此?郑兄伤势虽重,却未必没有生机。我自会为兄长寻到救治之法。”
火龙真人摇摇头:“那紫青兜率火乃是神火,这一炸,炸的我道基崩塌、元炁尽溃。哪里还有什么生机?如今我元神将要入灭,止一句话叮嘱:那八臂夜叉鬼怕是要趁你回来这会儿,去封印处放出群魔。你速速归返锦官城,将妖魔镇住,千万不可放出来,否则必将生灵涂炭!”
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头顶一缕清炁正在飞散。
最后道:“我尚未有真传弟子,这一身道统你找个人帮我续下去罢。葛洪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话未完,人已渐无生息。
回道人怔滞着,心中伤感,半晌化作一声长叹。
“郑兄放心,你的道统,我会帮你续下去的。”
他又苦笑一声:“你到死还忧心这许多。岂不知那八臂夜叉要真去了封印,我留的大杀器正等着他呀。”
“欸,欸,”他叹息连连:“这世间的事,真是让人难以琢磨。我的郑兄啊,你就这么去了。道友本就少,至交知心的更少,你一去,我何其伤心啊!”
回道人拔出剑器,在碎石中刨了个坑,将火龙真人遗骸放入其中,覆上砂石。
“尘归尘土归土,郑兄,我也不与你立碑,也不与你立传,你只一路好走啊。”
深深的吸了口气,回道人站起来,眼中锋芒毕露:“早教你一干不当人子的,一个个死在我剑下!”
...
会稽。
陶侃大病痊愈,自觉人生无常。若此一死,报负不能施展,出师未捷而身先死,一切付诸流水,那是何其恐怖之事?
愈发坚定革新大业,愈发兢兢业业,把会稽治理的蒸蒸日上。
自被暗害将死,常昆求来丹药、法门救了他,至今已去月余。又听说有浮屠教的僧人趁常昆救他时,掳走了妻家的小妹,前去救援一直未归。
陶侃于是颁下政令,以禁绝浮屠教。
这一日,有客远来,求见陶侃。
陶侃抽出时间待客。
是个陌生面孔的书生,照面见了礼,书生道:“仆乃大将军麾下从事,此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拜见使君,有大事相商。”
陶侃一听:“王敦?”
从事道:“然。”
陶侃顿时神色不愉。
他对王敦一直都有很大的意见。虽然此时他已走上另一条路,从某种意义上讲,与王敦一般无二,都是晋国的乱臣贼子,但好感却不会回来。
从事察言观色,见陶侃不愉,忙道:“来时大将军谓我:陶使君乃人杰也。会稽之革新,天下大义也。”
又道:“司马氏得国不正,以致汉家衰败。大将军有意拨乱反正,请陶使君呼应相助。”
陶侃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且去,告诉王敦,我不与他同谋也。”
从事道:“使君革新,止会稽一地尚可。若要推行天下,阻碍难以想象。大将军承诺,若使君呼应相助,等大将军平定诸事,必全力支持使君革新天下。”
陶侃嗤笑:“王敦志大才疏,且反复无常。我若信他,不如信谢、庾两家。你休要多说,且去,且去!”
不由分说,将王敦使者赶了出去。
一旁杨高这才道:“王敦已按捺不住了。”
陶侃唏嘘不已:“王氏势大,所谓王与马,共天下。他们走到这一步,除了行此险招再进一步,便再无他路可走。否则便要衰败。”
王氏的势力大到已压制司马氏的程度。若不兵行险招,把司马氏赶下去。司马氏必定会做出许多动作,以削弱王氏来获得安全感。
所以王敦是没的选。
对于陶侃而言,这似乎是个一个机会。但正如陶侃所言,他与其相信王敦,不如相信谢氏、庾氏。
而且王敦一旦成功,势力太大。到时候无人可制,所谓承诺,便只在他一言之间。说否定就否定。
王敦人品,无法得到他的认可。
倒是又说起常昆,陶侃有些担心:“不知常君何时能归?”
杨高也不知,他道:“我前几天去过田庄一回,常君尚未归也。”
陶侃道:“没想到浮屠教如此厉害,这等底气,我万万不能教它起势。否则贻害无穷。会稽的佛寺拆了没有?”
