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章 爱子
“许久不见,竟是这里又逢着了。”
雷泽大神不禁笑道:“当初你半道而走,却是走的差了。”
玄面容清冷,闻言道:“是我以己心度人心,谬矣。人王心胸,非我所能揣度。如今看来,毕竟一脉相承。有巢氏人王如此,大燧如此,伏羲亦如此,一门三代,皆有容纳天地苍生的心胸。”
雷泽大神笑道:“人王乃天地之间第一等的人物。”
便道:“也不知你这些年在何处。若当初不走,追随人王,重建人族,必有你一份功劳。”
玄难得露出个笑容:“我开辟魔道,走了极端。有巢氏人王容得下我,可我不知伏羲人王是否容得下,这才一走了之。确是失了为重建人族出力的机会。每每想来,也多后悔。不过...我倒也没有远离,伏羲人王没有跟你说过?”
雷泽一怔,道:“我倒是问过人王,若把你们找回去,以魔道路数在黑暗中的优势,必有奇功。人王只与我说,一切自有定数。”
顿了顿:“如今看来,倒也真是。”
玄道:“我自以也算有些能耐,开辟魔道,当也不差。不过比起伏羲、女娲,我自愧不如。他们不只是大燧的子女,不只是有巢氏人王之孙,更是人族有史以来最强大、最先步入先天大道、最具智慧、最有能力的人。”
他道:“伏羲人王必定知道我在何处。我曾想过去见见祂,但想到这一层,便没有去。他知道我要做什么,知道我会做的很好。”
雷泽大神闻之感叹:“灾难深重,但压不倒不屈者。越是险恶,越是促使非凡人物的成就。伏羲、女娲,还有你,人族一口气诞生了你们三位,真个是苍生之福,大道之幸啊。”
玄微微摇头:“我远不及伏羲、女娲,不敢与他们相提并论。”
便道:“料来会盟将开,大神还是早些去大罗天罢。这倏便交给大神带回大罗天,请伏羲人王处置。”
雷泽道:“你呢?”
玄道:“我有另外的事。”
雷泽也不多问,点点头,提起被封印起来的倏,便自登天而走。
...
玄与座下的魔道门徒将混鲲的爪牙清理一空,这才回到龙泉。
冰夷立时劈头盖脸,问他:“你到底是谁?”
道:“方才不久,不知哪个,制住了烛龙,来见我。问我玄武在何处!还说我儿有玄武炁。”
玄笑道:“我便是玄。柏皇氏子。”
又道:“玄或玄武,何须分清?有那么重要?”
冰夷立时无语,道:“随你怎么说。”
又好奇起来:“我倒是见过玄武一两面,说来也记着些味道,却朝夕相处,看不出你本质。你这分明是个魔祖,哪里有玄武炁?”
玄笑道:“我当然是魔祖。但并不妨碍我儿有玄武炁。”
便道:“正好说到这两个小子。我稍时有事要走,不知何时归来。他们也有些年岁了,便去华胥氏罢,代我行族人之责,出些力气。”
冰夷闻言,不乐,道:“他们才多大?”
玄道:“而今这情形,可不管大小老少。一则既是我子,自当应我因果,为我人族奉献一二。二则正好历练历练,增进些本事。”
冰夷不愿,道:“你既知道情形不好,他们年幼,你还教他们去。你这里回来,我便要登天去会盟,这次过后,伏羲人王必立天庭,天庭一立,便要行兵戈之事,以扫平邪物、清剿灾兽。此必危机重重。”
道:“我知你所想,不是要他们如何安安稳稳,而是要见血磨刀,展露锋芒,砥砺能耐。可我不愿。他们是我儿,我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就好。”
玄沉默,片刻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无论你我,虽有些本事,但须得知晓,灾难未去,便你我也有身陨之危。一旦你我无力,他们还是这般模样,谁来护着他们?”
冰夷道:“我不管!你是他们的爹,我是他们的娘。本该护着他们。”
玄直道:“今日你如何说,我也要驳你。稍后我便让人送他们去华胥氏,交给麒麟安排。”
冰夷大怒:“你敢!”
玄面无表情:“你看我敢不敢。”
却一翻手,便把冰夷镇住:“来呀,把两个小子立时给我送去华胥。”
冰夷惊怒不已:“玄!”
玄不理祂,只教人将冰夷二子送去了华胥。
“当初我与你结合之时,你修为更高,以至于这两个小子得了龙身。但毕竟有我一半,也算是半个人族。慈母多败儿,你也去过华胥,也曾与旧日华胥比邻,看看我人族的孩儿,生下来几岁,便要练习本领,以待厮杀。我儿何以避之?我不是懦夫,我儿亦不是。”
“大环境恶劣如斯,你如何给他们安稳?安稳是自己争来的,不是谁给的。便是为父母者,也给不了。他们总要长大!”
“他们有你冰夷的本质,也有我赋予的玄武炁,生来便已非凡。比绝大多数的生灵都要幸运、强大。如此条件,正该奋发奋进。你却溺爱!”
“我今日不与你说那太多。我有事要做,你也要立时去与会。且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能耐,当不当得你我之子。”
言罢已是走了。
玄一走,冰夷立时挣脱镇压,愤愤然难以平息。
但祂也知道,玄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的年月,谁又能庇护谁?便伏羲、女娲,庇护苍生,也是经历诸多险恶。
他们夫妇两个,可比不上伏羲女娲。
总是要战斗的。无论大小老少。
然而冰夷心中愤愤,终于难以平息,闷闷不乐的去了大罗天。
玄离了龙泉,交代魔道门徒继续清剿邪物、灾兽,还将他降伏的浑沌等几头强横灾**给门徒们,自孑然一身,也到了天穹世界。
天穹破碎,世界重叠,星辰寥落。玄举目四顾间,往星空深处而走。
“苍龙远见,当初与我赌斗,到今日果然应验。倒使我成了魔道之祖,造化弄人,实在有趣。”
“也是无憾啊。想想诸位道友,而今除了伏羲,还有谁投生再来?”
玄消失于星空深处。
一五六章 先天五魔
“不曾想混鲲也是个没担当的...”
鼓瘫在废墟之中,沮丧与钦原道:“是我把你牵连进来——若早先不曾约你一道去昆仑之丘,又何来如今恁许多腌臜事。”
钦原却道:“你我相交一场,何来这话?”
祂两个这里刚与玄麾下的一队修行魔道路数的门徒厮杀一场,虽胜,却也没能全须全尾,吃了不小的亏。
混鲲纠集同道,自然以倏、忽、因因乎为三路主力。鼓与钦原则是个小路数,这里领了一伙儿爪牙,寻着某族,遵循混鲲计略,意图灭之。
却哪里料到,那族中一尊近乎先天道君厉害存在正等着。鼓机敏,动手前心生警兆,一番拼杀不是对手,被打的狼狈而逃。
半道上,便就撞上了玄的门徒。
玄的魔道门徒可不在少数。这些年除了当初一开始便追随他、在二次爆发中幸免的骨干,还吸纳了不少大河水族。
因着玄早盯着混鲲,见混鲲动弹,他自去截杀倏,把门徒分散开来,去截杀如鼓、钦原这样的小路数。
一头撞上,一番厮杀。魔道门徒们虽然单个不够强大,但占了环境的便利,他们修行魔道,在黑暗与邪祟的环境中如鱼得水。又性情极端,被玄调校的舍生忘死,险些把鼓和钦原拉下马来。
好不容易拼个干净,两个这里回气,便想到,混鲲是不是该动手了?
这是混鲲提出的计略。
按说是该动手了——混鲲出手,抹去人族。所谓釜底抽薪者也。
可等来等去,又等到一队魔道,再一番追逐厮杀,待完了,还是没见动静。
鼓和钦原这才恍然回神,心知是被混鲲当枪使了。终于是认出了混鲲的真面目来。
哀叹里,鼓道:“咱们还是回去罢...回钟山。我生于斯长于斯,这些天在混鲲座下,偶尔想起来,心里未尝没有一点后悔。”
钦原道:“回钟山也好。不过你如何与你加烛龙老祖交代?”
鼓默然。
“还有什么好交代的呢。”祂低声道:“老祖要杀要剐,任凭之。”
钦原则道:“你家烛龙老祖也为混鲲所制,说不得...”
鼓心下沉沉。
两个于是回钟山,远远已见明灭开合,知晓烛龙在。
虽不知烛龙被混鲲制住,怎么还在钟山,但鼓此时已放下一切。钦原也无所谓。两个于是近前,烛龙硕大的脑袋俯下来:“却是回来了?”
鼓拜倒:“悔不当初。”
烛龙默然,硕大脑袋收回去,再无动静。
鼓和钦原便入了钟山,寻个洞子住下来,默默然矣。
...
此时,天穹会盟已近尾声。
有混鲲‘出力’,使得这次会盟,比伏羲预料中更顺畅一些。
“...议立天庭之事,便这么定了。不过天庭事关重大,论题虽通过,但各种条件还不完全具备。”
伏羲道:“一则混鲲作乱,须得平之。二则邪物灾兽纵横,须得清剿。可于平乱清剿之中尝试配合、建立默契。同时,亦是诸君展露本领之时。天庭神位,能者居之!”
众皆赞同。
伏羲于是分派任务,兼顾全面,大清洗开始了。
各路神魔奋勇争先,杀向四方。伏羲则与女娲道:“我已察觉不妙,心中隐有警兆。须得尽快完成建立天庭的必须条件。妹妹,你回大地,主持人族、各族之事。我先料理了混鲲这厮。”
女娲也有感应,严肃道:“警兆极是强烈,怕是...哥哥小心,我这便回大荒去。”
伏羲道:“无论如何,无论什么灾祸,妹妹一定要记得大局为重。”
言罢即走。
伏羲下了大罗天,四顾寰宇,目光落在极北之地。举步便到了钟山。
烛龙正抬起头来,三目相顾,皆无言矣。
伏羲目光清冷,烛龙目光迷惘。
伏羲举手一击,斩下烛龙头颅,摘了祂独目,将祂身躯封印,收入袖中。又探掌摄来鼓、钦原,斩其首级,弃尸于钟山之下。
继而南行,至南冥,一把抓出因因乎,诛之。
又以先天八卦大道镇封南冥,迫出混鲲,二者交战,入冥冥。
女娲回到大地,将早已集结起来的南北两部战士分派任务,使清扫四方邪物、灾兽。以朱雀、麒麟及人族各强者等为锋,女娲居中压阵。
有冰夷二子,奋勇争先,击杀邪物无数,为灾兽所围攻。女娲救下彼等时,冰夷二子已本源受创。
当的此时,天地开始动摇。
只那冥冥里,五道悍然气机无中生有,陡然乍现。这一出现,便要压塌这残破的真宇,灭绝一切的气机横扫宇宙,令神魔惊骇。
伏羲显真身于天穹,手中提着被封印的混鲲,望着那冥冥中走出来的五尊巨大的影子,倒吸了口凉气!
只看着这五个,便已知其名!
正是苍天、黄天、赤天、玄天、金天,五尊先天魔王!
金母显身,谓之伏羲:“此五魔乃恐怖根源所生的五个胎包。虽只胎包,却强横之极。你把混鲲交予我,我将祂送去冥冥,为镇压恐怖根源奉献一二。这五魔便交由你来仔细处置。”
伏羲一听,道:“善。”
虽然这五魔只看这影子,便已强横之极。但相较而言,比起那恐怖根源,却又不值一提。
伏羲并无畏惧。
不过混鲲这厮的确暂时没空闲处置,毕竟是个先天道祖,杀不死,稍有不慎被祂逃脱,然后来捣乱,这境况下也是个麻烦。
混鲲则叫道:“只将我寻个地方封印起来,我不去!”
