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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历史神话:从吕洞宾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十九代目     行走历史神话:从吕洞宾开始txt下载     行走历史神话:从吕洞宾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章 又见温元帅

    常昆一双眼无情的盯着他,眼神里杀机毕露。

    王太子一个寒噤,心下凉气直冒,心中更是狂跳,仿佛下一瞬常昆就要过来把他打死,就要命丧黄泉!

    “要死!要死!啊啊啊!”

    他心中大喊,脱口道:“常大爷!服了,服了!求你放过我爹!佛门秃子不得好死!佛门秃子不得好死!”

    说完,他浑身无力,汗如雨下,趴着直喘粗气。

    “服了...”常昆低声回顾,目光落在毗沙门王身上,看他满头长毛:“佛门秃子不得好死...那佛门的长毛呢?”

    一时间,常昆竟有所感。

    便这时候,一声爽朗的大笑凭空乍起。

    “又见常君,幸甚幸甚!”

    话音恢弘,神光浩荡。

    常昆一怔,抬头处光芒散尽,便见三位神将显化真身。

    竟是熟人。

    那当头的,不是温琼温元帅又是哪个?那一左一右列在两边的,不是秦琼、尉迟恭又是哪个?!

    温元帅看罢当场,拱手对常昆道:“常君,别来无恙。”

    常昆认出三个,敛了心绪,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温元帅与秦、尉迟两位神将。不知三位怎有闲暇出游?”

    温元帅笑道:“非是出游。”

    道:“盖因东海龙王上天告状,言其子嗣青乙惨遭杀戮,拜请上天主持公道。于是上天降旨,着泰山神府遣将拿人问罪。”

    常昆一听,竟是东海龙王告状,那青乙居然是东海龙王的子嗣。不禁眨了眨眼:“问罪?”

    “然。”温元帅笑道:“佛门毗沙门王父子、僧人神秀、泾河龙王父子、景教穆护六人擅杀东海龙王子嗣青乙,我奉命缉拿。僧人神秀、泾河龙王之子、景教穆护既已被昆吾神将斩杀当场以正天规,就请神将把毗沙门王父子及泾河龙王神魂交予我,令我好回去交旨。”

    常昆听罢,不禁自言:“莫非天意?”

    温元帅笑道:“正是天意。”

    常昆压着心潮,吸了口气:“也罢。”

    抖手将泾河龙王神魂丢过去,尉迟恭忙一把拿住锁了。秦琼又上前来,将毗沙门王搀起来,也锁了。

    那王太子如见救星,连忙规规矩矩爬起来,站到秦琼身边,俯首低头不敢看常昆。

    温元帅拱手道:“多谢常君体谅。”

    常昆摇头:“只盼没坏了元帅交旨。”

    温元帅道:“自是不会。常君,有些话,借一步说。”

    常昆点点头,与温元帅走到一边。

    温元帅打出一道神光,隔绝内外,这才道:“常君幸亏没下辣手,否则我这里真不好交代。泾河龙王乃是水神正神,毗沙门王父子又有天命在身,若魂飞魄散,违了天命,便常君是清福之神,也不好应付。”

    又道:“且以常君与普贤菩萨因果,杀了这几个,日后见了也不好面对。”

    “普贤菩萨?”常昆露出疑色:“前面的我都懂。但这普贤菩萨,跟我又有什么因果?如何不好面对?”

    温元帅道:“有的事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时候到了,常君自知。我只能说,普贤菩萨喜欢做媒。”

    听到做媒两个字,常昆眉头挑了起来:“三娘与泾河龙王那长虫儿子的媒,也是普贤菩萨做的?”

    温元帅点了点头。

    常昆眉头一竖:“不好面对?我来日见了这菩萨,正要跟他好生理论!”

    温元帅失笑摇头:“普贤菩萨可不只作了这一桩媒。以后常君会知道的。到时候只盼常君不要纠结才好。”

    常昆神色疑虑,不言。

    温元帅道:“来时府君叫我带个话。府君已将卸任,早晚来寻常君饮酒,叫常君备些好酒以待。”

    这话转移了常昆的注意力。

    “牛鼻子要卸任了?这么快?”

    前次去泰山神府,回道人那牛鼻子是说过他想卸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道:“劳烦元帅带话。请元帅回去告诉牛鼻子一声,我备了好酒,等他来寻我。”

    温元帅拱了拱手:“如此,我便告辞了。”

    常昆抱拳还礼:“慢走。”

    撤去神光遮蔽,温元帅上前,一朵祥云升起,托了两员神将、三个罪囚,倏忽消失无踪。

    常昆望着他们远去,怔怔正是出神。

    今日这诸般,原以为清清楚楚,没想到更多疑惑却接踵而至。打死了几个,也走了几个,一口气出了一半,憋着半口,合着脑子里的疑惑,仿佛一锅大杂烩,乱的在叫人怅然。

    这时三娘走过来,悄密密模样:“常大哥,你还好吧?”

    常昆回过神,笑道:“我好得很。”

    三娘轻吐口气,瞬间活力四射:“得亏今天常大哥来的快,否则又要被逼迫的不敢出门了。”

    她眼波流转,道:“常大哥,小一姐姐说过要来寻你,寻着了吗?都五百年了,我好想小一姐姐呀。”

    常昆闻言大笑:“当然寻着了。你要是没事,这回回去,你跟着一起,正好见见小一。”

    三娘大喜,拖着常昆就要走:“没事没事,我哪儿有什么事。走走走,现在就去找小一姐姐。”

    常昆道:“不急。我还有事没处理干净。”

    归老此时走过来,道:“小姐。老夫人还等着你呢。”

    又对常昆拱手:“常君,老夫人常念叨你,若有闲暇,可至霍山龙泉来,必扫榻以待。”

    霍山?

    常昆道:“我这里正要去霍山处理些事。待处理完了,我必登门拜访。”

    又对三娘道:“你先回去,稍后我来寻你,带你去见小一。”

    依依不舍,三娘跟归老走了。

    常昆收拾了心情,翻身跨上虎背,卷了聂隐娘,往霍山而走。

    聂隐娘心中许多心思,悄悄打量常昆。实在是刚刚这回经历,叫人只觉玄之又玄。先是真修、龙君,又来神灵神将,更有常昆厉害,三拳两脚把人打死,那威风凛凛,令人震撼。

    更不料常昆竟与那神灵相熟,到底是什么人物?如何来历?

    由不得聂隐娘不心思连篇。

    她虽也算真修,但层次很低,局限于凡人之间的刺杀。以前从没想过龙君、神灵这些只见著于言语和文字中的存在。

    今日却是一股脑儿,见了一大把。

    她正发散思维,常昆说话了:“指路。”

    聂隐娘一个激灵,忙四下一望,指道:“这边,翻过两个山头即是。”

七一章 慈云寺

    顺着聂隐娘的指引,神虎横空,翻山越岭,不多时来到一座幽静山谷上空。

    聂隐娘道:“就是此处。”

    当年她幼时被真如尼姑掳到这里。在出师之前,她一直在这地方生活,可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异常熟悉。

    从空中俯瞰,这座山谷景致颇为秀美。有树林,有小溪,靠里面的悬崖垂下小瀑布,落成一个幽深的大水潭。

    水潭不远处有一座吊脚木屋,旁边的崖壁上还有个山洞。

    真个是个好去处。

    “若她掳了人,必藏在此处。”

    聂隐娘这么说道。

    常昆却叹了口气,摇头:“此处无人也。”

    山谷中有没有人,常昆还没到就已了然于心。

    不过常昆还是叫明恩来了这里,落到山谷中。

    翻身跳下虎背,常昆大步走进木屋,目光扫了一扫:“有鱼蕙兰的气息残留。你猜测的倒也没错。”

    只是现在不在这儿了。

    依着这气息的浅薄程度来看,应当是两天前的事。

    稍一算便知——真如尼姑在聂锋军营见了聂隐娘等人,令其刺杀,便离开聂锋军中,到这里把之前囚禁于此的鱼蕙兰又带走了。

    其滑溜之处,可见一斑。

    而现在去了何处,常昆也没办法知道。

    如此,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聂隐娘不敢说话。她提供的消息没派上一点用处。心里害怕常昆发怒——那状况,刚刚龙门时的凶暴情景还历历在目,可怕。

    不过常昆并未迁怒于她。

    她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撒谎。是运气不好,方致屡屡错过。或者说那贼尼滑溜,又或者一时半会她命不该绝。

    常昆跳出木屋,又钻进山洞里转了一圈。别的没发现,倒有一大堆黄白钱财、金铜玉器。

    常昆没跟贼尼客气,一股脑儿全收了,一件不落。

    离开时,常昆反手一掌将山崖打塌,把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掩埋在碎石之中,勉强出了半口气。

    虎背上,常昆开口道:“你说,那贼尼姑能躲到哪儿去?”