杨高道:“都已拆了。”
陶侃颔首:“务必要连根拔起。”
杨高深以为然。
在陶侃这里,他是忌惮浮屠教的思想消极。以其能捋常昆胡须的能耐,这等思想一旦传播开来,祸害无穷,到时候没法收拾。
在杨高则不尽然。他第一个考虑到的,是报仇。暗害陶使君,这是要打折他们所有革新之人的理想,这仇可大了去了。
“时刻关注田庄境况。一待常君归来,我务必要立刻知道。”陶侃如此吩咐道。
八五章 竺法深的操作
“陶侃必须死。”
丹杨的一座佛寺里,竺法深紧皱着眉头道:“他在会稽拆除佛寺,禁绝我佛法,此行此为十恶不赦。”
一个长眉雪白的枯瘦僧人微微摇头:“王敦之事已迫在眉睫。陶侃这边先放一放罢。有两头龙看着,便是老僧也不好下手。”
说着他咳嗽了一声:“王敦派去会稽的使者已遭驱离。他说服不了陶侃,无法对建康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建康方面就会心存侥幸。法深,你往建康走一遭,去寻刘隗,让他设法将建康与王敦的矛盾彻底挑开。”
竺法深合十,却问:“师父,刘隗端坐墙头,他怕是不敢挑开矛盾。否则无论建康胜还是王敦胜,他都没有好下场。”
长眉枯瘦僧人道:“你只告诉他:一旦事成,可去北方。我浮屠教自有接应。保管他荣华富贵不绝。”
竺法深道:“是,师父。”
起身出门,雷厉风行。
长眉枯瘦僧人缓缓闭上眼,微微叹息:“我佛大业,真个艰深啊...可叹那北方五胡,终不得人道正统,否则哪会如此多事啊...”
竺法深别过长眉枯瘦老僧,一路奔建康去。
到了建康,先在乌衣巷落脚。他虽口口声声斩断前尘,却不过是自欺欺人。他能得那老僧看重,不是他根性了得,可成就非凡,而是他王氏的身份。
乌衣巷乃大族居所。王氏、谢氏、庾氏等上品大族皆居于此巷之中。此巷位于石头城下秦淮河畔,在建康主城外。
留了一夜,翌日竺法深去见刘隗。
刘隗,御史中丞,侍中,拜丹杨尹。祖籍徐州彭城,乃司隶校尉刘讷之后。
司马睿移国江东建立东晋,为了稳固皇权、抗衡王氏,大力提拔了一批亲信,其中就有刘隗。
因着王敦之故,王导如今虽为丞相,但已被司马睿渐渐疏远,如刘隗等亲信,开始掌握朝中权柄。
此人地位已高,更兼为司马睿亲信,很多时候在司马睿面前说得上话,挺厉害的一个人。
竺法深递上名帖,得到了刘隗的接见。
见面奉茶,分宾主落座。
刘隗笑道:“法深大师登我门,实蓬荜生辉啊。”
法深合十道:“此来有要事相商。”
刘隗笑容一收,屏退左右,这才道:“什么要事?”
法深道:“我师教我来,请刘公助一臂之力。”
刘隗眼神深邃:“如何助一臂之力?”
法深道:“促使王敦起兵。”
刘隗一听,嘿然,道:“你们包藏祸心啊。”
法深道:“刘公已危在旦夕却不自知:王敦心知刘公是天子亲信,必设法剪除刘公。此间刘公若不先下手为强,刀斧加身时悔之晚矣。”
刘隗听罢,神色一僵。
法深这话,打到他要害上了。王敦之心,是路人皆知。为了削弱司马睿,王敦已经数次逼迫司马睿下诏,剪除了好几个司马睿自己提拔起来的亲信。
不但亲信,连带朝中有能为者,可能挡路者,皆在此列——当初陶侃就是一个例子。
而今王敦与司马氏之争已日趋激烈,这个时候的剪除,就不只是丢官、流放、贬谪,而会要人性命。
“你待如何?”刘隗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深深戒惧,不禁吸了口气。
竺法深道:“明日王丞相会上书请罪,刘公只须适时点拔天子几句:王丞相请罪,何也?盖因王丞相深知王大将军已箭在弦上。恳请天子勿存侥幸之心,当即刻设法,以强硬手段削减王敦势力,否则就来不及了。”
刘隗听了,心下立刻知道了竺法深的意思。
他以一种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竺法深:“法师真个狠毒。你一边借王家势力行事,一边把王家推入火坑,这手段,令人叹为观止啊。”
又道:“我便从了此事,事后不论天子、王敦,皆会置我于死地。你要我给你们卖命,这简直是个笑话。”
竺法深道:“早为刘公备了后路。北方诸族已陆续建国,刘公只需完成此事,北方诸国公卿之位任刘公选择。我师承诺,保刘公荣华富贵不绝!”
...
