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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历史神话:从吕洞宾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十九代目     行走历史神话:从吕洞宾开始txt下载     行走历史神话:从吕洞宾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五章 行天道事

    常昆不知道温元帅当初拿了毗沙门王父子,后来如何处置。不知道老天爷怎么给安排的。十多年后的现在,才听到点音讯。

    不过时间这个东西,在神仙的层面,显得既简单又复杂。

    很多时候你这里一眨眼,别处可能去了千百年。或者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别处却在古久以前映照出来。

    反正挺奇妙的。

    便顺着这话题,说起地藏王菩萨来。

    这秃子当初险些害的高县被屠,的确也不是个好东西!

    “得亏常兄弟这里,一颗玄冥珠蒙蔽天机,教我兄弟二人可以放肆说话。否则要在外面,你我提一句地藏王菩萨,那菩萨眨眼就知道了。”

    范无救叹了口气:“这做神灵的,也是身不由己。那菩萨宏愿发的大,要地狱不空。每每教我弟兄二人去拿恶人之魂。拿来了也不下十八层地狱,说是菩萨神通广大,将之度化。实则我发现,那菩萨的度化,颇有些不对头。”

    常昆讶然:“怎么不对头?”

    谢必安接着话茬道:“祂把那恶魂,渡了曾佛光,倒也没见洗去什么罪孽,便投了轮回。这等恶人,轮回来世,恶魂还是恶魂,却因着渡了佛光,便将成佛门之人,应了那放下屠刀之言呐。”

    范无救摇头道:“佛门却是个藏污纳垢之处。多少凡世,许多和尚,都是那恶魂所化。在凡间可谓乌烟瘴气。有那贪婪的,榨尽人的骨油,回头给寺庙上一炷香,添一笔香火钱,似便罪孽尽消。”

    “有那凶狠的,杀人无数,到头来放下屠刀,成了佛门僧兵。”

    “有那狡诈的,披着袈裟,道貌岸然之下,做的蝇营狗苟的勾当。”

    “更有那如邪魔一般的,歪曲真理,导人向魔啊!”

    常昆听了,不禁道:“这么说那地藏王菩萨搞的,却是个恶魂中转的勾当。”

    “谁说不是。”谢必安叹道:“说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照这样搞下去,地狱能空的了?”

    常昆道:“就没跟上头打个报告?”

    范无救嗤笑道:“打什么报告?一则咱们报告还没打上去,人家就知道了。二则老天爷看着呢——显然,这些手段并未触及老天爷的规则。他们做的是大模大样呐。”

    常昆听了无语之极。

    范无救说的恐怕没错。对老天爷来说,哪里有善恶之分?就如同幽冥地府尚未建立之前,老天爷分过善恶吗?没有。

    所以这空子是光明正大摆在面前的。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是常昆的疑惑所在。

    谢必安道:“我倒是琢磨过。要说这世间的大事,平平淡淡的人,是做不得的。要么大奸大恶,要么大慈大悲,只这两类人成就的一切。你看佛门,他既是纳了大慈大悲的,又把大奸大恶的也纳入麾下,你说,这道理是不是就在这儿了?”

    常昆愣了下,忍不住点头:“还真是...海纳百川呐。”

    范无救道:“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佛门对人宣扬的大慈大悲,走的却是大奸大恶也要的路数,分明行的是天道的。只有老天爷,才不拘于善恶。”

    常昆闻之,心中不禁震动。

    “是大手笔啊!”

    三人就此沉默下来。

    良久,常昆道:“我倒也不管他大慈大悲还是大奸大恶,只消一个个别落在我手上。落一个我杀一个。我这手段,教他魂飞魄散,恶魂?浮云而已。”

    范无救喝干最后一口酒:“还是常兄弟好。你这清贵人家,都管不到你头上来。咱们兄弟两个,在体系内,那可真是身不由己。今天这话,出的出我的口,入常兄弟的耳,这出去之后,却不能说出来,否则有我两兄弟好果子吃。”

    常昆道:“这是自然。”

    一直喝到子夜转点,范七哥谢八哥这才告辞离去。

    常昆一个人坐在湖边,神思发怔。

    他想到许多。

    照范七哥谢八哥所言,佛门行天道事。无疑,这是符合道的自然规则的。因此老天爷并不管他。

    但常昆又想到,这天和人,是有区别的。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亦不分善恶,不分大小,一律以同样的态度对待。而人呢,则不然。人的规则,很大程度上,与天之道相悖。

    天之道不分善恶,是混沌的。人之道则不然,是趋于秩序的。

    佛门从人入手,行天之道,里面似乎有悖论隐患——正如这世间眼下的状况,佛门所行之道,却是破坏人间秩序的路数,归真子这些人都已经在想着灭佛了。

    大丫头不知何时来到常昆身边静静的依偎着。

    常昆恍然回神,忽然失笑:“我没事乱七八糟想些有的没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大丫头眨了眨眼。

    常昆道:“我一直以来,走的都是我自己的路数。不管他人什么路,别招惹到我就好。招惹到了,我一拳打过去,哪须得想恁多!”

    大丫头笑道:“本该如此。”

    常昆笑起来,忽然道:“咱们成亲多久了?”

    大丫头想了想:“二十年了。”

    “二十年你还是这么好看。”常昆哈哈一笑,把大丫头揽在怀里。

    还真是,二十年过去了,大丫头现在三十六七了,模样还是二十四五的时候。她根脚神奇,凡人之身没法修行,却也不见青春流失,反而一直保持在最好的时候。

    老夫老妻,没什么好害羞的。

    大丫头笑道:“可没把你美死。”

    常昆哈哈大笑:“美死了就亏了。”

    大丫头翻了个白眼,转言道:“二丫小丫一去好几年,真是教人担心。都二十过半了,还不找个婆家给我回来,真是的!”

    常昆笑道:“快了,快了。”

    隐娘此时提着灯笼走来,常昆与大丫头起身,一起回了屋里。留下桌上许多灵果、灵酒,也不收拾。

    便就有一条大白蛇,从湖里出来,偷偷摸摸张望了好一会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桌上的东西席卷一空,溜回湖里不见了踪影。

    常昆正与大丫头说:“难得咱这仙府出个有修行的。偶尔予些方便,不枉它进来一回。”

八六章 刘玄靖

    这几年常昆祭炼昆吾槊的速度越来越快。却是他结合养器术琢磨出的炼器法,级别挂到了很高的层次的缘故。

    炼器术的级别上去了,祭炼昆吾槊的速度自然而然就提升起来。

    不过常昆的炼器术毕竟不算高深的法门,只是他自己在养器术的基础上琢磨出来的法子。因此即便挂到了一百级,要把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彻底炼进昆吾槊中,仍难之又难。

    这道先天炁的本质实在太高。

    眼下将已炼化到百分之一的境地,要到百分百,有的炼呢。

    相同的,玄冥珠也差不多。常昆觉着玄冥珠的品级,恐怕不比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差几分。

    当然,慢归慢,祭炼这两宗宝物的过程,每每也都是满满的收获。祭炼的过程是一个解析的过程,其中蕴含的奥妙,被常昆汲取,化作他的底蕴和资粮,是非常令人愉快的事。

    所以并不无聊。

    常昆捉紧的还是昆吾槊。须得炼过百分之一这个坎儿,才能停下。若不越过这个坎儿,一旦停下超过三天,便会返本还原,退回去,之前的功夫便要白白浪费。

    当初常昆拒绝归真子请他出山,原因就在这里。

    真出去了,稍一耽搁,之前十几年的苦功付诸流水。

    当然,说是快了,实则恐怕还要好些年头——只因常昆现在的时间观念,已渐随了回道人那牛鼻子。

    快了、马上,这样的词儿,代表的不是一分钟两分钟,而是十年八年、几十年一百年。

    话说那条白蛇,最先察觉到的,是三娘。不知哪天,那条蛇跑到三娘水府外面转悠,被三娘看了正着。

    挺大的一条蛇,那会儿便有丈余长。嘴巴里叼着一枚令牌,懵懵懂懂在水府外晃悠。

    三娘看见那令牌,便没有惊动蛇,找了常昆。常昆仔细一瞧,很快明白过来。

    那牌子,是小丫的。

    仔细一算,大抵知道来龙去脉,是小丫遗失了牌子,被这蛇捡到了,这才溜进这白水仙府里来。

    似寻常一条蛇,见了这牌子,也不会把它捡起来。更遑论来到这仙府之中。

    这蛇,有灵性。

    便是缘分。

    所以常昆没有驱赶它。甚至有意无意予其方便。

    比如常昆在湖边桑树下给隐娘、三娘讲经,解释修行的关窍的时候,这蛇经常躲在旁边水底下偷师。

    常昆知道它在,不赶它走,反而每次刻意说些基础的东西,指点它。

    又譬如家中的灵物,有时候食用,也给这蛇准备一份。让它自己偷偷拿去。

    这蛇的确有灵性,一则知道避开——明恩都没发现过它。二则不乱拿东西——它挺机灵,似乎知道哪些东西是专门给它准备的,它就拿。

    花园里的灵果、灵草,它绝不拿。

    偶尔还溜进常昆的书房,陶冶些文字气。

    大抵还是不识字,知道那些书重要,却也没法子。

    于是后来便趁着常昆读书的时候,它躲在书架后面偷听,听到妙处,经常露出尾巴来。

    这蛇,也不住在白水谷中。每天早上进来,子夜离去。风吹雨打,一天不落下。

    常昆感觉挺有趣的,因着有令牌的缘分,便也怜惜一二。

    时间便这么过。

    又五年,小丫回来了。

    这时候小丫都已年过三十。她和二丫当初一去,至今便是十来年。虽然这十来年的大致行踪和安全问题,常昆一直都关注着,但人不回来,十年不见,总是不完美的。

    大丫头哭的厉害。抱着小丫絮絮叨叨。

    把个跟小丫一起回来的人,尴尬的站也不是坐着也不是。

    没错,这位是小丫头找到的男人。

    是个道士,身材清瘦,但眼睛很亮,眉宇间盘绕着一股正气。

    常昆对他招了招手:“让她们姐妹两个叙旧,咱们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到了湖边,来到大桑树下。

    常昆指了指石凳:“坐。”

    道人拱手一礼,正襟危坐。

    常昆道:“我这里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不必如此紧张。”

    能不紧张吗?

    道人心道,早知这里神仙府邸,但闻名哪如见面,心中难免敬畏。

    “你跟小丫既是走到一起,到了这里便跟自己家里一样。不须拘束。”常昆道:“说来我们还是连襟,你是哪里修行的道人?姓甚名谁?”

    道人暗暗松了口气,实在也是有些不习惯——妻子娘家是神仙。

    道:“在下刘玄靖,自幼随师在衡山修行...”

    刘玄靖是衡山的道士,自幼入了世俗的道门,跟着师父修行。常昆一眼看出他不是真修,倒有一身功夫,凡人之中也是登峰造极的人物。

    尤其眉宇间的一股正气很是难得。

    常昆道:“你是如何与小丫走到一起的?”