    聂隐娘道:“不知。”

    常昆又问:“这霍山之中,可还有佛门的真修?”

    聂隐娘道:“有。刚刚龙门上被君打死的神秀和尚,便是这霍山中的真修。修行所在乃是慈云寺。”

    “慈云寺?”常昆眼睛眯了眯:“在哪个山头?”

    “往北边在走一走,过了圣王岭、棋盘山,之后的那个山头就是慈云寺。”聂隐娘琢磨了一下,立即道:“真如以前经常去慈云寺,与神秀和尚论道。”

    这样么。

    常昆心下了然,道:“今日见神秀和尚,独不见那贼尼姑,莫非正藏在慈云寺中?也罢,正好去瞧瞧。”

    打定主意,常昆拍了拍明恩,转道向北,奔慈云寺去。

    行不远,见一座山,山下有一口深潭,聂隐娘于是道:“这便是龙泉。”

    常昆闻言忍不住瞧了一眼,只见山下深潭百丈水域,波光凛凛,幽深不可测。隐隐有某种玄妙气息氤氲,非是凡俗之地。

    料想三娘住在这里,这潭水下面必有玄妙。

    至于怎么个玄妙,等稍时从慈云寺回来,上门拜访即知。

    翻过这个山头,又见一座山头,聂隐娘道:“这是圣王岭,慈云寺就在圣王岭后。”

    “圣王岭?”常昆眉头挑了一下,只见这岭磅礴巍峨,气势雄浑,不禁道:“秃子倒选的好地方。”

    神虎咆哮,风驰至圣王岭上,俯瞰正见岭背山腰处一座幽静佛寺依山而建。

    那佛寺矗立山腰,隐隐香火气蒸腾之中,传来些微诵经之声。

    这般去处,若常昆与佛门无冤仇,大抵恐怕还要赞一声,道一声好地方。

    常昆目中白芒吞吐,只一看,露出笑容:“鱼蕙兰正在此处。”

    言罢二话不说,拍虎从山巅而下,卷起狂风落在那寺庙的大雄宝殿前。狂风呼卷,呜呜如鬼哭,惊动了宝殿中念经的和尚。

    常昆翻身跳下虎背,那殿中和尚已一股脑儿涌出来,有七八个。

    皆是一身腱子肉,有功夫在身。但并非真修。

    这修行事,首看根性,没有根性的便入不得门槛。这些和尚随那神秀修行,必定时日不短,可也只得一身凡俗的功夫,得不到法门真传。

    “阿弥陀佛,施主...”

    为首的和尚一看常昆,再看明恩,眼神一缩,心下大骇之余,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开口说话。

    常昆哪里跟他说话?

    一巴掌把几个和尚全扇作齑粉,迈步走入大雄宝殿。

    抬头见那佛陀神像,只觉得这神像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常昆冷哼一声,出拳把佛像打了个虚无。

    身后跟着的聂隐娘缩了缩脖子,暗道常昆实在凶暴,二话不说就杀人,连佛像都不放过。

    这佛像被常昆一拳打没了,露出后面的禅房,见一女子正昏睡在禅房里。不是鱼蕙兰又是谁?

    常昆出掌,打出法力将鱼蕙兰卷来。稍作查视,知道鱼蕙兰被一道法力压住神魂,以致昏睡。

    便弹指一钩,从她眉心将这道法力勾了出来。拈指湮灭之。

    鱼蕙兰瞬即睁开眼,苏醒过来。

    “常大哥?!”

    睁眼看到常昆,鱼蕙兰不禁惊喜连连。

    又看四周,忍不住道:“这是哪里?”

    常昆就着个蒲团坐下,笑道:“这是霍山中的慈云寺。蕙兰,你记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鱼蕙兰心下疑虑,摇了摇头,思索道:“我记得那天去高县,下起大雨...在一座废弃的寺庙中避雨,遇到县里郑录事一家...对了,还有个尼姑。殊为无礼,我听她诋毁常大哥,便与她理论了几句,她便动手,我一时不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自从她被真如尼姑打晕,一直到现在,都是昏睡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尼姑辗转转移,到了这霍山的慈云寺。

    常昆心下了然,道:“那贼尼姑把你打晕,至今已去大半个月...”

    他几句话把当中发生的事粗略说了一遍。

    明恩在一旁低吼,时不时点头附和,望着蕙兰,十分高兴模样。

七二章 龙泉水府

    鱼蕙兰听罢,忍不住叹息:“没想到因我一人,教师父和常大哥这般奔波,蕙兰惭愧。”

    常昆摆了摆手:“那贼尼姑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我自然不能放过她。倒是你,那天大雨,怎么想起去县城?”

    鱼蕙兰道:“师父说我向道之心不坚,教我再历练历练。我便打算离开高县,去寻我姨丈。我爹告诉我,我还有个姨娘,似乎在州里。当初我爹亡故后,我其实便打算去寻姨丈的...”

    说到这里,她有点不好意思:“我爹说我与姨丈家的表哥是娃娃亲,我想去看看...我没见过姨丈家的表哥,若他人好,我便也有个着落。若不好,我就回来...找常大哥。”

    又道:“正好师父教我外出历练,我心想先与常大哥道个别,于是...”

    常昆顿时明了。

    倒不曾想过鱼蕙兰竟还有个娃娃亲,难怪当初鱼父死后,她说有去处。这一番遭遇却是来跟他道别之故。

    辨了前因后果,常昆点点头,道:“也不知灵虚道长如今找到何处了,当初留下一块传音符,正好试试,看他是否在五百里内。若在,便告知他已寻着你了。”

    于是从乾坤袋中取来传音符,将法力一激,常昆念头锁定,却杳无音讯。仿佛对面是个黑洞,又或者一面墙壁,没有任何联系。

    常昆忍不住皱眉,道:“或在五百里外,又或者被什么挡住了。”

    道:“也罢,咱们先回去,灵虚道长若寻你不见,早晚回高县来。”

    鱼蕙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才介绍了聂隐娘,稍作几句,便以法力卷了两个女人,跨上虎背,返往龙泉而走。

    将至龙泉,远远常昆望见那山头上一个佝偻人影,正是此前在龙门见过的归老。

    常昆拍虎落在山顶,翻身下来,抱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归老。”

    归老拱手笑道:“老夫人知常君将返,于是令老朽在此等候。”

    常昆道:“劳烦了。”

    归老笑呵呵,看了眼多出的鱼蕙兰,笑道:“看来常君的事办完了。”

    常昆道:“办完了一半。没寻着仇家。”

    归老笑道:“我看常君来去方向,当是慈云寺无疑。慈云寺的神秀和尚已被常君打死,难道他不是常君的仇家?”

    常昆道:“非是神秀和尚。是个叫真如的尼姑。”

    他一拍脑门:“对了,那真如尼姑也是这霍山的真修,归老是此地地主,可知那真如尼姑会藏在何处?”

    归老一听,笑起来:“巧了。那真如尼姑,而今就在府上呐。”

    常昆一听,只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以为那尼姑这回又要滑溜溜找不见,不料却在三娘家里,真个是众里寻她千百度,原在灯火阑珊处!

    想必早是与那毗沙门王一伙儿的,毗沙门王等人在龙门狙杀青乙,尼姑则早到三娘家中打前站呐!

    常昆大笑一声:“好的很,我找她好久了!”

    于是道:“劳烦归老带路。”

    归老笑道:“请常君跟紧了。”

    当即一团水雾升起,托着他往山一侧落下,常昆忙跃上虎背,法力卷了鱼蕙兰、聂隐娘,御风随归老投下山去。

    那一侧山下,波光粼粼的水潭,归老在前一头扎入潭中。

    常昆目中神光熠熠,提着俩人,跨坐神虎,即分水而下。

    却不知下去多深,恍惚间一道七彩缤纷的门出现在眼帘里。

    常昆没有犹豫,径自穿过这门,只觉溢彩缤纷之间豁然开朗。

    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宫廷,出现在眼前。

    淡淡霞光氤氲水炁,大大小小气泡生灭,沁润着一座恢弘宫殿。

    左右有玉蚌、金螺;前后是紫草、水树。

    以金玉铺地,将水晶作墙。

    蟠龙抱巨柱,云炁筑屋瓦。

    药芝吐玉露,金鱼舞翩翩。

    来往多飘渺仙家,服侍是鲛人鱼龙。

    好一派龙宫气象、水府胜景。

    却下一瞬,仿佛一个梦幻泡影,所见之眨眼破灭,显露眼前的,哪里是龙宫胜景,分明一座朴实地主宅院。

    早有侍者列在门前。归老引常昆入内,侍者皆躬身以示礼仪。

    穿过前庭,来到正厅外。归老躬身一引:“请。”

    常昆也不客气,微微点头,昂首迈步走了进去。鱼蕙兰、聂隐娘伴着一左一右,神虎明恩则甩尾行在最后。

    跨过门槛,只见内中厅堂。上首是一个穿着灰白衣裳的白发老妇人。老妇人端坐太师椅,脸上神态慈和,笑意盈盈,手里正盘着一柄玉如意。

    两侧一青一绿两个丫鬟持团扇侍奉。

    又有一个背对着大门的姑娘,正蹲在老妇人膝下与老妇人捶腿。这姑娘背影,不是三娘又是哪个?