金母道:“由不得你!”
道:“当初诸位道友祭出一切,方才镇住那恐怖。你却躲在一边。万载过去,虽然晚了些,倒也正好。把你送去,也有几分功效。”
混鲲惊惧之极。
当初那些先天道祖祭出一切镇压恐怖,好歹还逃出了真灵。祂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彼不受待见。去了彼处,真灵怕也要被用到刀刃上,哪里还有活路?
祂连烛龙都比不得。那烛龙最后还看开了,祂这里却跟个泼妇一般,先是哀求,然后怒骂。
金母不惯着祂。只把祂接过来,与伏羲道:“五魔凶横,不可大意。除掉这五魔,天庭才能建立。谨慎些。”
一五七章 河图
自信或者淡定,譬如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侧而目不舜,大抵是有多层含义的。
有的拳头比别人大,当面对拳头比他小的人的时候,他便淡定;有的人家财比别人厚,面对家财浅薄的,他便淡定;有的人身居高位,面对位卑者,他便淡定;有的人出身好,面对出身卑微的,他也淡定。
反之,则皆卑微。
而若是那真正有修行、有德养的,无论位卑位高、无论力强力弱,无论势穷势大,无论面对任何境况,都有着超乎生死之上的淡定的,这才是最高的境界。
混鲲无疑没有这样的境界。
祂是个怕死的。
祂既没有大燧那样惊天动地的精神,也没有伏羲、女娲这样的大智慧。祂缺乏勇气,色厉而内荏,恃强而凌弱。既无担当,亦无胆魄。
大约这等存在,也是得了天时地利,才有先天道祖的能耐——若非是应后天初演而生,天地所孕、大道所生,先天根脚强大——似祂这般低劣,若是放在常昆那会儿,别说先天道祖,能不能成真仙都在两说。
当然,不排除祂来的太顺利,缺乏磨砺之故——生而具备大神通,少有能敌者,顺顺利利就有了。
或许放在常昆那会儿,祂经过磨砺也有大成就——毕竟有先天道祖的能耐的,不能说不聪明。
不过性格这种东西,非常奇妙。只能说有可能磨砺出来——泰半可能是磨砺不出来的。
或许经历生死,经历种种劫数,会有所转变;或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厮如今被伏羲擒住,交由金母,要废物利用了。祂便害怕了。
说来似祂那同辈的,一位位先天道祖,祭出一切奉献的,除了混鲲这厮,余者皆有大牺牲大奉献;独混鲲,当是个异类。
大道这位母亲,毕竟也不能说一定生出的,全都是高尚的。混鲲一点也不高尚。
其他那些先天道祖,也不能说都是德行广大的,也曾弄出诸般风雨。但面对大事的时候,却都没含糊。
毕竟面对那恐怖,祂们这样的先天道祖,屹立于一切生灵最巅峰的存在,也有彻底陨落的可能!
会死。
明知可能会彻底消亡,还能奉献一切,这就是了不起。
又说如金母、应龙,不曾奉献——这是错误的。祂们也有奉献之心,只是各自分工不同。似这等存在,种种因素,早有考量。该奉献能奉献,该留存的要留存——譬如二次爆发的灾难,若无金母、应龙托负,伏羲、女娲便是应之步入先天大道,也扛不住。
这是早有的计谋。
面对的危险,是同等的。
眼下,又一次危机来临。
先天五魔!
这样的,几乎类似于先天三神的根脚了。大抵是差了半格的,但也绝不次于先天道祖,是最巅峰的力量。
苍天、黄天、玄天、赤天、金天,五大先天魔王。自恐怖根源而生的五个胎包!
这五魔甫一出现,肆无忌惮的释放气机,压的这破碎的宇宙摇摇欲坠。
应龙、金母死死的托着,一座巨大的先天八卦无中生有,合于天地,撑起宇空,挡住这五魔的力量。
伏羲龙首人身,神躯伟岸之极,他举步而走,伸手一引,那破碎的星宇深处,一卷玄之又玄的甲骨图录隐约显化,显现出一头庞大的龟蛇玄武象!
此时,大荒之下,一卷山河社稷图铺展开来,与那天穹深处的甲骨图录一上一下,交相辉映,与先天八卦连在一处!
伏羲叱咤如雷,轰然一震,真宇为之冻结!
...
玄早是寻着龟甲,见其沉浮于一片星光之中,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说来早年伏羲寻祂商议大事,作赌斗,最终说服祂,使祂弃了这玄武真身,早在灾难降临之前,就以真灵投生于人族柏皇氏。
而今又见着这真身了。
此处于冥冥芥子之中,却有无量星光。这星光道道,从时空的过去未来垂落收束下来,隐约显化出一副微妙的阵图。
正是都天星斗大阵!
当初太上与常昆西行,至昆仑,使常昆托石,灵宝、太上落子。灵宝天尊玉宸大道君引诸世之光垂落,在那苍龙之皮上,造就了这卷阵图。
而今却在这里,玄武真身也在这里。
早年伏羲交托雷泽大神,将以片龙鳞、一幅龟甲予了祂,那龟甲,实便是玄武之躯。
雷泽大神参悟龙鳞、龟甲不提,后来冰夷报复雷泽大神,打破了雷泽的道场,将这两件宝物击飞,龙鳞落在洛水,孕育了宓妃,并化作了洛书,被伏羲赠与女娲,炼成了山河社稷图。
龟甲则飞天而去,正落在这纳于微妙芥子之中的都天星斗大阵内,受其祭炼,炼成了这卷甲骨图录——河图!
玄寻到这里,这是祂旧日玄武真身所在。
“混鲲那厮也算是有些计较,可惜,这厮性子低劣,有计略也办不成大事。”
玄如是想着:“祂只道苍龙仁厚,却不知苍龙亦有杀伐决断。且苍龙是伏羲,伏羲非苍龙,他生来便是这等恶虐环境,怎能养不成果决之心?”
“只以凭我早年脱落的半块甲骨,就想坏苍生大事,实在是愚不可及。”
玄走进这甲骨,一道明光自祂眉心分裂出来,投入甲骨之中。魔祖之躯则立于甲骨之畔。
当的此时,正是五魔显化,伏羲牵引河图。那甲骨瞬间跳出芥子般的都天星斗大阵,滴溜溜一转,便化作了一尊庞然玄武,牢牢的镇压在破碎的天穹之巅!
而魔祖之躯,猛地睁开眼,双目煞气一冲,无情无义,照着玄武狠狠一击,却正逢玄武真身的河图与大地上的洛书、宇宙间的先天八卦合在一起,猛烈反噬,将魔祖震的身躯溃散,恶狠狠逃离了此处。
那魔祖一溜烟远离玄武,扑先天五魔而走。
至近前,高呼:“礼赞先天魔王,后天魔祖来也!”
那五尊魔王正合力抵抗先天八卦、河图洛书,陡然闻的此言,一片天青色的苍天魔王扭过头来,目光落在渺小的魔祖身上,细细一看:“果然是后天魔祖。”
一五八章 内讧
“果然是个后天的魔祖,这厮行的是以魔制魔的手段。”
黄天魔王嘿嘿笑道:“想法倒是不错。”
玄天魔王道:“以魔制魔?异想天开罢了。若能制住父亲,便能制住大道,可为大道主宰了。”
赤天魔王狂笑一声:“来来来,与我看看你这以魔制魔之法?我来学一学,有朝一日制住父亲,我便是大道主宰!”
金天魔王嗤笑:“你这里说的痛快,日后等父亲苏醒,你有本事试试?”
赤天魔王笑声戛然,闷闷道:“你须得与我禁口,万不可教父亲知晓,否则把我换了,换另一个赤天来,我被换之前,先把你打死!”
金天魔王恶狠狠吐气:“把我打死?我先把你打死!”
说着说着,这几个魔王便开始内讧。
魔祖这里看着,面色平平——这先天魔王嘛,你不能指望祂们之间和和气气。一言不合就要打生打死,这才是魔道的路数。
金天、赤天内讧,眼看波及到另外三魔,竟便不管不顾,任凭那伏羲手段愈来愈强,也要先干一仗再说。
魔祖于是喊道:“且慢!”
五魔齐齐掉头来盯着他。
魔祖道:“礼赞先天魔王...各位上尊都是根源而生,是先天的老魔。而今为灭世而来,是否要定个章程?”
五魔一听,觉得有道理。齐齐住手。
苍天魔王道:“你有什么说法?”
魔祖道:“而今这真宇,虽残破不堪,却还有些厉害人物,等闲拿他不住。虽然五位先天魔王极是厉害,但若先内讧,又各自为战,怕是要辜负了根源的期望。五位应当知晓,一旦辜负,后果如何?”
五魔一听,齐齐打了个颤。
祂们自根源而生,是根源力量的一丝延申。一旦‘父亲’苏醒,祂们便是彻头彻尾的工具,一个念头便是生死。
以根源的无情,哪里有什么父子情?没有价值,便要立刻回炉重造。
“你说。”
黄天魔王沉吟了一下:“我等初生,你却是个老魔,教我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魔祖于是道:“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咱们是干大事的,干大事首先要寻摸出个领头的。你看那真宇的苍生,而今也是寻摸个伏羲来当领头。如若不然,早被抹除了。”
五魔闻言,齐齐颔首:“有道理。”
赤天魔王直接跳出来:“咱们五个也要有领头的,我来!”
金天魔王立时不干了:“你?滚一边去!”
又是一番好打。
把另外三个也牵扯进来,斗的比死敌还狠。
倒是歪打正着,五魔斗狠,却是把伏羲的手段逼退了不少。
魔祖便一边瞧着,也不说话,任凭祂们狠斗。
...
伏羲施展手段,以先天八卦接连河图洛书,辅以应龙、金母,将先天五魔隔绝在真宇一角。
道:“彼等初生,犹如野兽,更兼魔头,互不相善。而今正是内讧。雷泽、英招、陆吾,速通知各路神魔,早至大罗天,立天庭!”
三位先天道君立时领命而去。
伏羲这里盯着先天五魔,那大地上,此时正战的如火如荼。
女娲坐镇中央,指挥各路战士,绞杀大荒邪物,便有冰夷突至。
一见面,没二话,指着女娲便是一通大骂。
女娲眉头一皱,立时知道冰夷为何而来。
道:“你二子受创,你这里来骂我,好,我凭你骂了。还不速速把他们带来,我为他们救治!”
冰夷怒火烧去理智,狠狠道:“要你来假惺惺!”
转身就走。
早前玄要把二子送到华胥,所谓历练。冰夷便万般不愿。而今果如当初担心那般,两个儿子绞杀邪物,却遭重创。
一时怒火攻心,先来把女娲骂了一通,又去前线带走了两个儿子,回了龙泉。
回龙泉,细细查了二子伤势,冰夷立时抓麻,心中难免后悔——这等道伤,祂无能为力,救治不能。后悔于之前的决绝,只有女娲的造化大道,可治此伤。
有心回去吧,却又碍着面子,只能强撑。
女娲不见冰夷带人回来,转瞬抛诸脑后——眼下这境况,哪有闲心兼顾许多?冰夷二子好歹有冰夷为后盾,那许多前线战死受伤的战士,又能靠谁?
要兼顾山河社稷图的同时,在四方战士每每遇到厉害的灾兽,都需要女娲亲自出手,须得她时刻盯着。否则不知多少战士会死在前线!
