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跑了
常昆强按牛头,正待施展手段雷霆一击,却察觉掌心按着牛头处,有一股子诡异狂暴的力量冲出。
他气血应激鼓荡,阳刚正大的罡气自发奔涌,与诡异狂暴的力量瞬间交织在一起,难分胜负,只见到一股子青烟从手掌与牛头接触的边缘腾起,就像烧起来了似的。
常昆诧异一惊,身子动作却不慢。钩起一脚,照着老水牛的下颌鼓包处自下而上踢击,砰的一声音爆,卷起劲烈罡气,如一把杀牛的尖刀,直进老牛要害。
老牛察觉到这一脚吃实在了,定然兜着也走不脱。与常昆手掌相接处,狂暴诡谲之力愈是汹涌冲击,要把常昆击退,以避过这一脚。
并同时在常昆的惊异之中闷吼发声:“还不出手?!”
能说话!
常昆着实又吃了微微一惊。听到这话,他心中一惕,便闻一股阴风拂面吹来,隐隐带着腐臭味。
“什么鬼祟!来的好!”
一声大喝,气血如炽。
常昆周身罡气勃发,精元如狼烟沸腾,自天灵冲起。气血阳刚澎湃激荡,伴随着这声大喝,瞬间将影面来的阴风搅碎。隐隐听到一声惨叫,便见一股子淡淡的黑气从远处显形,断线风筝似的跌落在嶙峋的石头后。
只这电光火石之间,鬼婆已遭了重创。
她嘶声大喊:“此非凡人!老牛小心!”
老牛现在哪里小心的过来?这才转瞬,老牛勃发妖气,却无法击溃常昆手心精元罡气,被拖在当场。而鬼婆的出现,不但没能给它解围,反倒让常昆多上了几分心思,多用了几分力气。
一脚便踢实了老牛颌下的鼓包,暴烈的罡气正如尖刀,在常昆强悍力量的推动下,硬生生撕开老牛的护体妖气,将老牛颌下鼓包踢的瞬间爆开!
老牛发出沉闷的痛吼,千斤重的牛躯被踢得腾空而起,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摆脱了常昆的手掌。
可接着一声炸响,气浪滚滚间,常昆纵起来,长腿如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腿抽中半空中老牛的腰背。
这一腿脚甩开,常昆强悍体魄的力量百分百输出,老牛庞大的牛躯竟在半空被一腿甩的停滞了一瞬,随即便像炸弹一样轰然炸开,化作了一团血雾。
常昆落地,血雾中一颗完整的牛头正好跌落在脚下。
只两招,一转瞬,便成了这样。
那鬼婆跌落嶙峋石头之间,心惊于常昆强悍,还在踌躇,是不是继续杀来,却转眼老牛竟已了账!当即吓得一声尖叫,黑烟腾起,瞬间远去。
常昆本要去杀那黑烟,见黑烟速度太快,呼吸已消失在眼帘里,只好望而兴叹。心下琢磨个念头:若此时有一张弓在手多好。
可惜来的朴素,既未带槊,也未带弓。
——几个呼吸,便已尘埃落定。
无论这老牛也好,那黑烟也罢,实在都不经打。比起当初谯县下的孽龙,这两个可差的太远。
常昆除了那一鞭腿全力输出把老牛打成血雾,之前无论探掌截住老牛还是抬脚踢击,皆没用出几分力。
较之而言,孽龙能吃他全力打上千百拳也毫发无伤。
“出来。”
常昆亩光却落在之前黑烟坠落的嶙峋石头处。
便见一个脸色惨白模样还算俊俏,却眉宇间有一股子奸猾的小青年,战战兢兢从石头后面走出来,黄水正顺着裤裆流下。
这时候,先前被常昆点明之后便滞在原地喃喃自语的刘隆刘大户清醒过来了。可却已是弥留,躺在地上进气跟不上出气。
鬼婆袭杀常昆,被常昆一声爆喝破了法术,跌落石头间,转眼见老牛已死,惊惧之下一溜烟跑了。刘大户就在那时一个倒栽葱栽倒在地。
他受了鬼婆法术控制,鬼婆受惊离开之时,引动了他身上的法术。
常昆听的刘大户呻吟,瞥了一眼,便对那战战兢兢的小青年招了招手:“过来。”
小青年见了常昆凶猛,他心目中神仙一般的老牛、神婆竟吃不住三拳两脚,此时已经害怕的没了思维,僵直的走到面前。
常昆道:“与妖魔鬼怪合谋来害我,不论缘由,皆饶你不得。”
言罢一掌打下,把个刘阿牛生生打入山石坚硬的地面,脑袋都看不到了,省了埋。
然后虚拿一抓,罡气卷起牛头抓在手中,举步向刘大户走去。
便此时,山梁上几个人影冒出来,喊道:“常大爷!”
是刘岷到了。
他在山梁上看到西侧下的境况,隐约见一人躺着,而身材高大特征明显的常大爷则提着一个硕大牛头往这人走去,便喊了一声。
常昆抬起头看见他,道:“下来。”
刘岷忙带着几个家丁下到西侧,才看清躺地上的是他老爹刘隆。
“爹!”
一声惨叫,刘岷连滚带爬到刘隆身边,把刘隆抱起来,失声痛哭。
常昆走近,道:“先松开,你爹还有一口气,听他把话说完。”
刘岷一个激灵,忙松开来,见他老爹面如金纸,双目翻白,已经快要不行了。
“爹!爹!”
刘隆嘶声喊他。
常昆蹲下来,仔细打量道:“是伤了神,精神已散,入了膏肓,活不了了。”
说着话,伸手在刘隆身上拍了一下,刘隆如遭电击,脸上一阵血色涌起,气色瞬间大好。
这是回光返照。
吐出一口浊气,刘隆道:“我是不行了,四儿啊,没想到咱们董家村有妖魔鬼怪。爹早就知道那神婆诡异,这些年不敢见她,没想到最后死在她手中。”
然后勉强扭过头,看向常昆,露出哀求:“常大爷,我刘隆一辈子做了许多坏事,又险些陷大爷于险地之中,死在这儿是天理昭昭。可我几个儿子,虽然浑了些,不成气候,平素嚣张跋扈,但总算没有害过人的性命。”
“只恳求常大爷,给他们一条路。”
说完直愣愣的盯着常昆,眼中的光已散去,死了。
常昆心中毫无波动,站起身来,淡淡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你做了许多坏事,最后死在妖魔鬼怪手中,不亏。刘家怎样,我说了不算,只看你儿子几个自己如何。”
刘岷转过来,对常昆连叩了几个响头。
三一章 落神钩
常昆点点头,对刘岷说:“把你爹尸身带回去,这里所见所闻...还有你们几个,”他扫过旁边几个惨淡家丁,道:“要守口如瓶,不得乱传。若流传出去被我听到...”
“必守口如瓶!”
刘岷吸了口气,恶狠狠的瞪几个家丁一眼,抱起刘隆尸身,蹒跚着走了。
常昆等他们远去,目光这才落在手中牛头上:“装死的能耐不浅,不过区区牛妖,你当能的瞒过我不成?”
提着牛角的手上罡气一发,那牛头果然发出痛叫,睁开眼来,只道:“饶命,饶命!”
原来这牛虽被常昆打爆牛躯只剩个牛头,寻常来看必定是死了,但这东西是妖,不是凡物。
竟把一点生机藏在脑袋里装死,以期骗过常昆,逃的性命。
若这妖物完好之时,说不定真能把常昆骗过去。无论刚刚见此牛在水边喝水,还是平素它在董家村进出来往,常昆都不曾察觉任何异常,可见其隐匿之法厉害。
不过此妖遭了重创,牛躯被毁,只剩下一个牛头,不再完满,这藏匿之法有了破绽。被常昆早早察觉,此时才一口道破。
老牛自忖是个狠角色,可也万万没想到区区乡间,竟有常昆这等比它老牛还狠的凶人。之前计较着杀常昆,没想到三拳两脚被常昆反杀,回想起来殊为可笑。
此时既被道破,除了告饶还能如何?
常昆的罡气如铁刷子似的冲刷牛头,死亡的危机感令老牛心惊胆战,告饶后见常昆只是盯着它不言不语,看的它毛骨悚然,只好道:“愿做牛马,饶俺性命。但有所问,无不答也。”
常昆盘坐下来,把牛头放在面前,好整以暇问道:“你是个牛妖?那黑烟又是什么怪物?你们从何而来,藏匿在这董家村有何目的?什么时候来的?那刘阿牛在里面又是什么角色?”
老牛耷拉着牛眼皮,低眉顺目,十分温驯道:“好叫大爷知晓,俺确是个牛妖。黑烟是鬼婆所化,她是个积年的老鬼。”
妖、鬼。
常昆微微颔首。刚倒也惊奇过那么一瞬。但他对这些怪异存在并非无所知,不说谯县孽龙。只与回道人相交切磋的几个月里,就听回道人提过一嘴。
既有回道人这种修行之士,相对应的,有妖魔鬼怪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虽然都很少,但并非没有。
随后牛妖一股脑儿把常昆的问题答案爆豆子似的全倒出来。
原来牛妖和鬼婆来自蜀中。
皆是四五年前来到董家村,牛妖把刘大户家的牛吃了一头取而代之,鬼婆则化身为神婆,以各自的方式,双双在董家村安家落户。
其中还说到一件事:刘大户的崛起,有鬼婆的助力。四五年前,这里的坐地虎,也就是常昆田庄的上上任主家王大户。
王大户险些抄家灭族,最后因陶侃之故流放,说是冤屈,其实没多差。
当时尚未崛起的刘隆刘大户找到神婆,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请鬼婆出手害了县中县丞家的一对儿女,将之嫁祸给王大户。
王大户跌倒,刘大户虽然只吃了些残羹剩饭,但没了王大户压制,刘家自然顺风顺水的壮大起来。
这也应了刘隆死前的话。
两个妖魔鬼怪来到董家村并非偶然。是奉命来的。
“你们上头还有?”
常昆知道这个后,神色略动。
原以为两个野怪,没想到竟是有组织的角色。
“是。”老牛老老实实道:“锦屏山下的命令,教俺与鬼婆到此,寻一个上应牵牛星的纯阳命格之人。”
“刘阿牛?”常昆道。
老牛道:“命格上应天星牵牛的人不少,但纯阳的只刘阿牛一人。”
“却是个破落泼皮。”
“是,找不到其他纯阳命格的,泼皮也好将就。”
常昆颔首。命格之说,他不怎么懂,没钻研过。不过妖魔鬼怪修道士都存在,命格一说大抵恐怕不假。
“可知其中缘故?”
“上面说了。因中阳山里的涤垢泉中有一道志刚至阳的神力护佑,对俺们这些异类极不友好。普通的凡人虽然都可接近,但非纯阳命格者无法引动那一股神力。”
随着它的叙说,常昆也暗暗感到惊奇。
这中阳山的山腹中,一眼涤垢泉,竟然有志刚至阳的神力护佑。如牛妖、鬼婆这等异类,万万无法接近。而普通人没有纯阳命格的,又引不出那道神力。
而牛妖和鬼婆的真正目标,却是张家姐妹!
“俺们也不知道那张家的七个女子有什么神奇之处。只上头要俺们来,寻着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候,用上头给的那把落神钩,勾走张家姐妹中任何一人的衣衫即可。”
说完这些,这妖物再也说不出其他。知道的就这么多。
但疑惑却更多。
按照牛妖所言,目标是张家七个姐妹,而且必须要趁着她们在涤垢泉沐浴时,在恰当的时间里,让恰当的人拿着专门的东西去做这件事。
一旦失去任何一个条件,这件事就不成立。
那么张家姐妹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涤垢泉中志刚至阳的神力与之又有什么关系。妖魔鬼怪们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会只张家七个姐妹中任何一人的一件衣裳吧?