    往下,左侧当头是一个尼姑,那尼姑眉目锋利,不是真如又是谁?

    看到这贼尼姑,常昆眼睛微微一眯,寒光直冒。

    好歹思忖着这里是三娘的家,常昆没有立即出手把人打死。

    便目光向右,右侧则有两人。一道、一俗。道人竟是灵虚道长!常昆没想到灵虚道长就在这里,之前传音符没有音讯,还道是五百里之外,看来是因着三娘家居处特殊,传音不着。

    真个是都逢着了!

    而那俗装的,常昆却不认识,是个青年,生的倒是清秀俊朗,就是眉宇间一股子没有担当的孱弱,教人平白看低一眼。

    常昆没急着发难。算是三娘颜面给足了。

    左右到了眼皮子底下,还能教那尼姑逃走不成?

    便与发现他进来眼睛亮起来的灵虚道长微微点了下头,抱拳洪声道:“常昆冒昧来访,还望主人家海涵。”

    老妇人还未说话,背对着常昆与老妇人捶腿的三娘猛地跳起来,欢喜叫道:“常大哥,你来了!”

    常昆笑着点头:“来了。”

    三娘此时又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合着活泼神情欢喜颜色,及眉心那点明光,真个是靓丽完美。

    便见那老妇人笑呵呵道:“早闻常君大名,常君恩德,老身铭记,而今光临舍下,端是蓬荜生辉。快请入座。”

    常昆抱了抱拳,落座于右侧那小白脸身边的位子。

    早有三娘奔来,笑嘻嘻在常昆身边坐下。

    这里主客见礼,那真如尼姑早是骇然色变。当初在高县废弃寺庙中,常昆的凶暴还历历在目。若非地藏如意宝珠相救,她早死在彼时。

    这段时间虽然没停下作妖,却也一直避着,不敢自己搞。怕的就是撞到常昆手里,被他一拳打死。

七三章 缘由

    而如今,这个凶人,竟就出现在眼前!

    这可如何是好?!

    尼姑也是凶残人物,杀人不眨眼的货色。但见着常昆,则如老鼠见了大猫,怕的不行。心中转动,绞尽脑汁想逃命之法。

    可即便把脑汁绞干,又有什么法子?

    常昆的目光时不时从她身上擦过,每擦过一回,便如刀子在她身上切割一刀,已怕的她冷汗直冒,心头冰凉。

    老夫人此时开口了:“老身这里往常少有人来,不想今日先来了真如神尼,又来了灵虚道长,更有常君莅临寒舍。诸位可能不知,常君乃上天钦封之昆吾神将,又与我家有大恩。老身是甚为荣幸。”

    此言出,小白脸的惊讶不提,三娘则依着常昆诧异道:“常大哥是神灵啦?”

    常昆笑道:“挂名的。”

    这话不差,他这清贵,大抵算是个挂名。

    真如尼姑则更见骇然,以为惹着强人,却还是个神将!

    常昆道:“实不敢当。”

    老夫人笑道:“当的,当的。常君当初一言而削我儿钱塘君五百年刑期,又与三娘多有照顾,三娘乃我家一根独苗,常君如何于我家不有大恩?老身是因出门不得,否则早寻常君以报之也。”

    这老夫人,也不知什么来历根脚。钱塘君和洞庭君是她儿,三娘是她孙。洞庭君常昆不知,也没见过。但钱塘君可是做了好大的事——也正因那事,令常昆早前与之绝交。

    道:“老夫人折煞我了。当初与钱塘君削了刑期,实是稀里糊涂一桩交易。而照顾三娘——说来三娘倒是帮我良多。可当不得‘大恩大德’四个字。”

    老夫人笑着摇头:“谬矣。我那小儿只照看常君庄园,常君便削他五百年刑期,这哪里是什么交易?我儿闯祸甚大,老身找了好些旧友,也不曾削他刑期。唯常君一言,令他早返自由身。如何不是大恩大德?”

    又道:“三娘年幼,擅自行云布雨、催发洪水。虽未造成祸患,但也触犯了天规。若非沾了常君的光,也要吃罪。”

    常昆道:“老夫人言重了。三娘是个好姑娘,与我家小一亲如姐妹,我待她亦如妹子。什么恩德,老夫人勿须再言。”

    老夫人含笑。

    常昆便道:“倒是今日登门,一为三娘,三娘与我妻小一亲如姐妹,我意接三娘去我家做客,还望老夫人允之。”

    老夫人笑道:“因亲事之故,这丫头一直不便出门。常君清贵人家,邀请丫头去做客,幸甚之。老身如何不允?”

    常昆点头:“老夫人开明。”

    便道:“这第二嘛,是为这真如贼尼而来。”

    言罢目光一束,钉住贼尼,眼中凶光吞吐:“不知这贼尼姑可是老夫人的座上宾?若是,今日我给老夫人一个颜面,稍时去门外堵她,等她离开再杀她。若不是,我这就要出手把她打死。”

    真如尼姑被常昆目光锁定,动弹不得,此时已面孔惨白,汗如雨下。

    老夫人笑一声,道:“哪里是座上宾,却是个恶客。将将龙门之事,常君大抵已是知晓,真如神尼是其前哨也。说来是佛门老身一故人做媒,请将三娘嫁于泾河水府。”

    顿了顿,说起缘由来。

    原来佛门做媒,要三娘下嫁泾河水府。三娘不愿,先借常昆之名推拒,说早有心上人矣。气不过还画了常昆的画像羞辱泾河水府。

    这正应了当初泾河龙王袭击常昆时,所言常昆坏他儿子亲事的话。

    但这个理由并不充分。

    佛门哪肯干休?泾河水府哪里干休?是时时逼迫,教三娘无法可想。

    却又有东海龙宫不知怎的横插一手,跳出个青乙,也来提亲。

    这回佛门更逼上门来,青乙也坐不住,才有了前不久龙门之事。佛门纠集人手,把个青乙给杀了。

    常昆听着,心里思索。

    温元帅说了,那做媒的,是普贤菩萨。老夫人也言是佛门中的一位故人。普贤菩萨自是了得,乃佛门大菩萨之一,位列华严三圣,很是了得的人物。

    不过常昆有点不明白。既道是故人,当属同一层次交情深厚。便难道拒绝不得?

    常昆于是对老夫人道:“想来老夫人疼爱三娘,她婚事何不让她自己做主?却不拒绝佛门提亲,反教人逼上门来。”

    老夫人听了,微微叹气:“老身乃戴罪之身,佛门势大,如何见罪的起?当初佛门稍施手段,便教我儿钱塘君挨了三刀,囚了三万年。若老身直言拒绝这门亲事,只怕一觉醒来,我两个儿一个孙女,皆是魂飞魄散了也!”

    常昆闻言惊诧:“如此严重?!老夫人所言戴罪之身何意?钱塘君见罪于天竟是佛门手段?”

    心下十分好奇。

    心想三娘家里境况怕是不妙。

    当面这位老夫人,与普贤菩萨为故友,绝对的厉害人物。

    其子钱塘君也是一怒之下掀起灭世洪水,是个害的大禹王父子两代才能平息灾祸的狂龙!洞庭君虽不知厉害,但也应该不比钱塘君差。

    这样的一家子,竟害怕被绝子灭孙,可见境况之窘迫,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但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常昆解释一句:“按说老夫人家事,我不敢多问。实是心存好奇也。”

    此时靠着常昆旁边坐着的三娘,已是黯然落泪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此事当着常君的面,倒也非无不可答者。”

    她顿了顿,道:“实是老身犯错在先,遇事不得不委曲求全,方致今日之窘境。”

    她并无愤怒之色,亦无憋屈之颜。好似自知境况,乃属必然,分外看的开一般。

    她露出悠悠回忆之色:“古久以前,老身以真龙之身掌天地之水。”

    老夫人说着轻轻一叹:“彼时年轻,初掌天下之水,未能降伏水性,以致性情莫测,时而平和时而冷酷时而暴虐。平和时我怜悯万物,冷酷时我无情无义,暴虐时我蛮不讲理。”

    “因而犯下大错。上天仁慈,没有杀我,止将我禁于龙泉之中。”

    具体什么错,老夫人没说。言下之意,是被上天禁锢于龙泉,至今仍如此。恐怕是无期徒刑!