冰夷碍着之前的事,抬着面子,不愿带二子去找女娲治伤,怒火攻心之下,便把气撒到邪物灾兽来,好歹一尊先天道君,火力全开之下,也算是所向披靡。
哪有几个灾兽能挡的住祂?
何况厉害的灾兽,大多被玄降伏、成了他魔道路数上的踏脚石。剩下的零零散散,又有女娲盯着。
倒是女娲见冰夷这般,暗暗叫了声好。道是冰夷找准了仇恨,正好也为这大局贡献力量。
大地上的战争如火如荼,女娲领袖着苍生,发起了自灾难爆发以来,最强大的反击。然而天穹之上,此时境况是反过来的。
因着先天五魔之故,天穹的邪物和灾兽如打了鸡血,疯狂无比。
使天穹各路神魔、种族难履其锋芒。
正好伏羲召集各路神魔,要立刻立下天庭,于是皆龟缩起来,首脑齐聚于大罗天,要先立天庭,建好规制,整合力量,再与邪物灾兽一决高下。
五魔斗的正凶,全神贯注,似全不把伏羲等看在眼里,自顾自在那儿干仗。
伏羲正好接这时间,把天庭建立起来。
说来五魔,似幼稚,倒也不甚为奇——虽然这等存在,一诞生,便有着巅峰的力量和智慧、知道一切该知道的,但毕竟刚刚诞生,心智其实还不成熟。
又因是魔,性情与常人想象的大不相同。一言不合,自己干起来了。
这其实在情理之中。
那魔祖则一旁看着,还一边打气加油:“谁胜谁便是领头。”
五魔听了,更是凶悍起来。
要争这领头的位子。
其实这五个,哪里有高下之分?祂们的诞生、力量、智慧都是一样的,绝对的五胞胎,力量的形式有差别,但本质相同。
无论怎么打,都是个平手。
一五九章 破釜沉舟
大罗天上,各路神魔首脑齐聚——已经有不少原本熟悉的面孔不见了踪影,大抵已是折损在刚刚的暴乱之中。
剩下的,无疑是精华。
伏羲此时显化伟岸真身,立于当初回道人祭天祈幡的祭台前。
他手中托着一口大钟,震动间钟声长鸣,嗡嗡响彻寰宇。
“话不多言。既诸君已至,合该立下天庭,共力以抗灾劫。”
伏羲声如洪钟,与大钟嗡鸣合于一处,声音浩浩荡荡,犹如洪流。
“天庭者,上承大道之权柄,下镇后天之万物;使诸神各司其职,各居其位,顺理阴阳,搬运五行,运转造化,规束恶虐。以应大道之秩序、苍生之灵感。”
“今日,吾以人王之名,代苍生之意愿,以薪火为媒,上禀大道:灾劫深重,苍生惶惶,当立天庭,以拒劫难。”
伏羲伸手一引,那大地之上,人族各部之中,朵朵火焰星光点点,刺破黑暗,照亮寰宇!
火光曜曜,展现出一副浩大的人道洪流的画卷。
见那火光里,九头氏人王振臂奋力;见那火光里,代代先贤吟诵真言;见那火光里,万类苍生挣扎求存。
无量量宏盛齐呼,一尊枯槁的身影,满含慈祥、包容、坚毅、无畏、不屈的信念:“大燧!大燧!”
这双眼睛与伏羲对视,含着鼓励的笑容,终于渐渐淡去。
各路神魔齐拜:“大燧!”
伏羲终于见到了父亲的面容,他深吸一口气,牵引火光,凝为一束,继而朝天一抓,抓出一幅都天星斗!
都天星斗阵图显化,囊括寰宇,包容一切,降临于大罗天之中。
伏羲大喝一声:“诸神还不速速归位!”
各路神魔恍然大悟,齐齐纵身,各自一跳,落入那阵图之中,与点点星光合为一处。
伏羲压在阵眼,俯瞰阵图,见一位位神魔与星光合一,各司其职,搬运神通,迅速将震动的都天星斗大阵镇压下来。
他长吸口气,将手中一线火光往阵图中引入,都天星斗大阵立时光芒大放。整个大罗天的黑暗,冰消瓦解,被驱散一空。
伏羲敲响大钟,钟声一响,都天星斗大阵垂下大罗天,囊括清微天;钟声再响,含纳禹余天;三响,包容大赤天。
此时,黑暗滚滚,凶猛反扑。
伏羲再敲大钟,都天星斗大阵要垂下平育贾奕天,却只一半,便被堵了回来。
应龙投影显化,不禁道:“诸神不齐,火候不足啊!”
伏羲微微点头:“天帝不生,天庭何来?休说填满天庭建制,便只都天无量星神,都不足数。这都天星斗大阵只是个空壳子。”
天庭何其庞大?!
天帝镇压一切,其下五位大帝君,无量都天星神、雷、火、斗、瘟等各部正神;各营神将、神兵;数以千百计的帝君、神殿神官、小吏...
简直不可计数。
以如今真宇的凋零,幸存下来,有资格入主神位的才多少人?别说填满天庭,便是其中一个小部司都填不满。
自然无法发挥出这都天星斗大阵的威能。
更别说连天帝都没有——天帝才是天庭存在的根基。
伏羲这里借助都天星斗大阵,应苍生之意愿,可以封神。但他自己——帝君级数上的神位,必须要天帝册封!
要有大道符印敕令。
应龙沉吟道:“大地上的战事很快会到尾声,当有一批合适的入主神位。但天帝...”
应龙说到这里,略有有些犹豫:“我虽曾观无尽未来,但仍犹疑于天帝的存在——我等自由惯了,若天帝降世,便有钳制,实在有些不爽利。”
伏羲闻言失笑:“什么叫自由惯了?你若要自由,不背负神位即可。你又不是穷凶极恶,天庭的天规对于苍生而言,多是基本规则,更深刻的还是用于规束天庭神灵,对于在野的,又有什么妨害?”
又道:“我等所作这一切,牺牲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抚平这灾劫,为的是苍生的未来,为的是顺应大道的秩序趋势。你此时却说出这样的话,这可不像你。”
应龙默然,良久道:“你的大道理永远是最多的。”
却便笑起来:“总是你有道理。不过要迎天帝降世,却是个难题。那恐怖的根源遮蔽了大道,天帝要如何才能降的下来?”
伏羲闻言一叹:“付出牺牲、打破遮蔽,仅此而已。”
应龙再度沉默。
伏羲又道:“无论如何,都要走出这一步,即便你我身死道消。你也说了,诸神不齐,这天庭难立。只有打破遮蔽,以都天星斗大阵调动未来天庭全盛之时的诸神之力,如此才有胜算。”
应龙露出一丝惊讶:“原来你是这般计较。”
伏羲道:“你只是不愿去想罢了。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唯一的法子。”
他举目,见那宇宙的角落里,被堵的五尊大魔还在厮杀,便叹道:“这五个便已不好对付,况乎其根源?须得破釜沉舟,赌上一切。”
应龙的影子明灭不定:“左右已至于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盼灾劫早去,我也好寻个山清水秀之处缓缓。”
言说间,已是没了踪迹。
应龙压力很大——祂与金母共负真宇,此时五大先天魔王斗狠,便有玄武、河图洛书为助力,也愈是艰难。
那五个正如伏羲所言,可不好对付。
...
金母将混鲲送至先天三神面前,将之交予太上大道君,便自归去,不敢耽搁。
太上大道君弹指一点,点醒混鲲,笑道:“你是个不愿出力的,若平素时候,便也由得你。此时却由不得你咯。”
混鲲大叫:“何以如此欺我?我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
灵宝大道君失笑:“这厮也是个无耻之徒。若只为保命,自躲在你北冥,谁也不管你。却设法要坏了伏羲大事,这便是与我等三人作对,这里还来狡辩。”
混鲲直道:“止好奇耳!不敢坏事!”
元始天尊虚皇大道君微微摇头:“何须与他说恁许多?”
便道:“这里乖巧待着,不要恬噪,只待时机。”
一六零 后天路数和先天路数
“伏羲的法子极是弄险。”
太上大道君道:“打破祂对大道的遮蔽,立时祂便要苏醒。你我三个便再也镇压不住。”
灵宝笑道:“伏羲破釜沉舟,这才是做大事的。眼下这境况,哪里不险恶?要完了此事,难道还有什么不弄险的法子不成?”
虚皇大道君微微颔首:“此唯一之法。”
道:“只有打破遮蔽,才能沟通大道,使天帝降世。只有打破遮蔽,在那一霎那,才能与未来对话。”
太上叹了口气:“这一遭,是现在、未来合发呀!与你我计较,已有出入。”
祂道:“只消这里与未来一对上,这里爆发,未来也跟着爆发。”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灵宝大道君道:“我等一应计较,皆基于常氏。而有所出入,是理所当然。常氏是祂,祂非常氏,二者命数相连,哪里计较的通透?”
“无论如何计较,终要走到这一步。”虚皇道君笑道:“这一应计略,任凭千变万化,最后都要面对祂。”
太上颔首道:“只盼常氏能有作为。”
...
大地上的战争进展极快。
女娲频频出手,以乾坤鼎收了无数灾兽;以人族为首,各族战士八面出兵,横扫邪物如卷席,在朱雀、麒麟、冰夷等助力之下,清剿了无数邪物。
大地上的厮杀渐渐平息,女娲召来各路强者,道:“我兄长已于大罗天立天庭,而今大地之上,邪物暂时销声匿迹,尔等速速登天,与我兄长汇合。”
冰夷未至,实在碍着面子,不愿意面对女娲。但知道这消息之后,立时也登天而去。
人族幸存的耆老、强大战士也都登天而去。
女娲则未动,她坐镇大荒,镇压山河社稷图,实是重担,不可轻离。
而且大地上的邪物被清剿的暂时销声匿迹,可海洋中的邪物还不曾涉及。仍有隐患和危机。
这批强者登上天穹,抬眼便看见最高处几层天已显明光,皆自心中鼓舞。待到了大罗天上,与伏羲见面,便皆投身都天星斗,与之相合。
这批强者一到,使都天星斗大阵威能再增,瞬息又囊获了几层天。
伏羲镇着都天星斗,一边加紧祭炼,并沟通先天八卦、河图洛书,意图尽快将都天星斗与真宇合而为一。
宓妃也登天而来。
她并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实则是个强者。既是自苍龙逆鳞中而生,生来便有神通。而今已是大罗级数。
且既是伏羲之女,便不该有退缩的道理。在清剿邪祟的战争中,她也是前线的战士。
宓妃的童年应当是快乐的。因为有常昆的执念影子陪伴着。但她并未在这快乐中迷失应当承担的责任。
所以现在,宓妃也一身是伤。
但人的成长,就是磨砺的过程。如果常昆现在看到宓妃,应当会发现,这个姑娘,气质越来越接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风华绝代。
她看着父亲伏羲,没说话,转身投入了都天星斗大阵之中。
...
魔祖笑意盎然的看着五个奋力厮杀的先天魔王,观摩祂们的手段——虽然这五个的手段极是高妙,但魔祖的却能看出个三五分来。
看的越久,越能透析祂们的力量。
毕竟魔祖是玄武真灵投生,玄武本就是先天道祖。魔祖本身的修为,没有达到先天道祖的级数,但眼光还在。
暗暗惊叹于这等手段——举手投足,力量绽放,先天大道都要为之辟易,为之扭曲、为之破碎!
