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零章 说看不见便看不见
女娲斗法混鲲,于先天之中,那混鲲不是女娲敌手。
说来是个老资格的先天道祖,却逊了女娲这先天道君一层,被打瞎了一只眼,丢了好大脸面。
若非女娲顾及着这天地的状况,害怕斗的太狠,给托负这真宇的金母、应龙增加压力,怕就不止一只眼的问题了。
“过了。”
伏羲叹了口气:“打瞎了祂眼睛,祂必深恨之。”
女娲则道:“他跑来捣乱,言出险恶,毁谤哥哥,破坏苍生大事,我如何不教个好看!”
伏羲道:“事已至此,实在也没得说了。须得防备着祂,免得搅坏了天庭之事啊。”
女娲道:“我盯着祂。”
便转言:“会盟前哥哥与我说,要给烛龙治伤。哥哥一番好心,怕是已付诸流水。我将混鲲逼回祂老巢时,见着烛龙就在北冥。这次会盟祂也没有来——哥哥既不曾告知混鲲此事,祂却知道时间,跑来捣乱,必定有人告知于祂。”
必为烛龙无疑。
“眼下恐怖凌驾于天,遮蔽大道,使天机混沌。便我等也掐算、感应不得。混鲲亦然。必是烛龙告知于祂——也不知这烛龙作的什么想法。”
伏羲怔然。
良久道:“怕是怨着我了。”
伏羲此时也想通透了。他不以己心度人心,因此没想过烛龙会怨他。此时出了这事,他回过头来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初烛龙为折丹所擒,旧日我没有亲自去救他。而是拜托了石夷去与折丹求情。之前我又与祂分解因果,要鼓和钦原来我这里受罚,祂必以为我不义,没念着祂。”
“哥哥就是太心软。”女娲道:“祂自不念着你的好,只怨恨你。你还叹息个甚?祂这里与混鲲混到一处,分明要与我们作对。既如此不识好,父亲的遗愿,我必报之!”
伏羲想了想,道:“先就这样罢。祂若不出钟山,便放过祂罢。”
女娲不乐:“你是我哥哥,我能怎么办?”
便摆摆手:“这里你一会盟便是半年,宓儿你也不照料,我去看看。”
...
为圣者,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一心一意扑在大事之中,而往往忽视了自己身边的人。伏羲也无法逃过这个定律。
他把宓妃交给部落的女性照看,很少有时间自己带女儿。
作为人王,作为要引领苍生的圣者,伏羲失去了很多。他没有家庭,人族就是他的家庭;他没有妻子,除了女娲这个妹妹,没有能与他亲近的随意闲聊的朋友——便是旧日的道友,除了先天道祖,譬如雷泽大神现在与他说话,也带着敬仰。
宓妃也不亲近他。
这是没法子的事。
偶尔伏羲想起来,也觉得愧疚。但能怎么办呐?更多的事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女娲来到寄养宓妃的族人的家里,看到那个安静的小姑娘,忽然觉得这孩子竟然都这么大了!
似乎上次见到的时候,才刚学会走路。
轻叹一声,女娲与族人打个招呼,上前坐在宓妃身边:“在想什么?”
宓妃见是女娲,道:“姑姑。”
道:“我在想爹爹。”
女娲暗叹,道:“你的爹爹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要怪他。”
宓妃摇了摇头:“爹爹是大英雄,天下的苍生都指着他呢。如果爹爹不做英雄了,小伙伴们就没办法好好的玩耍了,叔叔伯伯们就没办法生活了...”
女娲默然。
片刻后道:“你自己好好的,有时间我和你爹爹一起来看你。”
摸了摸宓妃的小脑袋,女娲站起来。她也没法子闲着,伏羲有很多事要做,她也一样。
走出院子,女娲与寄养宓妃的族人道谢:“我和她爹爹着实没有时间来照料她,劳烦你们了。”
又问:“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这孩子听话吗?没闹出什么麻烦吧?”
族人道:“没有没有。宓妃很乖,很安静。就是...”
这位族人犹豫了一下,道:“就是这几天经常出去玩耍,见不着踪影。不过很快又回来,时间并不长。”
女娲道:“部落里倒也安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部落有她和伏羲时刻镇着,自然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跑进来。小孩子嘛,喜欢玩耍,不是什么坏事。她小时候不也是个飞天的蜈蚣么。
女娲却不知道,她走出院子之后,宓妃悄悄送松了口气。
直到女娲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宓妃才对身边的空气里说道:“我姑姑没有发现你呢!”
一个淡淡的影子显化出来,高大魁梧,面含宠溺的微笑。
是常昆。
“我早跟你说了,这世上,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发现我。你还不信。”
宓妃道:“我现在信了。那,老常,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儿呢?”
常昆的影子笑道:“你生于洛水,我们今天去洛水看看,你觉得呢?”
宓妃咬着指头:“洛水啊?我听姑姑说过,好远好远的。”
常昆道:“不远,几步路就到。”
“那好,我要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
......
冰夷也不免对伏羲心悦诚服——虽然早前有很大的意见。但不得不为伏羲的魄力和智慧而折服。
会盟半年,多少的问题、多少的矛盾和麻烦,被伏羲以超然的智慧一一解决、化解。建立天庭的意义,是何其的重大,涉及的事是何其的复杂,也唯有伏羲这样的大智慧,才能信手拈来,井井有条。
“看来是我小心眼了。”
冰夷暗暗反省。
“玄也是个以己心度人心的,不知道伏羲的心胸。相比起来,他差了不少。”
又想到约定好的二次会盟的事,她暗暗打定主意,下次会盟时,一定要尽全力支持伏羲,将天庭建立起来。
回到龙泉,见玄正在传授魔道之法。
一些水族也在旁听。
冰夷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魔道路数真的不是什么好路数,易使人走上极端,并不利于种族的发展。
便对玄道:“我早与你说过,水族不修魔道,你怎还传授法门?”
玄笑道:“非是我要传水族法门,他们是自愿来听的。我寄你篱下,他们旁听,我难道要赶他们走不成?”
冰夷道:“左右这魔道之法,不能在水族大行其道。”
一四一章 执念
对大河水族而言,冰夷尽心尽力,尽到了作为大河水族之长的责任。
便许多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坑蒙拐骗也好,丢了许多颜面,却说到底,都是在为大河水族考虑。
冰夷毕竟不是伏羲,祂没有伏羲那样的心胸,祂只盯着自己的大河水族。
祂知道魔道的路数不是个好路数,从没想过要大河水族去学魔道的法子。祂也不是有巢氏人王,有那等允许以身试魔、尝试开辟更多希望道路的远见。
祂只想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不过正如玄所言,玄并未要传授水族魔道之法,只是水族一边旁听,他作为客居者,总不能驱赶之。
有这个权力的,只有冰夷自己。
便唤来左右:“我大河水族不许修那魔道之法,把吾之意传达下去。谁要违背,自己离开龙泉。”
玄来见祂,问会盟之事。
冰夷也不隐瞒,把伏羲议立天庭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了玄。
玄听罢,忍不住叹道:“我着实小觑了他——当初我意开辟魔道路数,与邪物共舞。有巢氏人王劝我三思,我问人王,我可否继而为王。人王说伏羲更甚于我。我不忿,更坚定了开辟魔道的想法。”
“我想,若我开辟魔道,行以魔制魔之法,最终制住那灾厄源头,为族人打开另一条希望之路,到时名正言顺成为人王,指引族人走向辉煌。”
“我自以伏羲不过是承了他父亲的威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后来渐渐才知道,他的确德才兼备,优胜于我。”
“但我还是小觑了他。他竟有此气魄、智慧。竟要立天庭!”
“万族苍生皆容得,恩怨情仇皆可放下,罪孽能归于己身,功劳可放诸大众,又怎容不下魔道呢?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听他此言,冰夷不禁眼睛一亮:“你降伏了魔道!”
这几句话,可不是性情极端的人说的出来的!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玄已降伏了他开辟的魔道,成为了魔道的主宰,而不为魔所影响。
玄笑了笑:“确已有些建树。”
冰夷也高兴起来:“看来你这魔道的路数,还是有希望的。”
玄却摇头:“希望渺茫。我能降伏魔道,不代表修行魔道路数的都能降伏自己的魔。亿万人修魔道,能有一人,便可令我侧目。能走到我这一步的,凤毛麟角啊。”
“非是我自夸。魔道是我开辟的,有多凶险,谁能比我更清楚呢?”
“从我走上这条路开始,多少次险些失控,险些丢掉自我。而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不敢说我已经彻底降伏魔道。毕竟我这路数最终的目标,直指那灾厄恐怖。越是走的深,我越是没有信心。”
“说不得哪天一个不慎,我便成了那恐怖灾厄的爪牙,再无翻身之日啊。”
冰夷沉默片刻:“总是要有些信心才好。”
玄摇了摇头:“希望和绝望同在,正如阴阳两仪。”
便转言道:“伏羲比我更适合领袖人族、指引苍生。不过我看他手段还是软弱了些。似混鲲那等杂碎,若我是伏羲,非得当场拿下祂不可!”
又道:“还有那不识趣的,伏羲亲自邀约,竟也不来,实在不当人子!你信不信,等伏羲建立天庭,这些杂碎就会跳出来,指摘伏羲,说他怎样怎样,不顾苍生云云。”
冰夷失笑:“你毕竟不是伏羲。伏羲的心胸,你我都不得不承认,远远是比不上他的。你认为那些存在该死,但伏羲却觉得可以争取、可以感化,这就是差别。”
玄道:“一味的手软,并非良策。恩威并施才是大道。伏羲心软,我便为他补上狠辣!”
冰夷惊道:“你想做什么?”
玄道:“我来帮伏羲处理了这些混账!”
冰夷忙道:“你可不能乱来!你现在就下手,会盟的各路神魔会怎么看?祂们会以为是伏羲暗中下的手!本来都已心悦诚服,你这么搞,使祂们离心离德,坏了建立天庭的大事!”
玄笑道:“我当然不会现在就去处理这些混账。你不是说还有二次会盟吗?你们进行二次会盟的时候,我同时动手。经过第一次会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二次会盟再不至者,必定别有用心,不杀了留着干什么?”
冰夷忧虑道:“此事你最好还是与伏羲交流一下意见。”
玄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没有这必要。何况我实在不好跟他见面。”
...
常昆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要的是什么。
不是称王称霸,不是执掌大道。
从一开始,常昆就没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很多事,有深深的根由,使他不得不被卷进去。
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有几个婆娘,有几个兄弟,有几个朋友。没事的时候窝在家中,随便做点什么,修行或者其他;亦或者外出走走,看看不同的风光,寻兄弟朋友喝点酒,聊聊天。
既不想威震寰宇,也不想高高在上。
可人在这世间,总是身不由己。尤其他本身关乎深邃,更无法避免。
被送到这个时代,他一直想着的,便是把自家的婆娘们找回来。大丫头、小七、三娘、惠兰、隐娘、宓妃。把她们找回来。
可要怎么找?
大丫头和小七是天帝与金母之女,金母倒是在,可天帝还未曾降世。
三娘是洞庭君与玄冥之女,洞庭君和玄冥都还未降生,三娘哪里去找?
宓妃是伏羲之女,可常昆与伏羲作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就没见伏羲对哪个女性有想法!
惠兰还得等到共工氏被夺了水神之位之后!