    可见错误之严重。

    把一个曾经掌控天地之水的伟大存在,永久禁锢于区区一个水潭里。便仿佛把一头巨鲸永久塞进墨水瓶,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常昆于是明了。

七四章 算计了得

    老夫人无疑是厉害人物,但见罪于天,罪无可恕,连出门都不允许,什么神通,什么法力,都是摆设,丝毫没有了用处。

    难怪被人逼迫,却无法可想。

    这戴罪之身四个字,算是清晰了。

    便听老夫人接着说道:“后来上天昭命,以海神、四渎龙神治水。念着我这一脉有些特殊,便教我长子作了黄河龙神,幼子作了济水龙神。”

    常昆听了,心道还好。虽然老夫人被天罚禁锢,但两个儿子还位高权重。四渎龙神的尊位,常昆是知道的。这个尊位非常古老,仅在最初的水神之下。

    不过老夫人的两个儿子,不是黄河龙神、济水龙神么?怎么混成洞庭君、钱塘君了?这神位可不止下跌了三个档次!

    看出常昆疑惑,老夫人苦笑一声,道:“老身因着戴罪,禁锢于此。心想法力神通既已不足为凭,便多交些朋友也好。”

    她说起来,常昆于是明白她的想法。倒也没错。拳头不许动了,便只能动嘴。多交朋友,多一条门路嘛。

    可这朋友,也分好坏,有利害。

    她不拘于派别、势力,只要厉害人物,皆交为友。那普贤菩萨,便是她交的故友。

    看来这故友是交错了。

    果然,接下来老夫人的话,印证了不能胡乱交友的真理。

    “一日,菩萨来访我。说有要事不能分身,交托我文武二炁,言有一人将游龙泉,请我代祂向此人出示文武二炁,教自选之。”

    “我见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了祂。待那人游龙泉时,便请他进来招待。”

    “一番招待,留他夜宿一宿,本当翌日教他选文武二炁,了结了菩萨的托付。却当夜有上天赦令,教我长子行云布雨。我儿正逢有事,外出不在。老身禁足之身亦不敢行使神灵权柄。我见这人有几分气象,又是故友所言之有缘人,便请他代为布雨。”

    说到这里,老夫人叹息不已:“上天赦令降雨三尺,止下三点...”

    原来当时那人上门,老夫人念着普贤菩萨的交情,留了他一宿,好生一番招待。正逢上天诏令布雨,可长子不在家。见这人有几分气象,便请他帮忙。

    教他骑上龙驹,拿了装着水母的水瓶登天。叮嘱龙驹腾跃一次,便自水瓶中舀出一匙滴在龙驹马尾上。

    上天赦令雨下三尺,亦即滴上三滴。可那人却滴了二十三滴。

    一滴一尺,二十三滴便是二十三尺。以致洪水滔天,万灵流离,死伤惨重。

    常昆听到这里,不禁道:“这是犯了天规了。”

    老夫人叹道:“是啊。又犯了天规了。本当我长子行云布雨,我却自作主张,请人代行。落到这般后果,这罪孽算在我儿头上来啊。”

    老夫人叹息着,目光怜爱的看着三娘:“实是那时,我儿媳刚怀上三娘,我儿带他去一友人处求仙丹养胎。老身因此没有唤他回来。却这一遭,害的他丢了黄河水神的尊位,沦落到洞庭湖中啊。”

    常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老夫人犯了天规,被上天剥夺权柄,禁锢于此。接着儿子又犯天规,给打落神位,沦落到洞庭湖,还能说什么呢?

    若说老夫人是咎由自取,那他儿子犯天规,不说多大冤枉,三五分总是有的。

    可叹那佛门凶狠,这一下算计,把个老夫人一家又狠狠的往泥泞里推了一把。

    常昆心道,这恐怕不算完。

    果然,老夫人接着说道:“我儿被夺了黄河龙神之位,贬到洞庭湖。幼子济水龙神知道以后大为不忿。道是恶意算计。于是上天理论,未果。愤怒之下发了洪水,要淹没世界。”

    稳了!

    常昆终于知道,曾经是四渎龙神之一济水之神的钱塘君,怎会沦落到斩龙台上走一遭的境地。

    原因竟然在这里。

    这一家子,老母亲、长兄、幼弟,一个接一个的犯天规。

    如果这样的家庭还不算艰难的话,什么才算艰难?

    难怪遭到佛门如此算计,老夫人在面对佛门的时候,也仍然说不出狠话,还得屈意结交,更不能拒绝佛门提亲!实在是一家子罪人,没有半点底气啊。

    之前所言,若拒之,害怕一觉醒来灭子绝孙,这话不是虚言。

    常昆虽早恨秃子,却也不禁为三娘父、叔的下场感到悲凉,为佛门的厉害感到吃惊。

    他暗道:“如此狠辣,我既与之为仇,日后一旦遭遇,定要下杀手才是。绝不跟他算来算去,否则必定要吃大亏!”

    三娘家里便是前车之鉴。

    “老夫人可杀了那乱下雨的货色?”常昆说出这句。

    原以为老夫人会点头,却竟然摇头:“哪里敢杀?若杀了他,天知道又有什么算计临头。不但没杀,还状作什么都没发生,把普贤菩萨交托的事办了,大礼送他出门。”

    常昆顿时无言。

    这憋屈的,若换成常昆,便是死,也要把他杀了,拼一条命回来。

    三娘神情已是黯淡之极,为自家遭遇,感到悲愤。

    常昆便道:“这人是谁?下回若我见了,抓来弄死,给三娘出口气。”

    老夫人笑道:“常君不知,那人已在常君手中吃过大亏了。”

    “哦?”常昆一愣。

    “是那毗沙门王。”老夫人道:“当初他在一个宙光点上,化身凡人,名叫李靖者。佛门为便于他在凡世间行事,设法求得文物二炁各一道,他因下雨失当,不好意思都选,便只选了武炁一道。”

    说到这里,老夫人笑了一下:“说来他那天命,于此便折了一半。老身虽然愤恨,却也窃喜之。而今他又被常君一番收拾,老身心下十分舒泰,这里还要再谢过常君才是。”

    常昆听着,注意力集中到李靖两个字上,心下隐隐有点另外的明悟。

    但一时半会没想通,便转言道:“说来那普贤菩萨也是个不当人子的。老夫人与之交友,是大错特错。”

    老夫人听了叹笑摇头:“没有普贤菩萨,还有文殊菩萨,没有文殊菩萨还有他人来算我。实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

    顿了顿:“天数摆在这里,便譬如一颗红彤彤的美味果子,佛门盯上了,自然要来取。”

    说到这里,已接近真正的核心。

    常昆忙凝神倾听。

    老夫人便道:“其所为者,从普贤菩萨请我代祂招待李靖时开始,那目标,便是我这一脉天生的一个权柄。”

    她又是叹息。这老婆婆不知叹息了多少次。

七五章 天生水性

    “老身生来便是水神。因此我儿、我孙皆有天生的水性。我因罪罚禁锢于此之后,我儿还能作四渎龙神,便是因此之故也。”

    “我这一脉的水性生来具足,非天罚无以夺。便一番设计,把我儿狠狠贬谪,是以天罚夺水性也。”

    常昆听到这里,已是恍然大悟。

    怀璧其罪,果然如此。若老夫人不是戴罪之身,哪个又敢觊觎?可她戴罪之身,权柄早被上天剥夺,并处无期徒刑禁锢于此,失去了一切威慑。

    这样一来,她这一脉天生的水性,便成了他人眼中的香饽饽。

    于是黄河龙神贬成了洞庭君,济水龙神贬成了钱塘君。连孙女儿三娘,也遭到觊觎,要被迫下嫁,规规矩矩送上那一道天生的水性!

    步步紧逼,一环扣一环,果然厉害的狠。

    这更加坚定了常昆以后面对佛门秃子的策略——一定要打死!

    不过常昆还有一个疑惑:“敢问老夫人,那泾河水府的也自称龙王,怎么跟佛门混到一块去,反过来倒逼三娘?”