    刘玄靖道:“三年前,我与少瑜相识于宣州,自此相辅相携,渐渐走到一起。”

    少瑜,便是小丫的大名。张少瑜。二丫叫少瑾。

    取的是怀瑾握瑜的含义。

    大丫头亲自给取的名儿。

    “三年前?”常昆倒是想起神兵回报中,似乎有关于刘玄靖的信息。

    两个丫头行走江湖,常昆与大丫头都不放心。遣了神兵护卫。主要是保证她们的安全。其他的事并不插手。

    常昆也不要求事无巨细全方位监控,因此这方面的消息不多。

    只只言片语。

    二丫和小丫离开白水谷,起初几年她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二丫往北方去了,小丫往东方去。

    小丫在江州遇到刘玄靖,两人志同道合、相扶相携,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渐渐走到一起。

    ——是一对侠客眷侣。

    说起来在江湖上挺有名声。

    刘玄靖不是一个纯粹的道士。反倒壮怀激烈,路见不平他要踩,遇危难则拔剑相助,人虽清瘦,却有一腔豪迈热血。

    两个相遇,正是在行侠仗义之中。此后便走到了一起。

    常昆听了,心下其实挺满意的。

    刘玄靖是道士也好,是书生也罢,便是个农夫,只要品行能入的常昆法眼,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常昆自己不喜管闲事,但对刘玄靖这样的,却也不排斥,反倒有敬佩之意。

    于是便与他聊起他行侠仗义过程中的一些趣事,一时间亲近了许多。

八七章 开放

    遇到常昆这么个神仙人物,刘玄靖作为道家中人,起初的确十分拘束。但聊起他生平乐事,渐渐便也放开了。

    说早年下了衡山,本是游历增长见闻。却世道纷乱,见作恶者众。

    有地主豪强,巧取豪夺,霸占百姓田地、逼人为奴为婢,甚致于家破人亡。有山贼匪徒,不讲道义,拦路截杀,不分老幼。有官员贪恶,致一地百姓民不聊生。更有战火纷飞,教黎民流离,惨痛难言。

    凡此种种,皆不堪入目。

    便激发了他一腔热血,从此仗剑横行。但有作恶的,不拘地主、豪强、官员、将军、山贼、匪类、和尚、道士、尼姑、乞丐,一应皆要讨个公道。

    与小丫相识的这几年,刘玄靖与她走遍江南东道惩奸除恶,不知多少恶人死在他俩手中。掉过头来,至江南西道,这才回白水谷来。

    小丫经常说起大姐大姐夫,说起白水谷,如何神仙府邸,刘玄靖起初还当是小丫思念过甚之言,这回到了这里,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

    比起两个丫头离开的时候,十年之后的白水谷更宽阔更广大更清净,仙意也更重了。

    说起诸般经历,刘玄靖也是叹息连连:“自安史之乱后,天下无一日平宁。这些年走遍江东,所见者,实不堪入目。这还是江南。若是北方,更惨。”

    北方节度使更凶残,动不动跟朝廷打仗,一打起来便流毒千里,害人者众。

    “尤以和尚是一大害。”他道:“没有官府批文的兰若比比皆是。随便来个和尚,到了一处,圈一块地,立一座寺庙,然后勾结官吏、豪商巧取豪夺,比那地主更恶虐。许多百姓不得已加入他们,竟至于遍地都是和尚!”

    所谓兰若,便是非法的寺庙。

    这些寺庙没有朝廷批文,非法占地,非法传教,手段野蛮狠毒,十分的凶暴。

    “佛门和尚、摩尼教摩尼师、景教祆教的裹头僧,可谓遍地开花。其中恶者多,善者少,已致民不聊生。我手刃了太多太多,可只沧海一粟。实在教人心灰意冷。”

    说起各地的恶事,即便常昆从各方得知不少状况,但在刘玄靖口中听到的,却无疑更为真实、接地气。

    大唐鼎盛时有多辉煌,中后期便有多残虐。

    这个朝代真正安宁的只有两三代,几十年而已。安史之乱过后,直到它灭亡,都一直处于强烈的动荡之中。

    两个连襟这里叹息连连,直到小丫肿着眼睛出来,常昆和刘玄靖才结束谈话。

    晚上吃饭,一桌人,现在就缺二丫了。

    大丫头念叨起来,小丫说几年前就与二丫分开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常昆知道二丫现在何处,之前一回神兵回来汇报,二丫已经早到了永州。

    常昆不好说,没插嘴。

    席间刘玄靖没话。似乎之前想说的都说了,这会儿十分安静。

    主要是小丫、大丫头交谈。

    说她这些年外面的经历和见闻,有欢乐的,也有窘迫的。

    总的来说,是一路行侠仗义。早前刚出去那会儿,没钱了只知道典当贴身的配饰。后来发现劫富济贫是个好活计,既打击了恶虐,又能帮助他人,还肥了自己,一石三鸟,便作了个侠女。

    一路上与二丫一起,打抱不平。

    后来遇到一件事,两姐妹分开,也是好几年不见了。

    饭后在湖边吃茶,大丫头和小丫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边轻声嘀咕,偶尔发出一声笑。常昆则与刘玄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他说:“我亦读史书,当今天下胡风横行,上压官府下压黎民,与当初太武帝、周武帝时几出一辄。汉家反弹,当已是迫在眉睫,只不知何时爆发。”

    大唐令人称道的地方,往往有开放两个字。

    但在常昆看来,大唐开放过度了。对异族的重用,超过了对主要组成民族汉族的重用。虽然涌现出许多非本族的忠臣良将,但亦无法杜绝畏威而不怀德之辈。

    安禄山就是个显著的例子。

    除此之外,对外来的思想和教派,不曾有足够的警惕。任凭甚至放纵他们,在这片大地上肆虐。

    以致于短短几十年辉煌,便坠入深渊。

    没有汲取到前代的教训。

    安史之乱一起,中枢威严扫地。之前酝酿的各种隐患,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就像得了HIV的,免疫系统彻底崩溃,什么病都来了。

    刘玄靖的眼光固然不差。

    灭佛之事,十年前归真子就来过这里。的确已经酝酿反弹。

    只是不知归真子这十年到底做到哪一步了。常昆没有专门了解,不知道局势发展。

    “你说的没错。十年前有一位归真子到我这里,请我出山助他灭佛。”常昆并无讳言,笑道:“只因我手中有要紧的事,便借他一件法宝。十年后如今,倒不知他做到了什么程度。”

    刘玄靖惊讶道:“十年前就开始了?!”

    斟酌了一下,道:“我也要去长安看看。不能任凭继续这样下去。”

    他也打算去助拳。

    常昆笑道:“灭佛之事,须得天时地利人和皆备。非得到了朝廷无法忍受的境地,这事才会掀的起来。我早料到归真子无法迅速推动灭佛。”

    刘玄靖道:“总要出一把力。不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

    常昆失笑:“你可知道那诸般教派,皆有真修中人?以你的本事,便是去了,也无能为。我看你有几分根性,不如在我这里修成法门,再去不迟。”

    刘玄靖一怔:“真修?”

    常昆点头:“便是有法力的修行者。佛门有,其他的教派也有。自然,道家也有。我当初在龙门,还杀过一个景教的穆护,是个有神通的人物。”

    刘玄靖吸了口气:“我道神仙少,不想天底下各教派皆有!”

    常昆提出此言,一则刘玄靖的确有几分根性,他已看出来。二则他是小丫的丈夫。三则也要灭佛。

    留他这里修行一二,得了些神通,再参与其事,也多几分安全,多几分成功。

    何乐而不为。

八八章 吃萝卜

    晚上休息,与大丫头说话。

    大丫头道:“夫君不是说二丫也回永州了么,为什么她不回来?”

    常昆心下微微一叹——其实他心里,已有几分感知。二丫比小丫更早到永州,但小丫回来了,二丫却没有。

    常昆不能跟大丫头直说,否则大丫头还不知道得多伤心。

    就说:“神兵回报,说二丫正在零陵安家,想是忙碌。不若抽空去瞧瞧,给她个惊喜?”

    左右零陵就在三十里外,也不怕耽搁祭炼昆吾。

    大丫头听了直点头:“那好,我们明天就去。”

    常昆道:“过几天吧。如果二丫还不回来,再去不迟。小丫刚回来,你得多陪陪她几天。”

    大丫头一想也是,便认可了这个提议。

    翌日,常昆一大早起来,在湖边演武。大桑树后的湖水中,雪白的蛇正偷偷摸摸的观望。

    三娘提了一口宝剑,与常昆过招。

    她偏偏如游龙,身法灵动又凶猛狂烈。但在常昆手里,几合下来便吃不住,败下阵来。

    又与隐娘合战常昆,一个持剑近身搏斗,一个在外飞剑跳丸穿梭,却皆被常昆一双拳头一一挡开,不能建功。

    早有刘玄靖在旁边观看,只目眩神驰,难以自已。

    他也是功夫的高手,凡人中登峰造极的人物。可在这里,眼前三人,戏耍一般的演武,便不是他所能望其项背的。

    常昆把手推开三娘,弹指将飞剑跳丸崩飞,笑道:“还得继续练。”

    三娘收剑,不高兴道:“你就不能让让我们?每回都这样,扫兴。”

    常昆大笑:“不让。”

    三娘白了他一眼:“可恶!”

    便拉着隐娘就走:“咱们不理他了!”

    常昆含笑看她们离开,便招手让刘玄靖过来:“你也是会功夫的高手,隐娘修为最低,你自忖能否接住她的飞剑跳丸?”

    刘玄靖直接摇头:“若嫂子发飞剑跳丸击我,我根本无从反应,瞬息之间便给割下首级。”

    常昆点点头:“真修便是这么厉害。你要去长安,非得学几手厉害的手段,否则去了也是白去。”

    便道:“我传你玉液还丹清静经修持法力,至于搏杀之法,我擅长拳脚、马槊,你若要学,我也传你。若不愿,可学三娘的飞剑跳丸之术。”

    刘玄靖想了想:“我自幼习得剑术,与拳脚功夫、马槊杀法并不合拍。便学飞剑跳丸之术罢。”

    常昆颔首:“好。”

    就在这湖边,常昆传了刘玄靖玉液还丹清静经的法子。自然的,这法子也给湖里偷听的蛇学去了。

    常昆故意的。

    这蛇进出白水谷十年,根基已经打牢靠,是到了进行系统化的修行的时候了。

    上午传法讲经,下午祭炼神兵。

    将这门功法掰开揉碎,与刘玄靖一点一点的说通透。那蛇也自得了天大的好处,这里一回去,便可顺利修行。

    第二天又在书房讲法,那蛇时不时露出尾巴来,刘玄靖也发现了,但见常昆浑若不见,也不好说什么。

    如此三天,一门功法通通透透。常昆便教刘玄靖自己修行。

    谷中环境优越,又有灵果、灵谷进用。料来不需多久,刘玄靖便可踏入非凡的门槛。

    小丫当然非常高兴,还缠着常昆,要常昆多传些好法子给刘玄靖,常昆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生外向啊!

    因着小丫,大丫头虽然高兴,但也愈发想念二丫。终于坐不住,要常昆立刻带她去寻二丫。

    常昆无奈,只得带大丫头出去。

    这是二十余年来,首次离开白水谷。

    小丫也一起。

    她道:“当初我诛杀恶人,二姐心软拦我,从此分道扬镳。她去了北方,这些年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姐夫,二姐真的已回了永州吗?”

    常昆点点头:“比你还早点。”

    小丫皱眉:“那她为什么不回来看大姐?”

    常昆横了她一眼。

    小丫立时明白过来,看旁边的大姐,已是面目哀愁。

    忙便安慰道:“想是二姐有事,耽搁了罢。”

    大丫头只是摇头。

    道:“她大抵不记得我这个大姐了...”

    常昆揉了揉她头发:“乱想!”

    便念头一动,无形的力量托着三人,霎那已出了白水仙府,腾云驾雾向零陵而走。

    要说这腾云驾雾的能耐,似乎厉害点的人物都会。实则的确不是什么厉害的法门。这法门最大的用途,在常昆看来,是遮蔽地上的人的眼睛。

    光溜溜横空飞行,容易被人察觉。有一团云气阻拦,便让人认为是白云一朵,不那么醒目。

    三十里,以常昆如今的修为,其实止一步之间。

    是为了照顾大丫头和小丫,免得太快了,她们不舒服。

    毕竟姐妹两个都是肉体凡胎。

    零陵与二十多年前刚来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作为永州的州城,不大也不繁华。这里地处南方之南,开发的程度不够,人口不多。

    常昆法力遮蔽,三人从云端落下。

    正是零陵城西,平民百姓聚居之处。

    站在巷子的拐角,正见一个憔悴的女人提着菜篮子匆匆而过。大丫头想要叫她,常昆道:“二丫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我得先给你提个醒。跟上去看看吧,你千万别太伤心,很多事,都是个人自己的选择。”

    大丫头默然。

    小丫也分外无所适从:“这是二姐?”