翌日,司马睿登朝。与丞相王导携王氏官员数十人,当面上书,向天子请罪云云,请辞丞相之位。
司马睿不许,驳回王导请辞的上书,仍以其为丞相。
退朝后,司马睿忧心忡忡。
他对身边的亲信道:“王导携王氏子弟向我请罪,此间十分凶恶。我若应他,王敦必定反我啊!”
刘隗正好道:“天子,王丞相历来兢兢业业,不曾胡作为非。我以为他上书请罪,实是心知王敦箭在弦上之故。”
又道:“王敦若反国,王丞相夹在中间必左右为难。因此才会请辞。”
司马睿听出了刘隗话里的意思。
王导已经察觉到王敦即将起兵,没了侥幸之心。害怕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这才上书请辞。
也就是说,王敦就要起兵反叛了!
司马睿心下害怕:“这该如何是好?”
刘隗道:“先下手为强!”
不久,司马睿以宗室司马承出镇湘州,任刺史;令亲信戴渊出镇合肥,任征西将军、督六州军事;令刘隗出镇淮阴,任镇北将军。再由亲信刁协任尚书令,夺了丞相王导大部分权柄。
以此内外相合,钳制王敦,削弱王氏的势力。
同时愈发疏远王导,不再信任王氏官员。还提拔谢氏、庾氏与王氏相抗。
王敦被司马睿一阵操作搞的怒火冲天。
当即以刘隗等蒙蔽天子、祸乱朝纲为由,要诛乱臣、清君侧、拨乱反正肃清朝纲。
不过这仗要打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嘴皮子上的仗,得磨一阵子。
王敦于是一边书信各方,联络起兵,一边又给朝中的大臣写信,要与他们修好。尤其是刘隗,王敦还专门给他写信,说要修好交情。
一时间,东晋王朝陷入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中。
就在这个时候,蜀中锦官城五十里外的雒城忽然地动山摇,好似地龙翻身。
陡然一声剧烈的爆炸,在映染了半边天的金云里,一大一小两道影子冲天而起。一个金光拖拽,仿佛神鸟振翅,一个虎咆阵阵,杀气慑人心扉,互相追逐间眨眼没入云霄不见。
此被惊魂未定的雒城百姓以为奇谭,道是金乌出世,因此争相议论。
八六章 留个纪念
常昆一拳一脚皆有搬山的伟力。
合白虎戮魔神罡,所当者无不破。任妖魔躯体如山、坚若金铁,任它有着不灭生机,亦或不死妖魂,皆为常昆一一斩杀。
先是一头大蜈蚣,数百丈长,横亘如城墙。当头被常昆一拳打碎脑袋。它壳子坚固,法术难伤,便是山塌下来,也只压个马趴,而不损分毫。
可在常昆手中,只当的一拳而已。还不如毕方,斩了脑袋也能挣扎片刻。
又有个百丈高牛头人身的巨妖,其妖躯内外混一,皆如金石。神力之巨,比常昆更甚一筹。更不知哪里得了一股源源不绝的木炁,若寻常时候,便斩成肉泥也可倏忽复原。
但撞到常昆手中,交手几合,便被打穿胸膛,戮魔神罡一绞,顿时飞灰了账。
有个大猿,皮毛湛蓝。力气仅比牛头巨妖稍次,却可聚散无常,忽作猿身,拳力撼天;忽作水汽,掀起大浪滚滚;忽而一闪一现,端是十分难缠。
常昆与这妖魔纠缠许久,好不容易才将之杀死。
最难杀的,还是脚下的这片地——却哪里是一片地,原来是个广大堪比一座小镇的太岁。
太岁身躯巨大,又静默不动,若非常昆杀牛头巨妖时戮魔神罡打穿地面,怕还发现不了它。
这太岁分外奇异,生机近乎无限。而且反应极慢。
打它一百拳,硬是要等到最后一拳落下,它才会对第一拳生出反应。
也没有什么神通法术,只一种本能,令常昆觉得棘手——打它一拳,自己也得受此一拳——是一种冥冥中的反噬之力。
常昆杀牛头巨妖时,戮魔神罡打穿地面,自己却如遭雷击,五脏六腑移位,险些昏死过去。
才知道脚踩着的,不是一片大地,而是一个妖魔。
幸亏反噬只打中时那一下,戮魔神罡附着湮灭生机的后续并不反噬回来,否则常昆要杀太岁,自己必定先被自己打死。
常昆打太岁一拳,拆掉太岁一块身躯,自己就得停下来缓缓。又有那猿在周围骚扰。后来状作不支,把猿猴引出打死,这才能集中精力对付太岁。
常昆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太岁多少拳,把自己搞的不要不要的。当他以为自己都要坚持不下去了,太岁终于被他打死。