而魔祖的修为,也在这观摩之中迅速增进。
直至于先天道祖之下,先天道君最后的关隘上,才停下来。
见再难有增进,魔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喝道:“礼赞先天魔王!各位老魔,先停手,听我一言。”
五魔闻言齐齐收手,苍天魔王道:“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魔祖道:“我观五位老魔修为大差不差,想是难以分出胜负啊。”
黄天魔王皱眉:“我五个一胞同生,自然相差仿佛。不过最厉害的必定是我!”
赤天魔王愤愤道:“是我!”
言说间又要动手。
魔祖忙道:“且住!且住!听我说完!”
他道:“各位都是最厉害的,分胜负倒也未尝不能,可要多久才能分出胜负呢?若诸位之父苏醒时,都还未分出胜负,那该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五个魔王都齐齐一颤。
金天魔王忍不住道:“那你有什么法子,可教我们迅速分出胜负?”
魔祖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迅速分出胜负,只是照诸位这么打下去,实在看不到边。倒不如换个路数。”
苍天魔王道:“你说。”
魔祖于是道:“诸位是先天魔王,生来便是最巅峰的老魔。我却是个后天的魔祖。虽是开辟了魔道,为后天之首,但连诸位老魔的亿万分之一都不及。”
五魔皆是笑起来。
玄天魔王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魔祖道:“说来说去,无论先天后天,咱们的根源,可不都是诸位的父亲么。咱们毕竟也是一家,各位老魔是亲儿子,我是干儿子。”
“有道理。”五魔觉得行。
魔祖道:“既是一家,正好这里五位兄长要分个胜负,我这个做干弟弟的,怎么也要出几分力。”
“这样。”他道:“我居中,任凭五位兄长借我为媒,在我身上交手。咱们定个时限,时限一到,看我身上哪位的痕迹最深,便是哪位最厉害。这法子可行?”
他这里说了,五魔听罢,皆自沉吟。
片刻后,苍天魔王嘿嘿笑起来了:“你倒是个狡诈的,果然跟咱们是兄弟。虽然你是干的。”
其他四个老魔也嘿嘿笑起来:“这厮是个后天的路数,咱们是先天的路数。他这是要借此机会,亲身体会咱们的力量呢。”
“说不得过些时日,咱们五魔就成了六魔了。这厮好算计!”
黄天魔王冷笑连连:“也不怕死在咱们手中!”
魔祖道:“力量才是咱们的根本。若有机会,我能不抓住?便真是死在了五位兄长手中,我也欢喜。”
苍天魔王听罢笑道:“这话说的好。既然你不怕死,咱们就成全了你!”
一六一章 感应到了
常昆所开辟的宇宙之中,文明已极度繁盛。
在伏羲和女娲的领袖之下,人们以智慧和力量为源泉,使各种技艺如雨后春笋般爆发,似漫天繁星,熠熠生辉,推动文明超越恒宇,穿越混沌虚空。
他们的脚步辐射的宇宙数以百万计。
但寻找根源,寻找真宇的路,仍然在迷雾之中。
无数年来,人们从未放弃过寻找根源。有识之士——修为一旦达到大罗金仙之境的,便会无时无刻的感受到那冥冥之中不可捉摸的恐怖,深知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恐怖爆发之时,这混沌虚空中的每一个宇宙、每一个生灵,都无法幸免。
如何面对这必将到来的劫数?
怎样消弭、抚平它?
唯有寻根究底,找到它的根源。
而唯有找到真宇,找到这大道演化后天的主干所在,才能直面这劫数,才有机会反抗。
否则,连反抗都做不到。
古久传承下来的知识,让所有人都知道,劫数爆发于真宇。而他们的先辈们,早在无数年前,就在与劫数作斗争。
而今劫数未爆发,无疑,这斗争还在继续,还未到分出胜负之时。
必须要找到回去的路,找到那些一直以来在劫数中奋力抗争的先辈,与他们一起,面对这无边的灾劫。
常昆开辟的这方宇宙的中央大世界,人族的中心,陈地——伏羲建都于陈,亦可称之为陈都。
陈都的存在,已有无数的年月。在这座这个宇宙最古老的城市周围,无数玄妙、奇幻、浩大、美丽、威严、奇诡的建筑鳞次栉比,有的悬浮于天,有的扎根于地,有的在水下,有的在火中。
更有甚者,建立在空间的层面内部,甚至于与时间相通,映照在物质的层面,显化出千奇百怪的姿态。
然而在这些文明的产物环绕拥趸的中心,陈都古城,却仍是它最初建立时的模样。
粗犷的石墙、简陋矮小的木石房屋——以及在古城最中央,那尊形容枯槁的石像双手托举的如一颗太阳般耀眼的薪火。
这朵薪火,是最初的桐木之舟带来的那朵火焰,也是大燧最早点燃的初火。
是人族智慧的源泉、传承的核心。
而今,这朵火焰,已成为人族文明的中枢——伏羲和女娲以之为根基,建立了辐射到数百万宇宙的浩大人道网络。
薪火的奥妙,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陈都古城之中,而今居住着的,是这个文明最古老先行者——最初乘坐桐木之舟来到这里生根发芽的那一批妇孺,和历代退下来的人族部落首领们!
而今,他们是耆老。
伏羲和女娲也住在这里。
耆老们最是不能忘却当初的灾难——无数年过去,有巢氏的劫数,那血与火,还历历在目。
无论如何,怎样也无法忘怀。
再悠久的年月,也无法消磨他们内心深处的坚定——他们住着简陋的石屋,过着最朴素的生活,不享受哪怕任何一丁点文明带来的便利,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不能忘记!
这一天,伏羲和女娲相继从各自的屋子里走出来,紧接着,这古城之中,修为达到大罗金仙之境的耆老们,也都走了出来。
伏羲道:“我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女娲极是果决:“是真宇的信息!哥哥,我们的战舰应当立刻出发!”
......
魔祖居于中,先天五魔王布于五方。以魔祖为交锋的战场,五魔在他身上施尽了手段。
魔祖的形体在五魔力量的交锋之中,产生千奇百怪的变化,聚散之间,殊为无常。他面孔偶尔显现,露出一丝丝发自骨子里的痛苦,可一点坚持,却永恒闪耀。
这令五魔为之惊叹。
这魔祖,不过是后天魔道的开辟者。虽已入先天大道,但只是个先天道君。较之于祂们五个,本质上便差了一级。
以恐怖根源的力量特性,休说先天道君,便是先天道祖,如此不设防的承受祂们力量的肆虐,也要被磨灭真灵,彻底死去!
可魔祖却坚持到了现在。
“这厮果然是个角色。”
赤天魔王砸吧嘴巴道:“其虽走的魔道路数,算是我等力量延申,对我等的力量有一定的抗性,但愈是如此,便愈是痛苦。反倒不如那寻常生灵,被瞬间抹杀来的痛快。”
苍天魔王笑道:“他行以魔制魔之法,你们看,他正在透析我们的力量本质。亲身体会,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感悟我们的力量,的确是个人物。”
黄天魔王冷笑连连:“说不得这厮想着反咬一口,将咱们制住呐。”
玄天魔王摇头道:“越是体会我们的力量,便越是接近我们,最终不过是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所谓以魔制魔,妄念而已。”
金天魔王不言,念头一动,魔祖周身属于祂的力量猛烈爆发,赤天魔王大叫:“滚开!”
又开始了更激烈的交锋。
魔祖此时的痛苦,的确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如果作个比较,可能跟大燧以自己的生命和精神撑起薪火的痛苦相差仿佛。
但魔祖毕竟不能与大燧相提并论——在这种痛苦之中,他无数次险些被淹没,险些彻底失去自我——而大燧,在点燃薪火之后,还能带领着族人和追随者回到有巢氏,并且坚持十年,以枯槁之身,淡然处之,并帮助父亲有巢氏人王处理种种事务——这才是真的不惧任何痛苦。
但魔祖的坚持,仍然是伟大的。
正如几个老魔所言,他的确在运转魔道的根本法门,以魔制魔。在解析五个先天魔王的力量的同时,他距离那恐怖根源,越来越近,与五魔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
时间就在这样的坚持之中流逝。
伏羲祭炼都天星斗大阵越来越深入。真宇天穹之上,无尽星宇之间的三十六层恒宇天,已有一半,在都天星斗的照耀之下得以重光。
不过重光的天地越多,黑暗的反扑就越剧烈。整个宇宙,在大体上,除了都天星斗大阵镇压的十八层天,其他的,愈发动荡。
先天八卦、河图洛书,女娲和金母、应龙,三个合力镇压,也难以维持。
一六二章 金玲
“再这般下去,真宇就要崩塌了。”
折丹一阵风卷过,落在伏羲身边,神色十分捉紧。
与折丹的紧张相比,伏羲的安泰一如既往。
他道:“放宽心,折丹,我们把我们能做到的都做到极致,把能考量到的都考量全面。最终无论怎样,我们安然接受。”
折丹闻言,心下便是一松。忍不住苦笑:“你心性之坚,实在教我难望项背。”
同为风神,折丹比因因乎可好的无数倍。当初劫数二次爆发,宇宙眼看着要崩塌,折丹便显化道身,于冥冥之中,助力应龙、金母共同托负真宇。
可惜祂只是先天道君,在那短暂的重压之下,遭到重创。
而今都还未恢复。
不过折丹并未藏起来养伤。两次会盟,都有祂的身影。而今更是作为伏羲的耳目,时刻巡查四方,将见到的一切状况,即时的向伏羲通明。
或许是当初的重创,使折丹心性有缺。在巡视的过程中,体会越来越艰难的处境,使祂心神动摇。
“大地上最后一批生灵,也已被女娲转进山河社稷图之中。”折丹镇住心神,开始向伏羲通报种种状况。
实在伏羲这里祭炼都天星斗大阵,无法分心。
“天穹诸世界、诸星辰上幸存的各族,也多已进入玄武河图。只剩下少数磨磨蹭蹭的。”
祂道:“我已敦促他们,今早进入河图,得以庇护。”
又道:“我在东海发现了混鲲的子嗣和烛龙子嗣的踪影。一些海中的种族,寻求祂们的庇护。不过我看祂们自身已是难保。此事我已告知女娲——按说可任凭其生灭,不过我知道你的性子。”
伏羲笑起来:“混鲲是混鲲,祂的子嗣是祂的子嗣,不可混为一谈。那几头鲲鹏毕竟没有作乱,既如此,不能因混鲲之事牵连之。这不好。如果要处置祂们,除非祂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折丹叹道:“所以我们服你。”
伏羲失笑,摇头道:“我只是遵循着我的原则做事罢了。”
便道:“真宇必定要崩塌,我会在崩塌之前,尽力保住真宇的本源。你去作最后一次巡视,回来便入这都天星斗大阵罢。”
折丹点点头:“善。”
清风一阵,杳无踪迹。
大荒,此时强烈的地震一阵连着一阵,使山峦崩摧、大地撕裂,一切都化作了废墟。仅女娲存身之处,还平稳安宁。
这大地上,幸存的生灵,已全数被女娲转进洛书——山河社稷图中去了。仅剩下她自己。
女娲眉目锋利,目中如混洞,一直注视着那冥冥之中的法则变化。
一浪接着一浪的警兆,如潮水一样,冲击着心神。但正如哥哥伏羲一样,女娲也足够镇静。
这样的警兆,几乎已是实质。大罗金仙都要在这警兆之中恐慌,大罗之下的生灵,一瞬间就会被淹没理智,失去自我。
所以所有的生灵,都要被保护起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之前席卷邪物的战争没有意义——明知道现在这一步会到来,却仍然要挥兵绞杀邪物,原因有两个。
一是为了扬武,予以更多信心,坚定苍生抵抗灾难的决心。
二是为了资源——在清剿了邪物之后,人们几乎将大荒仍然可用的资源搬空,全都搬进了山河社稷图中储备起来。
在破釜沉舟的同时,伏羲和女娲一直坚信,他们终将获得胜利,并迎来希望。那么灾难一旦过去,面临崩塌的真宇,便是重造宇宙,一些资源也要年长日久的孕育才会诞生,总不能眼巴巴的等着。
所以先储备一些,以待灾后重建。
——兄妹两个想的很多。
灾后,大道重归秩序,大罗金仙重新拥有无中生有的神通,其实只要有大罗金仙,便什么物资都不会缺乏。
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灾后,天庭必定屹立。
天庭的基本天规,必定要对大罗金仙这样的存在,进行相应的限制——同时,极有远见的女娲的和伏羲,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在考虑着放手的事了。
人族的发展,要靠每一代人族的每一个族人。而不能永远是伏羲和女娲。
不能让族人们养成什么都依赖大罗金仙的神通、什么都依赖伏羲女娲的领导。他们必须要绽放自己的光彩、创造自己的辉煌。
所以囤积物资的意义,不单单在于重建。而是要给予族人们自己的依凭。
女娲长身而起,她的威严和锋芒,展露无遗。灾难,只有用锋芒去面对。
之前折丹路过这里,与她说了东海的事。按着女娲的性子,早是迁怒于混鲲的子嗣,管祂们去死!