隐娘就更不必提,根本没有头绪。
但常昆一直念着,这是他在这个时代的执念。
即便此时,常昆已入冥冥,却也分出执念来——在感应到宓妃降世之后,他执念化作的影子,便悄无声息的陪伴在小宓妃的身畔了。
无论伏羲还是女娲,都没能发现他。
正如常昆所言,只要他不想,没人能知道他的存在。
他是看着宓妃长大,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成小姑娘。先是看着,等到这姑娘知事了,才与她有了交流。
一四二章 后悔
烛龙心惊胆战。
祂既后悔又懊恼——后悔的是为什么要傻了吧唧的跟混鲲混到一处。
原以为混鲲既为先天道祖,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存在,可实在没想到,这样的存在,竟然被一个人族的女子,打瞎了眼睛,打的藏在北冥深处不敢出来。
这是祂亲眼目睹的事。
怎么就鬼迷心窍,要跟苍龙作对呢?明明知道苍龙强横的令人发指!
或许是见着祂投生伏羲,还未恢复到先天道祖的境界?
还是太过怨愤,怨苍龙当初怎么就不去救祂?
早知道就该应了早前伏羲来分解因果的事了——不就是教鼓与钦原去赎罪嘛,又不打又不杀,赎就是了。
现在好了。祂见着女娲暴打混鲲,女娲自然也发现了祂。如此,以苍龙的智慧,又怎能不知里面的道道?
是祂烛龙挑动是非啊!
“完了!”
烛龙心丧若死:“这一下,往日的情义全被我给败了!我彼时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盘绕着钟山,烛龙丧气的难以自抑。
“只盼苍龙仁厚依旧,不计前嫌。否则...”
这会儿祂又想到了苍龙的仁厚了。
“我得弥补一二...”
祂这么想着,便唤来鼓,对鼓说道:“苍龙投生为人族伏羲,当初你和钦原去昆仑之丘为我寻不死药时,袭杀了葆江,伏羲之父大燧深恨之。伏羲上回来与我分解因果,只教去他华胥氏作些事,以赎此罪。我琢磨着他既不打也不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寻了钦原,一并去见伏羲,把这罪赎了罢。”
鼓一听,心下顿时要生出不满,但这不满的心思都不敢有,道:“是,老祖。”
便去寻钦原。
烛龙见祂听话,心下爽慰了几分。
鼓寻着钦原,对祂道:“当初我请你一道为烛龙老祖寻不死药疗伤,却是我害了你呀!”
钦原诧异:“这话怎么说?”
鼓道:“你可记得,当时在麒麟崖下,见着那葫芦藤,你我出手袭杀那守着葫芦藤的人族的事?”
钦原道:“自然记得。是个大罗金仙,但不值一提。”
鼓道:“就是这里坏了事。那人叫做葆江,适逢灾祸降临,你我袭杀,却把他杀死,说来是灾祸之力,那十个金乌也出了力气的。这事却被那人族的大燧记恨上了。如今他的儿子伏羲来分解因果,要我俩去人族为奴为婢!”
钦原道:“你有烛龙老祖靠山,难道还怕人族?”
鼓道:“烛龙老祖气弱,祂教我去赎罪呢!”
钦原惊然。
“那该如何是好?”祂道:“去了人族,为奴为婢,还不任人宰割?”
鼓叹道:“是啊,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任人宰割,实在不甘啊!”
“那你是个什么想法?”钦原道:“既是烛龙老祖教你去,你若不去,怕是没有好下场。”
鼓道:“我一心为老祖,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下场,实在不服。不过要我去人族为奴婢,我不愿,老祖既不庇护于我,我便改投门户!”
祂道:“北冥的混鲲老祖乃是先天道祖,比烛龙老祖厉害的多。这混鲲老祖与伏羲也不相善。我们去投祂,必能保住性命。”
钦原一听,直道:“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于是转北冥而走,投混鲲老祖去了。
这两个寻到北冥,求见混鲲。混鲲被女娲打瞎了一只眼,是既恨又羞。恨的是女娲把祂混鲲老祖的颜面踩在脚底,羞的是祂堂堂老资格的先天道祖却被一个人族的先天道君按在地上摩擦!
但混鲲老祖既狭隘自私,又胆小怕事。吃了大亏之后,便藏在家里不敢出来。
这里鼓与钦原寻上门,喊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直喊的混鲲老祖烦不胜烦了,这才施展神通把两个摄了进去。
见面时,鼓与钦原忙参拜道:“拜见老祖!”
混鲲隐藏于一片迷雾之中——实在是不敢见人,祂眼睛被女娲打瞎了一只,是道伤,瞎了就瞎了,等闲长不回来了,得等到将女娲留下的道磨灭之后,才能重新长出来。这实在丢人,不敢示人真面目了。
“你们来见我作甚?”
语气实在不大好。
鼓忙道:“我们来投老祖,愿为门下走狗!”
混鲲老祖一听,诧异起来:“你们不是跟烛龙的么?”
鼓气愤道:“烛龙老祖已不愿庇护我俩,祂教我俩去人族赎罪,为奴婢。我一怒之下,破门而出,来投老祖!”
混鲲一听到人族两个字,周围的迷雾便一阵狂澜:“人族!”
咬牙切齿。
鼓道:“烛龙老祖不敢与人族争,我实羞愤,再不愿为祂做事。”
“说得好!”混鲲老祖道:“区区人族,算个什么东西!烛龙小儿胆小如鼠,你破门而出,果然有大勇气。”
便道:“我与人族势不两立。你们来的正好,我有事要你们去办。”
鼓和钦原立时振奋不已。一来就有事办,说明看重祂们。
连忙道:“但凭老祖吩咐!”
混鲲便道:“我有几位老友,皆是惊天动地的人物。那伏羲凶残阴险,不好对付,你们持我法印,去寻我这几位老友,请祂们来与我共商对付伏羲的大事。”
鼓和钦原即道:“是,老祖!”
混鲲见这两个走了,微微吐出口气。
祂现在是孤家寡人——混鲲本来就独,手底下没几个听用的,早前伏羲来见祂,祂自作聪明,被伏羲按了一八卦,连累手底下仅有的几个受了重伤。
这还不算,祂不敢追伏羲,却把气撒到手底下听用的身上,一口给吞了。
现在无人可用。
又不敢自己出去——祂能隐约感应到女娲一直盯着祂。
虽然还有几个后代,鲲鹏,但祂比较在意这几个后代,不敢叫祂们回来听用。正好,鼓与钦原送上门来了。
正好利用祂们,设法搅乱伏羲立天庭的事。
怎么着也得报复回来——打不过,就坏你的事!
烛龙还不知道,鼓与钦原已经破门而出,投了混鲲。正想着自己现在弥补,会不会晚。盼着伏羲能念着旧日的情义,盼着伏羲一如既往的仁厚。
还被蒙在鼓里!
的确是蒙在‘鼓’里!
一四三章 游荡
宓妃总能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这令她的寄养之家的族人感到不安,因此告知伏羲——女娲已回南方夏地的女娲氏部落去了。
宓妃毕竟年纪不大,并不懂得她说的那些,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是非常离谱的。她说她去过洛水,见过南山,还去过首阳祖地,以及一些分明不应该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拥有的见解和经历。
以伏羲的智慧,宓妃自然瞒不了他。几句话的功夫便把常昆给套出来了。
宓妃只知道是个叫老常的,但伏羲听了之后,立刻反应过来。
老常还能是谁?
但伏羲发现不了他。
而伏羲却也不觉得奇怪——在步入先天大道之前,伏羲没有觉醒真灵的时候,可能会。但现在不会。
他已经找回了除了修为境界之外,作为旧日苍龙的一切。
伏羲不知道老常是谁,苍龙却知道。
关于常昆,关于那恐怖的存在,伏羲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心绪复杂。这一切的灾难,都源自于那恐怖存在,而常昆却在这灾难中,作为那恐怖的反面,为苍生提供了许多关键的帮助。
他十分想见到常昆,问点什么。比如问一问那被宝船送出去的妇孺们,现在是否已经安定。
伏羲并不担心常昆不能把宝船送出去——如果这个世间有谁可以做到这件事,除常昆不作他想。
知道常昆的根底,谁都觉得常昆能做到任何想做的事。只要他愿意。
可惜,常昆不愿意见他。
在发现伏羲知道他徘徊在宓妃左右的时候,常昆便离开了。
其实即便见面,常昆也不知道能有什么话要说——或许只能集中在宓妃身上,他的这道执念之影,执念的就是几个婆娘,至于其他的,应该是迷蒙的。
常昆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但又觉得不然。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状态。
离开华胥氏之后,常昆有些迷茫。
对于眼下这种状态的常昆而言,这天地间的一切,除了念叨着的几个婆娘之外,似乎没有多大的意义。
他飘飘荡荡,不知不觉到了龙泉。
看到了玄,看到了冰夷,并发现这两个好像走到了一起。
距离上次会盟,已去十余年。到第二次会盟,还有三十余年。十余年来,龙泉又渐渐蓬**来。
玄领袖的魔道,在这其中,出了不少力气。为龙泉生存的水族们,解决了许多邪物和灾兽带来的麻烦。
这令大河水族侧目,也因此,使得大河水族对魔道产生越来越大的兴趣——不少的水族涉足魔道的修行,即便冰夷三令五申,也无法彻底禁止。
他们研修魔道,以魔道之法降伏、收摄邪物、灾兽,将邪物和灾兽的力量引为己用。这使得他们在与邪物和灾兽的战斗中,取得优势。
因此,修行魔道的越来越多。
不过在常昆这个执念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他首先的想到的,是三娘。冰夷似乎与玄走到了一起,那么是否预示着洞庭君和钱塘君的出生?
洞庭君和钱塘君出生,便意味着,三娘的到来,越来越近了。
不过常昆转念想到,时间怕还有些长——三娘的父亲是洞庭君,母亲则是玄冥。而玄冥是人族四季之神的冬神。
现在人族还没有这个概念。
也就是说,玄冥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想到这个,常昆便想去找找玄冥,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出现在这个时代。不过常昆并不打算回头去华胥氏部落,而是往南,去夏地,女娲氏。
刚从华胥氏出来,常昆并不想立刻回转。
宓妃有伏羲照顾着,这天地之间,等闲应该是没人能伤害她。
夏地女娲氏的发展,并不次于华胥氏几分。若说在大局、心胸方面,女娲比她的哥哥伏羲差了一分,那么在具体的事务的操持和处理上,女娲并不比伏羲差,甚至更细腻。
常昆徘徊在女娲氏部落,看女娲用乾坤鼎炼制着一卷图录,或者说双双都在祭炼。
乾坤鼎这东西,常昆早就知道。当初雷泽畔的茅庐里,常昆居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女娲祭炼乾坤鼎的事,还跟他仔细说过——那乾坤鼎的根基,其实就是当初女娲从常昆这儿得到的那个葫芦。
甚至关于乾坤鼎的一些妙用,一些奇思妙想,常昆都给出了不少的意见和建议。
现在看她祭炼一卷图录,常昆没来由冒出了‘诸世山河社稷图’这几个字。
只是看起来不怎么像——毕竟才刚刚开始祭炼。
女娲祭炼乾坤鼎和图录,每每有所进展,便记录下来——这样的宝物,其中涉及的每一个点滴,都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知识。
女娲将这些知识分门别类的记录下来,方便传授给族人,以壮大部落。
这图录到底有什么妙用,暂时还不得而知。乾坤鼎的妙用,着实对人族、对苍生而言,是无法估量的。
这口大鼎,分出许多分身,华胥氏、女娲氏,及周围分化的分支小部落,都拥有这乾坤鼎的分身。
日常的一切需求,吃的喝的,平素用度,都靠着这乾坤鼎呢。
对族人的武装,各种兵甲、战车等等,也都靠着这鼎。
这玩意儿是后勤圣器!