这封印之下,止这几头妖魔,太岁是最后一个。干饭了太岁,常昆累得不行,一边数收获,一边休息。
收获不多,就四样。
其一,是四条困住妖魔的锁链。
其二,是一方镇压太岁的大印。正是阳平治都功印。当初张道陵在此封魔,以此印镇之。镇的就是太岁。
其三,是牛头巨妖体内源源不绝木炁的源头,一颗翡翠般碧绿的木珠,看纹路像是颗什么植物的种子。
最后,便是太岁体内的一颗生命精华。是太岁死前最后的生命力凝聚而成。
阳平治都功印常昆打算还给龙虎山。张道陵镇魔于此,功莫大焉。常昆怎么也不能贪墨人家的法宝。
那四条锁链常昆打算离开到时候收走,笑纳之。锁链应该是被祭炼过的,有困禁一切虚实之妙用。像毕方的火灾之炁、猿猴的化作水汽的神通,都躲不过这锁链的封锁。
若能将之炼入昆吾槊,必能使昆吾槊更增几分威力。
像种子的木珠和太岁生命精华也是宝贝,只是好像对常昆用处不大,被他丢进葫芦中吃灰去了。
他这里数完收获,又打开外挂瞧了一眼。
而今外挂上,锻体功和白虎外相两个技能都没了,修成戮魔神罡时,这两个技能的烙印,被道一神窍给吞了。
在与妖魔战斗的过程中,皆已被戮魔神罡消化。而戮魔神罡的等级,也因此推进至二十级。
这里,戮魔神罡已经到顶——除非常昆的精属性突破四阶,否则无法再进一步。
此时常昆很疲敝。他不知道在这里打杀了多久。前面几个都好说,就是太岁,太耗时间。
这地方一片幽深,没有日升日落,常昆全身心杀太岁,也没计算过了多久。
常昆此时虽然疲累,但难免心中些成就感。张道陵都杀不死的妖魔,却一一死在他的拳头下,想想挺带感的。
“得留个纪念。”
常昆心下冒出一个念头。正好牛头巨妖被他打死之后,留下一对十丈长的坚硬巨角,便以神罡摄过来,立起来仿似一道拱门,常昆腾身,指运神罡,于其上书写文字。
上书小篆:今张道陵镇魔之处封印破裂,回道人请我,于此地诛毕方、巨蜈、水猿、牛头巨妖、太岁诸不死妖魔,心下畅快,刻字以纪之——会稽常昆,永昌年立。
刻字完,常昆上下一打量,心下满意。
尤其那句‘回道人请我’,令常昆分外舒爽,疲敝都轻了几分。毕竟不能说自己闯了祸,被回道人骂的抬不起头云云,那也太没面子了。
料来回道人也不会在意,常昆这里精神胜利他一回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左右这巨角碑埋在这大地下的无名空间,回道人又不会专门来查看。
心满意足,常昆靠着巨角碑躺下,不一会儿鼾声大起。
他睡得很香很香,前所未有的香。鼾声震天,好像一头巨大的猛虎吃饱了心满意足休憩时肚子里发出的虎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声音:“毕方!毕方!”
常昆瞬间惊醒。
立时感受到上面一道磅礴狠厉的气息迅速坠落下来。
他念头一动,连忙敛了气息。想了想,又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沉重呼吸,就像当初他下来时听到的那样。
同时一边计算着这道气息的落点,并悄无声息向该点行去。
片刻,见一道巨大的影子落下来。常昆在这地方呆了很长时候,早已适应此处的幽暗环境,眼睛看的分明——面容青紫、獠牙狰狞,丈八身高、八条手臂,浑身披着白骨甲胄,分外凶恶模样。
这东西跳下来,不等它四处打量。常昆便暴起发难,一拳轰出。
虎咆乍起,震天动地,慑人心扉。那怪物猝不及防,被慑了心神,浑身一震,僵直一瞬,常昆的拳头已经到了面前。
八七章 追敌佛寺
这八臂怪是个厉害角色,面对常昆突施辣手,它虽惊不乱。间不容发之际,它周身骤然绽开浓烈金光,狰狞巨大的身躯侵变得如同黄金浇铸。
啵的一声,醋钵子大的拳头轰进来,金光在白虎戮魔神罡侵袭之下一触即溃,瞬间爆裂,却也给它争取的一点时间,竟一闪身,勉强避过了常昆这一拳,只被神罡擦到一条臂膀。
常昆跟进,屈膝一顶,膝尖尖神罡吞吐如一把刀,携着无匹锋芒无量神力,狠狠顶入怪物中门。
轰的一声空气炸成真空,气浪竟爆起火光!