可女娲也知道,哥哥伏羲是什么样的性子。
虽然她并不赞同,但也不否认哥哥胸怀的博大,愿意为之拥趸。
所以她打算往东海走一遭。
此时,大荒的大地上,已经没有需要她时刻看护的族人。山河社稷图已与玄武河图上下呼应,接连先天八卦,与真宇的本源连在一起,不再需要女娲定身在一个地方。
举步,已到东海。
大荒正在撕裂,东海掀起万万里高的无尽海啸。
若非因着诸般计较,此时合该施展神通镇压这动荡,但不需要了。
真宇,必定要崩塌。
这是必经之路。
屹立在东海之上,女娲信手一拨,海啸分开,无量量海水左右分离,直通海底一处避难之所。
只见那避难之处,许多海中的苍生,正惶惶然惊怖,如没头苍蝇,或在乱跑乱喊,或在自相残杀。
几头鲲鹏缩在一边,瑟瑟发抖。唯有一个小的,还在竭力坚持,面带着震怖,勉力维持秩序。
虽然没有什么用。
但女娲一看,不禁心生好感:“不想混鲲这畜牲的子嗣之中,也有一个能入眼的。”
便信手一抓,将海底避难的苍生抓了出来。
喝道:“吾女娲也。”
天音驱散震怖,使这些生灵恢复了理智。
皆望着女娲,嚎啕大哭。
女娲道:“入我图中,暂且避难。”
伸手打开了一扇大门,便见几个鲲鹏蜂拥而入。
只有那个小的,在最后,指挥着这些生灵列队进入。
祂是最后一个。
到只剩祂一个的时候,女娲把祂叫住:“混鲲的子嗣之中,没想到有你这样的。你叫什么?”
那鲲鹏答道:“金玲。”
一六三章 信标
在灾难碾压与苍生抗争的拉锯战中,宇宙的崩塌是持续性的,并非一瞬间。
灾难无疑强大,难以抗拒;但几位先天道祖的抵抗,伏羲、女娲的手段,并不是毫无用处。
大地在缓缓的撕裂,宇空、宙光、因果、这真宇的一切法则,都在一点一滴的扭曲、碎裂。
但并非全然如此。
在物质层面,都天星斗大阵笼罩的十八层天宇稳如泰山;在法则层面的最深处,应龙、金母两位先天道祖、玄武河图、山河社稷图即洛书、先天八卦大阵,同与都天星斗大阵连在一起,将真宇的本源牢牢镇着。
真宇的外衣在一刻不停的崩塌,但本源大体不曾受损。
这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是一个立体的、多层次的防护。金母和应龙两位先天道祖在最底下,托负着真宇的本源;先天八卦大阵与河图洛书最为合拍,形成一个巨大的框,将其框在里面;而都天星斗大阵则如镇着这个框的压箱底的石头,牢牢的将其定住。
任凭无边的黑暗如何反扑,都竭力保持着稳固。
伏羲一刻不停的祭炼都天星斗大阵,但到现在,在劫数凶猛的反扑之下,已无法再进一步。三十六层恒宇,只能囊括一半,无法继续下去。
这座大阵的威能,自然不需赘言,但作为这座大阵的主持者,伏羲的修为还略显不足———他仍在先天道君的层次;同时,入阵图镇压大大小小的阵眼的人数,太少。
都天星斗大阵的奥妙,比如今的先天八卦大阵还要高出一层。这阵图是灵宝大道君炼成的,寄托于苍龙之皮上,极尽先后天之奥妙,包罗万象,无有有无。尤其具备一个特点——这玩意儿就是应天庭而生的至宝。
也就是说,都天星斗大阵只适于天庭规制——天庭越饱满,各处阵眼所需的正神人数圆满,这阵法才会圆满。
而眼下,别说填满这都天星斗大阵,便是其万一,也不足。
最重要的是,没有天帝!
天帝才是其核心,这阵图生来便该是天帝执掌。伏羲以先天道君之身,执掌之太过勉强。
已无力继续提升其威能。
女娲不知何时已来到伏羲身边,端坐着,兄妹两个俯瞰着这座巨大的阵法,目光透过这阵法,四顾寰宇,所见皆是湮灭和崩塌。
伏羲轻叹一声:“已是到了极限了。”
女娲无言,良久道:“时机还没到啊。”
两个的目光,跨过无尽宇空,落在被先天八卦大阵与河图洛书合力封闭的一个小区域内,那儿是汹涌暴烈、毁灭一切的浪潮。
隐约可以看到五尊庞大身影割据一方,正在拼命较劲。
在这五个庞大身影的中间,有一团灰蒙蒙的时刻变化的黑影。伏羲和女娲都知道那是谁。
伏羲忍不住道:“修行魔道的族人可是安置好了?”
女娲道:“我并非不识大体。魔道路数的开辟,归根究底,也是为了寻找出路。而且...”
她顿了顿:“玄已付出一切,我如何能辜负?”
伏羲叹了口气:“可惜...这路数太过极端,以之应劫倒是不错,可一旦劫数过去,便不适应人道发展,早晚会被挤压、淘汰。”
“这是必然的事。”女娲摇头道:“先辈们自诞生以来,多少年了,创造过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到现在又还剩下多少?魔道的诞生是应运,魔道的衰落也要应运。”
伏羲失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
便转言:“不知玄能坚持到哪一步...他以魔制魔的理念,到底能深入到何等层次。如果足够有效,于我们便有巨大的帮助。”
“他已坚持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能坚持,说明他的理念的贯彻,至今还算顺利。”女娲道:“哥哥,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只有一瞬间。”
伏羲含笑:“是啊,只有一瞬间。”
......
太上大道君眼皮动了动,几乎在同时,另外两位大道君睁开了眼。
三双蕴含着无尽先天大道的眼睛,齐刷刷落在混鲲身上。
混鲲浑身一颤,已觉大祸临头。
灵宝天尊玉宸大道君开口:“人王已整备周全,眼下只等魔祖。那真宇之外,茫茫混沌之中,而今生灵繁华,却是镜花水月,犹如泡影。可叹苍生碌碌,不知天数,可怜劫数一至,不知不觉便要化作齑粉。”
元始天尊虚皇大道君也是叹息:“大道演化,先天之无,后天之有。这后天才是繁华精彩之所在。我等虽是先天所生,却也流连于后天之美。我观那常氏开辟之宇宙,其中伏羲女娲已知灵感,这里人王虽有提备,但毕竟捉襟见肘,若能使伏羲女娲找回来,也是一个补益。”
道德天尊太上大道君深以为然,却道:“至多予一信标,再多不能为也。”
灵宝天尊笑道:“足矣。当初常氏所制之宝船,虽有损伤,可本质还在。你那关门弟子求来的幡虽已崩灭,但真意却烙印在那宝船之上。只要有信标,他们便能找到归途。”
元始天尊笑道:“善。”
见祂弹指落在混鲲身上,混鲲大叫一声,崩成了一团光辉。其中一点真灵飞出,不知元始天尊用了什么手段,眨眼消失无踪。
余下其躯体本源,三位先天大道君齐齐出手,将之炼成了一枚符印。
...
常昆宇宙,中央大世界,陈都古城。
伏羲、女娲一声令下,古城震动,拔地而起,显化于天,露出真容,正是当初送八百万妇孺至此安生的桐木之舟!
桐木舟横压天空亿万里,遮天蔽日,广大无计。
天下震惊,时有伏羲、女娲传召,令人族最强大的战士——太乙真仙级数以上的所有人族登舰。
“劫数已至,寻根溯源,找到真宇!”
无数的族人飞身登上这艘已被祭炼的更加完善的宝船,伏羲、女娲登上舰首,便忽见一点明光划破时空,从冥冥中降临,落在宝船之上,作一点信标,于宝船船首绽放,引出那幡的真意,便见一幢猎猎作响的大幡出现在船头,显化出回归真宇的路!
一六四章 溯源
伏羲、女娲对视一眼,心中又惊又喜。
但同时,也愈是感受到那愈发紧迫、骇然的警兆。
“此番归路已显,我等必定能回到真宇。”
伏羲道:“我已知我存在的意义。”
女娲也笑道:“我也知道了我的意义。哥哥,我现在恨不得立刻见到我的本我,那位真正的娲皇!”
她露出憧憬:“她一定伟大之极!”
伏羲笑了起来:“我是伏羲,伏羲不是我。我只是他的一个因素。说来若非劫数遮蔽大道,我与他应该是时刻相连的。”
“我们过了好长的安生日子,而他们,却一直在抗争在奋斗。”
“或许我们略有不同,但本质终归是一样的。”
兄妹二人立在船头,笑意盎然。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其实该知道的都知道。只是因为劫数的原因,大道被遮蔽了,他们与他们的根源之间有了一层坚固的阻碍。
而现在,已经明晰。
其实作为大罗金仙,他们本身映照于诸多宇宙的化身,与他们之间,都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
作为大罗金仙,在后天之中,无处不在。横向里,任何一个宇宙,都有可能有他们的化身;纵向里,时间线上的每一个点,他们都存在着。
命运和因果的网,是他们面前的蛛网,他们在其外。
有的大罗金仙,不喜好化身什么的,往往收束回来,在横向只余独一;在纵向,只存于‘现在’这个时间点上。
但有的则喜欢化身无穷,体会不同宇宙、不同时间上的不同经历。
更有甚者,甚至放任不管——任凭那无穷的化身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因此有的大罗金仙,明明是天庭正神,化身却在某些宇宙、某些时间点上成为大反派之类的,丧尽天良的都不在少数。
放任演绎无数奇奇怪怪的经历。
除非当某个化身出了什么巨大的意外,会危及到本尊的时候,这大罗金仙才会动弹。
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对这个大罗金仙的这个分身下手的人,眼看要成功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面前的这个,成了大罗金仙,来一波反杀。
当然,只是当这种行为,会危及到大罗金仙的本尊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果不会危机其本尊,那么多半是任其自生自灭。
——而这种事,往往是该大罗金仙的对头——至少也是大罗金仙,才能作的算计。大罗之下的没资格算计大罗金仙。
不过大罗金仙的化身,独立开来的,是无法成就大罗金仙的。大罗金仙成就的那一刻,就要收束自己的一切时空命运因果,收束自己一切存在,证明自己的唯我唯一。
而若某个化身要成就大罗金仙,那么他们要面对的,就是要把自己的本尊也收束回来——那是做不到的。
所以大罗的化身,不可能是大罗。只有当大罗注意到这尊化身,觉得有必要的时候,这尊化身才有大罗的神通。
而现在,常昆宇宙的伏羲和女娲已是大罗金仙,那么作为他们的本尊,那真宇的伏羲和女娲,又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就可以推断了。
必定是步入先天大道的存在。
只有进入了先天大道,彻底与后天分割,那么他们在后天投射映照的化身,才能成就大罗金仙。
当然,这个分割,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分割。不是说分割了便没有联系。而是在修行的尺度上的一个分离。
进入先天大道的伟大存在,祂们才是最贴近大道的。祂们的映照,无数的化身,每一个都可以独立成就大罗——在这些化身成就大罗需要收束一切的时候,可以直接将这一步寄托于本尊,归于先天之无。
当然,这只理论上的。
成就大罗毕竟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便是伏羲、女娲这样的本尊是先天道君甚至先天道祖的,他们的化身,也未必有多少能独立成就大罗。
除非时刻关注,当作儿女来教导,能指引所有的化身堪破一切后天之秘。
然而这对进入先天大道的存在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而且大罗这个境界,已开始触碰先天之妙,涉及到大道的一些根源的东西,是无法轻易干涉的——便是先天道祖也不能。
宝船驶出了常昆宇宙。
当初被宝船送出来的,至今还留存的耆老们,都汇聚在宝船的船头。他们皆有追忆之色。
看着那幢巨幡,其中一位耆老忍不住道:“当初我们离开真宇时,盘古巨神操舟,祂就站在这里。当时黑暗遮蔽一切,找不到离开的路,忽然天上降下一道明光,落在这里,便成了这幢盘古幡!”