    以前多光彩照人的一个女孩子,一身仙气儿,现在竟跟个普通农妇差不多,那般憔悴,实在令人于心不忍。

    三人尾随二丫一路到了菜市场。

    看着二丫买菜,为了一块铜板与人争的面红耳赤。

    大丫头不禁潸然泪下。

    “我富养的妹妹,而今竟这样子了!”

    常昆叹了口气,拉着她:“这就是人生。”

    二丫买了些便宜的菜,匆匆返回,进了一座破旧的宅院。

    听她道:“夫君,我回来了。今天吃萝卜呐。”

    就闻一个男人的声音:“又是萝卜!”

    屋外,小丫忍不住捏紧拳头就要砸门。

    常昆忙拦住她:“你知道二丫为什么这样的境地也不回白水谷吗?这样直接进去,她会恨你的。”

八九章 辛公平上仙

    小丫手一滞,忽然沮道:“这算什么事啊!”

    常昆摇摇头:“我唤她出来,你们两个问吧。”

    他嘴角动了动,屋里,正在淘米洗菜的二丫浑身一僵,低声道:“姐夫...”

    常昆几人转到屋后,见后门嘎吱打开,二丫悄悄出来,一步,望见大丫头、小丫,顿足,掩面羞惭。

    大丫头再也忍不住,过去抱着她,低泣不已。

    小丫头手足无措一旁泪流满面。

    常昆见不得,叹气转身走开。

    二丫头的情况,常昆知道的比较多。甚至她现在的这番境地,常昆也知道。但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的。

    在不合适的情况下遇到了不合适的人,二丫的人生便已注定。

    偏偏她还是个痴情种子。常昆曾想过让神兵硬拆散他们,但二丫以死相逼,神兵无可奈何,常昆也无可奈何。

    这一番相会,极其短暂。哭过之后,二丫低声说了自己的一些情况,便又要忙着进去淘米洗菜。

    大丫头和小丫拿她完全没办法。

    说回白水谷,不干。说给她找个好点的住处,给些钱,也不干。

    这丫头就是个倔驴!

    大丫头气得举起了巴掌,却又下不去手。看着她沧桑的面容,大丫头哪儿还下得去手?小时候不听话就揍,现在却揍不得了。

    她走过来,低声与常昆道:“姐夫,如果以后没事,就别来了罢...我怕他知道,就完了...”

    常昆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这辈子就陷进去了?!”

    二丫坚定的点了点头:“姐夫,我选了他,就是一辈子了。”

    常昆长叹:“你为了一个男人,伤了你大姐的心。你不说,我以后也不来。但这些钱,你得拿着,算是我这个做姐夫的对你最后的支持。”

    他摸出一块金砖,弹指将之送入屋里:“藏在你米缸里,你自己看着用。”

    二丫嗯一声,哭着跑回了小门中。

    咔嚓,门关上。大丫头蹲地,呜咽起来。

    常昆闷哼一声,拂袖卷了婆娘和小姨子,纵身消失无踪。

    等他们离去后,后门又打开,二丫跑出来,捂着嘴巴,把撕心裂肺的哭声压在喉咙里,呜呜的,哭的摇摇欲坠。

    ...

    大丫头不跟常昆说话。因为觉着常昆没看好二丫。导致二丫现在这样子,实在无法原谅。

    常昆也没办法啊。

    谁知道二丫这么死心眼?以前小的时候怎么都没看出来。

    连晚上休息的时候,都背对着。可见大丫头有多伤心。

    到第二天,才跟常昆说话。

    “二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就别想我再理你!”

    常昆只好把事儿说明白。

    二丫选的,是个大名人,姓柳,名宗元,字子厚。河东人士。鼎鼎大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一,大文豪。

    这样的人,的确是这个世上少数配得上二丫的。

    可配得上的,不代表是对的。

    年前,二丫游到长安。是时正逢李天子驾崩,谥德宗的那位。德宗驾崩以后,太子即位,有意涤荡妖氛重整乾坤,便紧锣密鼓准备革新变法。

    柳宗元便是革新派的一员大将。

    可惜,变法革新不是请客吃饭。他们失败了。

    天子登基不过数月便暴毙而亡,革新大业戛然而止。

    新天子登基之后,将革新派的官员贬出中枢,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所谓二王八司马——二王,是革新派两个姓王的顶梁柱,八司马说的是八个革新派的核心人物皆被贬为州司马的事。

    比如柳宗元,本是贬到永州旁边的邵州作刺史,半道上又加贬为永州司马。

    二丫是怎么跟柳宗元撞到一起的呢?

    柳宗元在变法之时,与妻杨氏和离,了断了婚姻。只因妻家与他不是一派,是反对革新的守旧派。

    又害怕柳宗元参与变法失败之后,牵连到杨氏,于是逼迫柳宗元与妻子杨氏和离。

    先是婚姻破裂,随后变法失败,柳宗元大受打击。

    于是整日借酒浇愁。二丫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柳宗元,并看对了眼。

    她衣不解带的照顾柳宗元数月,直到柳宗元被贬谪的诏书下达,这才与柳宗元一道南下,来了永州。

    为什么二丫头不回白水谷?

    因为二丫头害怕。她害怕柳宗元知道她是‘辛公平上仙’事件的直接参与者。

    辛公平上仙,说的不是一个叫辛公平的仙人,说的是一个事件——变法天子顺宗暴毙事件。

    柳宗元等一帮子变法革新派,全都是理想主义者。那登基不过数月便暴毙的顺宗,也是个理想主义者。

    一群不成熟、只因理想走到一起的人,妄谈变法,这不是找死呢么?

    手中既无军队,地方上亦无大批官员支持,中枢又有海量反对者,节度使环伺、邪教纵横,这样的情况下变法?变个屁。

    这些理想主义书生,没有绝对的力量和权威可以压服一切;也没有徐徐图之的谨慎,不去团结更多的人,没有一个基本盘,什么都没有,只凭一腔热血硬刚,只能说,找死。

    似乎顶尖的文化人多是理想主义者。认为自己的设想多么多么好,只要实现云云,便天下大白。

    可却不去考虑利益关系的问题。

    理想不能结合实际,假大空的东西,有毛用。

    所以失败是必然。

    顺宗变法,如风似火。将反对派刺激的不轻,于是人家来了个釜底抽薪,让革新变法的大业瞬间崩塌。

    而二丫,便是其中的参与者。

    二丫怎么会参与到这件事中呢?与一个熟人有关。

    辛正,辛公平。

    曾经高县的县尉、县丞。

    二丫在刚刚抵达长安到时候,还没遇到柳宗元,却见到了辛正。

    说二十年不见的故人,一番相识,都非常高兴。

    言说间,辛正道是进京述职云云。实则是来干一件大事。

    辛正也是老谋深算,旁敲侧击打听到二丫现在的状况,便一阵忽悠,把二丫忽悠了进去。

    说什么天子倒行逆施,搞的民不聊生云云。二丫竟然信了。

    保护二丫的神兵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因为辛正也是他们的熟人,下意识认为辛正不会骗人。。

    于是二丫便参与到了辛公平上仙事件之中。

九十章 陷进去了

    作为既得利益者,辛正辛公平,哦,公平是辛正的字。正者,公平也。以前一直叫辛君、辛县尉、辛县丞,很少叫他的字。

    所谓辛公平上仙,说起来神神怪怪。上仙二字,说的其实是上位者‘登仙’,这登仙不是真的成仙,而是死亡。

    上位者死亡,一种好听的说法。

    顺宗即位变法,要动既得利益者碗里的美味佳肴,守旧派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派人干掉顺宗。

    其内外结联,宦官、中枢的官员、地方的官员、节度使,参与到这件事当中。而辛公平是执行者。

    借着进京述职之便,辛正和另外一个地方上的将领,带了一支精锐士兵到长安。内廷宦官和中枢官员联手,在某一时间调走了守卫禁宫的金吾卫。

    辛正顺利带人杀入宫廷,逼死了顺宗。

    于是变法戛然而止。

    这就是‘辛公平上仙’。

    而二丫,是执行者之一。

    在某种程度上讲,二丫破坏了柳宗元的理想,使他变法的宏图大业沦为废墟。

    如果是个男人,恐怕绝不会再与柳宗元产生瓜葛。但可惜,二丫是个女人。女人的感性大于理性。

    她参与逼死顺宗,掉头来遇到柳宗元,却爱上了他。

    这能怎么说呢?

    没法说。

    她只能欺骗柳宗元,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到头来编制的谎言太多,不敢露出半点破绽。

    到永州也不敢回白水谷。因为以前的谎言中,没有白水谷的存在。

    她害怕露出一丁点破绽,被柳宗元知道,牵扯出所有谎言,然后失去爱情。

    在这个过程中,神兵回报过这件事。说二丫选择的人,似乎不合适。常昆当时没多想,只说让神兵拆散他们。

    但换来的是二丫以死相逼。

    只能作罢。

    常昆早前是不怎么清楚的。心想就算选错了人,等明白过来重新选就是了。他常昆的二姨子还怕没人要不成?

    直到知道二丫到了永州却不回白水谷,心疑之下,找来神兵细细垂询,又暗暗算过之后,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丫已经深陷。不准备回头了。

    这样的事,常昆怎么跟大丫头说?

    没法说。

    长姐如母,大丫头知道了该多伤心?

    但终归还是逃不开这一遭。

    常昆最后道:“情之一字,实在不好说啊。”

    大丫头怔怔无言。

    良久,她打起精神,道:“不论如何,我的妹妹我不能不管。夫君,以后多给那个柳宗元一些方便罢。他被贬到永州,住个破烂院子,连吃饭都愁,可见朝廷对他的打压有多严重。”

    常昆点点头:“这是必然的。变法刚刚失败不久,余波未消。为了符合整治正确,永州的官员会变着法的欺压柳宗元。二丫既然跟了他,我的确不能视若无睹。”

    别看之前在二丫面前放了狠话,可二丫小丫怎么说也算是他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真的不管?

    “夫君要怎么做?”大丫头道。

    常昆笑道:“我今夜要私设公堂,把永州的一班官吏好生排整排整。”

    ...

    二丫头情绪低落了很久,但总算见了大姐一面,待心情恢复平静以后,毕竟多了几分释然。

    到永州已近一月,她不敢回白水谷,心中既想念又愧疚。眼下见了面,解了些想念,心里自然要轻松些。

    柳宗元其实比二丫大不了几岁,二丫今年三十三,柳宗元也是三十好几。他其实挺感激二丫头的。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二丫头出现在他生命中,这是上天的垂怜。

    但命途多舛,心情抑郁,生活的确过的不如意。有时候发脾气也在所难免。

    可脾气发完之后,一反省,又觉得对不起二丫。明明该是他把这一切都扛下来,却是女人帮他扛了。

    二丫头虽然做过收拾,但眼睛红肿一时半会消退不了。吃饭的时候柳宗元见了,心下十分惭愧。

    他堂堂柳宗元,才华满腹,也曾高官厚禄,也曾叱咤风云,这里却对自家女人发脾气,实在是不该。

    不就是吃萝卜么?再大的打击都受过来了,吃点萝卜怎么了?