老牛只道:“说是到了那一步,自然就知道了。”
常昆点点头,再问:“你说的落神钩在哪里?”
他思索,一只手在老牛心惊胆战之中摩挲着它牛角,一边问。
“在牛郎身上。鬼婆昨日就将落神钩交给了他。”老牛答道。
“哦。”
常昆应了一声,手掌此时摩挲到两只牛角之间的位置,陡然罡气一发,老牛双目暴突,却还没来得及挣扎,一颗牛头便纷纷扬扬作了飞灰,老牛最后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拍了拍手,常昆起身,到刘阿牛埋身所在跺脚将之震出来。这一具尸身早已粉身碎骨,落地化作一个皮囊,内里一包肉糜。
一只巴掌大小的乌黑铁钩被常昆在他的衣服里找到。
粗看这钩子没什么奇异之处,就是一寻常铁钩,悬在梁上挂东西的那种。但常昆用罡气一试,立刻遭到铁钩的反抗,一股子极凶极煞的力量涌出,便是常昆也不免为之心惊。
“好家伙!”
常昆忙收了罡气。没了刺激,铁钩又恢复原状。
三二章 看光光
铁钩一瞬间爆发的煞气惊人之极,比常昆用之杀了数以万计五胡的大槊凶戾的多。相比起来,铁钩如皓月,大槊如萤虫。
其凶戾之处,可见一斑。
难怪敢唤作落神钩。
仔细收好落神钩,常昆拍拍屁股,一边思索着,一边就要走人。
眼下两个问题,一个是张家姐妹的问题,妖魔鬼怪、涤垢泉、志刚至阳的神力,都只是围绕着姐妹几个转的因素。
二个则是这件事涉及的妖魔鬼怪——牛妖和鬼婆背后的存在。
常昆显然已经牵连进去。
回道人要他来护着张小七,就是引子,或许还要回溯到常昆主动找回道人打赌之时,那时候就开始了。
如今他马上要娶张小一进门,这里又宰了个牛妖,坏了妖魔鬼怪准备好几年的事。而又跑了鬼婆,留下隐患。
常昆神经再大条,也不得不思虑清楚。
“一旦鬼婆跑回去,说不定转身带一大堆妖魔鬼怪找上门来跟我拼命。”他斟酌着:“是我本事不济,没有飞遁之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婆跑掉,实在也没办法。”
“真刀真枪的干,我倒不怕它。怕就怕妖魔鬼怪玩阴的,把些诡异手段施展出来,任凭我三头六臂,他只要多来几个,也要搞的我疲于奔命。”
“若我不敌,便护不住张家姐妹,首先就要失信于人!”
这是最重要的。
在常昆看来,跟妖魔鬼怪玩命不算什么,怕的却是失信于人。护不住张家的姑娘,他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回道人?
“得想个法子。”
心中,渐渐有些念头生起。
忽然常昆耳朵一动,隐隐听到女声交谈,细细一听,立刻知道是张家姐妹的声音,从小溪下游传来。
“这是来沐浴了么。”
常昆心里明白。
他四下里一瞧,遍地狼藉一片血污,实在不太好看。连忙勃发罡气,卷起碎石沙砾掩埋,又做了些掩饰,眼看着张家七个姑娘要到了,常昆忙避在一边藏起来。
就见七个姑娘笑着闹着沿溪而上。
显然不曾走山路来,而走的‘水路’。否则与刘岷碰上,多半今天不会再来这里。
到了溪流尽头,张小一提着竹篮走在前面,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忍不住道:“这里有点奇怪。”
六个妹妹倒不觉得。小七根本不管,欢呼一声,第一个杀进了洞中。
张小一无奈一笑,把脑子里奇怪的感觉抛开,一行七个姐妹皆进了山洞。
常昆从石头后面出来,本想在外面给她们把风。实在之前的事让常昆心下不舒服,万一没了牛妖牛郎鬼婆,再来个猪妖猪倌什么的,岂不要亏得脑门泛绿?
但摸到落神钩,常昆心里又生出许多好奇。这落神钩到底有什么用途呢?只是勾走女儿家的衣服么?
这念头一出来,竟然止不住。
常昆于是等七个姑娘进了山洞,又等了一会儿,便进去了。
常昆可是个正派人物,绝对没想过偷窥,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说三遍,他只好奇,好奇,好奇,好奇落神钩是个什么东西。
进了山洞,初时狭隘,走了十几步渐渐宽敞起来。也没有什么岔道,一路直到一个巨大的石窟,竟然有光。
常昆听着洞窟中女儿家的笑声,踟蹰了一下,把脑袋探出去。
只见洞窟广大,纵横不下三十丈。当中有一眼泉水,乳白的光芒跟着泉水喷涌,泉水荡漾折射间,放射出的色彩斑斓的光线,将洞窟映照的如梦似幻。
一股清新舒爽的味道扑面而来。
几个女儿家正在泉水边解衣,常昆忙缩回头。他实在太过正派,看不得。
虽说早定了里面一个老婆,但这不还没进门么。六个小姨子都在,看了着实不大好。
直到听到入水声,算计着七个姑娘都已下水,常昆这又才探头出去。
果然,七个姐妹此时已在水中嬉戏,可常昆还是试算了。水中的光从下面冒出来,使得水里一面通透,原以为下了水就遮掩住了,没想到不但没遮掩住,反而蒙了一层梦幻,更具诱惑力。
只一眼,全看见了。
“女人的身子也没什么好看的。”常昆暗暗如此道。
移开目光,打量洞窟全景,竟没有看到哪儿有奇怪之处。这儿就泉眼神奇。
忽然常昆察觉别在腰间的落神钩异动,低头忙一看,只见这钩子上一丝丝黑红黑红的煞气沁出,腰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以常昆的反应速度竟然没来得及动作,腰带断了!
只觉得腰间一松,落神钩坠落。
常昆忙伸手去捞,按着他的判断,这一捞定能捞着。却又失算了!
腰带一断,钩子坠落,常坤伸手下面截它,它却忽然一转,半道上飞了!
常昆一下子捞了个空,见一道乌红乌红的光,闪电般射入洞窟。常昆心惊,举手一拳,身子一动,挟裹着奔涌的罡气瞬间追逐而上。
那钩子即将飞到泉眼上的时候,常昆这一拳追上它,一击将之打偏出去。
霎时间,姑娘们的尖叫声惊天动地!
“快走!”
常昆声音震的石窟簌簌颤抖,却只一声。落神钩好似被常昆一拳激怒,煞气大作,对着常昆遥遥一钩,常昆顿觉得周身发紧,竟似被绳索捆缚,难以动弹!
常昆瞪目如铃,额头上青筋暴跳,气血沸腾到极点,身体内发出如潮水翻滚呼啸的声音,却仿似被困在容器中的核燃料,无法爆发。
张家七个姑娘尖叫着,听了常昆一声喊,忙不迭往岸上爬。
这时候钩子似乎觉得常昆被困住,便有了其他动作。只见钩子上煞气如云,扑簌扑簌延伸出七条锁链,眨眼链接向七个姑娘,将七个姑娘锁在当场。
常昆被困在当空,钩子的侧下方,泉眼水面的三丈上空,稍偏离泉眼中心。而钩子则在常昆斜上方三尺,正对下面泉眼中心。
七个姑娘被七条锁链驱使着,环绕泉眼,各据一方。
似准备好了一切,凌空的钩子对着泉眼连连钩动。
一下,两下,三下!
钩了七下。
常昆分明察觉到石窟中的光变得越来越亮!全眼下的光源,被钩子勾出来了!
三三章 还以为要挂
常昆感到有个太阳从水下升起。
光亮,无穷的光亮!
首当其冲的,不是泉水,不是常昆,也不是张家七个姑娘,而是落神钩。
无穷的光芒中,分明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这股力量至大至刚,堂皇恢弘,好似一切阴私诡谲都无法在这光芒里留存。
钩子上的滚滚煞云就像老鼠遇到了猫儿,被灼烧的嗤嗤作响,忙不迭收缩。
甚至钩子本身在这光芒的照射下,表面生出了锈斑。
常昆心里立刻冒出之前老牛说的‘至阳至刚的神力’这句话!
莫非就是这水下的光源?
这样的念头刚刚转过,那钩子又有动作了。更浓烈的戾气从钩子中浸出来,暂时消耗性的与光芒中的力量相抗,同时钩子一动,牵引着被光芒照耀的已将断裂的七条锁链,拉着张家七个姐妹往泉眼中心落去。
接着,散落在泉眼畔的姑娘们的衣衫,也被引动飞起来,倏忽化作一张朦胧透明的幕,遮挡在常昆和钩子下方。
这衣衫形成的幕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竟将越来越盛的光芒中的力量屏蔽,钩子上的锈斑迅速消失,重新变得光滑。
泉眼下的光源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光,渐渐从水下越升越高。而七个姑娘在那些锁链彻底断裂之前,被其固定在泉眼中心处,七个人占据的方位形成抽象的图案——像一只仰天咆哮的虎。
光源从水面探出头的时候,好似一切都已成定局。
那一霎那,有无穷的热力迸发出来。泉眼瞬间干涸,洞窟仿佛被这热力撑开,发生一种空间上的膨胀,好像变大了无数倍。
洞窟四周上下的石壁瞬间晶莹剔透。
无穷的力量翻滚沸腾,一切物质在这无尽热力之下,产生连锁反应,释放出烈性无比的力量,如狂风海啸一般回流鼓荡。
七个姑娘的身影在光和热之中渐渐淹没,常昆睚眦欲裂!
脚下的幕屏蔽了那伟岸的力量,使得常昆此时还完好无损。是沾了钩子的光。
但他如何感谢这钩子?!
什么也顾不得了:“老资马上就要失信于人,未过门老婆也护不住了!”
命窍大开,毁灭性爆炸的生命精元喷涌而出,常昆怒吼一声,猛地挣开了无形束缚。气血冲天,常昆红着眼睛,纵身向钩子扑去。
钩子此时好像不能动,只有戾气被动阻挡。
常昆心下发狠,张开五指没入滚滚戾气,手在戾气的侵蚀下皮肉迅速消散,最后骷髅般的手骨抓住钩子,狠狠往怀里一带,人已如流星坠落,坠入那张衣衫之幕,和钩子一起,投入了已经彻底干涸的泉眼中的无量光源里。
常昆只是觉得眼前一亮一黑,接下来,一些模糊的光影在心间流淌而过。隐约间,他好像看到大鸟在飞,然后这些大鸟惨叫着坠落,又看到些人,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很乱。
没有条理,没有顺序,全是零碎模糊的片段。看不清,理不清。
冥冥朦朦。
他猛地睁开眼,身子直挺挺的立起来,喘口粗气打量四周。
金色柔和的光芒从他怀里发出,照耀着四周。四周则回应以更灿烂的金光!
全都是黄金!左边右边,上边下边,全都是黄金!