盘古!
这是常昆宇宙对常昆这位伟大者的赞美的称呼。
当时,这批妇孺并不知道那位舍命护送他们离开,并为他们开辟宇宙存身的巨神到底是谁。知道常昆的人毕竟是少数。
后来他们便称之为盘古——这是一种尊敬的称呼,意为开天辟地的人、指引前路的人、护佑苍生的人。
他们把那幢幡称之为盘古幡,把开辟宇宙的大斧称之为盘古斧。
在后来诞生的许多族人的眼中,盘古是作为一个最高的符号而存在的某种意义上的存在。
甚至比这个宇宙的伏羲和女娲还要高一层。
因为他们认为,如果没有盘古,便没有这个宇宙,便没有他们。
耆老们感叹连连,而舟中的族人们,此时也是心潮澎湃——终于要回去了!
根源啊!
无数年的念叨,无数年的期待。
循着盘古幡的指引,宝船承载着数以亿计的人族战士,向着他们最初来的路回溯。穿过茫茫的混沌,回头看,盘古宇宙已不见了踪影。
这是盘古宇宙区别于其他任何一个宇宙的最大的不同之处——这是个隐藏的宇宙。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是如此。
隐藏着的宇宙,创造出良好的发展环境,屏蔽了外敌的窥伺,遮蔽了灾难的蔓延,让当初的妇孺们能够安安稳稳的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强大文明。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要回去也不难。自从最初能够离开宇宙,他们便发现了这个问题,并用人道网络的奥秘,解决这个问题。
一六五章 反制
“诸位老魔还须得多使些气力,只平分秋色何以决出领袖?”
魔祖扭曲、变化的形体中,传来声音:“若只得这般气象,我看五位也别争什么领袖了,倒不如尊我为首,听我号令,让我来做这领袖。”
五魔大怒。
赤天魔王喝道:“你分明崩溃在即,却故作平静。本意你是个后天的魔祖,也算我等儿孙,要留你一条性命、教你做个差遣。你却要取死,那我便成全了你!”
五魔齐发,神通无量,撑的魔祖形体,一瞬间便有八亿四千万亿个变化。
早将各自争锋抛在脑后,先弄死魔祖再说。
魔祖嘶声大呼:“痛快!痛快!再来些劲儿!再来些劲儿!”
五魔怒极,更见凶猛。
魔祖玄,实已是强弩之末——先天五魔借他之身以争斗,他本就只是个先天道君级数,若非也是魔道路数,行以魔制魔之法,且五魔起初也没想一下子弄死他,这才坚持到现在。
然而毕竟有极限。
他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住,便以最后的心力,激怒五魔,尝试那几乎不可能的机会——借五魔助力,一步接近那最终的根源。
他开辟魔道的初心,要行那以魔制魔之法,到现在,走到这一步,若连那最终的根源都看不到一眼,那也实在太遗憾了。
“伏羲啊,女娲啊,你们可曾提备周全...”
怀着这样的心念,在五魔强悍的力量推动之下,他只觉自己一下子从无边的痛苦之中挣脱出来——其实他知道,那不是挣脱,而是更深刻、更无法言喻的痛苦境地!
好比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在那一瞬间,玄终于看到了。
他的眼界迎着三双满怀叹息的眼神,跨越冥冥,越过那浩浩荡荡的先天玄光,看到了一尊无与伦比之伟大的存在,仿佛一个酣睡的婴儿,蜷卧着。
只这一眼,他几乎就要迷失。
但心中一股信念,始终支持着他,促使他向那尊伟大存在靠拢,竭力的靠拢。
最终,他的心扑向了伟大的恐怖根源,一瞬间,他仿佛是回到母体的婴儿,是如此的温暖。
...
五魔催发神通,围坐着的当中是越来越淡薄的魔祖的影子。
“这厮也算是个厉害角色。”苍天魔王手中不停,却道:“虽然你我起初不曾欲致他死地,可他能在你我五个手中坚持到现在,遍数这后天苍生,怕也找不出几个来。可惜这厮心怀异志,否则教个差遣,也是个不错的帮手。”
黄天魔王淡漠道:“我不管他如何。苍天,你看,我比你们高出一线。”
只见魔祖愈发淡薄的形体上,黄天魔王的力量本质,已比其他四个多出一线。
玄天魔王大怒:“休想!”
四个齐齐一发,再次追平。
黄天魔王憋着一口气,暴喝:“分明我高你们一线!”
先天五魔,那是生来便全智全力的存在。魔祖的异常心思,祂们如何不知?但正如人与蜉蝣,蜉蝣有什么异志,人却绝不会去多做考量——若是蜉蝣要扑上来撕咬,那自然是一巴掌打死作数。
对祂们来说,其他的都不重要。反倒是魔祖提出领袖的建议,是祂们五个之间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终于,魔祖的形体眼看要烟消云散,五魔却没能分出高下。忿怒间,各自就要收手,再择他法,以论高下。
正当此时,那即将烟消云散的魔祖形体,忽然扭曲挣扎,一股似是而非的强大意志反馈回来,五魔一怔,齐齐色变!
“父亲!”
就在这亿万分之一个霎那的间隙,五魔心神被摄的这一片刻,魔祖的形体重新显化出来,却是如混蒙蒙的一团人形。
便见五条玄之又玄的锁链,从魔祖的形体中,顺着与五魔力量的联系,反向延申,一瞬间,将五魔扎了个结实!
五声怒吼几乎同时响起。
苍天魔王一把拽住锁链:“好胆!”
哗啦啦,五魔挣扎,扯的中间的魔祖如风筝般飘荡。
魔祖玄却是笑了:“以魔制魔,原来是这般气象,放风筝么...哈哈...”
他笑声狂烈:“我自无以魔制魔之力,但却可借尔等之父的力量,行以魔制魔之法!你们五个无疑强横,但终归要受制于祂。而今作何?还不乖乖听话!”
苍天魔王第一个冷静下来,祂眼中极恶,盯着玄,淡淡道:“原来你已靠近祂。端是好胆啊!借祂之力,以制我等,倒也是奇思妙想。可惜,你已是祂的一部分了。”
玄笑声戛然。
赤天魔王龇牙咧嘴,扯动着这锁链,恶狠狠道:“你不过是个后天的贱种,休以借了父亲的力量便能制住我!左右我等五个互不相服,干脆一了百了,让父亲亲自来收拾这摊子罢!”
魔祖知五魔之意,混蒙蒙里显化出一张脸,如铁。却举目望着那远处,忽的便露出一个笑容来:“晚了!”
五魔狂笑,齐齐炸开。
...
伏羲与女娲并坐于都天星斗之上。陆吾等已归,而入都天星斗大阵。只折丹伴着身边。
伏羲忽的与女娲相视,笑道:“折丹,劳烦你再走一遭,只一路向上,若见着一艘大船,将引到这里来。”
折丹立时道:“大船?”
便神色一动,即露出个笑容:“原来如此。我自去接引。”
即作一阵风,没了踪影。
伏羲对女娲道:“若无这场灾难,大道不曾被遮蔽,他们早该回来了。”
女娲笑道:“一切都在计略之中。遮蔽归遮蔽,该来的必定要来。说来我也好奇:按说若无此灾,这混沌虚空诸世,后天无数枝干,我等无数化身,早该在成就大罗之时,便已了然于胸——而今如此,却不知他们是什么气象。”
伏羲道:“能寻得归路,想必已有些气候了。毕竟真宇与混沌虚空诸宇宙大不相同,我等这里才万载出头,外头却不知已过了多少时光。终归能寻回来,不曾教我失望。”
这时,折丹便引着一艘庞大的宝船,向这里驶来。
伏羲和女娲皆抬起头,感应着各自的化身,冥冥之中,已作了无数交流。
一六六章 裂天
宝船悄然停在这都天星斗大阵的氤氲星光之中,船头上一对兄妹,霞光里一对兄妹,彼此对视。
本尊伏羲露出安泰之色,与船头的伏羲微微点了点头,收回目光,与身边的女娲交换了一个笑容。
“万事已俱...”
本尊伏羲悠悠一叹,与女娲一起站起身来。
当的此时,冥冥中轰然一声霹雳炸开,不可抗的伟大力量掀起无与伦比的波涛席卷开来。
这一瞬,纯粹之极的黑暗绽放,却显化出一片光明来!
这是一种对比色——对比于真宇原本的黑暗,此时绽放的黑暗更幽深到了极致。对比起来,却就像有了光。
在这一刻,伏羲和女娲的本尊一起抬头,见真宇的浩瀚星空之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灾难对大道的遮蔽,对先天后天的阻绝,在这一刻被撕开了!
绝对的同时,宝船船头的伏羲和女娲一起走了下来,各自扑入了各自的本尊,与之合二为一。
伏羲和女娲周身明光大放,一时间,浩浩荡荡的伟大气机无穷的拔高,再拔高,近乎无尽!
龙首人身、人首蛇身,两尊伟岸的道身屹立于天地之间!
从那裂缝之中,无尽先天大道显化,于这凶暴的灾难里,垂下来祥瑞气象,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先天道祖!
成就。
伏羲与女娲微微颔首,便探手一抓,巅峰的力量绽放,使乾坤颠倒,法则凝聚——其下,一卷山河社稷图显化;其上,玄武河图显化;其间,先天八卦震动。
猛地便是这么一倒转,宇宙如同翻了过来!河图洛书、先天八卦,化作一个巨大的兜囊,囊住了真宇的本源,囊住了都天星斗大阵及其护持的十八层天宇。
伏羲当即盘身一坐,将之镇住。
女娲轻笑一声,飞天而起。她顶天立地的道身直扑向苍穹之巅裂开的那道裂缝,双手把住裂缝两端,身子一跃,扎入裂缝之中,只余一条蛇尾垂落在真宇!