    于是细心安慰,直至二丫露出笑容。

    说实话,如果柳宗元没有遭到种种打击,如果生活平顺,他与二丫是极其相得益彰的。

    二丫有见识,因为是常昆教大的。有能力,会识字能读书,还能作诗作文章。对柳宗元来说,可以成为一个知己。

    然而生活的窘迫,可以消灭一切。当生存都成为一个问题,风花雪月便无从谈起。

    “总算安居下来。”二丫道:“明日我去布店衣店瞧瞧,找个补贴生活的活计。夫君满腹才华,会好起来的。”

    柳宗元勉强一笑:“是我连累了你。”

    什么满腹才华,到现在还有什么用?只当今天子在位,他便难有复起之日。这一点,柳宗元心知肚明。

    他们变法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天子为了平息那些人的怒火,就绝不会启用他。

    他心想着,也许下半辈子就要在永州安家,直到死去了。

    便想着,的确应该振作起来。毕竟还有半生,还有这个一直陪着自己,无论风雨的女人。

    对于眼前的生活,二丫其实是有打算的。

    只不过之前刚来,因为官府多番欺压,不给安排,月余才能安居。现在安居下来了,以她的见识和这些年的经历,要把家业做起来,其实不难。

    不说多的,就常昆陈列室中那些东西,她和小丫从小玩到大的那些玩意儿,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能做成一门大生意。

    她现在缺的,是合理的启动资金。

    常昆给了她一块金砖,那东西轻易不好拿出来用。否则柳宗元一定会怀疑,钱是哪儿来的。

    所以要出去找个工作,寻个合法合理的资金来源。

    柳宗元也在琢磨。好歹他是司马,就官位而言,也是永州上档次的人物。虽然明里暗里遭到永州官场的排斥和打压,但未必不能打开一条路来。

    作为文豪,最简便的捷径,便是惊天动地的文章。

    新生活要新开始,接下来怎么做,须得细细计较一二。

九二章 阎罗殿

    是夜。

    常昆施法将白水仙府幻化为森罗地狱,将以大丫头、三娘、隐娘等作判官鬼神、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便令麾下神兵将永州一应官员吏士勾了魂,皆擒拿至此。

    那永州刺史正睡得香,忽然听到有人喊他,说阎罗有召。还不等他反应,便稀里糊涂被铁链锁了,一阵风驰电掣,待回神,正在一座巨大城关之下。

    抬头一看——鬼门关。

    他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来。心里害怕,忍不住四下里张望。

    却见许多熟人皆在这里。

    什么录事什么参军,什么丞什么尉,大大小小数百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永州官场的人物。

    他倒吸一口凉气。

    便听有人唤他:“哪个是永州刺史?”

    他害怕答应,又害怕不答应。答应了,便多半要入这鬼门关,不答应万一见罪于鬼神,被下了十八层地狱,又该如何是好?

    不等他思虑周全,便一股大力袭来,扯的一个踉跄。

    “叫你呢!”

    那之前说话的,顶着高帽,矮矮胖胖一身黑,不是黑无常又是哪个?

    黑无常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便是永州刺史?阎罗要见你。”

    便一示意,鬼兵鬼将上来,扯着他铁链便走。

    这一番,叫其他那些官吏见了,害怕的不得了。一阵是鬼哭狼嚎。

    待进了鬼门关,恍惚天旋地转,竟来到一座大殿前。一看,三个字,阎罗殿。那字儿玄之又玄,只几道纹,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里,永州刺史既知已无幸免,便也光棍起来,对扯着锁他铁链的鬼将道:“敢问鬼神,我可是死了?”

    那鬼将面无表情:“死没死,我说了不算。你得去问阎王老爷。”

    用力一推,便把他推进了阎罗殿。

    入了殿中,见一尊大神端坐上首,面容模模糊糊看不清晰。只觉伟大无比,神威难以形容。不自主,噗通跪倒在地。

    立时哀嚎:“冤枉啊,阎王老爷!”

    阎罗王一拍惊堂木:“堂下可是阳间永州刺史?”

    永州刺史忙磕头:“正是,正是,正是卑下!”

    阎罗王道:“今日吾令鬼神将尔等拿来,是因尔等犯了大事!”

    永州刺史一听,浑身一颤,犯了大事?他绞尽脑汁:“可是霸占万亩良田之事?”

    “非也。”

    “可是逼人家破人亡之事?”

    “非也。”

    “莫非是扒灰乱常之事?”

    阎罗王已不忍直视,闷声道:“非也!”

    道:“乃因尔等见罪于天神,特拿尔等前来问罪!”

    永州刺史大惊:“阎王老爷明察啊!我不曾见罪天神啊!各教各派,各路大神,我皆敬畏,不曾有丝毫怠慢,何以见罪天神也?!”

    阎罗王道:“哼,你那瞎了一双眼睛的刺史。什么各教各派各路大神?哪个是上天承认的正神?你把正神欺压,却去信奉邪神,不是见罪于天,又是何来?”

    永州刺史浑身冰凉:“请阎王老爷教我死也死个明白啊!我实不知哪里见罪于天也!”

    阎罗王便道:“尔州中,近日是否有贬谪而来者?”

    永州刺史一怔,道:“有个唤作柳宗元的...莫非...”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阎罗王道:“这柳宗元,乃天上文曲降世,天之正神也。你一应烂官儿尽数却来欺压他。有上仙看不过眼,教吾拿了尔等来,是为问罪也!”

    永州刺史一屁股跌坐,哀嚎道:“阎王爷在上,我不知他是文曲啊!常言道不知者不罪,岂能因此而定我之罪乎?请阎王老爷明察啊!”

    此言出,阎罗王默然片刻,道:“尔此言倒也无差。尔等肉眼凡胎,确也不识得那降世的天神。若因此定罪,难免有失公正。”

    永州刺史抓住稻草,忙磕头道:“阎王老爷英明啊!”

    “也罢。”阎罗王道:“尔等不知神灵真容,倒也情有可原。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来呀,将一干永州官吏皆打十鞭,以儆效尤。”

    “喏!”

    早有鬼兵鬼将,将那鬼门关外永州官吏皆拿进来,一溜儿排开,铁鞭落下,顿时打的鬼哭神嚎,一片惨淡。

    待打完,阎罗王发话:“那柳宗元乃文曲降世,尔等欺之压之,殊为过分。日后若再犯,定要将尔等投入那十八层地狱,刀锯油炸,吃尽万般苦头!”

    这一顿鞭打,真个是打在心上,痛的些个死去活来。心想那十八层地狱,刀锯油炸又该是怎样的苦处?

    不禁个个寒噤连连。

    阎罗王又道:“然则那文曲降世,乃为体验红尘而来。尔等归去之后,不得欺压,却也不得予以律法之外的方便。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阎王老爷!”

    阎罗王微微颔首:“左右,将一干人等打回阳间。”

    ...

    零陵,刺史府,永州刺史哎呀一声,翻身起来,只觉冷汗直冒。背后一片痛楚,难以忍受。

    惊醒共枕的妻子,道:“做噩梦?”

    永州刺史却心里,许多记忆,清清楚楚。

    他吸了口气,捞起薄衫:“你看我背后,是否有伤?”

    妻子一看,啊呀一声:“有鞭痕!”

    “几道?”

    “十道!”

    永州刺史吸了口凉气,暗道:“看来不是做梦!莫非真把我拿到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又想到:“那柳宗元竟是天神降世,奈奈的,也不早说...这下可不敢再为难他。明日把他们召来,问问,若皆是如此,便可确定。以后对待这柳宗元,既不能欺压,也不能亲近,真个是愁死人了!”

    这般想着,他竟把之前阴曹地府遭遇,与妻子说了。

    妻子一听,是又惊又怕,道:“竟真个有阴曹地府?那可如何是好?我前日才把一个婢女杖毙,咱们做了那么多坏事,以后下了地府,怕是...”

    永州刺史也是一惊。之前钉着柳宗元是文曲降世的事,一时间倒是忘了。他一路做到州刺史,也算是罪恶滔天,之前在阎罗殿还说了出来。眼下恐怕是寿元未尽,阎罗王没与他计较,若等寿元尽时下了幽冥,那十八层地府可不就等着他吗?

九二章 日常

    常昆一番操作,倒是教永州官场清澈起来。

    不但清澈起来,一个个还都成了为民请命的好官。

    这里霸占了人家的田,怎么办?能补偿的补偿一二,若已家破人亡的,便也没法子。修桥铺路,做善事弥补之。

    又想起阎王爷说的,‘什么各教各派,哪路神灵是老天承认的’这话,又开始打击些个教派,把看起来不太合适的尽数贬为邪祀。也搞得一番风火。

    至于常昆真正的目的,柳宗元,日子一下子变得顺畅起来。些个同僚虽不亲近,却也不为难他了,做什么事,能办的立刻都能办下来。

    做官顺了,二丫头又给他家事操持的顺顺当当的,日子渐渐便好起来。

    文豪嘛,日子好起来了,生活便又多姿多彩了。今天一个文会,明天一个诗会,搞的不亦乐乎。

    大丫头隔一段时间便悄悄去探望二丫,见她的确越来越好,才渐渐安心下来。

    如此,又过了两年。

    人是一种记吃不记打的货色。两年下来,现在永州官场,又开始恢复原状了。办好事,一件两件容易,年长日久的坚持,才是最难的。

    当初一番恐吓,借了地府之威,也只杀住两年。故态萌发,又原本模样了。

    常昆倒也不觉奇怪,那些个做的那许多坏事的人,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货色。指望吓一吓便大彻大悟,那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久,侥幸压倒畏惧,能坚持两年已经很不错了。

    好在常昆也不失望。他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帮一帮二丫头。

    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不是这种手段便可以杜绝的。本质上讲,其缘故还是在于朝政的败坏。

    否则无论怎样恐吓,便是杀光了,再来一批,还是那狗样子。

    于是随后些年,柳宗元的文章,从风花雪月,渐渐转向民生艰苦。

    二丫头每次与大丫头偷偷见面,都把柳宗元的文章誊写来,表示她男人多么多么优秀。

    常昆每每阅读,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从‘小石潭记’到‘捕蛇者说’,再到‘江雪’,非常显著的表明了柳宗元心境的变化。

    常昆的暗中相助,使得他生活迅速好起来,轻松之余与人游山玩水,写下小石潭记等。永州两年大治,随后又迅速败坏,使人民生活复为困苦,于是写下捕蛇者说等。

    意图振作,要施政于民,却又里不从心,众人皆醉我独醒,只觉寂寥怅然,无能为时,写下江雪等。

    “文人的理想主义。”

    常昆如此点评。

    在唐朝中后期这样一个挣扎不得的世界里,像柳宗元他们这样的人能做的,就只有寄情于文字和诗篇。

    常昆去找二丫,索要了柳宗元的真迹,以为收藏。

    ...

    自己的和相关的,于常昆而言,他应该还是比较满足的。白水仙府安宁祥和,有女人们陪着,没事做点手工,祭炼神兵、法宝,或为人师,教导刘玄靖修行,日子十分饱满。

    相关的而言,刘玄靖和小丫在白水谷一直住着,二丫和柳宗元的日子也还不错。

    基本上没有什么不爽利的地方。

    偶尔范无救、谢必安过来转转,喝点酒,吹牛聊天。也是挺舒服的事。

    一去便又是十年。

    这天大丫头去见二丫,回来说柳宗元接到朝廷诏书,召他回长安,可能要被重新启用了。

    大丫头不怎么高兴——柳宗元是否被启用对大丫头来说无关紧要。可一旦他被启用,必定离开永州,又要与二丫分别了。

    而且这一别,除非专门去找,否则怕再难有相见之日。

    算算年纪,二丫也是四十多的人了。

    大丫头的容颜丝毫没有改变,说起来大丫头已年近五十。当初十六岁与常昆成亲,到现在三十多年了。

    常昆有时候想起,当初东晋时,跟大丫头相处,不到两年。这回算是补上了。

    “那柳宗元也真是的,”大丫头抱怨不已:“他那官儿做的有什么趣味?早教二丫提点他辞官挂印,二丫头也是,总不说。她这辈子,是落在柳宗元手里了。”

    “这回又要启用。去了长安,天知道又要被发配到哪里去做官。天南海北,见不着面!”