    老夫人还没说话,三娘则答道:“泾河水府的算什么龙?他们根本不是真龙血裔,是域外来的大蟒,是佛门八部众之中所谓的龙众而已。”

    哦,常昆立时明了。

    不是混到一块去了,而是那泾河水府一兜子,本来就是佛门的走狗的。

    也难怪佛门谋求三娘天生的水性,为那泾河龙王的儿提亲。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眼下什么都通透了。

    佛门是为谋求三娘家的天生水性,计划了这一切。以其中的缜密、后来的步步紧逼,可见佛门势在必得。

    这事恐怕还没完。

    想着,常昆反手一巴掌拍出,把那真如尼姑打成虚无。

    打死一个尼姑不当回事,比起整个佛门,连沙尘都算不上。竟浑然没有一点快感。

    常昆开口道:“日后恐怕还有麻烦。这事连那菩萨都下场了,可见佛门之重视。不知老夫人对此有何计略?”

    老夫人只是摇头:“老身能有什么计略呢?残躯将在此处禁锢至时光尽头,便再多想法,也不可实现。”

    她目光怜惜的落在三娘身上:“两个儿子我不担心。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有他们自己的路。只可怜我这孙女,以后不知如何下场。老身这里,但有一个请求,只盼常君能够答应!”

    说着话,老夫人示意站在一旁的归老,道:“去取我玄冥珠来。”

    归老低叹,转到后堂,片刻出来,手里悬着一颗拳头大小毫光吞吐的宝珠。

    老夫人信手一推,将宝珠推到常昆面前:“这玄冥珠乃老身生来伴着的一颗珠子,而今已是无用,便将以赠与常君,恳请常君对我这孙女儿照顾一二。”

    常昆不接,正色道:“老夫人,以我与小一夫妻和三娘之间的关系,你这是在侮辱我。这宝珠且拿回去,三娘的事,我常昆一肩担之。”

    言罢将宝珠又推了回去。

    老夫人见状,既是欣慰,又是叹息。

    道:“老身禁锢于此,这玄冥珠殊为已是无用。常君高义,老身更不能视之为理所当然。”

    又推了回来。

    三娘忽然开口了:“常大哥,你就接着吧!就当...就当是我的嫁妆!”

    说完这姑娘一脸通红,低头绞手指。

    常昆一愣,不禁侧脸看了看三娘,又回头看了看老夫人,一时间竟有点懵。

    嫁妆?什么意思?!

    三娘见他还懵着,便咬了咬牙,一把抓过玄冥珠,二话不说往常昆怀里塞。

    常昆一把按住,迎着三娘的眼睛,看到某种情绪,顿时恍然大悟:“三娘是要嫁给我么!”

    便好几声噗嗤的憋笑传来。

    常昆一看,正是堂中其他几个人。灵虚道长、鱼蕙兰、聂隐娘和那个小白脸。

    常昆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笑什么笑!”

    三娘则哎呀一声,羞的不行。

    常昆把三娘的手摊开,摘下那颗玄冥珠,莫名纠结:“三娘乃是真龙,又美如天仙。我常昆一个俗人,要说娶了三娘,一千一万个自是愿意。可一则这事,须得经小一同意。二则总想起三娘当初小姑娘模样,有点难以适从。”

    灵虚道长终于插话,道:“常君莫非矫情?身在福中不知福也。”

    三娘则蝇声道:“我会跟小一姐姐好好相处的。”

    老夫人更道:“常君乃顶天立地的男儿,把三娘交给常君,老身也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常君何必推拒,教我孙儿伤心?”

    三娘也是个戏精,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常昆便道:“我自是愿意的。”

    “那就好。”老夫人欣慰点头。

    玄冥珠宝光一敛,安安静静落在常昆手中,没了动静。

    便一个皆大欢喜大圆满的结局,活生生出现在了眼前。

    这时候,有人说话了。

    是那小白脸。

    “眼看着一桩亲事成就眼前,正好趁着喜庆机会,也解决我一桩亲事。”

    说着,小白脸目光落在鱼蕙兰脸上,笑道:“蕙兰表妹,可还记得王夷乎?”

    他这里一开口,旁边的灵虚道长便露出了然之色:“之前听蕙兰说有个表亲,我琢磨着多半是王生,看来果然如此。”

    他以王生为牵连,感应到了鱼蕙兰这里的机缘。又得知鱼蕙兰有个表亲在州里,也姓王。于是便有猜测。

    而今果然如此。

    这小白脸便是王生,当初灵虚道长与常昆聊天时候还提过一嘴。

    此人自幼慕仙,四处寻仙访道。于闹市之中遇灵虚道长,从而上了崂山。只因毅力不坚,渐被灵虚道长放弃。

    王生与鱼蕙兰,原本有一桩娃娃亲。不过因着十几年前的战乱,两家走失。鱼家在高县桑庄安家,王生一家则在别处。

    常昆也没想到,他就是与鱼蕙兰有娃娃亲的表亲。

    料来正是因着有这层关系,灵虚道长才能从王生身上感应到鱼蕙兰的机缘。

    不久前王生突然从崂山下来,说是灵虚道长不在山上,不能得传仙法,要下山寻他。

    便在路中,与正追索真如尼姑的灵虚道长一头撞上。

    王生黏上灵虚道长,言说求取法术,便一道跟来了。

    此前没人把他看在眼里。常昆也只跟他点点头,没说过半个字。道是他眉宇间一股子孱弱,教人平白看轻。

    现在他一开口,却分明有股别样的气势。常昆忍不住仔细一看,却在他眉心处隐约看到一点神光,一时不禁心中生疑。

七六章 秋水

    王生这里一开口,鱼蕙兰脸上顿时露出惊疑之色。

    常昆救她出来,把她带到这神仙府邸。之前一直是常昆与老夫人祖孙交流,旁人不曾插话,皆作倾听状。但鱼蕙兰早敏锐感到,那小白脸在看她。

    只道是个登徒子,此时小白脸开口,竟说是自己娃娃亲的表兄!

    鱼蕙兰当然不认得他。

    因为从来没见过。她与王生是半个指腹为婚——定下娃娃亲的时候,王生倒是好几岁的年纪了,可鱼蕙兰那时还在母亲肚子里。

    只知道有这个么表兄是娃娃亲。

    因此惊疑,不能肯定。

    但灵虚道长的话,却无疑予以了肯定。

    鱼蕙兰迟疑了一下:“你是表兄?你的父亲可是王公讳煜?母亲可是刘氏明秀?”

    王生肯定的点点头:“没错。我父亲王煜,母亲王刘氏明秀。你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妹妹,刘氏明兰,你父亲鱼公讳亮。”

    对上了!

    鱼蕙兰一听,便知道没错。

    她这时也不知心里是高兴还是怎样,不知道说什么,只唤了一声:“表兄。”

    王生点点头:“此一世,你我是娃娃亲的表兄妹。就称你蕙兰罢。我这里问你一句,你我此世父母定下的娃娃亲,你认不认?”

    常昆此时,听的他言语之中有深意。不禁低声与旁边的灵虚道长道:“这王生莫非还有什么另外的来历?”

    灵虚道长也在皱眉:“此时他似是变了个人...我也不知。”

    王生之言一出,鱼蕙兰神色里露出纠结之色,一时没能作答。

    按理说父母之命,定下的娃娃亲,当是不能反悔。但鱼蕙兰此时心里,却竟生了抗拒。当初鱼父死后,她还想着找上王家的门去,可此时当了面,又犹豫了。

    王生见状笑了笑:“你莫要多想,作答从心即可。我并非逼迫于你,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若不愿,我并不勉强。抛开娃娃亲,你我此世也是表兄妹,有亲缘关系。我作兄长的,怎能迫你。”

    鱼蕙兰沉默良久,摇了摇头:“看到表兄之后,我忽然心生抗拒。表兄,小妹...”

    王生闻言,一声长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是发自内心抗拒,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便轮回来去,诸般计较,到头来我终归还是一厢情愿。”

    老夫人此时开口了:“你这痴情的种子,竟也放的下?”

    此言一出,常昆露出诧异之色。这老夫人,怕是早看出什么了。

    王生闻言,神色沧桑,即幽幽叹道:“要说这幽冥轮回,建的也好。一遭转世,生死轮回,待回过神来,倒觉抓住不如放下。”

    他摇了摇头,感叹连连:“只是心中一点执念坚固,要她当面与我说清。否则我忆起前世时,便就直入轮回去了,何必再来这里。如今得她一言,执念皆消,又如何不放下呢?”

    老夫人笑起来:“这般心态,不如入佛门去。”

    王生摇头:“心安然,无挂碍,何以一定要入佛门?心安然,这天地之大,我任凭遨游。没事掺和进教派里,岂非自找麻烦?”

    看来这王生,的确有不小的来历。

    常昆忍不住道:“我听的有些糊涂。王兄弟可否与我这看客解解惑?”

    王生闻言笑了一下:“如何不能?”