这下若被顶实,定不怎么好吃!
怪物飞快退避之余,正面、左右两面,六条臂膀除了刚刚被拳风擦中的那条不能动弹,五条臂膀迅速交织成一面墙,与常昆的膝盖撞在一起。
轰隆!
咔咔咔!
骨头的脆响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八臂怪物丈八身躯被常昆一膝盖顶的滞空而起,手臂上、胸前骨甲寸寸断裂。
常昆大吼一声:“给大爷去死!”
虎扑一跳,神罡虎咆阵阵,眨眼欺到近前,趁八臂怪物六臂遭创遮掩不住、背后双臂来不及反应之时,硬进中门,双臂一合抱住它斗大的脑袋一膝盖顶上面门。
浓灿灿的金光在常昆膝下炸开,与白虎戮魔神罡交织在一起,随即轰然溃散,但也挡了常昆部分力气,没被爆掉脑袋,面门却炸开一朵花!
“檀香!”
金光炸开,一缕缕檀香侵入鼻孔。
常昆爆炸:“又是秃驴!”
抱着脑袋它脑袋的双臂筋肉虬结,生生要给拧下来。
八臂怪趁着这一瞬缓过半口气,立时八条手臂展开,拿臂膀的拿臂膀,抱腰身的抱腰身,扯后腿的扯后腿,危机中强忍着伤势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竟把常昆从它面门上扯了下去。
八臂一甩,勉强甩开常昆,转身冲天而起,仓惶如狗,这是要逃。
常昆大怒:“休走!”
两个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直往上方封印狂飙。
那八臂怪眼见常昆追来,忙不迭手足并用,八条七零八落的臂膀虚空乱打,不知打在何处,竟轰隆一声击破了封印,硬顶着灌进来的山石泥土冲出地面。
八条臂膀拖着金灿灿的碎光,仿佛一双金翅,振上高空,直瞅准方向往东方飞去。
常昆紧跟着冲出来,怒吼一声,咬牙紧追。
这一去,就到了荆湘大地。
常昆追的紧迫,也不知那八臂的怪物遁法有什么玄妙,每每被常昆欺近时便一个闪烁拉开距离,如此往复,搞的常昆火大。
眼见前头一座城池人气浓烈成云,八臂怪一闪没入其中。常昆恼怒不已,不肯罢休,也落到城中一巷子里。
巷子寂静,常昆落地便竭力运转望炁术,寻摄八臂怪气息。却断断续续隐隐没没,最终彻底抓不住。
常昆一口怒气压在心头出不去,眼睛瞪得老大,出气如牛。
忽然一阵淡淡檀香没入鼻孔,常昆精神一振,循着香气来到一座大宅后。他跃上墙头举目,只见一座小巧佛寺矗立在院落一角。
当即闪身来到佛寺前,正见一小僧合十躬身,恭送送一老一少两个女子从佛寺里出来。
这一老一少两个妇女,一眼看着面善,很是慈和亲切。常昆这一看,心头怒火都跟着散了不少。
那老妇人和少妇人见一高大汉子突然出现在面前,俱是吓了一跳。
老妇人定了定神,微微一礼:“足下是我家客人?”
常昆定神,忙抱了抱拳:“我在墙外闻到檀香,心下好奇,冒昧进来瞧瞧。打搅了两位,实在抱歉,祈望勿怪。”
老妇人一听,笑道:“原来如此。老身看壮士也是个知礼的,止好奇而已,不怪不怪。”
常昆道:“老夫人可否容我进去看看?”
老妇人道:“有何不可。”
就对台阶上的小僧道:“小八师傅,你带这位壮士进去瞧瞧。”
小僧含笑颔首:“是,老夫人。”
对常昆道:“壮士请跟我来。”
老妇人道:“这佛寺是我儿专门为我建的佛堂,壮士只管看就是了。”
常昆抱拳:“多谢。”
当即在小僧带领下进了小巧佛堂,一圈转下来,仅前后左右四间。前后殿中各自供奉了几尊奇形怪状的佛像,左右两间一间是卧室,一间放杂物。
除了这引路的小僧,内里别无他人。
常昆打量了小僧好几眼,这小和尚身上虽然檀香淡淡,但佛堂里一直燃着檀香,使香气充斥,倒也并不出奇。且常昆看不出这小僧有什么非凡法力。
当下心中失望,与小僧出了佛堂。
“客人慢走。”
小僧站在佛堂前合十。
常昆点了点头,转身下台阶,见那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此时还没走出后院。又见一个年轻姑娘从月门进来,常昆一看,熟人。
那姑娘也看到常昆,先与老少妇人打了个招呼,便喊常昆:“是你呀!”