如果没有乾坤鼎,以现在这环境,大荒幸存的苍生至少要困难千倍万倍。
距离有巢氏之变,灾难的二度爆发,到现在才十余年时间。苍生经历巨大的转折,但区区十余年,就稳住了,并且开始针对性的活动。
——乾坤鼎已经可以成批成批的炼制大罗至宝之下的极限器物,以此武装人族战士、万族的战士,便一个普通的真仙级数,装备上乾坤鼎炼制出来的兵甲,一跃便可拥有与太乙真仙暂时厮杀的力量。
他们武装起来,成群结队的向外扩张,驱杀邪物、灾兽。一个个人族的小部落,向外蔓延、扩张。
无论是南边的女娲氏还是北边的华胥氏都是如此。
谁能相信,在灾难二度爆发,真宇险些崩塌的大难过后的十余年,生灵们又活跃起来了。
执念的常昆的影子,竟冒出一些喜悦来。
虽然他没有找到玄冥。
一四四章 孤魂野鬼
兜兜转转,常昆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一个隐约熟悉的地方——他想了想,心中冒出‘空桑氏’三个字。
于是一些记忆涌上来。
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许多年前,因常昆导致的战斗余波和大洪水摧毁了最初的空桑氏,后来大巫师凫重建空桑,但黑暗灾难过后,这里又被遗弃了。
是没有办法的事。
空桑氏距离人族核心太远。如果不撤离,必定灭亡在灾难之中。
大巫师凫哪儿去了?
常昆想着。或许已经战死。
他心中,隐约一幅画面显现。还记得那时与大巫师凫在空桑山的山顶上的那一番话。关于温室的花朵的问题。
可惜,空桑山因他而折断,而今更是已被黑暗和邪祟的力量侵蚀,原本剩下的半截也被侵蚀削去了一半。
山石仿佛经历了无数年的风化,形成了一大片的沙漠。
常昆游荡着,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接近,他抬起头,透过浓重的黑暗,看到两个神魔从北方而来。
常昆一怔:“鼓?钦原?”
看到祂们,常昆便知道了祂们是什么。
全知之能。
鼓是烛龙之子,钦原是北方的一尊魔神。二者交好。
这两个看起来有些狼狈——一些灾兽和邪物正在追杀祂们。
说来眼下这大环境,等闲的魔神,基本不敢随意外出。有后裔、种族的自不必提,没有后裔和种族的独行客,更是藏得深。
生怕被邪物和灾兽发现,遭致围杀。
敢到处浪的,即便先天道君,也要仔细思虑一二。毕竟,有些强悍的灾兽,比如浑沌之类的,并不比先天道君来的差。
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先天道君未必是这些怪物的敌手——伏羲女娲这对兄妹除外。
常昆看着鼓与钦原勉强甩开追杀的邪物和灾兽,却是往东边的大海去了。
常昆来了一点兴致,忍不住跟了上去。
天地笼罩在黑暗之中,但对于常昆而言,却没有什么差别。在他的眼中,该清明的还是一样清明。
大海非常的安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至少以万丈计。
冰层之下,偶尔一些庞大的阴影擦过,把冰面拱起一道道的裂痕,发出咔咔的声音。
海洋中的邪物和灾兽也不在少数,甚至比大地上还多。
不过等闲的邪物,被冰封堵,但万丈的冰层虽然很厚,可对强大的邪物、灾兽没有什么影响,想出来就出来。
鼓和钦原悄密密的,深入海洋不知多远。却是来到一座大岛上。
这岛非常神奇,处于先天、后天之间。
打个比方,这岛屿就在这里,但如果修为没到大罗金仙,没有资格触及先天大道的存在,便是当着这里,也看不见这座岛。
因为这座岛的存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处于他们的认知范围之外。
只有到了大罗金仙,有资格触及先天大道的,才能看见它。
常昆看见这岛,立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汤谷!
传说中,曦和的道场,金乌的巢穴。
其实就跟南山的凤凰道场,或者其他先天道君、先天道祖的道场差不多,一样的概念。
鼓和钦原摸了进去——在灾难之前,祂们必然是摸不进去的。那时候,这汤谷必定有曦和这位太阳至尊设下的诸般手段。
曦和陨落了,而万载至今,邪祟和黑暗的侵蚀,使得曦和留下的手段,被破坏殆尽。
里面只剩下一颗枝干虬结的巨树!
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只有顶端,有十个果子一样的东西挂着。
许是感应到有什么东西进来,那十个果子苏醒过来,化作十只三足大鸟飞腾起来。
曦和十日,金乌。
可惜,本该是光芒亿万,如昊阳当空的金乌,此时却漆黑一片。没有了光热。
黑暗降临的第一时间,打压的就是光热。金乌最无法幸免。
常昆便听着祂们叽叽喳喳,才知道,原来鼓和钦原,是来联络这十个金乌的,意图是为了破坏伏羲的立天庭的大计。
鼓道:“...当初我兄弟两个与你们十位都是害死葆江的祸首,我们袭杀葆江,你们也动了手。而今那人族大燧之子伏羲有了惊天动地的神通,承大燧之志,誓报此仇。他寻着烛龙老祖,要我与钦原与人族为奴婢,早晚找到汤谷来,把你们也便成奴婢!”
一番恐吓,激怒了十日。
便叫嚣着,要给人族好看。好歹被鼓和钦原劝住。
只说:“伏羲、女娲,强横无比,烛龙老祖都不得不屈从。难道你们有先天道君的神通吗?如何与伏羲、女娲作对?”
又道:“这伏羲阴险狡诈,野心勃勃。他现在竟要囊括天地的苍生,要立什么狗屁天庭。一旦他成功,我们必定死无全尸。我们来找你们,就是为了破坏他的计谋。”
常昆听着这种种搬弄是非,只想到一个词——取死有道!
若老老实实,分解了因果,以伏羲的心胸,如何会与祂们计较?现在却要搞事,要坏伏羲匡扶大道、重光天地、抚平灾难的志向,早晚被伏羲镇压,不死何来?!
转身便离去。
他现在只是个执念的影子,没有力量。而且念头执着于婆娘们。若是当初的常昆,见着这,必定直接痛下杀手,先弄死再说。
常昆的影子,就在这天地间游荡。像个孤魂野鬼。
他一会儿游荡到这里,一会儿游荡到那里,除了念叨着婆娘们,只剩下茫然。
他仿佛无处不在,看到了许多,听到了许多。但又无关紧要。
就这样过了些年。
当游荡回北方,路过龙泉的时候,发现冰夷果然已有身孕。这是值得欣喜的事。也发现玄的魔道更进一步——他已经在捕捉灾兽,以魔制魔,意图控制、炼化、掌握这些恐怖的存在。
大河水族走上魔道路数的越来越多。
而玄和冰夷,似乎已经产生了矛盾。这矛盾的根源,就在这里。
冰夷不愿意大河水族走魔道的路数,而玄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分开。
玄时常出去,常昆发现,他是去找浑沌这些最强大的灾兽去了。
一四五章 黑暗中的百花
二度灾变之时,那恐怖复苏之际,不独与万灵苍生带来巨大的损失,连邪物、灾兽亦未能幸免。
说到底,对于那恐怖源头来讲,邪物也罢、灾兽也好,都不过是祂无意间的造就。
祂散佚出来的力量创造邪物、腐化了灾兽。
对祂来说,这不值一提。就像人在走路的时候,掀起的空气中的灰尘那样,微不足道。
因此祂的力量展现出来的时候,是无差别的,并不会因为邪物和灾兽是祂的力量造化,而怜惜它们。
所以邪物和灾兽在那一瞬间也遭到重创。只不过因为力量的相性问题,比起万物苍生,邪物和灾兽的承受力更强一些罢了。
对于邪物和灾兽而言,它们也不会因此而怨愤——实际上,它们只是恐怖源泉的力量的无意识延申而已,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工具。
灾后十余年,邪物和灾兽也多蛰伏下来。不像当初环伺有巢氏那样,时时刻刻盯着生灵。
至少规模要小的多。
而且强横的灾兽似乎都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舔舐伤口。
对于大多数的万灵苍生而言,灾兽只有害而无益。但对于走上魔道路数的,有害亦有益。
比起寻常的邪物而言,灾兽灵智尚存。大多数的邪物,都仿佛没有灵智,只有应促使它们诞生的那种邪祟力量的本能——杀死一切生灵的本能。
寻常的邪物,意识混沌、混乱,几乎不具备自我。只本能的释放邪祟力量、侵染一切与邪祟无关的东西,遵循恐怖源头要将大道重归亘古的意愿。
而灾兽拥有自我。
这些灾兽,在恐怖灾难爆发之前,原本就是这天地间的灾兽。譬如毕方,只要毕方出现的地方,便一定会有火灾;比如朱厌,只要有朱厌的地方,就会爆发纷争。
在被邪祟侵蚀之后,灾兽变得更加恐怖。但祂们并未失去灵智,只是更狂暴、凶狠。
称的上灾兽的,至少都有比及大罗的本质。譬如最强横的,浑沌、穷奇这些,更是一跃拥有先天道君级数的本质。
这对魔道路数的修行者而言,有着巨大的诱惑。
若能捕捉、降伏灾兽,便能更进一步接近恐怖源头,并且有可能从灾兽身上得到保持灵智的奥秘,从而为以魔制魔的路数,奠定条件。
玄已悄无声息的踏足了先天大道——魔道路数的先天道君。
走到这一步,玄便必须要更深入邪祟,想尽办法去接触恐怖的源头。只有灾兽可以提供相对安全的台阶。
魔道的最终目的,便是透析恐怖源头,找到祂的破绽,并以祂本身的力量控制住祂。这就是以魔制魔。
无论如何,都要接触那恐怖的源头。不接触,便无法透析,无法透析,何谈以魔制魔?
而距离恐怖源头越近,便越危险。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能在什么时候,一个恍惚,便彻底失去自我,成为那恐怖源头的一个延申,彻底屈从于祂。
其实危机两个字,正好分开来,危险之中往往蕴含着某些机遇。
魔道路数的开辟是一个,在这灾难之中,黑暗的掩盖之下,其实有许多生灵都想走出不一样的路。
在这险恶的大环境里,其实百花齐放。
从伏羲、女娲创造出成体系的修行道路以来,从人族开始,更多的人在这基础上,开始了自己的领悟。
在后世绽放出光彩的各种修行的路数,在这里起头。
比如常昆修行的金丹大道——不过金丹大道的影子,并不是在真宇首先出现。
于真宇而言,灾难的二度爆发至今时间很短,但在真宇之外,却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当初常昆用桐木宝船送出八百万万族妇孺,在虚空中开辟了宇宙,予之存身。至今,已去百万年。
正常状态下,真宇的时间主干与混沌虚空中的宇宙时间枝干之间,差距并没有这么大。真宇与恒宇的时差,也就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而已。
但现在,大道被遮蔽,一切后天的法则遭到灾难的扭曲,使得真宇的时间与混沌虚空中其他宇宙的时间差拉长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在常昆开辟的宇宙中,生灵安然繁衍,但即便过去了无数年,也没有人敢忘记那毁天灭地的灾祸。
这当然跟领袖有密切的关系。
——在这个宇宙里,人族也有女娲和伏羲。
对于女娲和伏羲而言,以他们的修为本质,早已光耀大道。他们的化身,可以映照在任何一个宇宙之中。
如果没有灾难的遮蔽,这种映照的化身,其实完全可以为真身所掌握。不过因灾难之故,办不到。
百万年繁衍生息,在常昆的宇宙中,人族在这里的伏羲与女娲的领袖下迅速强大起来。
他们没有忘记灾难,心心念念的想着,杀回去!