    常昆没的话说。

    人生在世不就这样么,悲欢离合而已。

    他倒是看得开,只要大丫头不离开他,其他的常昆可不管。

    道:“柳宗元有追求,你还能拦着不成?只教神兵护着,不让有生命危险,除此还能做什么?”

    大丫头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太能接受。

    可让大丫头更不能接受的是,小丫也要离开了。

    听说二丫夫妇将要去长安,小丫与刘玄靖也静极思动,也打算离开白水谷。

    刘玄靖这十年在白水谷修行,因着资源良好,环境良好,而今已接近二阶修为,挺不错了。

    不过他根性不是太足,卡着了,难以突破。

    正好趁此机会去长安,一则行万里路,增长些见识,看看能不能突破境界。二则去参与灭佛事。

    已经十年了。

    再不去,这念头都快湮灭了。

    他两个一说,大丫头转身就走,不理他们了。

    “都走,都走!一个也别留!”

    这是气话。

    第二天,常昆把小丫夫妇俩送出白水谷。

    别前叮嘱道:“这一去必定风里雨里。灭佛的事,我最后也是要掺和一手的。玄靖悠着点,别冲的太猛了。”

    刘玄靖道:“大哥说的是。我记着了。”

    常昆点点头:“对小丫好点。要是欺负了她,我知道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小丫一旁笑道:“姐夫,老刘可不会欺负我。”

    随后又怅然:“下回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姐夫,你看着大姐点,她这几年脾气有点不好。”

    常昆大笑:“我可不敢欺负她。”

    便摆了摆手:“走吧,路上谨慎些。找个机会跟二丫夫妇偶然遇上,一道走也是好的。”

    小丫和刘玄靖齐齐点头,随后抱拳,别离。

    两个走了,大丫头才出来。

    倒也没哭哭啼啼了,只是神色悠悠,有些低落。

    “夫君,你说我还能见到她们两个吗?”

    常昆笑道:“只要你想,我倏忽带你找着她们。”

九三章 都走了

    定居永州云雾山白水谷,算算时间三十好几年。

    第一个十年走到一半,常昆的修为便已突破到五阶,第二个十年将走完时,已是六阶的修为。

    五阶便已有改换事物本质的神通,六阶有多厉害,常昆自己也没个具体的概念——老天爷束缚着,只能发挥四阶的力量。没动用过六阶的神通,因此难以有具体的感受。

    金丹大道渊深奥妙,修为一到,神通自足。

    三阶时穴窍圆满,四阶踏足金丹大道,由此生出真性灵光,这灵光乃精炁神三宝混一的奇妙存在,譬如他作为天地寰宇这座大熔炉之中的一颗金丹,丹中蕴养出的一股丹炁!

    真性灵光是以人之身,最趋近于道的伟大存在。有造化创生之妙,亦有毁灭破坏之能。诸般神通皆孕生其中,念头一动,信手拈来。

    金丹大道每转一转,真性灵光便凝练一层,精炁神三元三宝,便随之量级拔升,没有破绽,没有疏漏,不存在短板。

    六阶修为,已是金丹三转。

    这凡世间的一切奥妙,都在常昆的真性灵光之中。若非老天爷所限,以他的修为、道行,这凡世便如掌中玩物,操诸于常昆之手。将沧海变桑田亦是等闲,毁天灭地亦不难矣。

    到现在,第三个十年过去,进入第四个十年,常昆的修为还在金丹三转,于六阶之中晃荡。修行这回事,越高越难,越到高处,层次之间的差距便越大。

    且六阶与七阶之间,号称仙凡之隔,差距更如鸿沟。

    常昆琢磨着要突破到七阶,比之此前五阶到六阶的十余年,则至少要多出三四倍时间。大概还要三十年。

    常昆的修行,与别人不同。他是匀速的。

    挂机嘛,时时刻刻增长,时时刻刻不停,正常状况下不可能在某一时间忽然跳一大截。

    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已,时间一到,修为自成。

    所以常昆对自身的修为,一开始便不急躁。因为无论怎么急躁,都是一个叼样。

    二丫夫妇走了,小丫夫妇走了,白水谷愈是清净了。

    这几十年来,谷中的居民,岁数到了的都死了,年轻人向往外界,一个个也都走了。最初五百多人,最多时八百多人,到现在只剩下十多户,不到四十人了。

    话说白水谷中死亡的人,魂儿也离不开。每每是范无救、谢必安来找常昆喝酒的时候,顺道带走的。

    白水谷越来越大。

    玄冥珠的祭炼,先昆吾一步,越过百分之一的坎儿。这颗宝珠也极是厉害,在它的影响下,白水谷已然成为真正的仙家福地。

    最初不过三千亩的白水谷,渐渐长大,到现在三十多年后,面积已超过十万亩。

    至于环境,那可真是仙气浩荡,霞光氤氲。

    奇花异草已是层出不穷,灵异鸟兽也比比皆是。连明恩都做不得大王了——早前谷中灵异的鸟兽稀少,明恩以二阶神力,当的老大。

    到现在,已经冒出来好几个二阶修为的精怪,单挑还行,几个一拥而上明恩便干不过。最重要的是,这几个精怪,也都有靠山。

    不是靠着三娘,就是靠着隐娘,或者鱼蕙兰。最厉害最漂亮的一只鸟儿,那是大丫头的宠物,明恩更不敢招惹。

    所以这白水谷明恩大王的名号,也给去掉了。

    其实要说最厉害,当属那条白蛇。不过白蛇不在白水谷定居,只每日进出来往。要不然,它才当的白水谷大王的称号。

    其修为,已近乎三阶。

    白水谷清净,常昆的事儿也少了。每日里加紧祭炼昆吾,力图尽快将其祭炼到越过百分之一的坎儿。

    那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实在顽固的很,常昆也是无法可想,只能一丁点一丁点的祭炼。有时候一天下来更无收获——这道先天炁一直在进行着返本还原的过程,稍一疏忽,就给还原些回去。

    越是接近百分之一这个坎儿,它还原的越厉害。

    跟玄冥珠没法比。

    玄冥珠毕竟已是一宗成品的法宝,祭炼的过程是一个掌控和熟悉的过程。而且它的主人把它送给了常昆,其灵性没有反抗的意图。

    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则调皮的很,时不时给常昆反抗一下,搞的殊为不爽利。

    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只能跟它耗。

    在祭炼昆吾的过程中,昆吾的品质节节拔高,每每多祭炼一点,便会排除一些与先天西华太白至妙元金炁不相合的,或者残渣什么的,落在湖边。

    譬如这回,常昆祭炼了一天,收起昆吾走了,白蛇就从湖里出来,摸摸索索,选择性的把昆吾排出的一些灰尘似的光点搜集起来。

    纯粹的残渣它是不要的,专捡那些品级足够,但只是与先天西华炁不相合的。

    其实也是宝物。

    虽然稀少,每次只那么几粒灰尘,但日积月累,白蛇还是挺满足的。

    早晚也炼成一件法宝。

    照例,常昆休息前在书房读书的时候,白蛇也钻进去。它现在模样大了许多,也不遮遮掩掩了,晶莹剔透有种别样美感的蛇躯便盘在常昆旁边,举着头,静静的聆听常昆阅读的声音。

    听到妙处,也是摇头晃脑。

    一个时辰,知道常昆要结束阅读,它又安安静静的走了。

    常昆挺喜欢这蛇。一则相处日久,已经二十年了。当初小丫她们初次离开时,这蛇得了小丫的令牌,进来了谷中。

    而今可不就是二十年么。

    而且规矩,不乱拿东西,不捣乱,恬静。

    常昆觉得,这蛇应该是一条母蛇。否则哪儿这么恬静呢。

    也不知道它以后能有什么造化。说不定能成仙。

    虽然它现在的修为还差点到三阶,但根基十分牢靠。而且应该是个异种,这种冰雪剔透的蛇,常昆以前没见过。

    非异种不可。

    常昆便也成全它一二。

    常昆的作息时间一如既往,即便现在,他永远不睡觉都没有任何影响。但习惯了,便也要睡。

    大丫头自从二丫小丫走后,精力似大不如前。这让常昆有些忧虑。

    大丫头毕竟肉体凡胎。

    常昆也很疑惑,鱼蕙兰都能觉醒前世神通,大丫头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呢?

九四章 回道人

    常昆是无法可想的。

    照这样下去,大丫头这一世之身终于会死去,到时候又要怎么办呢?

    他虽有神通,却拿大丫头的情况毫无办法。

    当然,常昆也清楚。便大丫头这一世死去,也不过是短暂别离,并非永别。但总归不爽利就是了。

    这天,回道人来了。

    常昆大喜,忙把牛鼻子请进来,道:“你可真是个稀客,当初怎么说来着,马上要卸任,这都几十年了!我先说好,当初给你备的好酒,我可都喝的差不多了。”

    回道人终于卸掉泰山府君模样,变回了原本那个潇洒自在的道士。

    灰白的道袍,头发随意挽了髻,用一根木簪子扎着,背后背一口剑器,腰间悬了个葫芦。

    与当初一模一样。

    常昆更觉亲切。

    回道人闻言哈哈一笑:“我教你备酒,你却自己喝了,小子,你不是个好东西。”

    常昆冷笑一声:“我不是好东西?牛鼻子,是你自己来晚了!”

    两个人嬉笑怒骂,斗嘴斗的欢快。

    早有大丫头端来酒水、蔬果。

    道:“道长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呀,就这狗脾气。”

    回道人大笑:“大姑娘说的没错,这小子就是个狗脾气。”

    常昆翻个白眼:“怎么滴,狗脾气犯了天规?”

    大丫头很少见常昆这样肆意,就连范无救谢必安与他喝酒时,也比不上这样轻松愉快。说来这些年,常昆已经念叨过很多回,说回道人那牛鼻子怎么还不来。

    能让常昆念叨的,就朋友而言,止回道人一个。

    笑骂过后,回道人道:“看来大姑娘还未醒神。”

    常昆点点头:“还是凡身。”

    就道:“她这样下去,早晚此世死去,我琢磨好多法子都不管用。你看看有什么法子没有?”

    回道人听了,细细一想,摇了摇头:“我大概想了一下,恐怕不行。多半是你丈母娘定好的事,我可不敢管。”

    常昆无语:“我丈母娘?”

    “可不是你丈母娘嘛。”回道人嘿嘿笑道:“你老丈人可不管这些。你丈母娘最是捉紧。能放大姑娘下来跟你过一世,已是大慈大悲喽。”

    常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既是丈母娘的意思,常昆便有法子,也不能拦着呀。

    得罪了丈母娘,以后还能好好过日子?

    得了这个结果,常昆不接受也得接受,只好放下。

    点点头:“也罢,既是我丈母娘的意思,我投降。”

    回道人哈哈大笑:“你小子跟个倔驴似的,也知道投降?有意思,哈哈...”

    常昆给了他一拳:“少跟我说风凉话。我丈母娘我能不敬着点?你换个人试试,我不打死他!”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大丫头隐约有点懂,又有点不懂。只不说话,含笑着给他们倒酒。

    常昆道:“你牛鼻子好不容易混上个官儿当,怎么说卸任就卸任了?当初不是说三五几千年,把好处拿尽了再卸任嘛。”

    回道人道:“还不是因为你这臭小子!你在外面逍遥自在,我在里面整天鸡毛蒜皮。我一想,不行啊,我也得逍遥自在啊。这不,说卸任就卸任了。好处一丁点,你小子不赔偿我,我跟你没完!”