是白蛟云中君。
常昆点点头,抱了抱拳:“是我。”举步走了过去。
这一刻常昆没发现,背后佛堂前合十躬身的小僧小腿颤抖了几下,好像松了口气。
白蛟女子一袭白衣,此时见了常昆,冷清少了几分,难得多了几分热情。
她走过来道:“你怎么在这儿了?”
常昆还不知道她叫云中君,只道:“我追杀妖魔至此地,却被它借人气掩了行藏。到这里是偶然。”
云中君想起此前之事,忍不住道:“你把锦官城下的妖魔都杀了?”
“都杀了。”常昆道:“累的很。我睡了一觉,忽然又来了个妖魔。于是追杀至此。”
云中君暗道原来如此。
就说:“我追索当初坏我洞府的秃驴,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满天下跑了一圈,也追到这里没了踪影。”
常昆道:“你在追那秃贼?”
顿时精神一振。小七还在那秃驴手中呐!
云中君点点头:“是在追他。”
又泄气:“可就是没追上。”
再捏拳头:“我一定要逮着他!”
这娇俏脸上的神色变化既快且转换顺畅。
常昆此时心头转动。白蛟追秃驴至此,他追妖魔也到了这里。难不成这地方有个贼窝?
暗暗盘算间,常昆问道:“此地何处?”
云中君道:“武昌。”
武昌?
常昆转念:“这地方最近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云中君不知道常昆问这作甚,答道:“倒是城外正在聚兵,听说有个叫王敦的起兵要清君侧。”
八八章 无奈归家
王敦起兵清君侧?
常昆念头一转:这厮终于要干饭了?
又想到:白蛟追秃驴至此,我追妖魔亦至此,两个事撞在一块,想必不是偶然。武昌既没什么出奇之处,止王敦起兵一事,这之间莫非有什么关联?
他心下立即打定主意,稍后去王敦军营瞧瞧。
口里道:“这家是什么人家?”目光越过白蛟,看了眼远处含笑的老少两个妇人,收回目光落在白蛟身上。
云中君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欸。”
常昆:“不知道你怎么到人家家里来了?还这么熟?”
云中君道:“你不也来了吗?”
就说:“我追秃驴至此,在城外遇到黎老夫人,一眼便觉亲切...”
黎老夫人嘛,想必就是那老妇人了。
亲切倒是真亲切,常昆也有这感受。
不过常昆这里只是礼节性的稍提一下,没有多问,便道:“我还有事,不跟你这里多说。”
又对那边老少两个妇人微微抱拳,一纵身跳出院墙,往城外而走。
走了常昆,一直在远处旁边的老少妇人这才走过来。黎老夫人含笑对云中君的道:“白姑娘识得这位高来高去的壮士?”
云中君笑道:“有过一面之缘。还请老夫人恕罪,他是个直人,有冒犯的地方请不要见谅。”
黎老夫人笑道:“无妨,无妨。老身倒觉得这大个子挺好。”
少妇人也道:“没什么坏心眼,是很好。”
云中君想起跟常昆打的交道,忍不住道:“就是有时候挺暴躁的。”
见过常昆,云中君想起自己也有事要做,得逮秃驴去,便提出告辞:“多谢老夫人几日款待,我还有事,得走了。”
黎老夫人含笑:“姑娘有事,老身不便多留你。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须得注意安全啊。”
...
常昆一路出城,看到一队车马运送粮草前往军营,便搭了个顺风车。估摸着王敦起兵的事刚刚开始,这兵营新建,内中驻扎兵马不多,观望之下,人气凝结不过一二千之数。
常昆心知,恐怕暂时查不到什么。
果然军营里转一圈下来,什么都没发现。里面如今常驻的最高将领不过一个校尉,王敦根本不在这里,也没看见僧人、妖魔的踪迹。
离开军营,常昆望着武昌城,心下十分烦恼。
他知道小七可能在这里,追杀的妖魔也可能还在这里,秃驴也是。但是揪不到人,抓不住气息,教人无可奈何。
他又是个有底线的——若无底线,只管莽,不管城中百姓死活,三五两下掀翻了武昌,多半能把那些狗东西逼出来,可他不能这么做啊。
轻轻叹气,常昆目光擦过树梢上飘落下来的秋叶,不禁暗道:“这都秋天了...我记得我追出来的时候还是初夏...”
几个月了。
“那太岁忒也抗揍了些...封印空间里的时间可能也有问题。小一一定很担心吧...我得回去瞧瞧,报个平安。”
一念起,常昆再也按捺不住。
他再回头看了军营一眼,目光锁定三秒,吐口气,纵身一阵风,往东边走了。
...