但这并不容易。
真宇淹没在黑暗里,没有人知道怎么回去,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可以尝试。
于是在这个宇宙的苍生发展到极其强大的程度——诞生了大罗金仙,并且拥有高度发达的文明和技术的时候,他们产生了走出这个宇宙,寻找回去的路的想法。
在那艘残破的宝船的基础上,他们挖掘出种种制器的技术,创造了庞大的可以穿越混沌虚空的舰队!
从残破宝船上带来的永不熄灭的薪火中得到了先辈的知识传承,并在这个基础上,创造了繁花似锦的修行法门。
而最初的金丹大道,便诞生在这样一个背景下。
薪火记录了人族从后天初演以来,祖祖辈辈积累的一切知识。金丹大道的法门,是基于人族先辈对天地的理解,在太上道君传的道德的根基上,逐步诞生的。
而外部的催化条件,就是混沌虚空大航海的开启。
因为许多修行法门,在不同的宇宙,往往受到不同法则演化的限制。在常昆开辟的宇宙里可以横行无忌的法术、神通,在其他的宇宙却会失灵。
他们的舰队穿梭在混沌虚空之中,找到了很多其他的宇宙。在进入那些宇宙之后,遇到了这方面的难题。
一四六章 兮
最初的金丹大道,与常昆当初修行的,截然不同。
虽然立意有些相似——使修行者不拘于任何宇宙的法则变化。
但不假外求的理念,尚未诞生。
这时候的金丹大道,走的是掠夺的路数——他们认为,不同宇宙的法则会产生不同的变化,但宇宙最初的本源,却是一致的。
所以他们开创出了这种以掠夺宇宙本源来修行的、不受任何宇宙法则变迁影响的路数。
这就是最初的金丹大道。
不过掠夺的路数,毕竟有很大的缺陷。他们渐渐发现,被掠夺了本源的宇宙,会迅速枯萎,会衍生出无数的自然灾害。
于是他们开始反省。
“我们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找回最初的根。但同时,也是为了那场灾难!消弭灾难、抚平灾难。”
“而现在我们却在制造灾难!”
所以,更完善、更精深、更符合长远发展、于修行者于天地都有利、至少于天地无害的修行体系,开始酝酿。
不过不假外求的理念,诞生的地方,还是真宇。
真宇的大环境对修行不利,一个不慎,在修行过程中会被邪祟侵染,从而变成邪物、最好的下场是被迫走上魔道路数。
所以要不假外求!
不过理念的形成,与落实到事实,相差很远。所以完善的金丹大道的路数,仍还在萌芽之中。
倒是一些偏门的路数,相继诞生。
比如专走修持体魄路数的法子——也就是后来的肉身成圣的肌肉棒子法门——在诞生之初,其实非常极端——后来的完善的肌肉棒子法门,虽然于神魂方面稍弱,但并无缺陷。
而此时的肌肉棒子法门,则十分极端。
因为害怕被邪祟侵染神魂,使自己失去自我,便极度压制神魂层面,而专炼体魄。练出来的都成了二傻子!
开辟这路数的是这么想的——只要我够单纯,没有多余的杂念,邪祟就很难彻底将我腐化!
所以修出来的,都是二傻子了。
相对的,便是极端修神魂的——理念是只要我神魂足够强韧,就能够抵抗邪祟的侵袭。
反正吧,许许多多奇妙的思想在灾难中诞生,并各自拥有了一批拥趸。
其实不是没有好的法门——比如伏羲和女娲自己创造给自己修行的法门,就十分完美,虽然不是什么金丹大道,但其实并不比金丹大道来的差。
但越是完美的法门,越是难修行。
金丹大道便是如此——当初常昆那会儿,能修成金丹大道的,也是凤毛麟角。不是不想修,当然传承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便是拿到手中,也修不成。
法门是好法门,修行的个体是不是个好个体便难说了。
所以伏羲和女娲的法门,可以记录的部分,即便从未遮掩过,每一个族人都可以修行,但真正有成就的却少。
大多数都是修着修着,走出适合自己的路,而无法复制伏羲和女娲的路。
给一本高数,有天赋的成为数学家,没有天赋的看都看不懂。
法门这种东西,很早以前就探讨过。
真仙以下的法门,可以落实到文字层面;其上至大罗之下,可以落实在图像层面。一个是可以意会也可以言传,一个是只可意会。
而大罗层次及之上,便没有了具体的法门——是不可意会亦不可言传的。
所以再强大的法门,至大罗金仙而终。
伏羲女娲的法门也罢,金丹大道也好,可以传下去的,都是到这里戛然而止。
而实际上,许许多多由人们开创出来的法门,还摸不到这个天花板呢。
常昆开辟宇宙,令八百万妇孺繁衍生息,直至于他们拥有了可以穿梭混沌虚空的力量。他们在搜寻回去的路的过程中,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大大小小的宇宙。
所以人族、万族的脚印,便开始出现在这些宇宙之中。
当初送出来的八百万妇孺,人族止二百万左右,其他万族种种,单个其实都没有人族多。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族类便搬离了常昆开辟的宇宙,在其他的宇宙落户、生根发芽。
这只是个开头而已。
这些从真宇而来的幸存者,到现在,仍然不够强大。有力量穿梭混沌虚空,却不敢说横行无忌。
不说最开始的时候,因宇宙的不同,法则演化的不同,吃了不少土著的亏。单说当初灾难降临时,逃出来的那批神魔,对于这批幸存者而言,也是巨大的威胁。
而且他们的本意,是为了找到回去的路,回归真宇。
扩张,只是顺带的。
所以并不蓬勃。
......
常昆来来回回的游荡,终于在一个地方驻足。
他看到了一个眉宇间隐隐与隐娘有一丁点相似的人。
这令常昆上心。
这是一个人族的小部落,刚刚形成的小部落。是女娲氏的分支。女娲氏的战士四面八方的清剿邪物,在清剿过后的合适的土地上,派遣族人建立新的部落,以壮大人族的体量。
这个部落,就是如此。
只有数百人,刚刚立足不到三年。
就有这么一个小姑娘,眉宇间隐隐与隐娘有那么一丁点神似。虽然只是一丁点,但在常昆这里,却是一个明灯。
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有丁点神似的,太不容易了。
不过常昆发现这姑娘有些不一般——他还不能确定这名叫兮的姑娘到底是不是隐娘,在这片被遮蔽了大道的天地之间,常昆也看不到未来。
但他毕竟有一部分全知之能。
看这姑娘,常昆发现有一层迷雾,有些迷蒙。这十分令常昆惊奇——能避过他的全知的,绝非等闲。
她的本质,极高。
当然,这也不值得在意。对常昆来说,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隐娘,才是最关键的。
——实际上,无论能不能确定,常昆都已把她当作了隐娘。
没办法,能找到神似的,已经太不容易。
他游荡了这么久,才找到这么一个。
先前想找玄冥,却竟也没找到。回头想想,冰夷也才开始孕育洞庭君。或许玄冥还未出生?
便就这么跟着吧。
或者回华胥氏一趟,看看宓妃;或者就在这儿待着,如影随形的跟着兮。
一四七章 先天八卦
灾难中,愿意为之奋斗,并满含着希望之心,奉献和牺牲自我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
伏羲和女娲是他们的领袖,但领袖亦不能兼顾一切。
领袖的事业,是基础和大方向的事业。
强大的灾兽和邪物,当然要强大的领袖去面对,但普通的邪物,面对它们的,是人族和各族的战士。
他们时时刻刻在战斗着。
在战斗中抛洒热血,以生命来实践对未来和希望的期盼。
面对这样的天倾地覆、要使大道回归亘古的灾难,奋斗者无疑都是英雄。
大燧点燃的薪火,是绝不会熄灭的。
现在如此,未来如此。无论到什么时候,薪火相传的希望,都是人族恪守的核心力量。
满怀着希望,不屈从于任何险恶,昂首挺胸,以鲜血和生命实践奋斗,最终越来越辉煌,直至于看不到边界的永恒未来。
第二次会盟在约定的时间召开。
地点是天穹世界的最高处,大罗天。
伏羲和女娲早早的到了,他们并不担忧在他们离开之后,部落会遭遇危机——这些年,伏羲和女娲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够做到的最极致。
伏羲的先天八卦几乎将要大成。
所以阵法的奥妙极尽升华,已绽放出浩荡的光彩。
在此之前,并无成体系的、有迹可循的阵法概念。直到伏羲创立八卦。
伏羲的先天八卦,显化于人前,只是八卦——天地风雷水火山泽,乾坤巽震坎离艮兑。中央是个无。
无就是先天,是不为人知的。是不入先天大道的境界无法理解、无法观测、无法触碰的层次。
所以人们只能看到八卦,看不到先天。
不是这东西有缺陷,是观测先天八卦的人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先天的概念,是超乎理解的概念。不只是两个字的问题。
未来太上道祖化身临凡,写下的道德经,说:道可道非常道。说的就是这玩意儿。无论你怎么去理解它,都觉得差点意思,都觉得不够完美。
因为其中深层次的含义,是超出一切可以理解的概念之外的。
先天后天的分界线,硬是要给个标准,就是无和有。这是强行的标准,仍然不准确,只是为了给人一个形象的理解罢了。
任何有概念的,都是有。没有概念或者说根本无法强行赋予概念的,便是无,便是先天。
所以一旦涉及到这个层次的东西,哪怕一丁点,便是既不可意会也不可言传了。
好比说修行的法门,一旦到了大罗金仙的层次,指向了先天的奥妙,便成了这般。
厉害的人物讲道,没有达到可以听道层次的人,听不见、听不懂。因为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大象无形,无法形容、无法理解。
伏羲的先天八卦,自然也是如此。能被看到的,只有后天的部分。关于核心的,先天的奥秘,是无形无象的。
到后来演化为后天八卦,把中间的无从先天衰减下来,强行给了阴阳两仪。层次一下子就低了,于是渐渐能被人理解。
到了可以解读的低层次——虽然解读的千奇百怪,但其实并不值得奇怪。因为道的演化,先天阶段无法言说,后天阶段则千姿百态。每个宇宙都有不同的演化。所以解读起来,自然也千奇百怪。
阵法,算是先天八卦成就的一个附带。
已被伏羲运用到极致。
在二次会盟召开前,人族的每一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都已有阵法的防护。这些大大小小的阵法,连成一片,形成一座巨大的八卦阵,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个小部落遭到袭击,都会牵动八卦阵发起反击。
以伏羲的造诣,这座八卦阵有多厉害,等闲人物几乎不敢想象。
何况还有女娲的乾坤鼎镇压核心,有初具威能的诸世山河社稷图覆压全阵。
这么说吧,便是先天道君级数的,也不敢轻易触碰这阵法,一个不慎,先天道君都跑不了。
伏羲和女娲早到大罗天,为二次会盟做前置准备。
如今只等会盟召开。
兄妹两个端坐在一座残破的祭台上,安静的等着各路神魔的到来。
这座祭台其实也有说法,就是当初的回,持应龙之角,登天而来,在这里祭拜大道,求来了在黑暗爆发之中指引方向的幡。
伏羲和女娲就将此处,作为了会盟之所在。
“也不知这番能来多少。”女娲感叹如此。
灾祸二次爆发之后,残留的余威一直不曾消弭。而受到重创的邪物、灾兽,渐渐恢复元气,从人族扩张底蕴的脚步越来越慢就可得知这个答案。
即便在伏羲和女娲的领导下,以人族为核心的苍生越来越强大,各种兵甲、应对邪物的手段、许许多多的奇妙功法的诞生,如果按照二次爆发之后的十余年的状况来说,应该是突飞猛进才对。
但随着邪物和灾兽恢复元气,更激烈的对抗形成,脚步便开始放慢。
而那些不曾与伏羲、女娲的力量汇合,在他们的保护之外的其他各路神魔、天穹的各族,自然是难之又难。
也不知道几十年过后的现在,被灭亡了几多。
伏羲笑道:“不要小瞧了各路神魔、天穹各族。能在二次爆发之时存留下来的,都有独到之处。虽然邪物和灾兽的确祸患甚大,但若说轻松灭亡这些已经在灾难中抵抗了万载的神魔、族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女娲微微颔首:“这些年我们虽然没有太多动弹,但也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与我们一条心的自然有,但心怀侥幸、二志的,甚至私下里串联,只知权柄而疏忽灾难的,可不在少数。”
伏羲和女娲这对兄妹,性子颇不同。伏羲更温和,而女娲更锋利。
伏羲总是力图以智慧解决一切问题,更有耐性;而女娲在遇到某些不爽利的事的时候,则更具杀伐之心。
“要我说,就该在二次会盟之前,将这些阴诡的货色清剿干净。免得祂们在会盟时捣乱。我知道哥哥能解决这些麻烦,但浪费时间。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跟祂们掰扯。”
一四八章 怒火醒来
伏羲闻言失笑:“这样的手段还是太粗暴了些。”
他道:“面对灾难,心齐为首。力可以伏人之身,而难以服人之心。若真如你所言,在会盟之前把有异心者尽数剿灭,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们?”