不,应该说黄金一样的金属。
它们表面上弥漫着淡淡的金色雾气,这显然与黄金不同。
再一看,周围的金色地面上,七个姑娘白白嫩嫩的身子横七竖八的,常昆敏锐的察觉到她们平稳的心跳和呼吸,看来没事。
一堆衣服此时堆在常昆脚下,是姑娘们的纱衣,又从那张幕变回来了。
看看自己的右手,血肉皆在。
之前抓钩子时被腐蚀掉的血肉又长出来了。常昆深知自己的力量,开了命窍,初步掌控生命精元,自愈能力大增,但像之前那状况,即便他主动催发生命精元,短时间内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好。
——跟没有受伤一样,血肉的强度和活力,完全不是新生的样子。
再看胸口处,一颗圆坨坨金灿灿拳头大小的丸子悬浮着,发光的就是它。看着它,有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自然而然的,常昆知道了这是什么,是原来的落神钩。
落神钩被彻底炼化,返本还原,加上新的因素,形成了这颗圆坨坨的珠子。因着与常昆一起炼化,稀里糊涂变成了常昆的宝物。
常昆念头一动,这颗珠子瞬间化作一团金色的光团,无形无质。又念头一动,变成一把巴掌长的短匕。
随着他念头的变化,这颗珠子跟着变化,他想要它变成什么样子就能变成什么样子。聚散无常,变化无穷。
“还以为要挂,没想到竟这样。”
常昆收起珠子吁了口气,看着自己周围的这些纱衣,隐隐知道,自己没有被彻底炼成虚无,除了外挂的原因,还有这些纱衣的功劳。
但除珠子之外,好像也没得到另外的好处。
只一个,就是炸开的命窍恢复了,就像没炸过一样。
这很关键,命窍至关重要,常昆情急之下炸了命窍,如果不恢复,便意味着他的体魄至此而终,再也不能继续变强,哪怕有外挂也不行。
常昆忙把衣衫捡起来,悄悄给七个姑娘盖上。又暗暗检查了一下,确定七个姑娘没事,就偷偷摸摸的溜走。
没办法,他这会儿还光着呢。
要是没脸没皮留着等她们醒来,到时候两相一看都光着,那简直太尴尬。
跃出这个原是泉眼的大坑,所见还是一片璀璨,金灿灿的。整个洞窟所有的物质都变成了那种像黄金一样的东西。
常昆拿珠子变化小刀撬一块下来,掂了掂,惊然发现这种像黄金的物质,单位体积下比黄金至少重十倍!
这非常的不可思议。
“不是黄金。”常昆感受着手中这一小块金灿灿的金属,隐隐察觉到里面蕴含的某种力量,与自己玉液还丹清净经练出来的炁遥相呼应。
他心下一转:“但绝对是宝物。”
这时候耳朵一动,知道姑娘们正在苏醒,常昆忙不迭奔走离开——堂堂一个大男人,要是被几个女的一起看光,还要不要脸!
山洞的出口还在,一路出去,到了外面,竟然没有什么变化。
一切都局限在山洞深处的洞窟里。
在洞口眺望东方,正是朝阳初生。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两天?常昆见天快亮了,便也不担心里面七个姑娘,身子一纵,几个起落已经远去。
三四章 祝府
常昆避开所有人,在天大亮之前溜回庄子,穿上衣服松了口气。打开门,正见李娥急匆匆走过来。
“老爷!”
李娥看到他,大叫一声惊喜道:“您回来了?!”
跑过来:“半天一夜不见老爷,急死个人了!奴婢正想着让张四他们去找您呢!”
哦,只一夜呀。
常昆心下大安。
就怕过了很久,十天半月的,肯定会闹出些麻烦。
现在挺不错,一夜而已。
“只随便出去走了走。”常昆轻描淡写揭过去,转言道:“你去找人问问,我打算把董家村后山深处的中阳峰买下来,看看这事哪个做主,去问问。”
李娥懵了一下,买山?这常老爷出去一夜,是看山去了?一回来就要买山。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老爷。”老爷吩咐的事,只管做,多的没必要问。李娥立即回答。
常昆点点头:“成亲的事捉紧些,彩礼备好了吧,问问李婆婆什么时候送过去。”
“是,老爷。”
这事最重要,李娥当然不会疏忽,道:“早准备好了。李婆婆今天上午会过来,到时候看她怎么说。”
“我去会稽一趟。”他又道:“快则今天回来,慢也不超过三天。家里的事你和张四看着,有解决不了的,等我回来再说。”
“......”
常昆必须要去会稽一趟。
昨天的事挺麻烦,关于跑掉的鬼婆,常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火龙真人。找火龙真人,看他有没有办法解决这里面的隐患。
现在已经耽搁了半天一夜。
说走就走,常昆把家里的事一股脑儿交给李娥,径自出了田庄,一路往会稽方向而去。
当初从会稽过来,坐牛车坐了三个小时。现在坐十一路公交,常昆自己的十一路比牛车可快多了。
稍稍避过行人,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不快不慢,已到会稽。
城门口百无聊赖的兵丁还认得常昆,毕竟之前拆城、吊打郡守的事才过去不久。看到这大个子又来,兵丁顿时吓得缩头缩脑。
常昆不管他们,人头税一个子儿不给,直入城门。
先找到陶氏店铺,店铺的掌柜也知道他,直接带他到杨高府上。
杨高对常昆的到来感到惊喜,忙把他请进去,让人奉上茶水,笑道:“先生竟然来了,真是令人高兴的事。”
常昆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想来,所以就来了。”
杨高哈哈一笑:“先生还是这么直。”
便道:“多半是有事。”
常昆道:“没事我呆在乡下多好,来你这儿干嘛。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杨高笑道:“常先生有事,第一个想到的是我,这是杨某的荣幸。”
“屁话。”常昆道:“这边就你一个朋友,不找你找谁。”
杨高更高效了:“与先生为友,毕生之幸。”
常昆烦了,摆了摆手:“行了,闲话不多说。我这次来会稽,是有事要找火龙真人。你带我去找葛洪,我问他火龙真人在哪里。”
杨高了然,直接起身:“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两人当即出府,坐上杨高的牛车,奔葛洪居处而去。
车上杨高道:“葛侯暂居于祝氏府中,平素须先投名帖,再去拜访。先生性子我知道,投名帖就算了,直接去,虽然稍有失礼,但也不算什么。”
常昆最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闻言道:“你觉得没问题就成。”
牛车嘎吱嘎吱摇摇晃晃,到了一条幽静街道,进去不远,到一座宅门前。下了牛车,抬头看,宅门上硕大牌匾,是祝府两个字。
有家丁在门前闲着,见人来,下阶梯迎上:“哪位贵客到访?”
杨高走下牛车,笑道:“陶氏幕僚杨高仓促拜访。你且入内告知祝君,杨高失礼。”
家丁不敢怠慢,当即从耳门入,进了府邸穿过前庭,拐过廊道,寻了家主,道是陶氏幕僚杨高杨先生到访。
祝氏是个不大不小的世家,九品中居于中下。在会稽山阴只算第二批次。
但世家就是世家,规矩多。
虽然杨高到访仓促,也不曾递上名帖,但祝氏家主却不敢怠慢。一则是礼,二则杨高代表的是陶侃,陶侃虽遭贬谪,但建康朝廷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安抚王敦,让陶侃背锅。
一旦风波过去,陶侃回来,必定青云直上。
毕竟做过一州刺史,封疆大吏。上品世家可以怠慢他,但祝氏这种中下品的世家,则绝不敢怠慢丝毫。
祝氏家主立刻令人备好接待,自己则整理了衣冠,在一溜家丁的引领下到了前厅,并令大开中门迎客。
常昆与杨高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都有点不耐烦了。
杨高见状笑道:“世家重礼仪,先生且安心少待。”
果然不久,祝府中门大开,一个年纪可能在四十上下的儒雅中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出来,踏出门槛,已微微一揖:“不知杨先生大驾光临,祝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高忙迎上去还礼,口中连道不敢:“祝君言重,是杨某仓促,既不曾递上名帖,失礼之极,该请祝君恕罪才是。”
两个这里推来推去,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进门。
杨高这才有机会介绍常昆:“这位是常昆常先生。常先生高人也,陶使君亦不能怠慢。”
着重点出常昆非常人,不可怠慢的意思。
“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祝家主之前瞧见常昆一幅乡民模样,除了生的高大,没见特异之处,还以为是杨高的随从。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杨高的随从也不能小视,可骨子里还是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听说竟然是连陶侃也不敢怠慢的人物,难免暗暗一惊。
对于这等世家人物,常昆接触的最多的,就是杨高。与之相处,无论你如何对待,对方总是如沐春风。
所以即便祝家主之前不曾专门对待常昆,但也没有失礼过。
常昆抱了抱拳:“打搅。”
进了祝家,在客厅里奉茶。杨高与祝家主乱七八糟扯了一大通没营养的话,好半晌才说起正事。
祝家主这才知道,常昆是拜访的主角。
“我寻葛洪,不知他在何处?”
对于常昆的直接,祝家主心里不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笑道:“葛侯居府上,宿西厢偏院。常先生既寻葛侯,祝某这就叫人去请。”
常昆点点头:“劳烦。”
三五章 葛洪
葛洪听说有人找他找到祝家府上来了,便放下手中道书,跟家丁一路来到客厅。
进门第一眼落在身材魁梧高大的常昆身上,立时,他便知道此是何人。
常昆见一位素服简朴的中年人道人在家丁的引领下进来,知道这人就是葛洪,站起来抱拳道:“常昆。”
葛洪微微一笑,拱手道:“葛洪。”
然后对祝家主道:“祝君安好。”
祝家主还礼:“葛侯安好。”
又与杨高见了礼,葛洪这才坐下。
祝家主便起身:“祝某有事,不便奉陪,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诸君自便。”
这是眼力劲。人家不是来找他,是来找葛洪的,他自然不能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杨高也起身,笑道:“祝君且慢。我听说祝氏花园百花繁盛,不知可有缘一观?”
祝家主笑道:“此乃祝氏荣幸,请。”
两个走了。
没了旁人,常昆开门见山:“葛兄,不知火龙真人前辈现在何处?”
从回道人这儿论,常昆视火龙真人为长辈,如此葛洪算是同辈,称一声葛兄没什么问题。
葛洪闻言诧异道:“小友要找郑师?”
常昆点头:“没错。有事急需请教老前辈。”
葛洪遗憾摇头:“小友来的不是时候。我师昨日出会稽,往龙虎山去了。”
原来火龙真人那天离开常昆田庄,先去了趟上虞的凤鸣山,然后回到会稽,在祝府住了一天,于昨天上午离开,去龙虎山访友去了。
常昆皱眉。
葛洪道:“若小友是道经方面的疑难,我或可解说一二。鲍师也在会稽,我若不能解说,我带小友去见鲍师寻求答案。”
葛洪对常昆的认知,源自于火龙真人。火龙真人说常昆与回道人交好,也是修行的人。不过这里,葛洪对‘修行的人’的理解,产生了误差。
在他看来,向道的就是修行中人。
那么,作为修行中人,找另一个修行中人,为的只能是修行上的问题。总不可能是风花雪月的问题。
他来到会稽已有些时日,但不知道常昆的真正底细——拆郡府、吊打郡守,这样的事,没人敢乱传。至于百姓之间的传言,葛洪一则少听,二则即便听到了也只当谈资,就像民间传说故事。
——这里就要说到一个问题。葛洪是道士,但他并非常昆眼中的修道士。
第一眼,常昆看出来了,这位未来的葛仙翁,抱朴子,名传千年的人物,现在并无修为在身。
没有回道人、火龙真人那种周身清炁萦绕的异象——只有非凡的存在才能看到的异象。
所以常昆有点失望,抱朴子竟然不是真正的修道士。但也不是太失望,他就没想过找葛洪帮决鬼婆的问题。
因为在常昆而言,他与回道人有交情,因而与火龙真人产生第一道间接联系。而与葛洪,是第二道间接联系。
关系很疏远。
他可以找火龙真人帮忙,因为中间是回道人,但却不会找葛洪帮忙,因为中间更多了一格。
不过对于葛洪口中的鲍师,常昆倒有点好奇。
道:“葛兄所说的鲍师是哪位高人?”