田庄已经进入收获流程,百姓们正处于丰收的喜悦当中。三娘虽然去了会稽,但来了钱塘君,都是龙,而且老龙更厉害。
这几个月中,田庄的气候好的不可思议。
两个龙奠定了田庄丰收的基础。
但小一并不高兴。先是小妹被掳走,夫君去追,却数月没有音讯。她的担忧逐日渐增,已到了茶饭不思的境地,人也渐渐消瘦。
李娥、小二她们为了给小一排解心绪,经常一起和她出去游玩,或是去会稽看三娘,或是去附近周边的风景名胜避暑。
但心病心药医,没有得到小七和常昆的音讯,小一如何开心的起来?
钱塘君颇不爽利——还以为三五两天的事,没想到几个月了也没有后续。小一她们出去游玩的时候,祂还得暗中看着,生怕出意外。
堂堂钱塘君,真个成了保姆了。
要不是看在五百年刑期的份上,他早发怒走了。
这天小一正在后院的桑树下做女红,身边有小二、庾文君和谢真石陪着。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小一却时时失神。
在前院凉亭里悠哉游哉喝着茶的老龙忽然站起来,抬头望向西边的天际,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
老龙咧了咧嘴:“这苟入的总算回来了!”
骂骂咧咧的,老龙重新坐下,心下舒泰了不少。
常昆一阵风落在后院,小一仿佛有所感,猛一回头,看见了常昆。
“我回来了。”
小二、庾文君和谢真石主动退避,离开后院,把空间让给夫妻俩。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小一的气色好了太多太多。终于有了欢笑。
常昆几个月没有音讯,更没能找回小七,这无疑非常失败。但小一并没有怪他。
小一瘦削的肩膀让常昆感到自责,好像从那会儿开始,他就一直没干成过什么事,这让他心中羞惭难当。
羞惭之中,也更多迫切和怒火,经过诛杀妖魔一事发泄的差不多的杀机,又迅速酝酿起来。
总得要讨个说法!总得要一个结果!
晚上依偎着,常昆把这几个月的事说了:“...回道人骂我骂的倒也对,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一个字,蠢。小七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还走脱了一个厉害的妖魔...”
“我自以为本事了得,看来还远远不够。”
“教你在家里担心,人都瘦了这么多。我这做丈夫的,不合格。”
小一轻轻摇头:“夫君是妾身的山。一时的挫折又算什么呢?我知道小七一定不会有事,夫君不要着急,妾身相信夫君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常昆道:“我不会再让人牵着鼻子走。明天我去建康,浮屠教,呵...总得把小七要回来!”
夜色下,常昆眼中寒光四射。
翌日一早,常昆就走了。这让钱塘君感到十分不爽。祂还以为常昆这次回来,祂的任务就该做个了断,好回江里继续睡祂的大觉。
话没说一句,没想到常昆又走了。
钱塘君无奈,只得继续在这里当桩子。
事儿不完,祂就不能走,那可是五百年刑期啊!
有的人,有些事,祂也惹不起。
八九章 直捣
常昆去建康前,先去了会稽一趟。
主要是看看三娘。
他把三娘丢在这里几个月,心里挺过意不去。人家还只是个小姑娘,也就在常昆家中住了一段时间,欠了几顿饭,到底说来,是不应该对她有什么要求的。
现在既然回来一趟,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
三娘对常昆没能找回小七感到不满。
“说的你挺厉害,小七姐姐呢?”三娘就差骂他了。
常昆只能无言以对。
只道:“回道人告诉我小七不会有事...我自然会把她找回来。陶使君这里,还要劳烦你多看着点,算我欠你的。”
随后又与陶侃见了一面。
陶侃分析了一下局势,对常昆道:“朝中的局势,我估摸着有一只黑手在推动。最早可反推到孙恩...这段时间朝廷的动作太过操切,失了稳重,必是有心人刻意推动。司马睿是个胆小的人,做事小心翼翼,以我对他的了解,行事绝不会如此急迫。”
又道:“联系到之前发生的种种,料来大抵是浮屠教的人作妖。如此,建康可能是浮屠教的大本营。常君此去,务必小心,千万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常昆闻言笑道:“使君推断大抵无差。我也是这么想的。至于着了他们的道...之前就着了。被牵着鼻子走。我这回不跟他玩了,直打他要害。些个秃子真要厉害的没边,何必跟我弯弯绕绕,玩真的我可不怕。”
陶侃笑道:“常君心里有数就好。”
又跟杨高稍叙几句,常昆离开会稽,奔建康去。
建康的气氛有些压抑。
想是王敦起兵一事,给朝廷带来了很大的压力,由上至下,使百姓也察觉到风雨欲来,变得小心翼翼。
常昆闷声来到乌衣巷王宅,敲响了王宅的大门。
大抵因王敦起兵之故,王氏低调了许多。这高门大户连个看门的都没有,门户紧闭,犹如无人。
连续敲击门环多次,里面才有回应。
常昆为何直奔王宅,是因为竺法深是王潜。杨高当初与他说此人时,就揭过此人的底。
竺法深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他的行为,从最早到会稽传教,在常昆田庄作妖,凡此种种,都说明其有所图谋。
常昆不知道哪儿去找竺法兰、摄摩腾,退而求其次,找竺法深绝对没错。
王宅大门打开,一个干枯老头出来,见常昆,拱拱手:“足下何人?可是有事?”