他看着女娲,语重心长:“我们要的不是权柄,妹妹,我们要的是匡扶大道和抚平灾难啊。”
女娲笑起来:“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就是受不了祂们!”
伏羲笑道:“我们最需要是团结人心,否则即便天庭建立起来,却各怀心思,互不信任,那天庭的建立有什么意义?我亦不缺杀伐,但我更知道人心凝聚的不易。即便要清剿异志者,也要等到二次会盟过后,得到与会者的大多数赞同,再来执行。”
他道:“这叫名正言顺。”
女娲笑道:“混鲲祂们这些狭隘的愚蠢之徒会给我们机会。”
她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性子如此。伏羲能想到的,女娲也能想到。只是有时候不忿——我们作了这么多,为了抚平灾难匡扶大道,为什么祂们不能理解呢?
不能理解也就罢了,还跑出来捣乱。
这是什么样的心态?何其的可恶?
难道捣乱会让这灾难平复吗?
...
正如伏羲和女娲的胸有成竹,混鲲祂们的确愚蠢之极。
这个愚蠢,不是智商上的愚蠢,而是性格上的愚蠢。要说智商,如混鲲老祖这等先天道祖,智商有多高,简直无法估量。
可再高的智商,也要受限于性格。
面对这样的灾难,混鲲能稳坐钓鱼台,当作儿戏来看,混不把它当回事。难道祂不知道,一旦灾难爆发,没人去抵抗,就该轮到祂自己吃苦头了么?
祂肯定知道。但祂就是不愿意出力。
这是性格所限,脑回路奇异。
天地之大,从来不缺乏这样的货色。从古到今,到未来,都是如此。
祂们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觉得很有道理——譬如现在。
混鲲被女娲打瞎了眼睛,又差距到女娲盯着祂,因此不敢擅动。便借鼓与钦原之手,作诸般小动作。
联络、纠集了不少祂这种货色的同道。
正所谓一丘之貉——能扯上关系、成为朋友的,大多都是这样的。剩下少部分,是被所谓天庭权柄诱惑,妄图得到更多的。
这一波的首脑,便是混鲲。毕竟是先天道祖嘛。
因着上回的前车之鉴,混鲲不打算去掺和二次会盟。上次被打瞎了眼睛,这次若再去搞事,怕就不是一只眼睛的问题了。
所以祂不敢。
这是个狭隘的、懦弱的、虽是先天道祖,实则胆魄如针尖的货色。
所以祂脑子一转,有了想法。
“伏羲、女娲阴险狡诈、凶狠残暴。彼等集结许多蠢物会盟,若吾寻上门去,怕要遭致围攻。”
“伏羲女娲不好对付,这些蠢物可好对付的很。正好趁着祂们领头的去会盟,咱们抄了祂们的老巢。这叫作釜底抽薪。”
“是时必定动摇。到时我看伏羲和女娲的天庭还立不立的起来。”
...
“以我对混鲲的了解,这厮必定会做出蠢事:祂胆魄微弱,上回吃了妹妹你的亏,这回必不敢来。祂若来与我当面力争,我还不好拿祂如何。可若祂自己寻死,却拿万族出气,便是取死有道。”
伏羲笑道:“祂却不知,我早将一应猜测告知各路神魔。”
女娲道:“要我说便不该告知祂们。须得教祂们吃些苦头,才知道我们的好。”
伏羲摇头:“而今苍生凋零,能多保留元气便多保留。不能为了这个,便让混鲲肆意杀戮。”
女娲笑道:“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会盟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陆陆续续,许多熟面孔一一到来,会盟即将召开。
......
常昆知道会盟的事,但他的执念影子对此并无太大兴趣。伏羲和女娲去大罗天之后,常昆到华胥氏,寻宓妃。
这会儿,宓妃已是亭亭玉立。
与常昆执念的记忆中的风华绝代虽有所不同,缺了许多气度、雍容和高贵,但面目已近八分。
这些年,常昆来回奔波在像隐娘的兮与宓妃之间,与她们聊天,带她们去许多寻常不能涉足的地方。
比如天地破碎产生的一些绝地。
常昆的影子虽然没有什么力量,但在他的影子范围内,却无碍。无论什么样的绝地,都与平常地方别无二致。灾兽和邪物更是退避三舍。
这对常昆这个一心念叨着婆娘的影子来说,这几十年虽然不完美——只有宓妃和像隐娘的兮两个,但同样十分舒坦,很是有种居家的感觉。
对了,玄冥似乎已经诞生了。但不能确定。毕竟,现在伏羲虽已有建立四时诸部的想法,但还没有落到实处。
怎么确定的呢,是从冰夷长子,也就是后来的洞庭君这儿得到确定的。
有个女娲氏的分支部落,重新扩张到大河南岸,这个部落有个姑娘,偶然间与出来玩耍的冰夷长子相识,有了那么点意思。
常昆往返于南北之时,有一回正好瞧见。
但毕竟不能肯定这姑娘就是玄冥。
说不得他们以后会分开,另一个姑娘出现,她才是玄冥呢?
对此,常昆这个执念,稍稍上心了一点。每次往返之际,都会顺道瞧上一瞧。
常昆执念影子与兮也相伴了几十年了,常昆最初告诉她,她将会是常昆的一个妻子,她还不信,觉得常昆有问题。
但几十年相处下来,的确十分相合。
相处的时候,正如夫妻的亲切。
兮成了一名战士,她经常带领族人,全副武装出去清剿邪物,以扩大部落的领地,增加部落的资源,为壮大人族出力。
常昆每次都要跟着,生怕她出意外。
只有当她回到部落,有阵法防护的时候,常昆才会去北方的华胥氏与宓妃相聚。
这回常昆正与宓妃相会时,忽然有了感应。
只与宓妃来得及说一声,便立时散去,下一瞬到了南方,在一处河畔,看到了兮残破的尸体。
常昆淡淡的影子如水波一样荡漾起来,他的脸上,燃烧起无穷的怒火。
冥冥之中,仿佛什么东西,又要醒来!
一四九章 倏忽天吴
一直盯着混鲲的不止女娲,还有玄。
玄开辟了魔道的路数,可谓之魔祖。他是魔道第一人,更已悄悄步入先天大道,成就第一尊魔道路数的先天道君。
魔道源自于这灾难背后的恐怖根源,步入先天大道的魔祖玄,在这灾难笼罩的天地之间,已可谓是如鱼得水。
混鲲无法察知玄的窥伺。
玄溶于黑暗之中,与这灾难一体,竟能避过混鲲的感应。
当初玄与冰夷言及清理异志者的事,他并未忘记,一直捉紧着。
“以我对混鲲的了解,这厮必定会趁机作乱,搞出恶虐之事。”
玄如是对冰夷道:“而这,也必定在伏羲与女娲的计略之中。必定引发同仇敌忾,而促使人心凝聚,助伏羲顺利建成天庭。当初我与你所言之事,正好提上日程。”
他道:“以伏羲之心胸,必以服人心,尽可能的保存苍生元气。我正好盯着混鲲,祂一有动静,我便暗中击之。正符合伏羲之意。”
“我开辟魔道,初心便是为了人族,为了抵御这灾难。而今既有所成,自当为用。”
冰夷闻之,却道:“你我已是夫妻,孕有子嗣。你可告知于我,你到底是哪个?我看你自步入先天大道,变化颇大,不曾见过混鲲却又了解他...”
玄闻言失笑:“我便是玄,柏皇氏子。”
冰夷道:“伏羲乃苍龙投生。上回会盟,言说有十余位先天道祖祭了自身,以抗灾劫。你是其中哪个?”
玄微微摇头:“这重要吗?”
冰夷神色一怔:“也罢。”
便不问了。
二次会盟临近,各路神魔飞天,要去那大罗天与会,与伏羲、女娲再议立天庭之事。玄便与麾下众魔离龙泉而走。
冰夷送他出来,道:“那混鲲毕竟是先天道祖,你虽已降伏浑沌等几头灾兽,却也不可轻履其锋。且小心为上。”
玄笑道:“你自放心。混鲲奈何我不得。”
他揉了揉两个儿子的头,微微一笑:“你自镇着龙泉,等闲不要出来。看好这两个小子。”
冰夷应之。
玄时刻盯着混鲲的动静,盘算着大罗天的二次会盟即将开始,果然混鲲开始动弹。
玄没于黑暗之中,见一阵微风从北冥吹出,扶摇直上,登天而走。
不禁道:“原来是因因乎...这厮又蠢又浪,比折丹可差远了。混鲲倒是使的一手好枪,教因因乎去天穹世界作乱。”
会盟就在天穹世界,伏羲女娲皆在,各路神魔皆在。等闲哪怕聪明些的,混鲲也指使不动,哪敢登天去,在伏羲和女娲眼皮子边搞事?
也就因因乎,又蠢又浪。
因因乎登天,便又见北冥中出来一路神魔,玄见之,又笑:“原来是倏、忽!”
言笑间,玄不禁拍了拍身边安静不动的浑沌。
他这些年穷搜大荒,捕捉灾兽,将这灾兽之首的浑沌擒住、降伏,为己用。毕竟术业有专攻——当初灾难二度爆发,这浑沌逞凶,被女娲撕碎数次而不灭,可见其厉害。却为玄所降伏。
说来这浑沌,也是个悲催的。为灾兽,却早前也是大荒之中一尊厉害的神魔。
名唤做帝江!