裂开的缝隙在无形的伟力的敦促下,迅速合拢,要重新遮蔽大道,阻绝先天后天。而女娲居其间,上连先天,下连后天,以身为柱!
裂缝切割,女娲的身躯岿然不动。
伏羲长出口气,目光从宝船上滑落,落在都天星斗大阵之中:“吾妹以身为柱,连先天后天,通大道茫茫,续时空长河,结命运因果。诸君,还不醒来?!还不醒来?!”
两声‘还不醒来’,那宝船之上,便有数万人迷茫一瞬,回神来,皆澎湃起浩浩荡荡的气机,皆成了大罗金仙!
这数万尊大罗金仙仰望着伏羲那伟大的身躯,齐齐高呼:“青帝!”
伏羲哈哈大笑:“还不入阵!”
数万大罗金仙皆入大阵。
那大阵之中,在这两声呼唤里,更有近百万生灵迷茫间回神,自然而然有了大罗之力!
玄以身为祭,行以魔制魔之法,迫使五魔自绝,炸开了那恐怖根源对大道的遮蔽,撕开了一道裂缝。
女娲以身为柱,深入裂隙之中,牵连先天后天、过去未来,维持着与大道之间的沟通。
伏羲唤醒了过去陨落而真灵未损得以投生的大罗金仙;唤醒了真灵已在此时诞生,而在未来成就大罗金仙的天庭诸神!
在这一刻,天庭的构架,几乎彻底搭建起来。
伏羲长身而起,仰望天穹:“大道在上,吾,人王伏羲,今以都天星斗大阵为本,承大道权柄,顺理阴阳、搬运五形、匡扶秩序、重光寰宇,乃立天庭——请降天帝,以镇万道,抚平灾劫,摩运秩序!”
天地间,一片宁寂。
伏羲双手托举,金母、应龙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边。三人仰望,皆默不言。
那都天星斗大阵之中的诸神,此时心潮澎湃,这一刻,祂们作为见证,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而大道寂寂。
伏羲祭大道之言落下,大道尚未反馈,而更恐怖的气机,自冥冥之中复苏。
灾劫的根源却是先了一步。
伏羲心急如焚,应龙、金母亦面色如铁。
随着恐怖根源的复苏,在五魔自绝之中彻底坍塌的真宇其他的部分,那幽深的废墟和黑暗之中,一些庞大、狰狞的恐怖影子无中生有出现。
这些影子顾盼着,倏忽,便齐齐朝着女娲自裂缝垂下来是蛇尾扑杀而去。
金母怒喝:“安敢!”
已是化作一道浩浩荡荡的白茫茫的长河,自都天星斗大阵上落下,如天河横空,席卷而去。
应龙长吸一口气,显化出大弥真宇的庞大龙身,双翼展开,神风卷动,几乎与金母不分先后的来到了女娲的蛇尾垂下之处。
伏羲保持着身姿,一动不动。他沟通着大道,一刻不能分心。
都天星斗大阵之中,幸存的万族、天庭的诸神,此时哪里还按捺的住?
先是人族耆老、诸神从大阵中跳出来,齐声高呼:“杀尽邪物,平定灾劫!”
九头氏人王高大魁梧的身影立在最前方,他目如铜铃,面如铁石,切齿咬牙:“族人们,跟我杀敌!”
人道的洪流浩浩荡荡,有无穷的勇气!无畏、无惧!
先天道君、各族神魔、大罗金仙,除需稳住都天星斗大阵基本盘者,余者倾巢而出。
围绕着那道沟通大道、牵连过去未来的裂隙,围绕着女娲,最激烈的战斗,终于爆发了。
...
女娲的身躯镶嵌在裂缝之中,她运转造化,牵引大道,一只手在过去,一只手在未来,上半身在先天,下半身在后天。
无形的交锋,在这里最是激烈。
一张模糊的脸庞从先天中显化,带着无与伦比的伟大力量,镇压下来。要把女娲震出裂缝。
女娲周身神光无量,有大造化、大威能。她抬起头,望着那张越来越清晰的面庞,隐约看到环绕着这张面庞的三道神光。
忽的,女娲失声惊呼:“老常?!”
这张彻底清晰的脸,闭着眼睛,闭着嘴巴,好像还在沉睡。却是如此的熟悉!
“老常?!怎么是你!”
元始天尊虚皇大道君、灵宝天尊玉宸大道君、道德天尊太上大道君,三位先天之神的身影显化,围绕着这张脸庞,竭力的围堵。
“休要分心!”太上大道君平静的声音垂下:“娲皇,早助人王请下天帝方是正理!”
一六七章 冻结
对于女娲来说,而今之目睹,实难以置信。
老常!
怎么会是他?!
犹自记得当初雷泽畔华胥氏时那多年的相处,诸多教导,还历历在目;犹自记得那只青皮葫芦,记得那桐木之舟;犹自记得与他每每说起灾难时候,他偶尔露出的忧心忡忡。
自灾劫二度爆发,有巢氏覆亡时,他舍生忘死的厮杀和驾驭宝船匆匆而去的背影,至今还铭刻在女娲的心中。
对于人族的眷恋,对于先辈的崇敬,他无疑是发自内心的,不曾有半点虚假。
这许多年来,女娲经常想起他。
她一直以为,常昆驾驭宝船离开真宇,一定在混沌虚空中的某个宇宙里,作为指引者和教导者,使侥幸逃出去的妇孺们得以安定和发展。
在恐怖的根源截断大道,遮蔽大道的境况之下,女娲无法得知更多的东西。她无法看到未来。
偶尔她跟伏羲说起常昆时,伏羲也多笑而不语。
相比起来,女娲与伏羲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女娲是灾难降临之后新生的人族,一路修行而来,大罗金仙、先天道君,乃至于如今先天道祖,都是在大道被遮蔽的大环境中成就的。
而伏羲,在灾难降临之前,祂是苍龙。那时候,祂就是先天道祖。祂早就看过未来,知道一切。
以灾难降临的时间为分割。在那之前与那之后,是决然不同的。
那恐怖的存在,截断了一切。
但为什么会是常昆?
女娲心知,自己绝不会认错。这张脸上,每一个细节,每一点特征,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与常昆别无二致。
这世上或许有相似的人,但不存在绝对相同的两个人。何况其中一个,还是那恐怖的根源。
对于这样的存在而言,有必要去借用另外一个人的面孔吗?
祂本身就是最独特的,不可能存在与祂相同的另一个——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一体。
但为什么是常昆?
常昆对人族的眷恋和认同,对先辈、先贤的崇敬和仰慕,是绝对发自内心的。在与常昆相处的那些日子里,经常听到常昆说起这些。
他的所作所为,也无一不是为了人族。
可为什么会是他?
女娲难以置信!
以她的智慧,如果立刻镇压情绪,保持绝对理智,应该能在几个念头之间想到许多。但此时,她心中一片空白,即转而忿怒!
她毕竟是一个女性。较之于她的哥哥伏羲,她情绪化更多一点,即便她已经是先天道祖。
本来啊,亦师亦友,从小开始,便十分亲近、敬佩的人,却是最大的敌人!
这个敌人强横的无法抵抗,是造成这一切悲哀和惨剧的罪魁祸首,却是自己原本以为的亦师亦友的亲近之人!
祂的无情、凶残,与他的眷恋和认同,是如此的背道而驰!
这如何可以接受?
无名的怒火烧起来,女娲近乎僵滞。
“你骗我?!”
就是这个念头。
太上大道君连声呼唤,女娲充耳不闻。在浩浩荡荡的恐怖压力之下,女娲被压弯了腰,那裂缝,凶狠的撕裂和挤压着,要把她压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女娲的气机猛地暴涨,自未来无尽漫长的时间里,无数双相同又不同的眼神,顺着女娲的牵引,投射过来。
许多信息,无中生有,充斥在女娲的心间。
未来的女娲娘娘。
这一刻,在她的心中,女娲与无数个自己对话。
她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一双眸子里神光吞吐,愈来愈强盛、有神。她伟岸的身躯矗立起来,人首昂然,蛇身蜿蜒,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道’字,勃发出无尽的光彩!
她伸出双臂,穿过无穷无尽的先天大道,要触碰大道最根源的地方。
她在心里呼唤、沟通大道,要唤醒那亘古一切存在与不存在的根源。
大道呵!
那张弥天的脸,此时开始露出一丝丝表情,眼皮子微微颤抖。女娲所承受的压力,此刻无与伦比。
她的手臂被摧毁了一次又一次,她的身躯被压的咔咔作响。她身上的神光来回激荡,与冥冥中的无尽伟力碰撞交织,无穷的先天大道为之震动,无尽的后天万道为之崩塌。
先天三神竭力维持着浩荡光辉,竭力镇压着恐怖的根源,但祂们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祂们从冥冥之中不可捉摸的地方推出来。
而祂们,则要将这双手推回去。
女娲的心中,许多个自己发出同一个声音。
“沟通大道,使天帝降世!”
其中有一个女娲在跟她说着另外的话:“祂就是常昆,常昆却不是祂。我忿怒于他的另一面,无数年来,都不曾消减。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先辈、族人们,都死在了灾难之中,我决然不可原谅他!”
“但我也不恨他。因为他不是祂。他只是祂的一面。我只是不待见他。这是我许多年来得到的结论。”
“天帝务必要降世。未来的天帝必须要等最初的天帝降世以后,才能出手。祂是大道的化身,祂唯一不能违背的就是大道的基本规则。”
“快些帮助哥哥沟通大道。只有天帝降世,一切才有转圜的余地。”
这一声声,回荡在女娲的心间。
许多的信息,让她明悟,许多个声音让她冷静。她们就是她。
此时的女娲,处于最巅峰的状态——是最强大的时候。打破了恐怖根源对大道的遮蔽,哪怕只是一道缝隙——在与一切时空、因果、命运上的每个自己连在一起的时候,女娲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她的境界不断的拔升,不断冲破那恐怖存在的无形封锁,不断的接近大道最根源。
某一刻,她终于隐约察知了那冥冥中不可捉摸的存在。
这一刻,整个一切——后天、先天,无和有,存在与不存在——除了唯一的一个——其他的都被冻结了!
一个温暖的,缓缓苏醒。
而在女娲的头上,那先天大道深处,被先天三神困堵的那张弥天的脸,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丰富,眼皮颤抖着,裂开了一道缝隙。
只有祂,没有被冻结。
一六八章 生而为人
伏羲的身躯越来越伟岸,连都天星斗大阵,都成了他脚下的一块细小的光斑。十八层天宇则如光斑里的一粒粒砂。
他托举着双臂,在那之上,一个与他几乎一样伟大的‘道’字,联通了大道,贯穿了一切过去未来、时空因果和命运的存在,贯通了有和无,先天和后天的,那是女娲的身躯。
在这对兄妹之间,环绕着女娲的蛇尾、伏羲的双臂的,是苍生、是诸神,是与苍生和诸神厮杀在一起的无穷无尽的,无中生有的邪物!
浩浩荡荡的白茫茫的一条庞大的星河,头尾相连,结成一个巨大的环,将伏羲的双臂和女娲的蛇尾护着,一头大弥真宇的真龙翱翔在这环外,所过之处,邪物片片空白。
诸神舍生忘死,苍生狂呼酣战!