常昆道:“我乃会稽常昆,今日拜访王丞相,劳烦老丈进去通报一声。”
看门的老大爷不知常昆是谁,他点点头:“稍候。”
关上了门。
常昆等了片刻,大概盏茶的功夫,不见回应。他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转身绕着王宅往后面走。
到后门时,正见一个和尚鬼鬼祟祟出来。
不是竺法深,又是何人?
常昆咧嘴,露出一个狠辣的笑,闪身便到了竺法深面前。
竺法深只觉突然撞在一面墙上,抬起头一看,大惊失色。顿时转身要跑,却被常昆一把捏住后颈,再也动弹不得。
“好得很。”
常昆提着竺法深,望了眼这幽深王宅,冷笑道:“我说左等右等不见回应...这么说王氏知道秃子的事?一听说我来,就立刻让你走。”
竺法深闭上眼,仿佛任命,不吭声。
常昆压了压怒火,忍住了摧毁王宅的念头,闷哼一声,提着竺法深几个起落离开乌衣巷,来到秦淮河畔幽静处。
把竺法深往脚下一掷,痛的竺法深一声闷哼。
常昆居高临下,面无表情:“说,张小七在何处?竺法兰、摄摩腾在何处?”
竺法深挣扎着爬起来,盘膝做好,合十闭目,只不言语。
常昆嘿然:“嘴巴硬是吧?”
他蹲下来,捏住竺法深的肩膀,五指一合,咔嚓,骨头碎裂。
竺法深眼珠子一下凸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从喉咙里挤出来,浑身如遭雷击般抽搐。
“说。”
常昆声音平静。
“佛...佛陀保佑!”竺法深咬紧牙关,崩出几个字。
常昆点点头,捏着竺法深的手从他肩膀慢慢往下滑,每滑一下,便咔嚓一声,几个呼吸,便把竺法深一条胳膊捏成了面条。
竺法深翻着白眼,脸色变得铁青铁青,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痛死。
“说。”
常昆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竺法深牙关紧咬。
“还不说?”
常昆于是一脚踩中竺法深脚背,噗,踩成了一张纸!
竺法深再也忍不住,张口大呼:“饶命!饶命!”
“说。”
“我不知道张小七在何处...亦不知我师在何处...啊!”
又是一声惨叫,半截小腿了账。
“我真不知!”他惨叫着:“上回别过师父摄摩腾,还是几个月前,当时是在丹杨的佛寺。后来再没见过!”
“什么都不知道,我留你性命何用?”常昆眼睛眯了起来。
竺法深只觉死亡降临,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爆豆子似的说出更多:“...我师让我请刘隗,离间挑拨,引导司马睿激进对付王敦,迫使王敦起兵...”
常昆听着,果然不出陶侃猜测,王敦起兵,就是秃子们的手笔!
“...刘隗完成此事后,会逃亡后赵...我师早为他备了后路,后赵石虎会接纳他...”
“...还有还有,我有一位师兄,如今就在建康,平常居于玄武湖畔的佛寺中...”
还有个师兄?
这倒是个好消息!
常昆精神一振:“还有没有?!”
“...”
“没了?”
常昆点点头,站起来:“好。”
竺法深松了口气,下一刻,常昆一腿甩过来,他眼前一黑,飞出河畔,身体在河心上空砰的一声爆开,化作一团血雾,飘飘洒洒。
“活命?大爷我早想打死你!”
常昆咧嘴一笑,转身往玄武湖而去。
从竺法深的口中,常昆得到的消息不多。眼下有用的仅竺法深那位师兄而已。竺法深不知道竺法兰、摄摩腾在何处,不知道小七藏在何处,那他师兄该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