    “去你的吧!”常昆大怒:“你自己卸任,怪到我头上来。信不信捶你个满头包!”

    “捶我?”回道人冷笑连连:“小子,不是我看不起你。别以为你现在有几分道行,就跟我面前嚣张。信不信拿剑戳你满身窟窿!”

    “嘿,还想戳我满身窟窿?来来来,今天不捶爆你,我常昆誓不罢休!”

    捞起袖子唾沫狂喷,两个大眼瞪小眼,仿佛立刻要打起来。

    回道人道:“捶爆我?小子,你自大了。你这点修为算个屁啊!”

    “我这点修为算个屁,也能捶你!”常昆丝毫不让。

    “好,这可是你说的!”回道人嘿嘿道:“咱们打个赌,你要能捶我满头包,道爷我答应你一件事。要是被我戳一身窟窿,你小子得答应我一件事。”

    常昆一听,心里立刻清醒不少。

    他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回道人:“你牛鼻子莫不是又有什么大坑,等着我去跳吧?”

    他琢磨着,自己跟回道人打赌,只输不赢,给他害的老惨了。这回又要打赌,多半有坑。

    回道人哈哈一笑:“你小子聪明了不少。不过还是那句话,敢不敢赌!不敢,来,这杯酒喝了,叫我一声道爷,道爷便不跟你计较。”

    这能忍?!

    常昆大怒:“赌就赌!常大爷怕你了牛鼻子不成?!”

    纵身一跳,跳到湖面上,勾起手指:“来,牛鼻子!”

    回道人笑的灿烂,脚下一动,也到了湖上。

    两人相对十余丈,凌波而立。

    回道人施施然解下背上的剑器,缓缓拔出来:“小子,别怪道爷不跟你提醒:我这口剑器,那是锋利无比,你若徒手与我斗法,败了可别喊冤。”

    常昆盯着回道人的剑器看了几眼,心下有些犹豫。回道人虽坑了他不少,但从来不说谎话。

    他倒也想拿昆吾槊跟回道人好好干一仗,可昆吾槊现在动不得。祭炼到关键时候,打一架可能回到解放前,那就得不偿失了。

    道:“休要废话!看你剑器锋芒,还是我肉身坚固!”

    一句话不落,常昆已出现在回道人面前,醋钵儿大的拳头一瞬间映满回道人的眼帘。

    却见回道人一闪身,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便已脱出常昆拳意,抖手一剑刺出,只刺的空间普拉一声撕开,空间裂隙先一步蔓延到常昆胸前,在他胸口上撞出一溜儿火光!

    “好个坚固的体魄!”

    回道人还有闲心称赞。

    这话音一落下,常昆的拳头又到了。啵的一声,打出个黑黝黝的空洞。而回道人又不见了踪影。

    “牛鼻子滑溜!”

    常昆闷哼一声,一抬头,回道人正在头上空中。

    “哪能教你追着我打!”回道人长笑一声,剑器锋芒毕露,浩浩荡荡的剑广长河从天而降,其中无数剑光交织纵横,刺在常昆身上,一瞬间便是千万击。

    常昆岿然不动。区区剑光,连油皮也破他不开,何足道哉?

    他只把战法施展开来,三拳两脚将剑光长河打的崩散开来,目光牢牢地锁住回道人气机,合身一扑如山倒。

九五章 逢赌必输

    常昆这一扑,却扑了个泡影。

    回道人的气机一瞬间却又出现在身侧,常昆不及反应,只觉腰子一痛,已被回道人一剑扎了个对穿,两个腰子扎了一串。

    常昆怒吼一声,横臂扫过,又扫了个空。

    回道人笑声传来:“怎的?打不着道爷我吧?”

    常昆闷声不言,又照回道人气机所在扑去,仍扑了个空。背后一痛,被一剑扎入腹心。

    “牛鼻子耍诈,你这是什么剑!”

    常昆愤愤吼道。

    回道人又一剑刺来,常昆先一步避开要害,被他刺中肩膀,从肩窝里刺出来。

    回道人哈哈大笑:“道爷我早跟你说了,徒手斗法,小心刺你满身窟窿!”

    常昆道:“你这剑器已超脱凡世!我体魄之坚固,已达凡世极限,却能轻易伤我,还道你没耍诈?!”

    “我可没说我这剑器只在凡世。”回道人嘿嘿直笑,又给常昆来了一剑。

    常昆再不说话,渐渐他已察觉到回道人闪避的妙处。想到回道人有一门天遁剑经,便知多半是这门剑经的妙用。

    所涉无非宇空之妙。

    他念头一动,真性灵光铺开,隐隐一头凶悍白虎横卧,将周遭数十丈空间剥离出来,纳入掌控之中。果然,那回道人再一闪,失效了。

    被常昆抓住机会狠狠夯了一拳。

    常昆大笑:“我这一拳好不好吃!”

    回道人狼狈坠入湖中,没了生息。常昆忍不住低头俯瞰,没注意,一口剑器从天而降,自他脑门扎入,哎呀一声,也坠落湖中。

    岸边的大丫头看不分明。实在两个人速度太快,连影子都见不着。但听的两人说话,似乎互有胜负。

    便这会儿,湖面哗啦炸开,两道人影出现在湖上。

    皆是狼狈不已。

    只见那回道人脑门上一个大包,眼睛都给包压眯着了。常昆更惨,一口剑器从脑门灌入,从腹下后尾椎穿出,怎一个惨字了得?

    常昆抓着脑门的剑柄,把剑拔出来,身上的伤口倏忽间便已愈合。

    “你小子!”

    回道人揉着脑门,大包渐渐散去,道:“苟入的也下得狠手,险些把道爷脑浆子打出来。”

    常昆闷哼一声:“常大爷一身窟窿,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回道人道:“你输了。”

    常昆吐了口气,把剑器丢回去:“是输了。不过你牛鼻子耍诈。换一口剑器,我不打爆你!”

    常昆心知继续打下去,吃亏的必定是自己。回道人这口剑器实在厉害,常昆真性灵光掌控的空间也视若无物,说扎他就扎他,根本避不开。

    所以干脆认输。

    回道人接剑还入鞘中,笑道:“你小子以后还是别跟我打赌了,你是逢赌必输啊。”

    常昆闷闷不乐,踏波回到湖边,与回道人重新坐下。

    道:“若非你耍诈,今天要分胜负没那么容易。”

    两个皆能发挥凡世极限的力量,常昆虽自忖厉害,但真要压过回道人,却也不易。

    之前交手,只算切磋,根本没动真格。否则回道人挨那一拳,绝非只一个大包。常昆那满窟窿,也不可能眨眼恢复。

    “说吧,又要常大爷干嘛。”

    愿赌服输,常昆认了。

    回道人笑道:“是有一桩事,要你帮个忙。”

    “直说。”常昆道。

    回道人道:“我有一个有缘人,正等着我点化。可眼下有一桩要紧的事,我须得去处理。抽不开身。你小子正好代我去点化他。”

    常昆道:“有缘人?你有什么事,连这都要我去?”

    回道人道:“我本不到卸任时候,却要卸任,总得给上面办一件事,面子上过得去才好。至于具体什么事,说了于你也没有什么意义,若有机会撞上,你自知之。”

    他嘿嘿笑道:“我卸泰山府君之位时,着实拿走了不少好处,不得给上面办个事?不然实在不好意思。”

    常昆听了,猛翻白眼:“所以你就把我当个工具人?”

    回道人笑道:“这处凡世,我就认得你一个。咱们什么关系?对不对?小事一桩,你代为给我点化一个有缘人,三两下的功夫,又不是什么难事。”

    常昆连道:“行了行了,我认赌服输。我去点化,行了吧?”

    “欸,这就对了。”回道人抚掌一笑:“你帮我忙,我也不让你吃亏。来时见你祭炼神兵,那手法实在粗糙的很,不够精细。教你这样祭炼下去,好好一道先天炁非得给你炼废了不可。”

    便取出一枚玉简,顺手丢给常昆:“这是我曾经游历到某个世界,偶然间得到的‘都天云禁炼器法’,倒也是不错的炼器法门。于你有些用处。”

    常昆一把抓过,笑道:“你牛鼻子还算有些良心。”

    说着话,念头沉浸其中,倏忽已得到这门炼器之法。

    这都天云禁法炼器,说简单也简单,不需什么炉鼎,只以自身精炁神三元三宝,点燃一朵三昧真火。说难呢,则是其中涉及的十二万九千六百种道文云箓。

    这些道文云箓各个玄妙,如鬼画符一般,却具有深刻的奥妙。根据炼制法宝的需求,以这些道文云箓,构造不同的宝禁炼入宝物。

    这种有目的的炼制之法,的确比常昆自己狗啃乌龟一样的祭炼之法强的多。

    回道人嗤笑道:“你就偷着乐吧。小子。”

    常昆哈哈一笑:“那我谢谢你了!”

    回道人哼一声,道:“你修炼到现在这个层次,为日后未来计,须得增长见识,多搜集一些奇门妙法。咱们修行中人,哪个不是全才?虽有侧重,却也少有短板。你除了修为高,战力强,既不擅炼器,也不擅炼丹,阵法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你不合格。”

    常昆翻白眼道:“你说的轻松。我也想什么都会。可没门路啊。这凡世里,哪儿去找法门去?”

    回道人道:“话是这么说,但你小子也太苟了些。没事多出去走走,龙虎山、崂山,你又不是不认得,跟他们交流你不乐意?”

    常昆道:“我倒也不是不想出去走走。那秃子盯着我呢。我若出去时间一长,老巢给人端了,你赔我啊?再说我这几十年祭炼神兵时间都不够,哪儿有闲心跑出去闲逛。”

    说起这个,回道人也没办法,甩甩袖子:“我就给你提个醒,别搞的修成金丹大道,最后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那就太丢人了。”

    随即转言:“你那妾室唤作聂隐的,修的不是火龙道友的剑经么?正好,当初火龙道友化道时,把他的道统予了我,教我帮他传下去。你现在唤她来。”

    常昆一听,好事啊。

    忙传音把正在水府中的聂隐娘叫来。

九六章 去也匆匆

    之前常昆与回道人切磋时,聂隐正在水府与三娘一同修行。被两个切磋的动静惊动,正在探讨哪个手段高强,便闻常昆唤她。

    于是出来。

    回道人便取出一片玉剑,将之递给隐娘。

    “此乃火龙真人道统,火龙剑经玉剑。你修的正是这剑经前半部的一半,正好这里续接上。”

    聂隐娘忙看常昆。

    常昆点点头,让她接下。

    回道人便笑道:“你本修了这剑经,便是与火龙真人有缘。何况你又是常昆这小子的人,这小子与火龙真人也是忘年交。传给你恰到好处。”

    却又道:“这剑经是火龙真人一生心血所在。且无论日后你是得了更厉害的法门也好,跳出了藩篱也罢,都要寻人传下去,不可使火龙真人道统失传。”

    聂隐娘捧过玉剑,郑重道:“定不使前辈道统失传。”

    完了这事,回道人又与常昆道:“我那有缘人,而今正在隔壁邵州,算算今年正好六岁,生来很有根性。你去邵州,点化于他,我也不管你怎么点化,是教他弃了七情六欲也好,还是教五毒俱全也罢,终归要让他应了这缘分。”

    常昆一听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谁?”

    回道人笑道:“你去了邵州,见了人,自然知道是谁。”

    常昆道:“你特么不说清楚,我去见哪个?”

    “找一找嘛。”回道人笑着,指尖一缕气息缠绕,化作一个指环递给常昆:“见到了人,指环自有感应。”

    常昆接过指环,闷道:“止教他修行即可?”