葛洪道:“鲍师名靓,我亦随他修道。”
常昆听了,愣了一下。
感情葛洪不止一个师父啊。
除了火龙真人,竟然还有个叫鲍靓的师父。
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修行的。
不过不论是不是,常昆都不会去找他。连葛洪他都没想过找帮忙,更遑论葛洪的另一个师父了,这关系也太远了。
便道:“那倒不必。我寻火龙真人前辈,并非为了解惑道经中的疑难。”
葛洪了然,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于是他说:“如果事急,可去龙虎山张家寻郑师。”
常昆点点头,也是这个打算。
离开前常昆试了葛洪一下,看他知不知道那些奇诡的事,道:“几个月前谯县的事,火龙真人可曾与葛兄说过?”
葛洪不知道常昆为什么忽然问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道:“几个月前谯县发生了什么事?”
常昆了然。看来因为葛洪没有修为在身,火龙真人并未告知他非凡之事。也就是说,这对师徒之间的传承,不涉及非凡。
就笑道:“是我和回道人在谯县的一些事,跟我这次找火龙真人有关。既然老前辈没说,想来念着是我与回道人自己的事,不好跟葛兄说吧。”
葛洪点头:“倒也是。”
常昆于是直接告辞,对葛洪道:“稍后杨兄回来,葛兄代我向他道个别。告辞。”
洒脱利落,这么走了。
出门前,常昆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一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娇俏女子,趁着常昆出祝家的时候,也溜出了祝家。
常昆瞧了她一眼,她发现了,连忙竖起手指在嘴边,露出恳求之色。
常昆失笑摇了摇头,大步离去。
“龙虎山么...”
这下得把速度拿出来几分才行。
从会稽去龙虎山,中间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不过仍远远比不上当初一夜之间从玉门关狂奔到汝南的难度。
甩开步子,常昆择无人处,一个起落滑翔便是三五里。这样的速度,要赶到龙虎山,吃午饭都还早。
正赶路呢,忽然有人喊他。
常昆听的耳熟,一怔,落在一山头上,向下看,山腰上一个小巧道观,门外树下站着一个老道士,正笑盈盈看着他。
“火龙真人前辈!”
常昆大喜,纵身飞跃,落到道观前,抱拳道:“正要找前辈呢,没想在这里遇到了。”
火龙真人一如既往,鹤发童颜。他微微拱手,上下打量常昆,笑道:“你又不同了。”
常昆一怔。
火龙真人道:“你一身金炁外溢,在修道士眼中,就像披了一件满是锋利的针的袍子,刺人眼目啊。”
常昆听了,瞬间想到涤垢泉遭遇。
他忍不住自己打量自己,把望炁术施展出来,果然,自己就像个披着金霞的金人!
火龙真人笑道:“看来你得了机缘,活了根性。前时我见你,虽然气血冲霄,体魄强横之极,但殊无灵性,本不该是修行的。今日你这模样,才算有了灵气儿。”
常昆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老前辈眼中,本不该是个修行的。
三六章 老前辈的手段
这样说倒也合理。
他依托外挂,才有如今的本事。要是没了外挂,别说本事,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常昆说:“看来我现在是修行的了。”
火龙真人哈哈大笑:“是个修行的了。”
然后说:“老道算到这里会与你相遇,就留了半天。你现在才来。”
常昆讶然:“老前辈算到了?”
这种能掐会算的本事,常昆极是羡慕。回道人有,火龙真人也有,就他没有。除了与自己性命相关的灾祸会引的心生警兆,其他的都没有。
火龙真人含笑颔首,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个瓷瓶交给常昆:“我昨日往龙虎山去,路上见一道黑烟横空向西,知道是个鬼怪,便把它收了,封在这瓶子里。收这鬼怪时,我心有感应,知道与你相关,你会来找我。”
我靠!
常昆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好事,当然是好事。老前辈伸伸手,什么麻烦,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也让常昆觉着自己之前想那么多到头来却白忙活的感觉。
他收拾心情,把瓶子收起来,郑重抱拳:“多谢老前辈。”
火龙真人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区区小鬼,不值一提。倒是这小鬼的根脚来历,老道须得与你叮嘱一二。”
常昆心下一转,晓得火龙真人恐怕已知前因后果。且不说是算出来的,这鬼婆既然落到火龙真人手里,以老真人修道士的手段,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看来这里面的确有棘手之处。
两个就在树下盘膝对坐。
常昆先把事情大概道来:“妖魔鬼怪潜伏董家村,之前我未能发现。昨天巧合之下发现了它们,其中一头牛妖被我打死,剩下个鬼婆,黑烟凌空跑的快,我只能往而兴叹。”
“我把那牛妖打爆,它性命最后藏在脑袋里想骗过我,被我发现。一番拷问,得知这两个是蜀中来的。”
火龙真人微微颔首,看来的确知道内情。
“说是奉命而来。盯着张家姐妹——我与回道人输了赌约,回道人要我看护的目标就是其中之一。”
火龙真人再含笑颔首。
“确是蜀中来的妖魔。”他捻着雪白胡须道:“也是机缘巧合,被老道半路拿住。否则你麻烦不小。”
“是啊。”常昆道:“我就怕一转身,那鬼婆搬来一大堆妖魔鬼怪。真刀真枪我倒不惧,就怕阴阴鬼鬼的奇诡手段令人防不胜防,牵连到他人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常昆转言问道:“老前辈大抵知道前因后果,这两个来历到底如何?说是锦屏山上的命令,那锦屏山又是什么魔窟?背后有什么厉害角色?”
火龙真人双手互揣进大袖子,笑道:“锦屏山是个好地方,倒不是什么魔窟...至于背后有什么厉害角色,老道也不甚了了。搜魂之术虽然好用,但那小鬼神识之中被人下了禁法,重要的东西没搜出来。”
又道:“此间事小友也不必多问,暂时并无与小友相关,只安心即可。”
常昆却道:“老前辈,两个妖魔奉命来害张家姐妹。虽暂时解除了威胁,但并非野怪,背后还有厉害角色,若揪着不放再派妖魔来,我一个疏忽,出了问题怎么办?”
他道:“不如寻根究底,逮着了一刀砍死精光,一了百了岂不快哉?”
听了这话,火龙真人哈哈大笑:“回道人说小友是个杀胚,看来并无差错。”
常昆道:“我杀人盈野,倒是当得‘杀胚’二字。”
火龙真人笑道:“是个真性情,不错。”
就说:“小友的担心大可不必。妖魔所图之物,须得应三才,合时宜,选择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及正确的人才能成功。可已被小友破坏,三才俱失,再也没有机会了。”
常昆一怔,瞪着眼睛:“有这说法?”
“那是自然。”火龙真人道:“若非如此,派个什么妖魔?只消那背后的自己来,抓了七个姑娘即可,弯弯绕绕这许多有什么意义?”
还真是。
常昆想了想,老牛和鬼婆来到董家村几年,找合适的人,等合适的时间,用针对性的器具,做合适的事。
显然是不能乱来的。否则早掳走了张家姐妹,哪儿能等到常昆来。
想通此事,常昆心下一定,笑道:“这么说妖魔所图成空,再也不会盯着张家姐妹了。”
火龙真人笑道:“然也,机会就一次,失去了便永远失去。”
常昆道:“那我弄死了两个妖魔,坏了妖魔大事,多半要来找我报仇。我还是要寻根究底。”
火龙真人摇头:“小友的确坏了妖魔的大事。可妖魔并不知道小友。能掐会算的妖魔本就少的可怜,何况老道已打算去了龙虎山便往蜀中去瞧瞧,哪里有你什么事。”
得,老牛死了,鬼婆半道上被火龙真人拿了,妖魔又不会掐算推演,细细一算没了后患。现在火龙真人又决定去蜀中,怕是要一锅给端了不可,没常昆什么事了。
既然没事,就没有必要寻根究底。火龙真人显然不需要常昆跟着一起去。
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火龙真人道:“那鬼婆吃了我搜魂之术,已神智大乱。封在瓶子里只消三月便会神智瓦解魂飞魄散,止余一团阴炁而已。你体魄非凡,气血阳刚,脾气躁了些。不妨以这阴气淬体,消些刚意,多些柔意。”
常昆听了,暗暗感激。无论回道人还是火龙真人,都是有道有德的高人。能遇到他们,是毕生之幸。
“多谢前辈记挂!”常昆抱拳拜道。
老真人摆了摆手:“顺手为之,小事一桩。”
又道:“不过这瓶子你须得好生看护着,三月后再打开。时日不到,尚未魂飞魄散,一不小心你把它放出来,以其混乱神智没甚顾忌,必定对凡人大开杀戒。”
“小鬼在我面前虽然不值一提,但对普通人来说却有大害,百多年的道行,鬼气森森,撒起野来,万人以下的小城也遭不住肆虐。是时必定尸横遍野,惨绝人寰。”
三七章 尚未入道
常昆吃惊道:“有这么厉害?我昨日一声大喝将之惊走,倒觉得不算什么。”
老道士失笑道:“你体魄强横,气血澎湃阳刚正大,这小鬼撞到你手里是它的灾辛。可寻常普通人不成。只它阴风一吹,就要模糊神智,被摄走精元阳气。以其百多年的道行,卷起阴风可达三五里。万人以下的小城人气不足,挡它不住。”
“这样么。”常昆心记住。
火龙真人道:“这等妖魔鬼怪,历来是我修行中人严厉打击的对象。早年张道陵来了一回狠的,已经不成气候了,没想到又有出来作妖的,这回去蜀中,得好生瞧一瞧。”
又笑道:“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成气候的妖魔比人都聪明,知道你我这等修行之人是天敌,更有张道陵等历代前辈给它们的前车之鉴,些个异类万万不敢乱来的。它若安安稳稳,老道不屑去管,若敢作妖,有死而已。”
这里一老一少,两个就着妖魔鬼怪谈天说地,一说一整天,等谈性过去,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火龙真人便要启程去龙虎山,接着还要去蜀中。
离别前老真人对常昆道:“你必已见了我葛洪徒儿,疑惑于他为何没有修为在身。”
常昆还真有点疑惑。之前没问,那是人家师徒之间的事。现在老道士既然自己说出来,不听白不听。
火龙真人笑道:“他是个奇才,修行之路要自己开辟。我只传他道义,法门一概不传。鲍道友亦是如此。”
火龙真人这么一说,常昆顿时觉得挺合理。抱朴子葛仙翁,道家大宗师级的人物,必定奇才无疑。
火龙真人只传道义不传道法,实是对葛洪存着莫大的期望。
倒是说起鲍靓,常昆略有好奇,道:“这位鲍道长不知是否也是修行中人?”
火龙真人笑道:“确也是个修行的。他入道比我晚,道统也与我不同。早年假死脱身避过世俗遨游四方,前几年才在江左落脚,见葛洪徒儿是个可造之才,也一并传他道义。”
常昆心下了然。这些真正的修道士,只常昆所接触的,无论回道人还是火龙真人,心胸气魄皆如江海,对于可造之才,都抱有期望并勉力扶持。
便如他常昆,不也得了两位修道士许多好处?
常昆这里,对道统两个字,又起了好奇心。
他忍不住:“不知回道人与老前辈是什么道统?鲍真人又是什么道统?这世间有多少同道中人?我挺好奇的。”
火龙真人大笑道:“你要问回道人什么道统,下回见了他自己问。至于老道嘛,与回道人同出一源,却又有细分。鲍道友的道统倒是醒目,他是亚圣道统。”
亚圣道统?
常昆脑子里一转:“庄子?”