帝江有一日遇到倏、忽,好心招待了这两个。这两个不知什么心思,对帝江说:“凡生灵皆有眼耳鼻舌诸窍,独你没有。你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帮你凿出来如何?”
帝江竟是允了。
倏、忽便为帝江凿了眼耳鼻诸窍,帝江七日而死。死后又活,化作了浑沌,不复为神魔,而为灾兽。
而今玄却见倏、忽与混鲲分明沆瀣一气,不禁想到当初帝江与混鲲有仇的事。琢磨着帝江之死,怕是混鲲的手脚啊!
便见倏、忽自北冥出,各领一路,分道东西。
玄又等了片刻,见几头鲲鹏鬼鬼祟祟从北冥出来,投东海去了。再等片刻,也不见混鲲动弹,知道这厮还在察言观色,把因因乎、倏、忽当作枪使,观察动静。
于是不再按捺,即转向西,打算先从倏开始,将这些个混鲲的爪牙一一料理。
...
这边忽与一路爪牙自北来,往东方,先要从大人之族下手。
这大人族,或曰巨人族,这大荒之中,与之相仿佛的有之,譬如当初空桑氏降伏的龙伯巨人、长人族等等。
灾难之中,不少巨人一类的种族覆灭,东荒的大人族却能坚持,只因大人族有一神,乃是天吴。这天吴是一尊先天道君,非同小可。有天吴庇护,大人族才没有覆灭。
而今二次会盟,天吴早登天去与会。忽引爪牙至大人族,见大人族安安静静,不禁谓之左右:“混鲲老祖计略了得,正是趁机要灭了这伏羲、女娲的爪牙拥趸,教他诸般谋划终成空。”
又道:“天吴这厮不是个好东西,今日灭了他族裔,给他个好看!”
倏、忽皆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吴便看不上祂们。忽记恨在心,这回专门择了这方向,首先便要灭了大人族,以报此仇。
“天吴若在,我还谨慎一二。而今祂不在,嘿,怎一个爽利了得?”
言说间,忽大喝一声,一击将天吴庇护大人族的神通打破,悍然杀了进去。
正是欢喜时,却迎头跳出来一尊通体青黄、八首人面、八足八尾的伟岸巨神,不由分说便按住了猝不及防的忽,立时一顿暴打。
忽大惊:“天吴?!”
心下颤颤!
“你不是去大罗天了么!”
天吴大喝:“原来是你这厮!得亏人王告知于我,教我防备。否则我族裔岂不遭了你的毒手!贼厮,受死!”
早有厉害的大人族冲杀出来,与忽带来的爪牙战在一处。
忽本就不及天吴,虽皆先天道君,但天吴是一流档次,忽是三流货色。又猝不及防,被天吴逮住,一时间打的哦豁连天,惨叫连连。
心道这回混鲲怕是失算,谁知那伏羲早让天吴有了提备。自己又不是天吴敌手,便思虑逃命。
毕竟都是先天道君,不像伏羲、女娲那等,大罗金仙时便能随便撕先天道君。天吴虽能压制忽,却一时半会也弄不动他。
忽心中害怕,既都在伏羲、女娲的计略之中,万一耽搁下去,若伏羲女娲来,该如何是好?
这厮也是个狠人,当即动用神通,舍了半数本质,挣脱了天吴钳制,亡命而逃。
一五零章 紧要
天吴追之不及,按着半个忽,教另外半个倏忽不见了踪影——要说倏、忽这两个,最厉害的都是逃命的本事,眨眼便溜的没了踪迹,天吴也无可奈何。
只好把手中这半个镇压住,封印起来,即与大人族将忽带来的爪牙清剿干净,这才奔赴大罗天与会去了。
忽终是逃脱了半条命,落在一条断断续续的冰封的河畔,怒不可遏。
自诞生以来,祂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此间损了半数本质,遭到重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只盼被天吴镇压的半个,能有个好下场。
想到混鲲这回失算,又怒及伏羲、女娲,若非这两个,又何至于此?
正无处发泄,便听到远处有动静。
细细一察,原来是一队人族战士。
忽咧嘴狰狞,一步到了近前。果然是一队人族战士,正将几头邪物绞杀,在搜集周围的资源、绘制周遭的地形图。
“小心些,不远处便有上次灾难爆发留下的遗患。这条河下游已被扭曲。等这里将物资搜集完毕,绘了地形,再谨慎去查看一二。”
说话的人全副武装,周身甲胄森严,看不出面貌,却是个清脆的女声。
她一边敦促族人搜集物资,一边将杀死的邪物的尸体堆积起来,取出一块符印,叮咚作响间,将邪物尸体尽数化作了飞灰。
人族的扩张,灾难亦无法阻挡。不过时时刻刻,在部落外的时候,都要小心再小心。黑暗是邪物的主场,不是人族的。
但当遇到某些绝不可抗力的时候,再小心谨慎都是枉然。
一道无形的力量陡然扫过,这一队人族战士齐齐一僵,瞬即,甲胄内的身躯被抹杀一空,叮叮当当,甲胄、兵器坠地。
独那为首的女子,在这股力量之下轰然炸开,身体并未能被抹除,而是四分五裂开来。
忽这才显化出来,冷笑一声,即不见了踪影。
不几个呼吸,常昆的影子出现在这里。
......
天吴至大罗天,此时各路神魔已至泰半。独先天道君未至。先天道君之中,天吴是最早的一个。
伏羲料定混鲲要作恶,便与这十余位先天道君通了气。
天吴正是知道这个消息,才暗中留下,正好等到忽上门来,没教大人族被忽抹杀。
到了会场,天吴大嗓门,早将这消息说出来,与会者顿时一片哗然。
有说:“忽?这厮与倏一路,我早知祂与混鲲是一丘之貉,没想到果然走到了一处!”
有说:“还是人王智慧通天,早有料定。否则我等族裔危矣!”
有说:“人王大德,感激不尽!”
有说:“既是早料定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
便有反驳:“若无此事实,人王却先下手,你要怎么想?这正是人王大德也!”
有说:“上回混鲲那厮在会盟捣乱,用心险恶,实在不堪。我还道祂是先天道祖,没想到是这样的货色。祂也是天地所孕,大道所生,而今这般灾祸,祂却视而不见,还作出这等恶虐之事,实在死不足惜!”
有说:“好在人王早有预料,教各位先天道君有了防备...要我说,稍后会盟,我等共请人王出手,将那混鲲镇杀了了事!否则教祂活着,还不知有多少乱事!”
有说:“此言大善。我等议立天庭,是为整合力量,共抗灾难。混鲲这厮不但不抗击灾难,还与我等为难,是首先要除掉的大祸害。”
有说:“可这厮是个先天道祖,谁能除掉祂?”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便有说:“上次女娲出手,打的那混鲲不敢出老巢。若人王、女娲兄妹二人合力,将这厮镇压、封印,应该能作到罢?”
天吴这里早见了伏羲、女娲,把事说来:“倏、忽,一丘之貉。止忽来打我,倏却不知何处去了,怕是寻另外的族类去,不知情势如何。”
伏羲笑道:“倏至西方而走。我早请雷泽候着祂。”
又道:“英招、陆吾两位道友正好去堵因因乎去了。混鲲狭隘,与之一路的不多,也就这三个。必不教混鲲险恶用心得逞。”
天吴拜道:“人王智慧,早有计略,天吴拜服。若无人王提醒,我族裔定被忽所灭。此间感激不尽,但唯人王马首是瞻。”
伏羲忙把祂扶起来,叹道:“我等会盟于此,是为共结同心,以匡扶大道,使天地重光。我们是道友。”
天吴心下激动:“人王心胸,天吴服了!”
女娲笑道:“混鲲那厮着实不是好东西。等会盟定计,便要镇压此枭,免得坏了大事。”
正说话间,忽然,伏羲和女娲先是一怔,随即猛地站起来。紧接着,天吴浑身绷紧,面色骇然!
“又来!”
只觉这天地间,那冥冥之中,恐怖的根源,又要苏醒。
一道光华落下,显出金母身影,祂急道:“此间那根源又在动弹...定是常氏又受到什么刺激。人王,你快些处理此事,耽搁不得啦!”
人王脸色严肃,但很镇定,道:“金母勿忧,我已知之。”
他俯瞰真宇,已寻着了导火索。正见那大荒之中,一条扭曲河畔,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几乎要燃烧起来!
何等的熟悉?!
伏羲谓之女娲道:“妹妹这里主持会盟,我去去就来。”
女娲知道严峻,颔首:“哥哥放心。”
伏羲又与天吴点了点头,一步跨出,不见了踪影。
下一瞬,伏羲却是回了华胥氏,正出现在一脸迷糊的宓妃身边。宓妃迷糊,是因常昆刚刚突然离去,不知何故。
又见父亲忽然出现,不禁就要说话。
伏羲道:“眼下事急,跟我走。”
当即携了宓妃,抬步走出,已到那河畔。
只觉伟岸恐怖之力荡漾,竟教他举步维艰。
不禁大喝:“老常!你看这是谁!”
那仿佛燃烧起来的影子陡然一顿,一双目光投射过来,一眼看到满脸吃惊的宓妃,一下子,这里凝固了。
即瞬间,恐怖的力量如潮水般消退,那影子瞬间过来,沙哑道:“宓妃...”
伏羲心下一松:“老常。”
一五一章 截杀
雷泽大神应伏羲之请,早去西方。
却是先到了一处人族聚落——这昆仑之西、都广之野西南处的人族聚落,正是当初被逐出有巢氏的妥协派。
大庭氏陀带领着妥协派在黑暗中跋涉,最终在这地方寻着落脚处。因着此处有些神异,邪物较少之故。
万载以来,妥协派分支也渐渐繁衍起来。陀早亡于灾兽,其子弗继之。而今正是弗为妥协派之首。
妥协派虽失人族精深,令人不齿,被先王有巢氏逐走,但毕竟是人族一支。伏羲心胸宽广,立天庭之事并未忘了他们,上次会盟前,伏羲就请雷泽大神去过一趟,邀请弗与会,可惜弗没去。
这次又请雷泽大神顺道再跑一趟。
雷泽见了弗,道:“尔上次不曾与会,实在令人失望。人王心胸广阔,不曾忘记你们,你们却忘了人王。”
弗端坐不动,如老石一尊,闻言微微抬起眼皮,神情如木,道:“伏羲人王能记着我们,自感怀于心。然则我等毕竟理念南辕北辙。人王要争,我等争不来,便罢了吧。”
雷泽大神恨铁不成钢:“人王一番顾念,却教你这般对待!万载以降,尔等还是这软弱模样...可恨!”
弗闭上眼,再无言。
雷泽愤愤跺脚,转身即走:“也罢,也罢。左右我不过一个传信的脚夫,管得你们如何?”
怒而走。
离开弗的领地,雷泽落脚在昆仑之丘。望着着狼藉废墟一片的祖山,眼前恍惚还能看到灾前的盛景。
雷泽长叹一声,心下极不爽利。
既为妥协派的窝囊,也为伏羲的一腔好心白费。
这回伏羲请祂这里来,一则再知会弗一声,请他与会二次会盟。二则便是应对混鲲的恶虐之举。
祂这里等不久,便察觉到一捧气机从北而来。即精神一振,盯了上去。
倏与忽分道之后,直往西而来。与一帮爪牙迅捷非常,不多时,昆仑之丘已遥遥在望。
倏谓之左右:“这昆仑之丘乃是大荒祖脉,当初何等盛景?!金母居所,大神盘桓。却看而今,已是这般模样。”
“那许多大神,不也随着这昆仑化作了飞灰?当初皆不待见我等,而今若何?我还活着,那些先天道祖,却不知死哪儿去了。”
分外是得意模样。
左右笑道:“老祖所言极是。彼等自以高尚,却不也丢了性命?”