    便道:“我既已是放下,前尘往事自无不可言者。正好说通透,则无遗憾也。”

    他目光从蕙兰身上移开,转向灵虚道长:“我这一世,与庄南华一脉结缘,非是无缘无故。此世我生来,便为寻蕙兰而来。可惜天意弄人,因着安史之乱两家走失,这才又搭上灵虚道长。”

    道:“道长可知,我为何与南华秋水一脉结缘,为何上崂山?”

    灵虚道长疑惑重重:“不知也。”

    王生笑道:“盖因我与蕙兰,皆与庄南华有缘。道家亚圣,庄子南华,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啊。”

    他露出回忆之色,口里道:“可知我本何人?”

    除了老夫人,堂中余者皆露疑惑。

    他道:“当初老夫人罪于天而禁锢于此,二子得黄河龙神、济水龙神之尊位。因佛门之计,被削落神位,贬谪为洞庭君、钱塘君。于时黄河失神,水患汹涌。上天令一个叫冯夷的人为河伯,掌管黄河之水。”

    他便指了指自己:“我便是冯夷。”

    靠之!

    这小白脸上一世竟是黄河河伯!

    常昆不禁看鱼蕙兰——冯夷转世为寻鱼蕙兰而来,那鱼蕙兰又该是哪个?

    传说河伯之妻乃祖伏羲之女洛水之神,莫非鱼蕙兰是洛神?

    常昆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冯夷又接着说道:“我虽掌黄河,却懒散而无作为,还自以神位而骄矜。庄南华便因此写下一篇‘秋水’。”

    他说到这里,脸上笑容自嘲,与灵虚道长道:“道长可记得庄南华的‘秋水’?”

    灵虚道长隐隐脸上已露出恍悟,答道:“祖师的这篇秋水,实则便是我秋水一脉所修法门的总纲。”

    王生点头:“然。但灵虚道长可知,庄南华如何创出这秋水之法?”

    灵虚道长犹豫了一下,道:“秋水之法,乃亚圣一脉的根本法,是宇空宙光之本。秋水篇有言:...井蛙不可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语于冰者,拘于时也;曲士不可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又道:“井蛙不可语于海,是因他不知宇空之大。夏虫不可语于冰,是因为他不知宙光之长。人要修行,便要脱离固有的框架,跳出去看待一切事物。”

    言罢灵虚道长自惭道:“我难以领会祖师真言,以致不能跳出框架,修行百年也只得这点修为,愧矣。”

    王生摆了摆手:“你愧于修行不力,言说秋水之妙。却不知这秋水,是那庄南华嘲讽于我所著。其中有一句‘...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

    他把目光重新落回鱼蕙兰脸上:“望洋向若啊...正是那一眼,教我一生一世难以忘怀。海若,我已醒了前世,你却还懵懵懂懂。我轮回追逐,意义何在?一厢情愿啊!”

    常昆这才知道,自己是猜错了。

    鱼蕙兰不是洛神宓妃,而是海神若。

    若,也称海若。乃海之神也!

    鱼蕙兰此时,是一脸懵逼。

    海若?我是海若?

    灵虚道长则叹道:“难怪两位皆与我有缘,原来是我这一脉所修的根本法,与两位有这般因果。”

七七章 不是好东西

    老夫人笑道:“当初老身因罪而失水。上天将那水的大道一分为三。其中四分予四渎龙神,三分予海神若,余下三分散落寰宇诸天水脉之中。河伯继黄河龙神之后掌黄河,得其一,海神若有其三。此是为道之缘也。”

    又道:“由是河伯见海若,顿生情愫。以致诸般风波,令二人皆失神位。而今河伯终于看透,可喜可贺。”

    冯夷苦笑一声:“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又有什么可喜可贺的呢?老夫人照顾我的颜面,没说如何风波...欸,实在是不堪回首啊。”

    他苦笑过后,又对鱼蕙兰露出歉意:“因我之故,害你轮回。这其中,你并无错处,错皆在我啊。”

    他站起来,身上光芒绽放:“我因向若而叹,生了情愫。回家与宓妃大闹一场,更醉酒要休了她。宓妃于是告到青帝驾前,青帝恶我,便将我与海若皆夺了神位...海若,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宓妃。而今我终于去了执念,是该做个了断了。”

    他目光轻轻从鱼蕙兰脸上擦过,叹一声,整个人化作点点明光,倏忽已烟消云散。

    常昆是个直人,见此不禁道:“这家伙是个懦夫啊!”

    一句话,把情意绵绵的气氛打的支离破碎。

    常昆还不罢休,道:“他害了海若,弃了糟糠,这里说一声看透,就了结了?”

    渣!

    渣之极!

    责任呢?补偿呢?

    一句话,没有!

    不是个好东西!

    常昆道:“蕙兰拒绝的对。这种货色,哪配得上你!”

    灵虚道长一拍脑门:“常君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我先前竟觉得他可怜...”

    老夫人笑道:“可怜人有可恨处。只瞧着他痴情一世,便轮回转世也不忘怀。却忽略他一念之间害了两个。”

    常昆道:“这种货色,我竟跟他称兄道弟,生平之耻也!”

    又道:“人生在世,轻松逍遥也好,疲累欲死也罢,这做人的基本原则终归不能忘。一句看透,抛弃责任,打破底线,还是个东西吗?”

    是连连摇头。

    道:“譬如这冯夷,譬如那贼尼姑,又或聂隐之父亲聂锋,都是一路货色。一个是懦夫,一个是没有底线的恶尼姑,一个是为权欲而抛弃为父之责的垃圾;一个该打,两个该死,连畜牲都比不上,鄙弃之已不足以形容。”

    他这里大发言论,其他人静静的听着,只是笑着。

    ...

    回去的时候,一拖三。

    灵虚道长逍遥自在,游历天下去了。不知何时能再见。常昆则带着三娘、聂隐娘、鱼蕙兰,回高县去。

    把虎背让给三个女子,常昆自己御空而行。

    别过老夫人时,道是将三娘交给常昆,要他好生看护。无事不许回龙泉。

    因此此时三娘,情绪有些低落。

    聂隐与鱼蕙兰则正安慰着。

    聂隐娘是没有去处,师、父皆死,便赖上常昆了。鱼蕙兰本可随灵虚道长周游天下,却道左右是海若,待得醒了前世,还修行个啥?实则是她无心修炼,借口罢了,也跟常昆回高县。

    三娘是小姑娘心性。稍作安慰,不一会儿又活泼起来。念叨着马上就要见到小一,十分激动模样。

    常昆给她打预防针:“小一而今叫大丫,尚不知前世。”

    三娘道:“知道了!”

    高县已在望。

    上空俯瞰,高县此时一片平和。周围也不见军炁冲天。战争分明已是远离。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实则不过五天而已——龙泉下拘禁老夫人之处,本处于冥冥之中,与现世时间不同。否则只这点功夫的事儿,应是当天去当天回。

    却毕竟过了五天。

    当初常昆出来时,杀掉了聂锋,刘昌裔趁机攻打,将聂锋再次纠集起来的兵马一网打尽。至此,田悦再无能为也,只能罢兵,不敢再攻高县。

    高县的平静,因此而来。

    大丫头早等的望眼欲穿。说了三五天回来,已经是第五天了。幸亏常昆回来了,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埋怨呢。

    就是见着三娘时,大丫头觉得十分亲切。几句话功夫便亲如姐妹,拉着手说个不停。

    常昆没有立刻跟大丫头说要娶三娘进门的事,打算晚上私密时,再说这事。

    面对大丫头的时候,常昆总会谨慎些,会考虑她的感受。

    家里一下子多了三个人,倒是热闹了不少。可王婆婆分明有点意见,因为这三个都生的美貌,尤其三娘,更如天仙——即便已遮掩了真龙的灵气,藏了眉心的明光。

    这老婆婆明里暗里跟常昆打预防针,只道是别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云云,大抵是这个意思。

    可惜常昆没听出来。

    给三娘她们安排了住处,晚上吃完饭,休息前常昆把祁六和刘敢叫来,问了这几天的事。

    祁六子道:“回大爷的话,这五天里没什么大事。只有个和尚,在附近晃悠了一阵,被我等惊走。其他的,都是刘昌裔处理俘虏、论功行赏什么的。”

    常昆道:“又是和尚?”

    刘敢道:“并未入高县,那和尚只在河那边转悠了一下。”

    常昆放下心来。

    转言道:“我意向南迁居,寻个安静之处。这高县是个是非窝,麻烦太多。你二人向南去搜寻搜寻,看何处风水好,回来报我。”

    祁六子和刘敢皆感诧异。迁居?

    好吧,高县的确是个是非窝。

    于是领命而去。

    入夜,与大丫头办完事,常昆于是提起三娘。

    便把这回出经历,给大丫头说来,像讲故事一样。说到三娘要嫁到家里,常昆道:“便则征求你意见,你说可,我自迎她入门。若说不可,此事便休提。”

    大丫头一听,笑起来:“这样的事也要问妾身吗?”