火龙真人笑着颔首:“正是南华道君亚圣庄子。昔者庄周梦蝶,栩栩然蝴蝶矣,哈哈...你若见了鲍道友,一眼就能看出来。”
“至于同道几何...”火龙真人想了想:“不出双掌之数。”
常昆想着鲍真人到底有什么显著之处能一眼看出,听到同道中人竟不出双手之数,忍不住诧异:“这么少?”
不到十个!
把常昆自己也算在里面的话,除了他、回道人、火龙真人、鲍真人之外,其他的最多只有六个!
难怪前些年在北疆杀来杀去,几万里奔走来回,没遇到过非凡的。
实在是太少。
偌大的天下,竟然不到十个真修行,还真是...
火龙真人看出他的想法,笑道:“修行本难,入门难,进步更难。有修行机缘、根性的,千万人中也找不到一个。你只道短短几个月又是回道人又是老道,又是鲍真人,以为很多。其实是我们这个圈子太小啊。”
圈子太小,一接触立刻就是这些人。
都是洒脱的,说别过就别过。几句话过后,老道士又拜托了常昆一件事,口里唱着道经,扶摇而起,御风走了。
常昆战在道观前好半晌,也转身一跃而起,像个大鹰似的,扑腾着离开。
隐患解除,常昆一身轻松,加上老道士拜托他给葛洪送一卷青囊经去,所以常昆先要去山阴,再回乡下田庄。
再次到会稽郡治山阴,是第下午大概一两点的时候。
常昆觉着昨天才找了杨高帮忙,今天又去找他不太合适。虽然是朋友,但并没有亲密到界限之上,能不麻烦就不麻烦,反正知道葛洪在哪里,直接去就是了。
又到祝氏府前,常昆也不打算进去,招手把门子喊下来,跟他说:“你去叫葛洪出来一下,说常昆找他。”
门子记得常昆,昨天刚来过呢,不敢怠慢,却道:“贵客恕罪,葛侯今日早晨出门,如今并不在府中。”
常昆一听,问他:“可知道葛洪去了哪里?”
门子道:“小人这样的奴仆怎么能知道葛侯行踪?不如等小人传个信进去问问,贵客少待片刻可好?”
常昆想了想,道:“行,你传个信,代我向祝家主问声好。”
门子从耳门正要进去,却有个脑袋探出来,先拦下门子,瞧着常昆道:“欸,大个子,你找葛侯?”
常昆一看,这不就是昨天趁着他出门的时候溜出来的女扮男装的姑娘嘛。这会儿也女扮男装,想是又打算溜出来了。
常昆道:“我找葛洪有事。”
那姑娘就对门子道:“你去告诉我爹,我带贵客去寻葛侯去了。”说着就往门外挤。
门子急了,竭力阻拦:“小姐,您可别再为难小人了。昨天小姐偷偷出去,老爷发话,说再放小姐出去,就打我二十鞭。”
姑娘跺脚道:“这不是有事嘛。难道你要我爹带人去找葛侯么?你放心,我又不是出去玩,是办事呢。爹不会为难你的。”
仗着是女子身,又是祝府小姐,她直愣愣撞出来,门子根本不好拦他。
这姑娘一蹦一跳到常昆身前,一米七多的身高在常昆面前仰望:“走吧走吧。”
常昆拦下她:“你知道葛洪在哪里?”
“知道知道。”她说。
常昆点头,转脸对门子说:“既如此,你与祝家主说一声。”
门子无奈,只得从之。
三八章 鲍真人
“欸,你叫常昆是么?”
一路上,常昆大步流星,祝家姑娘跟个快乐的蝴蝶似的,前后蹦蹦跳跳的。
她十分好奇模样,问常昆:“你是哪儿人啊?怎么认识的葛师兄?”
葛师兄?
常昆诧异了一下,随即道:“你也是修道的?”
难怪见这姑娘有些特别,虽然周身没有清炁缭绕,却有一股子灵性。她称葛洪为师兄,但不可能跟火龙真人修道,莫非是鲍真人鲍靓?
祝姑娘道:“嗯呢,我也修道。”
“尊师鲍真人?”常昆又道。
祝姑娘点头:“你知道我师父?”
果然。
常昆道:“昨日听葛洪说起过鲍真人。”
“那正好。”祝姑娘道:“葛师兄每隔一日外出,去城外幽林向师父求教。他现在就在那儿。”
常昆了然。
道:“我看你出门困难,难道随鲍真人修行的事,没告诉祝家主?”
“可不敢。”祝姑娘道:“我前时提起,被我爹一顿训斥。若告诉他我已随师父修行的事,他一定把我禁足,再也不能出门了。”
一路走,这姑娘活泼的很,话也多,零零碎碎说了不少事。
原来这姑娘名叫祝秀,祝家三子一女,这一女说的就是她。祝秀不喜红妆,活泼好动,向往自由,家里经常呆不住,偷偷溜出门闲逛。
前不久,她偷偷离家,看到刚来府上暂居的葛洪向城外去,她好奇心起,一路跟到城外幽林,就此认识了鲍真人。
她跟葛洪一起听鲍真人讲经,觉得很有意思,就向祝家主提出跟鲍真人修道的事,遭到训斥,还禁足三天。
从那以后,她逮着机会就溜出来,去城外幽林。
听她说了这么多,常昆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祝秀自己说是鲍靓真人的徒弟,但显然鲍真人并未收徒。道家收徒也是有规矩的,人家父母亲人尚在,须得通过气,双方都各自同意才是基础。
祝家主既然不同意,显然祝秀的鲍真人之徒的身份,只是她自称。
第二,祝秀说她喜好修道,但常昆在她零碎的话语中,却抓住了另一个关键词‘粱知远’。常昆注意到祝秀说起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在放光。
什么喜好修道,分明是看上了这个粱知远。
以随鲍真人修道为借口,接近人家呢。
常昆只是暗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姑娘的行为在这时代可谓离经叛道,但其实并不惹人讨厌——当然是在没有闹出不好收拾的麻烦之前。
说着话,出城到了幽林。
就是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树林。
林间一座茅屋,鲍真人隐居在此。
尚未及近,常昆就听到了葛洪诵读道经的声音。
行至柴扉前,正要敲门,里面诵经之声戛然而止,一个飘渺的声音传出:“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请进请进。”
门嘎吱打开,一个穿着白色丝袍,袍子上绣着一只大蝴蝶的中年模样道人笑盈盈的出现在眼前。
常昆立刻明白,为什么火龙真人说鲍真人显眼。
这袍子上的大蝴蝶难道不够显眼吗?
常昆抱拳:“在下常昆,可是鲍真人当面。”
鲍靓笑道:“就是我了。你就是常昆?身板不错啊。”
常昆:“......”
怎么好像有点逗呢。
“进来进来。”鲍真人笑眯眯的,忽然瞧见常昆背后冒出来的祝秀,一下子把柴扉摔上:“别进来别进来!那姑娘你快走,粱知远那小子今天回去了,不在这儿。”
又有嘀咕声:“我说今天早上掐指一算喜忧参半,原来应在这儿了。”
祝姑娘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她跳上前伸手哐哐哐使劲拍门:“师父,开门呐!开门!”
“不开!就不开!我不是你师父,当不起!”
“你开门!”
“我不开!”
“你不开门我翻墙了。”
“你翻,你翻一个试试!”
“我...我不走了!”
“那感情好,自己搭灶做饭吧你。”
这可把常昆乐的,太欢乐了。
不都说亚圣是个忧郁的人吗,为什么作为传人的鲍真人这么欢乐呢?
这事搞的,常昆成了空气。两个对着门,隔着一人高的篱笆,你一句我一句,简直像唱戏一样。
鲍真人拿她没办法,只好道:“真是孽缘。你怎么就瞧上粱知远那小子了呢?他区区一个穷酸,值得么你。”
“值!”
祝秀硬气的很,也不害羞,说的理直气壮。
鲍真人话传出来:“那我今天把事儿挑明了吧,你们两个就不该认识。我也没收你们做徒弟,以前听过的那些道经,都给我忘了罢,就当没来过这里。你找粱知远,去上虞,上虞梁家庄。以后的事,与老道无关。”
这话其实挺重的。在常昆,或者说真正的修道士这里,这样的话,是断绝缘分,非常重。但祝秀听了,却高兴的不能自已。
在她心目中,怕是粱知远已成一切。
她不懂。
这傻姑娘欢天喜地走了。
柴扉这才又打开,鲍真人请常昆入内。
这位亚圣道统的修道士笑眯眯的说:“我早上起来,瞧见喜鹊吱吱叫,知道今天有贵客临门。先前葛洪那小子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与他有关。小朋友来,是为他来的吧。”
常昆道:“真人神通广大。”
鲍真人嘁了一声:“什么狗屁神通广大,我这人不兴恭维。”
常昆道:“挺不错。”
巧了,他也不喜欢这一套。只是有时候不得不用。
就直言:“我昨日去追火龙真人前辈,今日别离前,老前辈托我给葛兄带一卷经书来。”
说着从腰间的葫芦里把绢帛经书取出来,递给一旁的葛洪:“葛兄,这是老真人昨天刚刚搜集到的一卷青囊经,是华佗手书。”
话说这卷青囊经正是常昆遇到火龙真人时的那座道观里的东西。火龙真人用什么东西跟人家交换的。
葛洪连忙双手捧过绢书,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对西边方向拜了一拜:“拜谢郑师!”
一旁鲍靓道:“是要拜谢拜谢。那老儿几百岁的人了,什么时候一眨眼没了,你不好好谢谢他,怕是见不到他几回喽。”
这里算是完事。
三九章 豪横
葛洪早年拜火龙真人为师,一开始学的是医术。道家的高人,谁个不会几手医术?不会医术的都不敢说自己是道家高人。
火龙真人提过一嘴,说葛洪的道,得从医术入手。
仙医命相卜,道家的常规路数。
所以给他找来这卷青囊经,是很合理的事。
听说葛洪已经在钻研炼丹了,这玩意儿是医术的进阶版本,属于道家外丹范畴,也不知道以后能走到什么境地。
这位抱朴子葛仙翁,是否真能自开一路,成为修行中人。
道家这儿,怎么说呢,若有成功可能,其他的先不说,老前辈该扶持扶持,该给好处给好处,不问过去未来,只看现在当下。
至于以后成不成,成则喜,多个同道中人。不成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捧黄土了都。
火龙真人和眼前这位鲍真人的态度,这种意思,一目了然。
一个字,不强求。
都很遵循‘无为’二字。无为而无所不为,只把当下做好,不问日后前程。
鲍真人把常昆拉到一边,开始吐槽,大抵是憋了很久,把常昆当话篓子,使劲往里面吐槽。
“那祝家的姑娘也真是没法子了。”
“怎就看上了粱穷酸呢。”
“她一个世家姑娘,跟粱穷酸般配么。这阴阳相配,讲究个平衡,失了平衡会出大事的。”
“那小穷酸也是,哦,还数落我老道士,不该管他。也不瞧瞧自己有什么。会识几个字,会说几句甜言蜜语,还有什么?要能耐没能耐,要家世没家世,早晚害了自己性命,搞得家破人亡。”
“我原本看他们有几分灵性,还要成全一二,传个路数给他们。没想到啊。这人间红尘,情之一字,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他劈里啪啦一兜子话抖落出来,接着长长的吐了口气:“舒服。”
“小朋友,谢谢你啦。我这牢骚憋了好些天了。葛洪这小子是个榆木疙瘩,跟他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跟你说话有意思。”
常昆面无表情。
我说话了吗?
没有吧好像?
不都你一个人再说?