倏笑呵呵道:“正是如此。这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命都没了,什么高尚,什么匡扶,不都是虚无么。”
左右便道:“还是混鲲老祖手段高强。连人族隐藏的分支,都知道在何处。”
倏道:“混鲲老祖乃是先天道祖,这天地之间有什么祂不知道?听说这支人族当初是被那有巢氏逐走的,却哪里瞒得过老祖?分明是暗暗留下的种子。早被混鲲老祖盯着。这回正好去灭了他,教那伏羲看看老祖的手段。”
言说间,正从昆仑上经过。正说笑,忽然一人截在面前,当头一捶,捶的倏一声大叫,身子都溃散开来,即聚合,却缭绕起许多与邪祟隐隐相合的力量,教祂分外难过。
待一看,瞪大眼:“哪里来的人族...”
黑影又扑到了面前。
倏连吃了几亿记,胆战心惊,要逃。却见四周,几头庞然灾兽隐隐合围,将这里圈住、封绝。
一声惊咦从下方的昆仑发出,正打算截住倏的雷泽大神慢了一步,瞧见这,忍不住道:“玄?!”
祂却是认出来了。
正是开辟魔道路数的祖师,柏皇氏玄。
一霎那,雷泽大神念头万转,已是知道奥妙,笑起来:“当初你半道而去,人王还颇为挂念,不知你去了哪里。没想到今日这里见着你了。”
便道:“倏最擅逃窜,不可大意。我来助你。”
一炸雷霆闪逝,击在空处,一个影子被打出来,正是倏。本被玄与几头灾兽围攻的倏,不知何时竟已逃脱了玄的封禁,逃到圈外来了!
圈内的,却也还在!不知是化身还是什么道道。
倏吃了雷泽这一记,一个倒栽葱打出来,分毫不差精准落在雷泽大神面前。
雷泽大神信手一伸,将倏按了个结实:“贼厮,你要往哪里去?”
......
早年鼓和钦原投了混鲲,烛龙知道以后,气个半死。
虽说混鲲是先天道祖,祂烛龙的确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连自家的后裔都破门而出,投混鲲去,这道理哪里去说?
烛龙怒而向北冥寻混鲲理论,被混鲲反掌镇压。
这一番,竟不比当初落在折丹手中折辱的少。混鲲神通玄妙,将祂制住,如同一个傀儡,身不由己。
祂心思虽清明,却控制不住自己。且不能反抗,一旦反抗,混鲲留在祂精炁神中的暗手发作,便教祂生不如死。
若烛龙刚烈,拼着本源大损,倒也不是没有脱身的能力。祂是先天道君,虽然差了混鲲好大一个层次,可毕竟也是步入先天大道的,混鲲要弄死祂却也不能。
可惜烛龙没有宁为玉碎的勇气。
当初被常昆所伤,断尾而走,损了本质,这万载以来都未能恢复,早教祂心有余悸。而今若再折本质,祂无论如何也是不愿,竟至于宁愿被混鲲所制。
混鲲纠集人马,要趁着伏羲举行二次会盟时,在背后作乱。先是走了因因乎,又出了倏、忽两路,随后便把烛龙隐藏在混鲲的几个子嗣之中,悄然去了东海。
说来东海还有烛龙的势力——祂那些气机所生的龙族,却还苟延残喘着。这里到了东海,几头鲲鹏借烛龙的身份,将残存的龙族降伏,随即潜伏起来。
而烛龙,则身不由己的顺着大河的河口,一路回溯,却是到了龙泉。
龙泉在大河之畔,与大河相连。烛龙到了这里,正要进去,便见两条小龙,一黄一红,正在龙泉濒临大河的水域之中嬉戏。
烛龙显出真身,两条小龙一看,皆奇之。
道:“你是哪里来的龙?”
烛龙口中发出阴沉之声:“你两个小龙,莫非是冰夷后裔?没想到冰夷也生了后裔,还是血脉所孕,而非气机所化。奇哉,奇哉!”
便道:“冰夷在何处?”
一五二章 躲起来再说
冰夷察觉到动静,这里显身,拂袖卷过两条小龙,藏于身后,警惕道:“烛龙?你不是烛龙!你是谁?”
烛龙开口,淡淡笑道:“倒是有些眼力劲。你猜老祖是谁?”
冰夷细细打量,片刻后松了口气:“我不管你是哪个,用了什么手段制住烛龙。可仅一个念头,便这里来撒野,我冰夷亦非好惹的。”
“呵,”烛龙笑了一声:“我止一念头附着,你当知我并无恶意。今日来寻你,有一事相询。”
冰夷道:“何事。”
烛龙道:“玄武在何处?”
冰夷一怔:“你问玄武何处?我如何知晓!”
烛龙目光落在冰夷身侧探出头来的两条小龙身上:“你二子分有玄武炁,你说你不知玄武何处?”
冰夷愣了:“玄武...”
烛龙独目闪过一道光:“看来你已心中有数。冰夷,玄武若在,你教祂出来,我有话跟祂说,若不在,等见着祂,你与祂说,我在钟山等祂一见。”
言罢即走。
...
应龙子麒麟,是个话不多,能做事的。
早年朱雀自有巢氏至华胥氏,辅佐伏羲、女娲时,麒麟便已是悄然到了华胥氏部落。祂也不去见伏羲、女娲,止终日奔波于周遭分化出去的小部落,为人族出力甚多。
于是皆谓之祥瑞,分外尊崇。
灾难二次爆发,天地破碎之后,伏羲分领族人至北方重建华胥,麒麟随之。亦一如既往,以之祥瑞,助力人族发展。
正是伏羲女娲去大罗天召开二次会盟,麒麟如往常一般,沿华胥氏领地外围巡视。这几乎是祂每日都要做的事。
往日里,许多开拓在外的各族战士遇险为祂所救。
途径一华胥氏分支小部落,麒麟落脚,正要进去瞧瞧。这也是个熟门熟路的地方,每每经过聚落时,麒麟都要去看看,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便部落外远处黑暗中轰然一声炸响,惊天动地般,一些人族战士的残肢断臂崩飞,落在面前。
麒麟惊怒,尚未及动作,便见庞然黑影破空撞来,势若天塌。祂忙显出庞大真身,轰然与之相撞,余波震动,即激发守卫部落的阵法,牵引了整座先天八卦大阵,无形的力量立时反弹,将麒麟连带这撞击来的黑影齐齐崩飞出去。
麒麟已是看清,怒道:“烛龙!”
正是烛龙。
却那烛龙晕晕乎乎模样,从落地撞击的巨大沟壑之中爬起来,即怪叫一声,转身就走。
麒麟哪里肯干休?急追上,一边怒斥:“烛龙,你竟如此恶虐,今日不与我交代清楚,我誓不与你罢休!”
分明那烛龙,将一队在外开拓的战士尽数杀死,还冲击部落,那模样是要把部落碾平。若非伏羲早立大阵,麒麟这里又正好遇上,怕是后果难料。
烛龙见麒麟来追祂,心中空荡荡,不知该怒还是该怕,只回首道:“非我所为!麒麟,我自回钟山,你别来追我!”
心中是怨愤难当。
混鲲附着一念头,借祂之身,见了冰夷。便制着他徘徊在华胥氏周围,逢着华胥氏的战士便杀。
祂虽害怕被伏羲、女娲清算,但又想着自己被混鲲所制,犹疑之间,没有决断。直至撞上麒麟。
此时混鲲念头无踪,祂仿佛自由。回过神来,恍然知道事情大条。当初祂去寻混鲲,要讨个说法,混鲲便招揽祂,共力以抗伏羲、女娲。
祂心中害怕,没有答应。混鲲当即翻脸,将祂制住。
而今,祂犹疑之间,教混鲲借祂之手,杀了这么多人族战士,已是彻底走到了伏羲、女娲的对立面,此时想起来,心中冰凉冰凉。
不知道怎么办,只想着回钟山。
麒麟追喝道:“还与我狡辩!烛龙,不曾想你是这般无耻!人王伏羲旧日为苍龙,乃是你旧友。当初你为折丹所制,还是祂请来石夷去救你。你便是这般报答祂!你不当人子!”
“你不来助他也就罢了,还来与他作乱。烛龙,今日我非要擒下你,将你到人王面前问罪!”
烛龙听了,心下不知何想。
良久却回道:“苍龙不来救我,却教石夷来救我,算什么旧友!麒麟,你若再追,我教你好看!”
烛龙心下万转,先是羞于误会苍龙,随即又怪罪起来:你自己不来救,却借人之手,哪里是什么朋友?
心中一歪,便发了狠,说出此言。
麒麟更怒,追之急切:“好个烛龙,如此可恨!”
一追一逃之间,便到了钟山。
烛龙反身便与麒麟战在一处。
当得此时,天地间一阵动摇,恐怖的气机泼洒,二者皆是一顿。皆察觉到那恐怖根源的动静。
忽然便一个庞然黑影出现,一击将麒麟打成了齑粉!
烛龙惊怒:“混鲲!”
正是混鲲。
这厮趁着恐怖动弹,气机泼洒之时,突然从老巢里出来,把麒麟打成了这般模样。
麒麟被祂打散,化作一捧光辉,这光辉忽的一转,卷了真灵掉头便走。
混鲲还待出手,要把麒麟截住。却一道光影显化,应龙的影子投射出来,冷冷的盯着混鲲,混鲲心下一惧,耽搁了一瞬,才想起此时应龙根本无法分心,可麒麟已是无踪。
应龙的影子即已散去。
混鲲按下心中惧惮,却笑对烛龙道:“我邀你共抗伏羲,你拒绝于我,而今如何?你杀了许多人族,又致麒麟重创,伏羲早晚来杀你!”
烛龙面无表情,独目开合:“杀便杀罢。”
全不理混鲲,自落入钟山,盘窝起来。
混鲲嗤笑一声,即走。
反正烛龙已是上了这条船了。
混鲲这厮,好事成就不了,坏事的能耐却大的很。祂这里趁机出来,避开了女娲的眼睛,出手重创了麒麟,却是往南走。
祂倒没想过趁机灭华胥氏。刚刚祂一个念头控制烛龙,盘桓华胥氏外,早察觉到伏羲立下的大阵,等闲破不得。
便早熄灭了这心思。
祂此时向南,却是要去南冥。这厮觉着北冥已不安全。此时恐怖气机泼洒,令祂心惊,之前是谋划,也给抛在一边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
一五三章 甲骨
清风卷过星宇,因因乎独行于天穹,心中暗暗思索:“混鲲到底要作甚...却教我来天穹,予我半块甲骨...”
天穹中层层世界破碎,无尽星宇寥落,因因乎化作清风畅游,漫无目的。
真宇浩瀚不可计,这天穹之中,有无量世界、瀚海星辰。只是此时,世界扭曲、星辰破碎,一派狼藉。
正游荡间,便觉那半块甲骨有异。
因因乎于冥冥中立时捕捉到了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便精神大振:“混鲲这厮果然有计较...也不与我细说,搞的奇奇怪怪...”
便循着着冥冥中的感应,往那破碎星空深处而走。
不及远,见黑暗中一尊巨神盘卧,人面虎身,有九尾。
因因乎暗自一惊:“陆吾?”