    “如何不问?”常昆道:“你是我妻,夫妻一体。我要纳三娘,却不问你的意见,便不是为夫之道。”

    大丫头笑道:“妾身正觉三娘亲切。家里多个人也好,我平素有个说话的。”

    又道:“那聂姑娘和鱼姑娘,夫君不妨也一并纳了罢。她们皆是已没有了着落的,又是单身的姑娘,一直住着,若不纳了,外人便要说闲话了。”

    常昆吃惊:“我说一个,你倒是把三个都说了。”

七八章 准备南迁

    提起这个事,常昆不免想起前时东晋时候纳入房中的李娥。

    竟难免心生歉疚。他只记着小一,忽视了李娥。也不知那之后李娥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是否会遇到难以处置的麻烦。

    暗暗一叹,常昆心想下回见了范、谢两位,得跟他们打听打听。

    按下这心思,常昆转言道:“我琢磨着高县事儿多,烦得很,不如迁居南方。北方节度使纵横,今天来个田悦,明天来个李悦张悦,一年到头都要忙个没完。南方好些,虽不如北方繁盛,但我要的就是清净。”

    大丫头一听,诧异道:“迁居南方?”

    常昆点点头:“是啊。南方安宁些。我让祁六和刘敢去南方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等他们回来,咱们就搬家。”

    大丫头见常昆分明已有决断,便道:“迁居南方也好。”

    又叹息:“前次兵荒马乱,刀兵烽火,实在令妾身心惊肉跳,正好去个安宁之处,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事情就这么定了。

    翌日常昆把三娘叫来,当着大丫头的面,给大丫头喊了姐姐。这事就这么成了。不必大肆操办,也不必迎来送往。

    都不是凡俗之辈,懒得讲凡俗的规矩。

    对三娘来说,或许是多年心愿的达成,对常昆而言,则是多了一分责任。

    常昆问三娘,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念头,三娘说很久以前就有了。说是在东晋时的庄园里,住着的那会儿,渐渐有了这种感觉。

    她说等了五百年。

    常昆只能无言矣。

    至于聂隐娘和鱼蕙兰,休提。昨夜大丫头所言,只当开玩笑。

    午后刘昌裔、县君、辛县丞,三个联袂来访。

    一番见礼,分宾主落座。

    常昆道:“三位应当正忙碌时候,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刘昌裔笑道:“魏博服软,田悦已从济州退兵,并告晋昌郡王,将向朝廷上表臣服,愿意接受朝廷的一些安排。此间常君功劳甚大,我已向朝廷上书,为常君请功。”

    常昆闻言,诧异道:“魏博势穷,何不一鼓作气将之击灭?”

    接受田悦上表,无疑是一种放纵。安史遗留的这一帮子节度使,没几个好东西。这会儿势穷便要上表臣服,等他修养个几年,又跳出来作乱。

    刘昌裔闻言,不禁苦笑:“常君所言,自是真理。然则田悦尚有精兵两万,并可随时招募十万青壮,虽势弱,但要将之连根拔起绝非易事。且朝廷这两年一直打仗,早就钱粮枯竭,打不下去了。”

    常昆了然。

    如今的大唐早已非曾经鼎盛的大唐。打仗是要耗费钱粮的,动不动几万十几万大军,张张嘴巴就是钱粮二字,扛不住了。

    也是。若还能坚持,打到现在这个地步,没理由放田悦一条生路。

    “如此说来,”常昆点点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起刀兵了。”

    刘昌裔道:“是啊,三两年内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了。”

    常昆便道:“算是半件好事。至于请功之言,刘御史不必把我算在里面。多则一月半月,少则十天八天,我将举家迁居南下。正好县君、县丞皆在,这高县县尉之职,便交还两位。”

    此言一出,三人皆惊。

    县君忙道:“是县里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常君?竟要迁居?”

    常昆笑道:“非是县里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实在北方不是安居之所。我闲人一个,不喜掺和诸事。还望县君成全。”

    县君顿时无言。他知道常昆不是个喜权的,没想到现在还要搬走。

    辛正道:“常君乃高县柱石,常君一走,高县再有兵乱,该怎么办才好啊!”

    常昆道:“刘御史驻兵于此,高县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以高县地势,及对魏博的威慑作用,朝廷定会重视之。只消做好防御措施,万人守高县,十万大军也休想打进来。我去意已决,辛君不必多言。”

    常昆如此坚决,三人皆无话可说。

    刘昌裔只能叹息:“常君视名利如粪土,实在令人钦佩。然常君有功不可不赏。这样吧,常君既要迁居南方,我便奏请朝廷为常君开一份地契,常君到了南方,不论何处,只要不是有主之地,皆可凭地契居之。”

    常昆听了,笑道:“行。”

    三人兴冲冲来,叹息着去。

    如此,常昆算是把高县的手尾收拾妥帖了。

    接下来几天,常昆生活平淡。主要琢磨着将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抽离出来,炼入昆吾槊的事。

    不过暂时常昆没急着动手。他打算去了南方,定居之后,再着手此事。

    大丫头则忙着处理家里的产业,比如东云寺的猪场。

    她把猪场的人员召集起来,问他们谁愿意一起迁居南方,愿意的一并去,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在离开之前,猪场属于常昆的这份,必定是要卖掉的。大丫头会给猪场人员相应的补偿。

    至于卖给谁,要么县君,要么县丞。只这两位。

    宅子也要折价卖掉。

    家里哪些东西要带走,那些东西不必需,这几天分门别类,都在提前准备。

    只待祁六子和刘敢回来,报了去处就走。

    其实这次迁居,规模实在不算小。

    常昆自己一家人虽不多,但麾下神兵——以生人之身为神兵的五十来人,都是要一起举家跟随的。

    甚至一些死后封为神兵的,家眷也要跟着一起。

    方方面面,事情不少。

    三娘便尝试着跟大丫头一起,给她打下手。只有常昆,没事儿似的,还是一如既往那模样。反正家里的事,都是大丫头操持。

    不久,刘昌裔派人送来一份地契。标注的是三千亩,不论水田山地,常昆在何处安居,便自圈三千亩地即可。

    也算刘昌裔能给常昆的唯一的报答了。

    给黄白之物,未免俗套。给官位爵禄,常昆又不要,便只有土地了。

    到第十天的头上,祁六子和刘敢双双归来。

    报曰:“江南西道的永州山清水秀,永州之野有一山,山中有一谷,风水独特,适合居住。且距零陵止三十里路,购物买卖也算方便。”

    常昆听了直接道:“那便永州罢。”

七九章 永州云雾山白水谷

    永州潇湘之处。

    这一日,零陵来了个道士。

    他在城里游走,拦着路人问道:“零陵附近可有什么神仙之所?”

    路人诧异,道:“道长这是寻仙来的?”

    道人笑道:“我游历至此,随口问问。”

    路人于是道:“要说这神仙之所,还真有那么一个。道长问别人,恐怕不知。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道人见他挑着担子,笑道:“茶摊坐坐?”

    两人于是在路边茶摊坐下,教茶摊的老板上了两碗茶水、一叠盐豆。

    路人欢喜,喝了口茶,吃着盐豆,笑道:“道长若要寻仙,小人正好知道这么个地方。从零陵西门出城,行二十里,有一座云雾山,山中便有神仙之所在。”

    道长闻言笑道:“你见过神仙所在?”

    路人摇头:“我倒没见过。也是听人说的。云雾山下的许家庄有我家姻亲,由是知之。”

    原来那云雾山下有个许家庄。所谓靠山吃山,许家庄的人多以云雾山的木材、草药、野物为生。

    许家庄有人曾经在云雾山中见过一座神仙府邸。还曾受到招待。回来之后大肆宣扬,引的一阵寻仙的热潮。

    许多人深入云雾山去寻仙,皆未有所得。渐渐便也冷却,以为他是说谎。

    但随后些年,仍有云雾山神仙的传闻,不是打柴的偶尔遇到,就是采药的偶尔见之。总之传闻不绝。

    但任凭有心人怎么找,也找不到那神仙府邸在什么地方。

    因此传闻越来越玄,以致于渐渐成为一种传说。

    道士含笑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最后道:“我正要寻这神仙所在。这里多谢你告知于我。”

    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金子,悄悄塞进路人手中,随即洒然而走。

    路人自是惊喜,平白得了金子。

    道士出了零陵城,往西奔云雾山而走。他脚程极快,一步数十丈,不多时就到了路人口中的云雾山下。

    正见一座村长,问了问,知道便是那许家庄。

    于是径自往深山里去。

    ...