鲍真人拍了拍常昆的手臂:“所以呀,这阴盛阳衰的问题,得考虑仔细。放到每个人身上,都得琢磨琢磨。小朋友,你看着吧,祝秀和粱知远一定会闹出乱子来。”
说着又啧啧起来:“不过这两个要是能破了红尘情劫,说不定能悟出我几分道法。到时候又是另一番天地了。几率太小,太小啊。”
常昆已经不打算继续呆下去了。
他直言:“火龙真人交代的事我办了,这就告辞。”
“嘿!”鲍真人嘿了一声:“你小子,还真是个直人。还说请你吃饭来着。”
“下回。”常昆抱拳:“告辞。”
蹬蹬蹬走了。
走出幽林,常昆回头看了一眼,幽林中不知何时已迷雾重重,阳光照射之下,如幻影一般,十分奇异。
常昆了然,多半是鲍真人的法术了。
他这里隐居,必也是有缘人方能入内。
常昆不做多想,施施然往田庄方向而归。
说来这一回出来,已算是有所得。不说装着鬼婆的瓷瓶,三个月后将提供一笔阴气,供他调和气血阳刚,单说认得了鲍真人,知道了一些以前不曾知道的事,这都是收获。
至于只一面之缘的祝秀和只耳闻的粱知远,正如鲍真人所言,常昆也是一样的看待。两个要真凑到一起,没有好下场。
祝家主是绕不过去的坎儿。
虽然只与祝家主见过一回,但常昆看的出来,那位祝家主是个极重身份的人。何况世家子本的婚事本来就不由己。
粱知远一个小老百姓,想要娶祝家的姑娘,前面必定刀山火海。
“祝秀粱知远...梁祝?”
常昆走着,忽然脚步一顿,随即笑了一声,摇头继续走。
回到田庄已是傍晚,李娥见常昆回来,高兴的不得了,连忙给常昆汇报。
“小一姑娘已是应了。彩礼早晨刚送过去。”
李娥道:“李婆婆算过日子,后天、下个月初三、十一,都是好日子。老爷,您看哪天合适?”
这是最重要的事了。
虽说张家七个姑娘上无父母,但彩礼该怎样还得怎样,婚后是要拿回来,但该给的一定要给。
就算只是形式,也得走一走。
常昆坐在椅子上,闻言直道:“就后天。”
李娥道:“后天是不是急了些?好些还没准备妥当。”
常昆摆摆手:“不必太过繁杂。能从简的从简。我在江东没几个朋友。办一路流水席,把庄上老小男女、董家村男女老幼叫来大吃三天算完。”
李娥闻言,只得点头:“是,老爷。”
常昆问:“中阳峰的事怎么样了?能不能买?”
“能买。”李娥道:“奴婢着人去县里问了,买是能买,但有些麻烦,需要不少钱上下打点。”
“钱的事都不是事。”常昆道:“只管买。钱不够来找我。”
“是,老爷。”李娥点头。
常昆道:“中阳峰我买下来,打算在西侧下建个庄子。明天我给你一份图纸,你拿着去找工匠计备周全,山买下来就开工。”
“建庄子?”李娥还不知道常昆是这个打算,吃了一惊:“张四说那地方可不近。从田庄沿河而上,要走半个时辰呢。”
“修一条路。”常昆道:“从田庄修到中阳峰下。”
“呃...”
可真是豪横。
对常昆来说,事就这两件。至于田庄里的鸡毛蒜皮,今天死了几只鸡,昨天砍了几棵树,都没有必要关注。
打发走了李娥,常昆回到自己屋里。
静坐了一会儿,瞧了眼外挂,挂上去不久的白虎监兵外相神罡秘法,竟然已经变灰了。
稍一想,这门秘法的一切奥妙,都已在心间,的确已经圆满。
秘法不是功法,不是战技,不能增进体能,不能炼炁养神,连运用之法都不是。知道了就知道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没有几层几层,几级几级的道理。
关上外挂,常昆起身,从旁侧兵器架上取下大槊,耍了两个花儿,坐下来将之横在膝上。
这槊是他自己亲手打造的,通体精铁混一,有近八十斤重。以前用的还顺手,随着自身越来越强,渐渐不趁手了。
好在得了玉液还丹清静经,里面的养器术,这段时间一直在养这条马槊。
四十章 神兵
通过自身精、炁、神的蕴养,虽然因时日尚短,大槊还未能显化非凡,但一些变化已是看得见。
锋芒毕露,更光亮如新。
修长的槊刃的脊上,渐渐已汇聚起血红的阴影——是这条马槊杀人盈野之后沾染的杀气,经过蕴养渐渐凝聚起来的表现。
这条大槊常昆很喜欢,渐不趁手还是喜欢。毕竟是自己打造的。
有了养器术,早晚养出灵性灵光来。
不过有一个根本的问题摆在面前,这条马槊的材质,太普通。只是精铁。材质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上限,材质太差,蕴养到一定高度便再无法增进。
涤垢泉事后,常昆得到那颗由落神钩炼化而来的珠子之后,就想过怎么用那珠子。拿去砸人?不是常昆的风格。或者找回道人、火龙真人帮忙,炼个宝物出来?好像也没那个想法。
依照珠子的性质,变化万千,聚散无常,常昆的打算是将之与马槊合在一起。
手腕粗的马槊搁在膝上,常昆摩挲着,上面的每一个纹路,都无比熟悉。
片刻后,常昆拿出那颗珠子,淡淡的金辉随之在屋里绽放。念头一动,珠子化作一捧金灿灿的云烟,在他的注视下,一丝丝融入马槊之中。
马槊乌黑的槊身上,一道道金色的纹应之闪现。就像金色的闪电游走,从槊尾到槊刃,一溜儿上去,最终金光一闪,重归朴实。
再看马槊,乌黑仍乌黑,只是那些纹路,多了些暗金之色。
最大的变化是槊刃。一条金线绣在脊上,分外耀眼。猩红的杀气以金线为中心,在两侧汇聚,形成一片片淡红的云纹拥趸着,十分好看。
弹指一击,嗡的一声,槊刃震动,一丝锋芒外泄,竟在空气中划拉出一道肉眼可见的芒,那芒飞射出去,从墙璧穿过,留下一道三指长的缝。
已非凡器!
但现在太锋芒毕露了些。
常昆仔细感受,自珠子化作金雾融入马槊,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似乎远了许多。常昆动念,意图让马槊变化,但马槊一阵涨缩,却很快复归原样。
不是马槊没有了变化万千的能力,而是常昆没有了如臂使指的亲密度。
炽烈的罡气蓬勃吞吐,淡淡的清辉自常昆鼻窍流出,伴随着眼中的精光,一遍遍洗刷着马槊,如此一刻不停。
常昆很清楚,只要用养器术一直养,金珠的特质早晚彻底融入马槊,使得这条马槊变得更加非同一般,早晚如臂使指。
养了一阵,常昆手痒,提着马槊到演武场走了几招,感觉果然大是不同。
以前马槊用起来,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害怕罡气输出太过迅猛,崩坏了马槊。现在则不然,任意输出,无论常昆罡气怎样爆发,马槊都坚固的稳如泰山。
一分罡气,以前用马槊使出来,可爆发两分威力。现在一分罡气,则可爆发二十分以上,至少增强了十倍!
常昆吃惊于珠子的神妙,到底是什么材质?
当然,与涤垢泉之事的那次炼化定也有莫大的关系。
想到中阳山山腹中满满的十倍质量于黄金的类似黄金的物质,与珠子有些类似,常昆不禁有点热切。
等把山买下来,山腹里面的金属得好生计划计划。
...
常昆马不停蹄,沾光老前辈的手段,抹平隐患。那边董家村,也是事情频频。先是刘大户之死,引得一阵风波。
刘大户算是董家村的定海神针。甭管他做过多恶略的事,董家村毕竟是刘大户镇着的。刘大户一死,佃租刘家土地的村民不免开始担心,害怕刘家继任者改规矩。
刘岷把刘大户尸身带回家,把事情跟三个哥哥说了,妖魔鬼怪的事没瞒着,只也要他们以后守口如瓶。
刘家内部的风气很好,没有出什么乱子。
因着刘岷最聪明,几个哥哥齐推他当了家主。
正是因为刘岷做了刘家的家主,村民们才会担心。这小子以前是个霸王,今天揍这个,明天搞那个,搞的村里经常鸡犬不宁。
现在这样的人做了董家村的大地主,怎不叫人担心?
刘岷立刻召集村民,在村里几个老人的见证下,做出保证,刘家的规矩,一如既往,绝不改变。
还斩木为信,若以后他刘岷在非不可抗力的情况下坏了规矩,犹如此木。
这才安抚住人心。
刘大户当天下葬,没有搞的大张旗鼓。毕竟这事涉及的东西太玄,越早处理掉越早淡忘。
刘家四个兄弟约定,四个人两两一组,每一旬十天轮换,为刘大户守孝三年。
是该轮换,毕竟大户家里事儿不少,得有人主持。
董家村很快安定下来,刘家这边的涉事者也守口如瓶。倒是张家的几个姑娘,这会儿正忧愁着呢。
她们也是事件的经历者之一。刘家是前半段,她们是后半段。
她们经历的一切,太羞耻。
对于女儿家来说,身子光光给人看了,总归不太好。尤其那人还是未来的大姐夫。
“大姐为什么还要答应?”
小五挺不爽:“那家伙太可恶了,把我们都...”
小二倒是没那么大反应,闻言道:“当时大抵是身不由己。”
小三说:“回想起来真可怕。涤垢泉下面怎么会有个太阳?我还以为我会被烤焦呢。”
“我烤焦了。”小七撑着下巴:“好热好热。”
小四说了句公道话:“我想当时要不是他带着那个东西扑下来,我们可能都已经没了。”
张小一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
她说:“涤垢泉不能再提。我与常君的事,妹妹们不必多说,是定好的。我是大姐,我做主。”
张小一是家里的老大,一直以来家里的事,一旦她做了决定,妹妹们都不会反对。
这次也没话说。
“就是有点羞耻的样子。”小七懵懵道:“我见了大姐夫,是不是该脸红尴尬呀。”
张小一拧着她耳朵:“我说了,这事以后不许提,听到没有?”
“哎哟,听到了,听到了。”小七怪叫连连。
四一章 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
作为大姐,一直以来家里的事她做主,心智最成熟,行为最稳重,也最理智。张小一很清楚自己面临的状况。
她需要一个能够依靠的。
一个全都是年轻女子的家庭,在这样的时代,随时面临着危险。这不是两千年后的时代,即便两千年后的时代,没有男人的家庭也一样面临着种种难以抗拒的压力。
当初从北方迁徙南下,选择在董家村这样的偏僻小村落户,就有相关的考虑。她们不是没有钱,足以在城市里安居,但安居城市则要面临更多的危险环伺。
在董家村,刘岷盯着她们,但勉强扛得住——可能运气好的缘故?若被城里的世家豪强纨绔子弟盯上,恐怕真的没得反抗。
这几年下来,与周围一直是隔阂着的,有一种半社会性死亡的感觉,这是很大的压力。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一愈发能够体会到呼吸的紧迫。不像小七,才十七八岁,天真烂漫。因此才会应下这桩亲事。
在这件事提上日程,消息散播开来之后,周围变化显著。
刘岷自李婆婆上门那天之后,再也没出现在张宅附近过;周围的邻居,现在偶尔也打个招呼,不像以前那样冷漠。
空气在放松。
为什么?因为常昆足以当作依靠,因为他足够强大。
这是决定张小一应下这门亲事的主要因素。
现在更是经历了涤垢泉事件,见识了超乎想象的东西。知道了常昆是一个非凡的存在。虽然其中有些难以启齿之处,但在理智的人看来,这都是旁支末节。
张小一想过,如果以后再遇到那样的情况,该怎么寻求保护?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常昆也给了她很大的压力。比以前刘岷带来的压力大的多。如果她不答应,会有什么后果?