    回道人点头:“然。”

    “弃七情六欲,那不是我道道。我看也不是你的道道。倒是五毒俱全,跟你颇为相合。”常昆一拍手掌:“我就教他吃喝瓢赌,你看如何?”

    回道人嘿嘿冷笑:“你试试看。”

    常昆笑道:“不跟你开玩笑了。左右是让他踏入修行是吧?行。你看我手段。”

    回道人笑道:“那便这样。我也不能久留,这就要告辞。你且早去邵州,免得教他人捷足先登了。”

    常昆念头一转:“还有人跟你抢?”

    回道人笑而不语,起身,拎了桌上的酒坛,道:“且打开来,道爷我要走了。”

    常昆见他不说,知道又是坑。没奈何只得打开仙府,目送回道人飘然离去。

    ...

    走了回道人,三娘从湖里跳出来,一惊一乍道:“我知道他!”

    常昆一怔:“知道谁?”

    “回道人。”三娘道:“他叫吕岩,曾跟我叔父打架了!”

    吕岩么,常昆其实对回道人的身份,心中早有明悟。

    吕岩,吕洞宾。就是这个五毒俱全的牛鼻子。

    吕字,不就是个回么。

    都是两个口。

    但常昆并不在意,吕岩也好,吕洞宾也罢,不都是回道人么。

    只消知道是至交好友便足矣,其他的无关紧要。

    倒是三娘,之前不出来,常昆还以为她修行要紧呢。却原来是这个原因——回道人曾揍过钱塘君!

    料来他神通广大的手段,教三娘记忆犹新,有些惧惮。

    常昆笑道:“是你叔父发大水那回吧?该打。”

    三娘哼了一声:“也是你叔父!”

    常昆无语,转言对大丫头道:“回道人的嘱托,我得给他办了。明天我去邵州瞧瞧,先把人找着。”

    大丫头道:“不耽搁夫君祭炼神兵吗?”

    常昆笑道:“邵州就在左近,我出去半天,下午又回来就是。耽搁不了。”

    大丫头道:“夫君心里有数就好。”

    常昆道:“牛鼻子说才六岁。六岁的娃娃懂什么修行?先找着人,防备被他人捷足先登,以后的再慢慢说。”

    这修行一道,不是年龄越小越好。小孩子懂得什么修行?得先识字,再知理,人格成熟之后,才能踏入修行。

    修行不嫌晚,好多前辈高人年轻时碌碌无为,到老了忽然得了机缘,有大成就的比比皆是。

    要不是回道人说有人可能捷足先登,常昆才不会忙着把人找着呢。怎么也得等他长大了,十六岁以后,再去寻他点化。

    “隐娘这回得了好处,得捉紧修炼。”常昆笑道:“火龙真人是我忘年之交,那也是一位前辈高人,德行高尚。他的法门,须得好生修炼。像回道人说的,以后有机会,给传下去,不能教前辈的心血道统就此了断。”

    隐娘道:“自该如此。”

    又叹道:“当初那尼姑把我掠走,却与火龙真人前辈有了这缘分。之前不知,夫君还心心念念想着给我编纂法门,现在却是有了。”

    说起这事,常昆也是无奈。

    他自己修的金丹大道太过高妙,亿万里没有一个能修得此法。而编纂法门,凡人层次的粗浅法门倒不是问题,可一旦涉及高深,常昆现在也力有未逮。

    搞不定。

    他自己毕竟是个野路子,是挂壁。没有经过系统的修行知识的熏陶,即便这几十年读了许多典籍,也仍然无从着手。

    现在倒是好了,隐娘可以顺利的继续修炼。否则再要等下去,只能寻三娘的法子转修,但三娘的法子是真龙之法,人来修炼也不知好坏。

    晚上吃饭,大丫头又开始悲春伤秋,念叨起二丫小丫来。常昆殊无办法。就说立马带她去寻她们,她又不干。

    第二天常昆一早行了拳脚,径自出白水仙府,奔旁边邵州而去。

    邵州与永州相邻,都是潇湘之处。这地方也不算个好地方。比如柳宗元被贬到永州,这是一种惩罚,因为永州是个山野所在。

    南方湿气重,人烟稀少,毒虫猛兽也多。在这个时代,对普通人来讲,真不是好去处。

    常昆立在云端,四下里张望片刻,倏忽人已落到最近的一个人口还算密集的城镇。回道人的有缘人是谁,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具体住在哪儿,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寻。

    若是常昆的有缘人,他自己便有感应。可不是他的,是回道人的。常昆也没办法。

    那指环上的气机,也没有什么由头,感应也感应不到。

    穿过城镇,指环没有反应,常昆便换一处继续撞。如此半天,走过了半个邵州,却还没寻到。

    常昆便回了白水谷,明日再接着找。

九七章 人市

    第二天常昆继续。

    寻到邵阳附近,正值晌午。

    邵阳是邵州治所,附近已显繁华。这繁华,当然不能跟北方比,但比起邵州其他地方,实在也是了不起的热闹了。

    这地方算是邵阳的卫城。南来北往许多人,比起零陵也不差。

    常昆路过人市,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自从二丫小丫离开永州,大丫头的心情便一直不是太好。常昆心想,不若买两个丫头回去陪大丫头,缓解缓解她的闷闷不乐。

    想做就做。

    于是举步走进人市。

    所谓人市,便是人口买卖的地方。虽说从汉时开始,官府就明令不得贩卖人口。但很多时候,这些法令都是空摆设。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何况还有自我买卖的。也就是传说中的插标卖首。

    当世道不是很好的时候,许多百姓破产,养不起家中儿女,便只能卖了——未必是为了那几个铜子儿,实则是为了给孩子找一条生路。

    如果不卖掉,在家里只剩下饿死一途。

    有的甚至举家自卖。脖子上插一根稻草,表示要把自己卖掉。插标卖首也。

    人市就是这样的地方。

    常昆打算买几个小丫头,回去陪大丫头解闷。这一走进人市,只见一片繁杂。入目处,街边站着的都是插标卖首的。

    就像摆地摊一样。

    这些都是个体户。还有专门从事这一事业的商人,或者说中介。人口中介。你若要卖人,或者卖自己,可以去人口中介,人家帮你介绍买家,但要抽成。

    街边的个体户便是受不了高额的抽成,自己出来摆摊。

    人市的境况,并不能令常昆动容。不是常昆没有怜悯之心,而是这样的事,在眼下这个时代,司空见惯。

    何况常昆在东晋时,见过的,比这个还狠的,也比比皆是。

    常昆打算买几个丫头,人数在五个以内。

    人市里卖儿女的不少,卖自己的更多。要说紧俏的,还要数青壮年男子。十四五岁以上,三十以下的。大户人家买回去,直接用,可以创造足够多利益。

    十岁以上的丫头也好卖,但十岁以下的不好卖。容易夭折。

    万一买回去夭折了,不就亏大了?

    常昆则就看上了十岁以下的。

    要说白水谷,以前也有不少小丫头。但大丫头仁慈,不以之为奴婢。家里什么事,都是自己操持。

    现在白水谷几乎没人了,常昆自己受得了,大丫头却没了那份热闹。

    看到一个佝偻着的干瘦妇女,面前两个女孩儿,枯黄头发,几块破布遮体,实在也是凄凉。

    见常昆眼睛看过来,那妇女忙跪倒地上:“大爷,买了我家丫头吧!实在是养不起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常昆驻足,心下叹息之余,仔细打量。这俩丫头小模样颇为神似,是姐妹,而且年纪一样大,身高也差不多,应该是双胞胎。

    便道:“这两个小丫头我买了。”

    他这里一出口,周围的个体户都喊起来:“可怜可怜我吧,大爷!”

    常昆皱眉:“我只要丫头。”

    常昆并不以自己是救世主,人市的凄惨,他管不过来。

    他气势凛然慑人,个体户们都不敢说话,散去,留下几个带着丫头的。

    数数,加上面前这对双胞胎,正好五个。

    常昆道:“你们跟我来。”

    在几个人忐忑的心情中,跟着常昆出了人市,到路边一个茶摊坐着,教老板上了些馒头、茶水。

    常昆道:“这小小一个城镇,怎么这么多卖儿卖女的?你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双胞胎丫头的母亲噎下馒头,闻言眼睛就红了:“我家当家的被打了,几亩水田被人夺走,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其他几个皆是附和,大多都是这样的情况。家里赖以生存的土地被人夺走,甚至家破人亡了,没办法了,只能把儿女卖掉求生。

    有一个道:“前不久来了和尚,说要建寺庙。周围乡亲帮他建起庙宇,一转身就变了脸。那些和尚勾结官吏,抢夺了我家的田...”

    说起来都是血泪。

    他们有的是被地方的地主豪强夺了田产,有的是被官吏逼迫,缴不上税,被没收了田产。有的则是被和尚——他们口中的和尚,包括佛门的、摩尼教景教祆教的,都叫和尚。

    都十分凶残。

    以致于许多人破产,失去生计。

    这样一个小小的邵阳的卫城,人市里竟繁荣至斯。少说数百人在买卖。

    这时候一个和尚从旁边经过,听到此言,低头喧了声佛号,羞愧似的快步离去。

    常昆瞥了一眼,记下了这道气息——这是个有法力的和尚。

    等几个人吃饱喝足,常昆避着旁人视线,给他们每个塞了一块金砖,然后在这些人又喜又哀的眼神中,带着五个丫头离去。

    五个小丫头都非常安静,常昆叫她们跟着,她们就跟着。小的才五六岁,大的也就七八岁,却都不哭不闹。

    都是这该死的世道。

    带着五个丫头到了无人之处,常昆驾云而起,托着五个一瞬间好奇起来的丫头,眨眼往白水谷去。

    得先把人送回白水谷。

    几个丫头发现常昆是神仙,便一边嘀嘀咕咕。有一个丫头鼓起勇气:“神仙老爷,您能救救我爹吗?”

    是双胞胎中的一个。

    她们的爹被打了,卧床不起。

    都挺懂事的。还念着爹爹。

    常昆道:“我给了你们几家足够的钱,料来看病医治不在话下。但若要我帮你们家,那却不能。人须自助,后天助之。你们若有心,便记着自己是谁家的孩子。到了我那里,好生长大,以后再图回报那生身之恩。”

    这就是常昆切实的想法。

    便也不说话了,一路回到白水谷。在大丫头惊喜又怜惜的眼神中,把五个丫头交给她。

    “总得要些陪伴。”常昆道:“都是挺懂事的丫头。这回二丫小丫走了,我再给你找四丫五丫到八丫。你可不能再消沉下去。”

    大丫头噗嗤笑出来:“去你的!”

    把常昆赶走。

    常昆便又乐呵呵的出去,继续找回道人的有缘人。

九八章 韩氏

    之前茶摊那儿路过的和尚,常昆记着。

    有法力的,是个真修。这世间佛门势大,可无论势力有多大,真修仍是凤毛麟角。突然出现个真修,由不得常昆不多想。

    回道人说或有人捷足先登,莫非指的就是这秃子不成?

    得去把他打死!

    先前几个丫头绊着手脚,不方便动手,现在正好找上去,弄死作数。

    那和尚的气息,常昆记着清楚。熟门熟路,正好找他。

    打死了中午回家吃饭,也不耽搁。

    揪着和尚的气息,常昆按下云头。只见下方一个小镇,镇旁一条小溪。溪上小桥一侧,那和尚正蹲着草坡上,与溪水里戏水的几个毛孩子说话。

    这一看,不得了。常昆套在手指上的指环,亮了。

    “我常大爷果然没有猜错。”他手指上的指环亮过之后,化作一道莫名的气息,落下去,没入戏水的一个孩童顶门,无疑,这孩子就是回道人的有缘人。

    和尚出现在这里,目的还用说?抢人来的!