而这一刻,全都被冻结了。
那冥冥之中,一尊无与伦比之伟岸的身影,无穷的高贵、无尽的威严、无可估摸的力量,祂就这样一步步的走了出来。
在祂的脚下,伏羲和女娲那伟岸的身影,也显得渺小。
这个影子越来越清晰,与那张脸一样,清晰度几乎是同步的。
当祂走出来,站在那里,自然的垂下双手,淡淡的目光里,分明温暖,却全是淡漠。
同时,那张脸有彻底显化出来,连带那庞大的身躯也彻底苏醒。
祂——‘常昆’,伸展双臂,站起来,与祂面对面,四目相视。
淡淡的震动之中,冻结被解除了。
先天三神在‘常昆’的面前显出身形,三种不同的神光遮蔽,教‘常昆’露出了心烦之色。
于是‘常昆’伸出手,几下拨弄,便见元始天尊虚皇大道君、灵宝天尊玉宸大道君、道德天尊太上大道君如三片被风卷动的秋叶,不由自主飞了出去。
“一切当重归亘古。”
‘常昆’浑不把拨开三神当回事,目光与祂对视,漠然道:“为何要降下你来?”
“吾天帝也。”天帝垂着双手,神色温和:“大道演化,自有其序;苍生呼喊,以人应天;你过了。”
‘常昆’道:“大道演化,予苍生之序。我亦大道所生,我的序呢?”
天帝失笑:“大道赐予苍生福祉,也自赋予了你相应的义务与权力;你并未用到好处。你应该沉睡于先天太易,作为一切无的开始、先天的根源而印证后天一切的演化之有。你不该悖逆大道演化的秩序,生出无端之心。”
又道:“你当知晓,即便大道重归亘古,无尽的久远里,在某个无上,终仍会始动。当某些东西存在着一丝可能的时候,在无穷大的尺度上,它必定会发生。所以你的行为,毫无意义。”
‘常昆’默然片刻,微微摇头:“我只遵循我的心,使念头通达。你勿须多言,我不会被你说服,你也不会回去。到头来,终归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祂抬起头,仰望无尽:“我是大道演化之最初,你是大道降下的化身。不知是你的拳头大,还是我的拳头大。”
此时,伏羲、女娲,先天三神,各路神魔,后天苍生,都已齐聚于天帝之侧。
伏羲和女娲面对着这尊与天帝对话的恐怖存在,神色没有丝毫畏惧。在他们的身边,许许多多的族人们,哪怕再渺小,渺小到如同芥子,渺小到微不可计,也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畏惧之色。
正如大燧的不屈,正如先辈们的抗争。
人族的精神,是永不屈服!
‘常昆’大踏步走来,迎着天帝与众生。
......
常昆恍然间回神,就好比懵了一下,紧接着,无穷的力量在他身旁爆发,一时间,教他狼狈不已。
忿怒涌上心头,常昆面容狰狞,容不得许多思虑,反手一拳,将这股浩瀚的力量打的反卷回去!
这一拳打出,常昆心中舒泰,再看,只见反卷的力量将一尊大神击作了齑粉,紧接着,整个幽冥,包括地府、西府地狱、泰山神府诸神,皆在这湮灭一切的力量之中,化作了虚无!
混沌虚空为之震动,一方方宇宙冥冥之中因轮回秩序被毁灭遭到牵连,如同一朵朵烟花,在这虚无的混沌里炸开,闪耀出一点点的火光。
这一瞬,不知多少生灵化为虚无。
常昆怔滞了一下。
随即,面容平淡下来。
他猛地回过头,见一片祥云降下,祥云上,一尊尊大神、无穷无尽的天兵天将拉开阵势,列出一座座伟力无边的大阵。
随即,佛音梵唱,释迦牟尼如来携诸佛、诸菩萨、诸罗汉、诸比丘尼,在一片金辉里,显化于常昆眼前。
雷泽大神走下祥云,与常昆相对。
“常昆,你毁灭轮回秩序,杀后土大帝、泰山诸神、幽冥诸神,波及无尽生灵,违反天规,罪不容恕,还不束手就擒,随我去天帝跟前伏法认罪!”
常昆看着祂,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你此时果然最为强大。雷泽,好久不见了。”
雷泽大神默然片刻:“休要赘言,速速就擒伏法。”
常昆微微摇头,他举目四顾,目光从天庭诸神划过,停留在佛门诸佛这边。
“大庭氏陀擅妥协,终至有你这一脉。”常昆看着释迦牟尼,眼神稍稍移动,偏落在释迦牟尼如来身边的另一尊大佛——阿弥陀佛身上:“弗,佛,阿弥陀佛,是否是当初尔等妥协以至于有愧,致而今教尔等来作我的泄愤之物?”
西方极乐世界之主,佛门的开创者,最古之佛,阿弥陀佛,祂轻叹一声,道:“我父悖于人族不屈之精神,向灾劫妥协。当人王与娲皇率领苍生与劫数死战之时,我等气弱胆薄,眼睁睁见族人、先辈死伤,着实有愧。”
阿弥陀佛的声音响彻混沌虚空:“我无能为也!我掩面羞惭!释迦摩尼承此屈辱,欲与劫数不两立,我深以为然。自叙命纪至今,无数年来我心难安,今日便作个了断,也算是洗刷我父辈的懦弱罢。”
常昆抚掌而笑:“好。当初女娲与我说起此事,我深恨之。我既为人,便觉不该有你们这样的人。便是那魔道,也是不屈的产物,独尔等,怯懦妥协。今日终于有些人族的风采,我甚欣慰。”
他侃侃而言:“九头氏自蒙昧之中,带领人族走向文明;有巢氏自困境之中,使人族得以发展;大燧我祖,自劫难之中,不屈不挠,心胸广大,永怀希望,点燃我人族薪火;伏羲、女娲,奋力勇进,以大智慧、大毅力、大决心,破釜沉舟,要抚平灾难,重光天地!”
“生而为人,我无憾矣!”
一六九章 只论因果
诸神驾驭祥云,诸佛沐浴金辉,混沌虚空的幽深里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些在野的大神、各教派、在野势力的强横人物,此时明里暗里,皆在。
常昆居于中,遗世独立。
一片寂静之中,止常昆侃侃而言。
“...我一路走来,自小而大,自以寻常不过,所求者亦无非一个安稳、逍遥罢了。我胸无大志,既不求高高在上,亦不求纵横捭阖,不曾想要与谁为死敌、要作那至尊至圣。”
“于我而言,只得个山清水秀之处,有三五红颜相伴;或深居,修行一二;或简出,游历四方,如是而已。”
“却终不可得。”
他神色叹然:“身在其中,便如何解脱?”
摇头:“实不能耳!”
“时至今日,我知一切。倒也不曾有恨。我既在其中,无论如何,都要有今日。无非时间早晚、烈度高低、缠绵浓淡。”
“虽与佛门颇有怨愤,此时想来,根源在我,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诸般对我之算计,亦不乏有真交情,譬如回道人,与我也是臭味相投,我不能怪他。”
“譬如青帝,用心良苦,我亦不能怪他。”
说到这里,常昆微微一顿,举目四顾,笑起来:“只是因果如此,总要算个清楚。”
此间不含情义,只论因果。
他目光落在雷泽大神身上:“我知道所为者何。祂的确是恐怖之极的存在。尔等计略,便要施加于我之身,毕竟无法施加于祂之身。无数年等的就是这一刻。我欣然接受。”
“不过。”
常昆眉头一耸:“便如当初作昆吾神将,代掌泰山神府,于那法会之上初见青帝时,我与青帝所言,而今我还是如此:我是人。”
“这万事万物,后天诸般种种,一切生灵,是如此精彩,此乃大道演化之德。我更为人,心中从无祂那般思虑,要使大道重归亘古。”
“今日,便在此了结前事。”他道:“稍时覆了佛门,杀了佛陀,绝了他妥协的道统。便只剩一事!”
他目光如电:“我那几个婆娘,须得给我安安稳稳送回来!如若不然,嘿!”
凛冽的杀机舜而勃发,将那天庭诸神、佛门诸佛、各路周遭神魔鬼怪,逼的连连退却!
常昆此时,心中只剩下这点念头。
自家几个婆娘,现在到底如何!
犹自还记得那一瞬,后土大地施展手段,将他送回数个大道纪元之前;分明似乎婆娘们便折在了那会儿。
但又犹如一个梦幻——常昆都不知道,在叙命纪经历的一切,是亲身经历,还是或只一些记忆!
他此时心思清明无疑,却又有许多的不确定。
便若真是把他真送回去走了一遭,这时不也回来了?那么婆娘们未必便折在了那一瞬。便真折了,也是面前这各路神魔的锅,不给他常昆原原本本还回来,如何善罢甘休?!
诸神皆无言。
静默。
常昆等着祂们的交代。
如他所言,他实非有祂之心,没想过要使大道重归亘古。更早为先辈、祖宗们的奋斗而感染,为之敬佩、为之珍惜,哪里要毁灭?
只是如果他这事不给解决了,常昆便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动起手来,收不住,到时候是个什么结果,常昆自己都不能确定。
常昆现在也不好说自己是个什么神通什么境界。
后土大帝那等赫赫威名的大神,连带泰山诸神、幽冥诸神,给他一拳打的反卷回去,全给打死。
哪里还是那一瞬之前,只近乎先天道君的修为?
便眼前这天庭的诸神、佛门的诸佛,在常昆眼中,此时看来,也不过如此。至于那藏在周围幽深混沌之中的神魔们,更如掌上观纹,哪里能逃脱他感应?
常昆知道自己的力量,具备了抹杀一切的性质。正是源自于祂!
动起手来,便如刚刚的后土大帝,杀了便杀了,哪里还有活路?连后土大帝这般存在,也要彻底抹杀,那所谓大罗金仙的不死不灭,在此时常昆的手中,又算的了什么呢?
一旦打将起来,收不住手,就眼前这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所以常昆没有一言不合便动手。
他还勉力坚持着一点底线。
这其实很难。口里说不计情义,只论因果。但诸般算计,皆是在他头上,又怎能爽利的的起来?
没有原地爆炸已是十分克制。
想想这些年,都在人家的网子里蹦跶来去,说不得连一切行为,都是人家给安排好的,虽说事出有因,但常昆作为当事人,待明白过来,决然是不会有好脸色的。
至于自家的几个婆娘,大抵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这又怎能不怒。
对峙无言之中,见一道神光落下来,落在中间。
显化正是钱塘君。
祂面对常昆,欲言又止。
“...你...,常昆,此间事或有转圜,可否听我一言?”
常昆见祂,毕竟也算是老朋友,还是三娘叔父。便道:“原来是钱塘君,你有甚话要说?”
钱塘君道:“...此前,我实不知是这般根源。我方才见了兄长,才知原委...”
钱塘君与其兄洞庭君,说来也是叙命纪的人物。来历如何,常昆倒也清楚。说来也是见过。
乃冰夷与魔祖玄之子。于劫数之中,奋勇力战,皆受重创。
只是后来不知到底如何——料来无非因此而再度托生重来,或受创过重损了本源,以至于遗忘了一些东西。
否则钱塘君不可能不知道这事的根源。
更不可能只是个大罗金仙——无疑是当初受创留下的锅。
作为冰夷与魔祖玄的血脉后裔——更得了魔祖旧日时先天道祖玄武的玄武炁,这么多年下来,怎么也不可能只是个大罗金仙。
毕竟时过境迁,许多事发生在久远之前。说来那时,连宓妃都已是大罗金仙。而宓妃跟常昆之时,去只是个太乙真仙了。
在那场灾难之中,多少在此时看来厉害的惊天动地的人物被彻底抹杀,多少强者被打落尘埃。
到这里,也是理所当然了。
在祂面前,连伏羲、女娲、先天三神这样的伟大存在,也有些不值一提。对手止天帝而已,余者又算的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