在张小一的位置上,这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老二老三老四隐约明白一些,老五老六老七则很懵懂。
但这都不重要了。
入冬前的月底,常昆与张小一成婚。倒也热闹,田庄上下几十口子人,董家村二百多口人,加上杨高和不请自来的郡守、祝家主及葛洪,圆圆满满的办了一场。
常昆化身酒神,从杨高开始,敢跟他喝的全撂趴下。
从中午闹到晚上才消停。
而这只是个开始。流水席大办三天,这才第一天呢。
不过随后的两天,常昆都没有露面。新妇张小一代为主持、招待。
常昆哪儿去了?
中阳峰山腹涤垢泉旧址。
成亲的当天晚上,常昆与张小一圆房,得到了一桩天大的好处——正应了回道人的预言,一道天地之炁。
常昆也没有料到,所谓天地之炁,竟然藏在人的身体里面。他一直以为天地之炁应该在某个野外,深藏隐秘,或穷山恶水之间。
涤垢泉事件时,他以为泉眼下的‘太阳’,老牛口中的‘至刚至阳的神力’是一道天地之炁。
但险死还生之后,除了一颗金珠,和火龙真人提点后才自知的周身金炁沸腾的现象之外,别无所获。
常昆其实还挺有那么点遗憾的。
因为那无疑是最接近天地之炁的存在。
可事后表明那不是。
却没有想到,那玩意儿竟然藏在张小一身上。在圆房的时候,渡过来。当时把常昆吓了一大跳,随后立刻知道,那是一道天地之炁。
这道出自老婆身上的天地之炁十分神奇,并不完全寄托在张小一身上。张小一身上的只是一部分,就像是一根绳子的头。
其他的,在六个小姨子身上。也即是说,一道天地之炁,七个姐妹共同拥有。
常昆抓住了绳头,就可以将之彻底牵引过来。
这道天地之炁并不安分,在被渡到常昆身上之后,左冲右突,十分活跃。常昆因此不得不找个安全的地方静修。
所以去了中阳峰涤垢泉旧址。
先是用了一天的时间,通过‘绳头’将这道天地之炁彻底牵引过来,然后运用白虎监兵外相神罡秘法,将之与自身的精元熔炼在一起。
第一步,把天地之炁引入命窍;第二步,将命窍作为融炉,将之与生命源泉熔炼在一起;第三步,易精,也就是勃发命窍,将一身精元气血彻底转换成熔炼了天地之炁的品质无比强大的新的精元气血。
完成了这三步,接下来的第四步才是炼就白虎监兵外相神罡。
不知怎的,常昆发现这一步特别简单。那道天地之炁与白虎监兵外相神罡性质根源相合,一炼就成,无比顺畅。
在炼成白虎外相之时,涤垢泉旧址山腹之内,仿佛一头通天彻地的巨大白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凶狠霸道的气息卷起一阵阵青金色的风,蕴含着湮灭一切的真意,在山腹内来回回荡翻滚。激的旧址中金灿灿的金属金光曜曜,放出氤氲的金炁化作朵朵祥云,与青金色的风交相辉映。
在祥云与金风之间,一头白虎外相摇头晃脑伸展腰身,张开血盆大口无声咆哮,杀气与锋芒交织,金风与祥云辉应。
这头白虎外相有三丈长,一丈余高。它晃晃脑,凶炁四射;摇摇身,大力无边;有飞天遁地纵横世界之能,有杀伐凶残毁灭一切之威。
不知过了多久,金风敛息,祥云消散。那白虎外相落下去,趴在盘坐着的常昆的背后,前爪搁在常昆两肩上,后爪环在常昆腰间,虎头压在常昆脑顶,无声一声咆哮,渐与常昆融为一体。
常昆睁开眼,眼中两道白森森的光吞吐出来,在面前的空气中撕裂出黑黝黝的缝!
锋利的难以想象。
常昆神色安泰,心中明悟。
原来,张家姐妹身上的那道天地之炁,被唤作‘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其品质之高,超乎想象。完全超脱了回道人那卷秘法前半部分对天地之炁的一切描述,是更超然的一种伟力。
此炁出自先天,本当无名。落在后天之中,与道相融,显化于世。上应的西方白虎七宿,下应五行之金、四象之风,迅猛且暴烈,霸道杀伐,不可一世。
四二章 白虎外相
这白虎外相合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之天性,合常昆杀伐凌厉凶狠直烈之人性,甫一成就,常昆水涨船高,比先前强大了数十倍不止。
更得了常昆有生以来的第一道神通——三昧神风。
此风发自四象风炁,合了五行西方之金性,牵引白虎七宿之中奎宿星力,三元合一成就而来。
三昧神风有毁灭万物之能,亦有风驰电掣之速。可凭其绞杀敌手,亦可托身飞天遁地。
白虎监兵外相神罡成就,常昆的体魄应之突飞猛进,向前大大的跨出一大步。原本锻体功圆满,体魄入三阶,只开了一个命窍,因没有继续修持的法门而暂时终止于此,其他穴窍的开辟没有头绪。
现在炼成白虎外相,使得命窍本源骤增十倍不止,还一口气将与‘风’‘金’‘星’相关的一大批穴窍开辟出来。
单论体魄,强了百倍。
真是莫大的好处!
常昆此时也难免有点不敢相信。
从最初之时,不过是因为与回道人打赌输了,履约而来,到现在娶了人家大姐不说,还得了这般惊天动地的好处,实在有点如梦似幻的感觉。
不过常昆总有种被回道人那牛鼻子坑了的感觉。
好像这一步步的,都是因着回道人,才走到现在。
打赌是跟回道人打的,当然,是常昆自己提出来的。
履约是常昆的信义,必须要来。
然后回道人又请火龙真人送来白虎监兵外相神罡秘法。
....零零总总,竟走到现在。
但常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好处都吃到肚子里了,能有什么不好?说到底,这一切其实都是常昆自己的选择。
“不过下回遇到回道人,得好生跟他打一架。这老牛鼻子,明明早就知道些什么,竟然不告诉我!”
常昆站起身,脚下一捋青金色的风炁卷起,缠绕周身,托着他在洞窟中飞来飞去,颇为有些畅快。
现在终于能随便飞了。
打开外挂,常昆一看,自己的‘精’属性已晋升到三阶上品,跨了两个小阶位,距离极品只差一步。
连带‘炁’属性也提升了一个小阶位,晋升到二阶中品。‘神’属性变化不大,还是二阶下品。
还多了一个‘技能’,就是‘白虎外相’。白虎监兵外相神罡,炼成之后,便是这白虎外相。
常昆忙不迭将拳法撤下来,将白虎外相挂上去。
之前白虎监兵外相神罡秘法挂满之后撤下来,拳法挂上去,现在自然要把拳法撤下来,把白虎外相挂上去。
挂上之后,常昆琢磨着这白虎外相也不知道能挂到什么程度。
但总的来说,神罡外相与自身体魄紧密关联,体魄的强度限制了神罡外相的极限,大约白虎外相能挂到与三阶上品的精属性相匹配为止。
炼成了白虎外相,常昆的体魄对外界的感应亲密了无数倍。这洞窟中奇异金属弥漫的金炁,他感觉自己只要想,能直接吸纳,而不像此前只能看着。
便又明悟,白虎外相的成长,在精元足够强大的前提下,还需要吸纳金炁、风炁和星力。
需要种种外在因素的促进。
只要外在因素足够充沛,挂机效率会大大提升。
不过摆在眼前的,只有金炁还算充沛。至于风炁、星力,则只能被动接受。
又花了不少时间,常昆将这次所得一一体会清晰,自觉没有差池了,才走出山腹。
回到田庄,正见小七呼呼喝喝的带着一帮毛孩子在院子里嬉闹。
一看到常昆,小七立刻咋呼着丢下毛孩们往内宅跑,还大喊:“不好了,大姐夫回来了!”
常昆面无表情,我这是山贼下山了?
小一袅袅婷婷出来,也不生疏,过来微微一礼:“夫君回来了。”
常昆点点头,瞥了眼藏在小一身后的小七,道:“吃饭了没有。”
好吧,常昆觉得好像自己没什么话要说。
小一抿嘴一笑:“夫君一去三日,必定腹中饥饿。饭食都准备着呢。”就连忙叫一旁的李娥去准备,自己与常昆入了屋里。
小七不敢进来,躲在门边探头探脑。
小一无奈道:“小七性子如此,夫君莫要放在心上。”
常昆摆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
随后饭菜上来,一大桌子,小一陪着常昆吃饭,一边说自己这几天对田庄的梳理情况,还有一些想法或者建议。
“妾身想在庄子里建丝帛作坊。”她说:“虽说和夫君成亲后没了以前的担忧,但总不能闲着。我和妹妹们只会织造丝帛,做起来给庄子添些进项也是好的。”
常昆狼吞虎咽着,闻言点点头,道:“进项不进项没关系,我家不缺钱。倒是人不能闲着,有点事做也是好的。”
小一眼含笑意,微微点头:“夫君说的是。”
常昆道:“随便做做就好,不闲着,也不要烦心劳力。当作爱好来做。”
小一笑道:“嗯,听夫君的。”
又说道:“中阳峰买下了。那天郡守来道喜,第二天县丞带着地契过来,只收了一块金饼。”
所以说还是要有人脉关系。这东西有了,有事话都不必说,有的是人给你办。
虽然常昆从未把郡守放在眼里,当初还吊起来打,好生一顿羞辱。说不定郡守心里恨的咬牙切齿,但别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只看到常昆结婚时,郡守亲自上门贺喜的事实。
所以之前还吃拿卡要,这回直接给办了,鸡毛蒜皮都省略了。
小一又说:“夫君既然回来了,中阳峰建庄子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常昆点点头:“做吧。小一,你也知道那地方的秘密,平时让李娥和张四看着点,别露了馅。我倒不怕有人来跟我刚,只是麻烦这东西能免则免。”
亲身经历的事,小一当然知道。山腹中全都是金子——小一只知道是金子。要是被人知道了,连建康朝廷,司马氏都会下场。
无疑会带来麻烦。
她轻轻点头:“妾身会捉紧看着的。”
常昆道:“我出来的时候已把洞口堵上,不挖进去三丈倒也不会被人察觉,不必太过担心。”
小一了然。
常昆又道:“以后中阳峰西侧的庄子常住,往好了建,别怕花钱。另外田庄的杂物,你想管着就管,不想管就给李娥和张四管。以舒服为主,自己觉得舒服就怎么做。”
小一笑道:“我只管钱财,其他的还是李娥和张四在管。”
挺聪明的。
抓着钱,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行。”常昆吃完,放下筷子:“我平素事儿不多,就练练武。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想法,只去做就是。”
四三章 入冬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是半个月。
日子平淡,这段时间常昆的六个小姨子只有小七每天过来玩,另五个只偶尔过来跟大姐说说话。不像小七没心没肺,她们还记着涤垢泉的事儿呢。
主要是张宅没搬过来。
本来常昆的打算是在田庄修一座宅子给她们住,放在眼皮子低下。可买下中阳峰,那边要建庄子,这事儿便搁置下来。
中阳峰的庄子,图纸出自常昆之手。规模很大。
依托中阳峰西侧山麓地形而建,分一主两副品字形三个院落,总面积是现在田庄院子的五六倍。
等建好了,一个副院给张家,常昆和小一住主院,另一个副院给仆从婢女住,或者有客人的时候客人住。
田庄老房子作为别院,小一计划里的丝帛作坊放在这边。
按照小一的计算,中阳峰下的庄子应该能在年前把主框架建起来。大把金钱撒下去,从县里、郡里请了几百个工匠,每日做工不间断,仍然要好几个月。
至于彻底完善,恐怕明年年中打不住。
内部各种装饰是细活慢工,需要很多时间雕琢。
这些事全都是小一管着,常昆做甩手掌柜。小一自己是乐在其中。毕竟只需发号施令,具体的活儿不必主人家去干。
常昆自己则跟个宅男似的,没事总呆在家里,在演武场练武。
有时候带上小七和一帮毛孩子去山上转悠,打猎或者游玩什么的。小一不怎么热衷于这个,平时用过晚餐后,天黑前跟常昆两口子在河边慢行,说些话什么的。
...