却不动声色,只作清风,要从陆吾身边擦过。
便见陆吾起身,拦住去路:“可是因因乎?”
虎目炯炯,盯着这看似自然的清风一眨不眨。
因因乎也不显身,只道是陆吾未尝真能看透祂,道是诈祂。仍要擦过。
陆吾九尾飞扬,张口一吐,顿时乾坤倒转,阴阳禁绝。因因乎却跑的快,险险避过,却也知晓陆吾确已看透了祂。
便显出身形来,却是个半身作人状、半身为风卷的模样。
笑道:“我尝居于南冥,早闻昆仑有神是陆吾,亦曾神交。却不知哪里见罪了你,这里来堵我,言说间就与我动手?”
陆吾笑声如雷:“早知你来,这里侯你久矣。”
因因乎道:“原来如此。不过我是风神,你堵得住我?”
便陡然侧里一道金光袭至,闻声:“你知昆仑有陆吾,可知槐江有英招?”
只这一道金光,来势快之已极,连因因乎都无法及时反应,被斩了个正着。便在英招的言语中,金光一过,因因乎立时作了两半。
却呼道:“先天太白至妙,昆仑金母!”
“不才,我随金母娘娘修行已久。”英招哈哈一笑,早与陆吾一左一右逼上来,就要将因因乎擒杀当场。
因因乎两半躯体吃了这一记,竟是合不上。见两个逼近,当即各自一晃,作了清风,分头就走。
见此,陆吾与英招一齐出手,对着那卷了半块甲骨的一半清风出手。
另一半因因乎顺利脱身,却是松了口气,但片刻之后,便感应到自己的那一半已被击散。
不过因因乎作为风神,自有其玄妙之处。风无形无象,入了先天大道之后,更见玄妙。击散了一半,并未使祂伤及本源,反而回归。只是那半块甲骨,却是遗失,好不为憾。
事已至此,因因乎无奈,只得落下天穹去了。
...
陆吾持这半块甲骨,谓之英招道:“果如人王所料,混鲲那厮用心险恶之极。这半块甲骨分明是玄武之甲,却不知怎么落到混鲲手中去了。玄武之躯如今正镇着天穹,若教因因乎这厮寻着了,怕是要出大事。”
英招应道:“这事倒是知道一二。玄武与混鲲皆居于北冥,平素多有摩擦。我记得一个多大道纪元前,混鲲与玄武曾做过一场,玄武稍胜一筹,但也不是分毫不伤。料来这甲骨,当是彼时为混鲲所得。”
“人王智慧通天,混鲲虽有些计略,却哪里脱得出人王掌心?也就是人王仁慈,早前不曾与祂计较。”
陆吾笑道:“人王要的是名正言顺,要的是堂皇正大,自不与这等鬼鬼祟祟之徒计较。不过此间混鲲作出此事,待会盟过后,人王必不饶他。”
英招颔首:“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眼下...”
祂叹了口气:“世事已至这般境地,那恐怖根源又动弹起来,也不知人王是否已有应对。还是早些把天庭立起来为妙啊。”
言说间,二神返大罗天而走。
...
伏羲与常昆相对,常昆影子愈是淡薄。仿佛之前的燃烧,烧掉了许多。眼下便是有意显化,也淡淡难以看清。
只是知道,常昆的眼睛,落在宓妃身上。
宓妃感受着这眼神,有说不出的眷恋。她伸了伸手,却不知能说什么。
那影子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化作于无。
伏羲无言,轻叹一声。
宓妃面色苍白,隐隐有泪痕。
良久,伏羲心中起伏。他早已觉了旧日真灵,能知道的都知道。关于老常,关于恐怖。因此更清楚其中的纠结。
看了眼宓妃。伏羲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将人族战士遗留的器物收起来,又自那残破的兮的尸首之中,弹出一点真灵。
见这真灵,他又是一叹。
“走罢,先回部落。”
伏羲知道,这回因着宓妃,把那危机暂时又压了回去,但正如弹簧一般,压下去,总又会冒上来。
只是不知,下一次,又该怎么办。
宓妃无声落泪,并无言语。常昆的执念影子,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已在她身边。若论亲近,比父亲伏羲更亲近许多。
眼下却是这般,宓妃如何不伤心?
只道:“爹爹,他...还在吗?”
伏羲道:“还在。”
宓妃默默点了点头。
回到华胥氏,安顿好宓妃,正见麒麟归来。
伏羲见祂元气大伤,又听祂说了烛龙、混鲲之事,伏羲神色柔和不见,露出一丝刚硬。
“...真是取死有道!”
便谓之麒麟:“你不要出去,帮我这里看着薪火,好生养伤。”
麒麟道:“只是此间事急...”
伏羲摇头:“暂时压下去了。”
道:“会盟即将召开,我不可耽搁。这里便拜托你照料着了。”
麒麟道:“人王但请放心就是。”
伏羲于是召来族中左右,道:“会盟未有结果之前,教族人们不必再出部落。免得招来危险。”
又道:“将族中战士集结起来。随时准备应对兵戈。”
左右族人立时应喏:“是,人王。”
伏羲放下心来,道:“上次会盟持续半载,这次可能会更长。大地上的事,便交给各位弟兄捉紧,我这里马上要去大罗天。大地是我们的根基,是人族赖以生存之所,捉紧些。虽有先天八卦为阵,护卫部落,但仍不可疏忽大意。”
一五四章 蠢物
常昆心念沉沉,他觉着自己在飘飘荡荡之中,隐约愉快的过了一段时间,又迷迷糊糊的回来。
然后他翻了个身。
先天三神为之一震,三层玄光在这翻身里,被斥退开去。
得亏只翻了个身,便又安静下去。
于是又逼迫上来。
元始天尊发出一声轻叹:“真个是大道定数啊...”
三位先天大道君注视着那翻了个身的庞然巨婴,只见祂背上,此时鼓起了五个大包。这五个大包吹气球似的膨胀,倏忽已超过了一座恒宇的一切法则、物质体量。
并且还在无限制的膨胀。
三神对视一眼,齐齐出手,仿佛三位技艺精湛到毫巅的医师,将那五个大包悄无声息的从沉睡的巨婴的背上割了下来。
只见这五个大包之中,隐隐有五张不同的面孔。皆闭着眼,但隐隐有睁开的迹象。
“便如那生灵身上的疮。”灵宝大道君不禁道:“须得割下来,否则祂便‘疼痛’,便要苏醒。”
道:“这是祂本源分化而来,何以处之?”
太上大道君道:“似如人之焦虑、愤怒,因而引发病痛。这也是祂自身的一个选择。我等须得全力镇压祂,哪里有分心来炼化这几个脓疮?”
元始天尊微微摇头,拂袖将这五个包丢了出去:“自有人王处之。我等还是捉紧着祂,免得祂醒过来,便不是五个包的小问题了。”
灵宝大道君笑道:“人王当能处之。”
......
大罗天。
伏羲回来,女娲见之,不禁道:“何如?”
伏羲道:“还好。”
女娲松了口气:“那就好。”
却道:“可毕竟是暂时的。”
伏羲道:“先把天庭立起来。”
......
因因乎落回大地,只觉一片寂静。既不见有倏、忽动静,也不见混鲲踪影。
祂心下一转,立时暗道:“混鲲这厮倒的确是这秉性——亏得祂还是个先天道祖,遇事就知道躲。”
先前恐怖动弹,因因乎其实也有些心惊胆战。但只片刻,恐怖又平复下去,祂才敢继续在天穹乱逛。
祂非常了解混鲲,毕竟是一丘之貉嘛。知道混鲲虽是先天道祖,但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胆魄。
虽然祂自己也差不多,但不妨碍祂这里暗暗嘲笑混鲲。
心思一转,因因乎想着:“也不知混鲲这厮又藏到哪里去了,这回倏、忽却是给祂坑了...祂自己都藏起来了,我也得藏起来,我还是回南冥罢...”
便回了南冥。
一落入南冥之中,便捕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机。因因乎细细一品,立时恍然:“这厮竟来我南冥了!”
果然,见着了混鲲。却是化作一只巴掌大的普普通通的鱼,藏在南冥深处的一个石洞子里。
因因乎忍不住道:“你...”
那鱼显出个混鲲的脑袋模样,盯着因因乎:“你怎么回来了?!”
因因乎道:“我怎么不回来?”
混鲲道:“我交代你的事呢?”
因因乎干脆的很,道:“没办成。”
混鲲气急:“你真是个蠢物!那甲骨呢?”
“丢了。”因因乎浑不在意道。
混鲲忍不住想把祂打死。
因因乎见祂发怒,有些害怕,解释道:“这可不能怪我。谁知道陆吾和英招在天穹堵我?我可不是祂们两个的对手。要不是我有些能耐,这会儿早见不着你了。”
又道:“你这么厉害,先天道祖,怎么不自己去?”
混鲲无语。特么要是敢自己去,还要你因因乎作甚?
心中万转连连,暗想:“我原以为因因乎还算有些头脑,把这事交给祂。没想到底是个蠢物。这下连那甲骨都丢了...实在是竹篮打了一汪水,白忙活了!”
祂转念想着:“这里这么一搞,怕是给伏羲作了垫脚石了。欸...苦也!等伏羲回过头来,必定要找我算账!”
祂这么瞧着因因乎,立时有了主意,道:“先回你老巢,看看情况再说。”
因因乎道:“可不是么。”
混鲲化作的鱼便游到因因乎的清风中,一卷,没了踪影。
却片刻之后,这石洞子里,一块石头隐隐动了一下,又变出一条小鱼,摆尾巴游了出去。
“早知这般,我就该在这狗屁黑暗降临时就离开这真宇,去那混沌虚空遨游。现在却搞的这般,跑也跑不了。真是愁煞了老祖。那恐怖怎么就那么可恨,就盯着老祖我,教我现在是离开不得。”
自从灾难淹没真宇之后,其实祂们这些厉害的,愈是为难——无他,那恐怖的根源,首先便盯着祂们。
当初有巢氏人王还以为能找到与人族相善的先天道君,把人族送一批离开真宇。其实不知,那根本办不到。
于这件事本身,的确是千数以下的生灵可以送出去,不会引起恐怖专门关注。但于干这件事的人——先天道君来说,却不能。
因为祂们太强大,就像黑夜中的明灯,恐怖的根源时时刻刻其实盯着祂们呢。
祂们甚至可以把少数一些生灵送出去,但自己却不敢踏出这一步。
祂们的本质太高、太强大。大罗之下的普通生灵,再多,也比不上祂们的一根毫毛。
在灾难降临前后的一瞬间,处于混乱、对抗之中,还有机会逃离——就像最初逃离的那一批神魔。但随着灾难稳定下来,祂们便不敢再逃了。
很难说留下的这些神魔有多少后悔过。
“因因乎这厮的确是个蠢物。祂怕还以为,祂没做什么,伏羲不会清算祂。这样也好,祂摆在明面上,正好为我遮掩一二。我这里藏紧些,多半能避过这一劫。”
虽然混鲲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杀死。但也不想被镇压封印。那太难受。像祂这样的,若是封印,多半是永久性的。除非哪天伏羲这一批人全都死光了,否则不可能会宽恕祂。
永久性的封印,啧啧,怎一个难过了得?
祂可是先天道祖,不说颜面的问题,单说被囚禁在一个狭小之处,不得自由,那是生不如死。
祂是混鲲,生性自由。
“便让因因乎代我一劫。我念着祂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