    思索间常昆就要下去把和尚打死,但忽然念头一转,心道:“我这是落在他后面了,以和尚舌绽莲花的手段,怕早把孩子给忽悠住了。我若下去不由分说把人打死,那孩子说不定恨我,以为我不是好人。”

    若如此,点化这事,便不好说了。

    不能坏了回道人交代的事。

    常昆便细细思忖起来,得想个法子才行。

    却说下面,那和尚,此时正笑呵呵与孩子们打趣。和尚口才好,故弄玄虚作的,搞笑幽默也行,把几个毛孩子忽悠的咯咯直笑。

    这些不到十岁的毛孩子知道什么?

    和尚要骗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常昆看的分明,心思里立刻有了决断。

    他也不现身,只一直看着,直到那和尚离开。

    这抢人,不是说拿绳子绑了抢走就是。点化这种事,要的是心甘情愿。所以先得拉上关系,作为点化的基础。

    不能急。而且那孩子年纪还小,不到修行时候。

    先要攻心为上。

    和尚走了,常昆则盯着那孩子。几个毛孩子泡了半个小时,这会儿爬起来,皆往家里走。常昆便悄悄跟着,很快知道了回道人的有缘人是哪家的。

    倒也是个大户人家。

    三进三出的大宅,很是殷实。

    常昆降下云头,拦着个过路的,问了这家的情况。

    路人说:“您说的是韩家吧?”

    他指了指那大宅。

    常昆点头:“正是。”

    路人道:“您要问韩家,小人知道的也不多。他是个孀居的家境。”

    “孀居的家境?”

    常昆连忙细细打听。

    原来这韩家,听说家里有人在朝廷当大官。不过眼下家里,只两个寡妇、两个孩童。两个寡妇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媳妇,那两个孩子,便是那寡妇媳妇的儿。

    常昆也记得,是两个孩子进了这家。

    就问:“那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路人奇怪的看着常昆,没说话,转身就走。

    常昆反应过来,这是把他当不怀好意的了。

    没办法,常昆只能用了非凡的手段,连续问了周围好些人,这才把韩家里里外外,打探清楚。

    韩家的确是大户人家,也是个孀居的家境。因此明里暗里被周围排斥,少有露面与人接触。家里两个孩子,一个叫韩湘,一个叫韩湐。

    湘六岁而湐五岁,为兄弟。

    皆是脚板背在背上的人物,飞天的蜈蚣。

    韩家是大户,有数百亩良田。就在小河沿岸。一家人靠着这几百亩良田,倒也过的不算差,毕竟家里人不多,耗费不大。且又有做官的亲戚接济,等闲小吏也不敢为难这一家。

    在知道韩家有数百亩良田的时候,常昆就有了主意。

    他这里转身离开不提。

    却说韩湘韩湐小弟兄两个回到家,被他们母亲逮着一顿暴打。竟敢去河里戏水,不打不足以平民愤。

    却是韩湐人小,说漏了嘴。

    韩湘由是埋怨:“以后不带你去了。害的一顿打。”

    韩湐道:“不去就不去。你去我就告诉娘,让娘揍你!”

    韩湘顿时无奈:“好,我以后也带你去。但你记得绝不能说漏了嘴。不然就算挨打,我也不带你去。”

    这里挨了打,自有安慰。他们娘亲打了他们,他们祖母则来安慰。

    说祖母,其实也就四十来岁模样。这年头,成亲早,生孩子早。四十岁当祖父祖母的不在少数。

    孀居的两个婆媳,一直以来都如此,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

    母亲打,祖母就来安慰。

    “哎哟我的两个小心肝勒,又是作了什么事,遭了打呀?疼不疼啊?”

    韩湘道:“疼的很。”

    韩湐道:“不疼。”

    这两个,性子大抵不同。

    韩湐虽小,却刚的多。

    祖母便把两个搂在怀里,慈祥道:“跟祖母说说,你们是去做什么了?”

    韩湐道:“戏水去了。”

    韩湘立刻翻了个白眼。

    祖母一听,道:“水火无情,你们两个还小,要是被水淹着了怎么办?呸呸呸,我这老糊涂了,说这作甚呢?却须得记着,以后千万不要再去戏水。记得前年,邻家的小石头就是没在水里的。”

    韩湘忙道:“祖母,我们以后不去了。”

    韩湐疑道:“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的吗?”

    韩湘瞪大眼睛,恨不得掐死他。

    祖母笑起来:“撒谎可不对。”

    又道:“今天这事,你们娘亲打的对。但也打的太狠了,看看,这胳膊上,全都是痕了。跟祖母说说,戏水好玩吗?”

    韩湐道:“好玩。凉快。”

    韩湘不说话。生怕说点什么出来,韩湐立刻给露了底。

    又听韩湐道:“还有个大光头,说话好听的很。”

    大光头?

    韩湘补充一句:“是个和尚。”

    祖母一听,皱了皱眉:“和尚?和尚喜欢骗小孩,你们以后千万别跟和尚说话。一不小心就被骗走了。”

    这位祖母,看来不喜欢和尚。

    两兄弟只是点头,韩湘虽点头却不以为意。韩湐则很认真:“我以后看到和尚就跑。”

    祖母这才笑起来:“你们的叔祖父最是讨厌僧道,上回写信多有斥责。教咱们家千万不要跟僧道沾上。你们两个虽小,却也要记着。”

九九章 暗算

    常昆这里离开,转悠着来到镇上。镇子另一头,正好有一座新建的寺庙。些个满脸横肉的僧人,里面进进出出,模样大套。

    常昆仔细瞧了瞧,心里想着接下来怎么做,便见一溜儿裹头僧从远处走来。

    为首的是个高鼻深目的蛮子。

    摩尼教、景教和祆教,都不兴剃头。因此被统称为裹头僧。为什么都叫僧呢,因为都是胡教,佛门小弟。

    这一溜儿裹头僧到来,忙有和尚迎他们进去。

    常昆想了想,也跟着进去了。

    别人看不见他——不是隐身或者其他什么法术,只是下了个类似于心理暗示的东西。

    裹头僧进了佛寺,跟和尚头目见了面。

    十分艳羡模样,道:“佛兄竟把佛寺建到这里来了,油水不少吧?”

    这佛寺的和尚头目,是个肥头大耳的,闻言笑道:“尚可。”

    问:“你莫非要与我抢生意?”

    裹头僧道:“咱们早有约定,佛寺可及之处,我摩尼寺也可及之。佛兄这里建了寺庙,我就在镇子另一头,建个摩尼寺。总不能什么好处都给佛兄占尽。”

    和尚一听,道:“你要建摩尼寺,我也不拦着。不过镇子另一头有个大户人家,朝廷里有人。你最好悠着点。”

    高鼻深目的裹头僧嘿笑道:“咱们连皇家的田都能占,区区朝廷官员又能如何?我就看上那片好地,值几个钱,不弄到手,我不白来了?”

    和尚便不再劝他:“也罢。但有什么需求,不过分的,可来我这里,我帮你。不过这分润嘛...”

    常昆就站在两个身边,听的清楚。他这里一听,笑了起来。原本还想着用点不得已的手段,现在看来已不需要了。

    正这会儿,那有法力的和尚进来,正好与出去的裹头僧擦肩而过。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和尚也看不见常昆,实在是修为与常昆差距太大。

    见这和尚进来,佛寺和尚头目合十道:“大颠禅师。”

    原来这和尚法名大颠。

    大颠和尚合十还礼,道:“摩尼教的裹头到这里来作甚?”

    佛寺和尚道:“说是要在镇子那头建个摩尼寺。”

    大颠和尚点了点头,举步正要往里面走,突然反应过来:“镇子那头?是否要占韩家的田?”

    佛寺和尚道:“镇子那头小溪边,除了韩家的几百亩好田,还有什么能引的裹头们觊觎?”

    大颠和尚立时皱眉:“此事万万不可。你去告诉他们,韩家的东西不能动。”

    佛寺和尚一听,笑了起来:“禅师,您在我这里挂单,我供着你。可你要断我们财路,则万万不能。”

    这一句下来,佛寺和尚的态度立刻大变。

    大颠和尚一听,哑了。

    “你们...”

    佛寺和尚冷淡道:“你修你的佛,我赚我的钱。咱们一条路走两边,你甭碍着我,我也不耽搁你。”

    言罢甩袖而去。

    常昆一旁高兴的很。你佛门不是势大么?大颠和尚你不是真修么?这会儿被怼的说不出话了?

    大颠和尚怔滞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面露沉思。

    片刻后,举步往外即走。

    常昆心下一转,有了些猜测。当即紧紧跟上。

    大颠和尚离了佛寺,来到镇子韩家这一头,寻了棵树,盘膝坐下。

    远处河边,一帮子摩尼僧正指指点点,圈地来着。跟随的,还有好几个镇子上的官吏。

    大颠和尚一直盯着他们。

    眼看天黑,摩尼教的裹头们,便在就近找了个住处,大抵明天便要开始圈地。

    大颠和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信步往摩尼僧住处而去。

    常昆彻底了然。

    这是打算弄死那些摩尼僧啊!

    大颠和尚没办法指派佛寺的和尚,人家不听他的。而韩家的事,大颠和尚又不能眼睁睁看着。

    于是只能釜底抽薪,把摩尼教的裹头僧干掉。

    果然,几步路走着,大颠和尚周身已显出淡淡杀气。

    常昆到这里,笑起来:“怎能教你如意?”

    便念头一动,施了个法儿。那大颠和尚不知不觉便着了道。就绕着这棵树,一直走一直走,浑然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

    常昆这里得回去了。

    他今天耽搁的有点久,得回去祭炼昆吾。

    赶回白水谷,常昆忙把祭炼昆吾的事抓起来,得亏没耽搁太久,没过一天,情况还好。不过今晚上就休息不成了,须得好生祭炼祭炼。

    正好试一试回道人给的都天云禁法。

    ...

    第二天早上,大丫头带着五个小丫头,院子里撒欢。她心情的确好了许多。仿似看着这五个小丫头,就跟当初二丫小丫小时候一样的感觉。

    活力又来了。

    其实常昆也知道,这是因为大丫头此世年纪大了的缘故。两个这么久,也没个孩子,没有寄托感情的,难免会如此。

    但常昆也没办法。

    修行中人,很难有孩子。修为越高,越难。像龙虎山张家的,是先生孩子再修行。时刻保持传承不出差错,常昆这里则不能。他跟大丫头成亲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三阶修为。

    而且大丫头根脚来历不寻常,恐怕也与此有些关系。

    所以买五个丫头回来,正好填补填补,让大丫头心情不那么压抑。

    五个小丫头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洗漱的干干净净。除了瘦些、头发枯黄些,显露出小姑娘的可爱模样来。

    料来不久之后,身体养起来,营养恢复,就什么都好起来了。

    隐娘对五个小丫头也很感兴趣,倒是三娘和鱼蕙兰,似乎不怎么在意。三娘是真龙,鱼蕙兰则是神性越来越重。

    常昆问过蕙兰,问她是否醒了前世的记忆。她说没有。

    只是那一股子真性,早已觉醒。有了神通,性格也随之受到感染,渐渐不类于人了。

    当然,这个不类于人,不是说变成了怪物。也不是说太上无情什么的。而是不容易动感情。大多数时候,看什么都一个样,保持着一种超然的态度。

    早前鱼蕙兰对常昆还有点意思,现在则渐渐好像没那个意思了。

    常昆当然也无所谓。他本来就没那个意思。

    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常昆又离开白水谷,往韩家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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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历史神话:从吕洞宾开始介绍:
常昆带着一个简单的外挂穿越到五胡乱华之初,从此与梦幻的光影纠缠在一起,见证并经历一桩桩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在爱恨情仇的交织中,凭一双拳头轰开道路,一步步走上道的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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