时间眼看已入严冬,庄上的少数佃户和对面董家村的一些百姓因家贫无衣,冻得不要不要的。小一便打算买些衣服挨家送去,权当做做善事。
正好这时候杨高前几天派人给常昆送来请柬,请他去会稽游玩。
拿着请柬,常昆对小一说:“一起?”
小一略有心动,但还是摇头:“庄上事情太多,不能没人看着。夫君自去,正好买一批衣物回来...”
常昆对小一做善事的举动不赞同也不反对。一句话,喜欢就好。
这年头,每年冬天太冷,不冻死几个人还不正常了。死了人才正常,要不怎么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
常昆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田庄佃户的待遇,说实话,已经顶天了好吧。只不过因为才开始施行,还没缓过来。等明年过后再看,田庄的佃户绝对家家殷实。
至于董家村,好吧,也算是老婆娘家那边了,小一既然想做,那就做呗。左右不缺钱。
平常时候常昆并不太赞同这种直接给实物的慈善,正所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给他们好的路子,才是长久的事。
当然,救急还是可以的。都要冻死人了,给些东西帮助他们缓缓过来也是好的。
小一把记好的单子给常昆:“就这些,稍稍多买点,以防计略不周。”
又道:“夫君,我计划把丝帛作坊做大点。你看啊,让百姓们参与进来,种桑的种桑,采叶的采叶,缫丝的缫丝,织帛的织帛,反正我们家不缺钱,多让点给他们,你看行不行?”
常昆闻言哈哈大笑:“行,怎么不行。这才对路。”
便道:“这样的话,我这回去会稽跟杨高提一嘴。丝帛产量上来了不算,得有稳定的销路,陶氏有门路,可以跟他们合作。”
小一很高兴,拉着常昆的手道:“夫君计略深远。”
常昆笑着道:“是你给他们选的路子。”
小七本来想跟常昆去会稽见见世面,被她大姐拧着耳朵拦住了。常昆笑呵呵的,带上刘岷的两个哥哥,驾了牛车,一路向山阴而去。
话说自从刘岷当了刘家的家主,愈发与常昆靠近了。有事没事跑庄子上来,大小事都帮着做。
常昆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
刘隆做了恶事,已死得其所。刘岷土霸王,欺压百姓,但没有闹出过人命,不算无药可救。
他几个哥哥全都是膀大腰圆的铁憨憨,做事有一把子力气。虽然脾气都不怎么好,但做个随从还是可以的。
至于早前觊觎张家姐妹的事,现在都已过去。刘岷接任家主之后稳重了许多,也不敢再对张家姐妹有什么非分之想。
常昆娶了小一,并不干涉几个小姨子的选择。以后若要嫁人,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有常昆在,肯定不会给人做小妾。
刘岷已经娶妻,孩子都好几个,不敢再想着张家的女儿了。
另外一个曾经有念想的,董阿九,是绝对不会有机会的。这小子当初被常昆训斥过后,没有任何改观,这样的货色,哪儿有什么机会。
只是张小七的问题,有点麻烦。常昆得看着她一辈子。
有时候常昆想,娶的要是小七,那就什么都解决了。可于世情不合。人家七个姐妹,前六个都没嫁,怎么可能小的先。
非分之想也是有的。七个姐妹都是娇俏绝色,常昆气血阳刚,有时候也会想一想。但这种事不是常昆的日常必须,他练武乐在其中,多余的想的不多。
刘家四个兄弟,轮流给刘隆守孝。平时都有两个人。大多数时候在田庄无偿做事,意图很明显。
刘岷想进一步向常昆靠拢。
常昆没有拒绝。
当个随从用用还是可以的。
牛车一路嘎吱嘎吱驶进山阴,城门口的两个兵丁还认得常昆,不敢阻拦,人头税也不敢要。
进城直奔陶氏铺子,稍作安顿,把单子给了刘家兄弟两个,让他们去落实单子上的东西。
“买了装牛车上,其余自便。下午未时末在此等我。”
“是,常爷。”
交代完妥当,常昆与杨高去了他府上。
杨高的府邸精致幽静,挺有雅趣的。两人在小花园里的梅树下相对而坐,有仆从奉了茶水。
话说这清茶的喝法,已从杨高这里传出去了。听说不久前的诗茶盛会用的就是这种喝法。挺对那些谈玄论道的清谈之士的口味。
“往年这个时节多已下雪了。我前日叫人给先生送请柬时,估摸着这几天要下雪,好与先生赏雪谈天,没想到老天不给颜面,没下。”
杨高略有自嘲。
四四章 真实版本
老天不给颜面的时候那可多了,不独这一回。
总算请柬送到,常昆也按时来了,这就是好的。
至少说明常昆是把他当朋友看待的。就说郡守,他要是给份请柬,常昆正眼不会多看一眼。
“上虞凤鸣山景致颇佳,前年冬天大雪去过一回。”杨高笑道:“此外,还有山阴城外兰渚山下的兰亭园亦堪称一绝。彼为王氏别院,前时诗茶盛会,王羲之便宿在兰亭园。我也有幸去过两回,其中景致之幽雅,可谓会稽第一。”
常昆听了,一口喝干滚烫的热茶,道:“你跟我说这些是对牛弹琴。”
杨高哑然,无奈笑道:“先生这么说倒是我的不对了。”
“没说你不对。”常昆道:“只不过这种雅事天生与我无关。若真下了大雪,倒不如堆个雪人,打打雪仗,什么赏雪吟诗,那不是我的菜。”
杨高乐了,笑道:“先生性情令人羡慕啊。”
又说起陶侃,常昆问他:“陶使君贬谪只因王敦之故,我成亲时吃酒,你说王敦气焰被打下去不少,料来陶使君应该快回来了。”
杨高听罢摇头:“没那么快。少则还有一年半载,多则两三年也是可能的。”
“我不懂你们搞政治的。”常昆道:“弯弯绕绕屁最多。左右陶使君回来时,你给我通个信,我来谢他一回。说来还欠着人情,也不知什么时候还。”
杨高道:“先生何必纠结于此。做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便不必再谈人情。”
“一码归一码。”常昆道:“当初我把人交给你们的时候,可还不是朋友。”
一般说到这些,杨高就非常头疼。常昆这个人太特别,让人无可奈何。只好揭过去,转移话题。
于是他说起最近山阴发生的一些事。
就说到了祝家。
“祝家这段时间闹得是鸡犬不宁。”他道:“也不知祝家小姐怎么突然跟一个叫粱知远的平民书生看对了眼了,嚷着要嫁出去。把祝家主气了个半死。”
他道:“祝氏与马太守家早定有婚约,只待祝秀十八便嫁过去,眼看快了,却闹出这事,整的祝氏、马氏两家灰头土脸,成了世家豪强之间的笑柄。”
这马太守,就是被常昆吊打的那位。两个多月前常昆结婚,他还亲自道送礼喜来着。
说来常昆与马太守倒没有什么仇怨,当初常昆扛着大槊招摇,闹起风波,马太守颜面过不去,要跟他硬刚,才有了那么一出。
是丢面子,但常昆是凭真本事让人丢的面子,说出去也不能嘲笑马太守怎样,那实实在在是敌不过,没看连建康朝廷都装聋作哑么。
这回则不然。
先有婚约在身,却被穷酸书生截胡,让马太守颜面扫地。
祝氏当然也不好过。
这事一闹出来,马太守首先要找的,肯定是祝氏。老资们说好了的事,现在这么搞,你不得给我个说法?我堂堂太守,也是世家出身,你如此欺我,想干什么?
就为祝秀这点自由,两家要反目成仇啊。
想想当初鲍真人所言,那是一一应验。
这样的事,在这个时代,如果是平民百姓家。既有了婚约,再闹出这种事,得把人绑了浸猪笼。
杨高道:“倒是城里的百姓,流传的版本挺有意思。”
他笑呵呵的:“一说祝秀游玩时落水,为粱知远所救,就此倾心。二说祝家主携祝秀前年去上虞拜访一位名士,那粱知远正在名士门下求学,两个学问对学问,才华对颜值,生了情意。祝秀于是找借口留在名士门下学琴,与之单独相处了大半年。”
“说后来祝家主想念女儿,把她叫回来,知道粱知远的事,这才与马家订了亲,要断祝秀念头。”
然而真实版本是,祝秀生下来就与马家订了亲。
这年头,世家子在婚事上,一般都是这样,几乎生下来就决定以后会嫁给谁、要娶谁。
祝秀都快十八了,绝不可能没定对象。
连常昆都知道这个。
“这样的话,”常昆笑道:“那些流言传言,怕不是祝家自己放出去的吧?”
杨高大笑:“八成是。把有婚约的事放在后面,挽回一些颜面,不至于说祝秀水性杨花,有了婚约还在外面鬼混——这是祝家主溺爱幺女啊——却也把马家得罪的更狠了。”
这是事实的真相。
搞出流言,想把女儿摘出来,意图保住祝秀名声,却把马家又害了一把。这种事哪儿能瞒得过知情者?
这么一搞,祝家基本上连里子都没了。名望扫地,在这样的时代,祝家的未来,已经是看得见的了。
马家肯定要让祝家拿出个说法。
而祝家肯定要找粱知远的麻烦。
粱知远必定会家破人亡。
常昆会想起祝秀的样子,当时还不觉得讨厌。活泼,好动,向往自由。
她是生错了年代。
不过无论是哪个年代,因为这样的事,害了三家,那都是没得说的。
她自己以为爱情就是一切,没想过生养她的父亲、家庭会怎么样,没想过与她看对眼的那个人以后会是什么下场,所以说她是蠢,是真的蠢。
侧面也说明了一个问题。祝家主对这个女儿,宠过头了。
要不是太过宠爱,会有这样的事?
杨高也略有些叹息,道:“虽然当看乐子,但想起来若这等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也是没法子了。”
又道:“若是世家大族发生了这样的事,往往暗中直接处理掉。绝不会传扬出去。”
所谓处理掉,明面上的意思。
“祝家主还是心软了,优柔寡断。”杨高道:“开始一经发现,就该彻底禁足,派人把粱知远处理了。就算到了中间,两个一并都处理了也行,暗中给马家道个歉也就算了。可事情闹大了,不但不好好处理,反而给马家再来一下,看样子等到祝家破家的时候,他才会后悔。”
说的这么残酷,实际是最理智的做法。
一个人的命运和几家的命运相比,该怎么选,对理智的人来说,都是不用考虑的。
常昆又想起,如果当初祝秀听了鲍真人的话,没有与鲍真人断绝缘分,那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
绝对的力量可以打破世俗的规矩。比如这事放在常昆身上,就当常昆是个混蛋,要把祝秀掳回家,马家知道是常昆,绝对不敢有意见。
而祝家,定也乐见其成。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理智,要量力而行。能做到的的做,做不到的强行要做那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