    自离河北高县,南下至永州,在云雾山中定居,至今已有十余年。

    这十余年来,常昆家的日子平淡却有滋味。

    当中也发生了一些事,比如王婆婆逝去。王婆婆去世不久,李老头兄弟也相继离世。常昆并没用非凡的手段强留他们,只教寿终正寝。

    来接他们下地府的,正是范无救、谢必安两位。这两位是借着这个机会,与常昆喝酒来的。

    否则只是接几个魂儿下地府,办这种小事,他们手底下的人多的是。

    此后一有时间,范、谢两位兄弟都会来常昆这里耍子。譬如每年的七月半,他们也是有假期的,到了假期,就来常昆这里喝酒。

    常昆也问起曾经自己的一个妾,李娥。

    请两位去地府打探打探,看看李娥后来怎么样,现在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

    这一打探,才知道,李娥一直在常昆身边——就是那聂隐娘啊!

    怎么说呢,或许这就是常昆的缘。

    一辈子没够,真的没够,东晋那会儿才多久?李娥入常昆房中也才年余而已。这辈子又跟上他了。

    常昆还能说什么?由衷自是欢喜。

    于是房中人便又多一个。

    早前常昆迁居南下,一行数百人。出了高县,便直驾起神通,将人带了,御空而走。对于他们,倒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跟随的,要么是范无救、谢必安养大的孩子,要么是常昆麾下神兵、从神的家属,到了南方又要跟常昆一起隐居,因此再不做遮掩。

    到了这云雾山白水谷,建了庄园,开了荒地,安居下来,起初还算安稳,后来有山外的人打柴狩猎采药的,发现了这里,引的寻仙热潮。眼看又要烦不胜烦,常昆一拍脑袋,把白水庄园隐藏起来,从此再不与外界交流。

    这隐藏的手段,不是什么神通法术,而是那玄冥珠。

    三娘祖母给常昆的那颗宝珠,算是定情信物的宝贝。

    这珠子分外了得,常昆得了这么久,跟昆吾槊一般,日日祭炼,十余年也才一点皮毛。其蕴含奥妙,渊深难测,十分厉害。

    这珠子其中一桩功效,便是遮蔽隐藏。可将现世的存在,拖进一个冥冥之中,与现世隔绝开来。

    于是常昆便用玄冥珠将白水庄园藏了起来。

    所以那些寻仙的,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里。

    白水庄园——或者说白水仙府,算是自成一体,自给自足。

    经过这十余年的发展,在玄冥珠的影响下,白水仙府名副其实。原本三千亩的白水谷地,现在长到数万亩的面积,粮食一月可三收,果木是灵气氤氲,鸟兽灵性十足,庄民更是安泰闲适。

    最大的不变,是人口。

    当初来时,有五百余丁口。十余年后的现在,才不到八百人。人的生育能力下降了。

    但这不算是问题。

    白水仙府不愁吃穿,不愁用度,没有疾病,没有灾祸。人口的增长从必须变成非必须,生育能力变得不那么重要。

    这会儿常昆正在祭炼昆吾槊。

    常昆的府邸自然是白水仙府的中心,位于仙府唯一一座小湖的湖畔。笼罩在氤氲的雾气和霞光里。

    自从在这里定居,常昆便着手祭炼昆吾槊。早将先天西华太白元金炁抽离出来,将之打入昆吾槊中,每天祭炼、体悟,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

    无疑,昆吾槊更加厉害了许多倍。但那先天西华太白元金炁与那玄冥珠一般,奥妙渊深难测,要彻底将之与昆吾槊炼化,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呢。

    十余年过去了,常昆模样没什么变化。他的修为越来越高深,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突破五阶,练成金丹二转,进入一个更玄妙的境界。

    虽然因着老天爷的规矩,在凡世之中,常昆只能发挥出四阶极品的力量,但修为的提升,因外挂之故,并不受此限制。

    可以一直增长。

    先天白虎昆吾至妙无上玄元灭法造化经这门金丹大道法,已经挂到二十多级。昆吾战法早已挂满,暂时无有寸进。

    倒是机械制造之类的杂术,被他挂到很高的等级。并且因着祭炼玄冥珠和昆吾槊,根据早前的养器术,琢磨出一门炼器之法,也挂到了很高的等级。

八十章 归真子

    桑树下,常昆盘膝而坐。

    昆吾槊此时化作一个圆环,被他法力托在胸前。一道玄之又玄的模模糊糊的炁,在圆环中往复游走,与圆环碰撞交织。

    这道先天西华太白元金炁愈发玄妙难测了。在祭炼的过程中,仿佛在返本还原,变得更加不可捉摸。

    每一次碰撞,都会在昆吾槊化作的圆环上留下一丁点印记,这点印记便是这道先天炁的某些奥妙。

    直到这道先天炁被彻底碰撞了没了,才算是完成祭炼。

    可从来到这里定居,到现在,每天不停,这道先天炁被炼入昆吾槊的,恐怕还不到十万分之一。

    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这件工程量浩大的事。

    昆吾槊自然是越来越厉害了。每炼入一丁点先天西华至妙太白元金炁,昆吾槊的本质便发生一丝丝改变,朝着无比神妙、坚固、锋利、无坚不摧、无物不破的路子上狂奔而去。

    正这个时候,常昆忽然神色一动。

    嘴巴动了动,远处正在练习剑术的隐娘即走过来。

    较之于她前世的大管家角色,这一世的隐娘则是更近于武。常昆把早前那门玉液还丹清静经传给她,现在也修炼的有模有样。

    本来常昆还打算让家里的女人也修炼金丹大道,但没有成功。大丫头是个无法修炼的,上辈子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只能把身体练到凡人极限,无法进入更高层次。

    常昆猜测这仍与大丫头的根脚有关。

    三娘本就有修行之法,她家来历非凡,有自己的传承。而且已经走在属于真龙的道路上,也无法改修常昆的法门。

    至于隐娘,纯粹的修不成。根性不足,金丹大道的门槛都摸不到。

    没奈何,常昆只能给她玉液还丹清静经。

    这门功法虽然不够高深,但胜在平和,练了不会出岔子。

    常昆倒也想过像在东晋时那样,给她编纂一门功法。可试了试,最终停手。当初东晋时编纂的法门,甚至给明恩编的法门,其实都挺浅薄的,这种层次的法门,于隐娘已是无用。

    而更高深的法门,则需要更深厚的理论基础。恰恰,常昆缺的就是这个。

    所以这些年,他经常派祁六子、刘敢他们,外出给他搜罗各种道家、诸子百家的典籍,意图弥补自己在某方面的理论知识。

    不过至今还没有结出果子。

    隐娘已有二阶修为,她提着剑过来:“夫君。”

    常昆道:“你去外面,有个道人求见,带他进来见我。”

    隐娘了然,抱剑纵身,化作一道剑光而去。

    此时云雾山中,一座崖前。之前问路人寻仙的道人,站在崖上。他手里持着一枚玉符,安静的等着。

    倏忽,空气波动,隐娘出现在崖前的空中。

    道:“你是哪里来的道人?到此为何?”

    道士一看出现个抱剑女子凌空而立,觉察修为高深,忙拱手道:“贫道归真子,此来为访昆吾常君也。”

    他举起玉符:“此符乃灵虚前辈所赠信物。”

    聂隐娘听这道人说起灵虚道长,顿时亲切许多:“原来是灵虚道长的熟人。”

    难怪常昆叫她引人进去。

    便道:“如此,且随我来。”

    隐娘心下一动,剑器劈开,露出一座门户。当即前面带路,引着归真子入了白水仙府。

    归真子进了这仙府,只见仙气渺渺,呼吸一口,便觉法力荡漾,实在是个神仙所在。

    但不敢多看,紧随聂隐娘,一路到了常府。

    常昆此时早在客厅侯他。

    先前祭炼昆吾槊时,察觉到传音符的动静。那传音符他这里一块,灵虚道长一块。还以为是灵虚道长来了。

    只神念一瞧,是个陌生道人。不过既有灵虚道长的传音符,想必与灵虚道长有关,不可不见。

    于是才让隐娘去带人进来。

    那归真子跟着聂隐娘穿过绿树阴,走过玉石廊,来到客厅前。

    聂隐娘道:“请。”

    归真子忙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踏入门槛。

    当面便见一位穿着朴素、魁梧如山的年轻人虎踞上首。虽未闻气势,但只此一眼,便觉眼中是一番天地。

    归真子压下心中惊骇,拱手道:“归真子见过昆吾神将。”

    常昆摆了摆手:“坐。”

    教他坐下,便问:“你与灵虚道长是什么关系?怎寻到我这里来?”

    归真子道:“贫道修行之初,得了灵虚前辈指点,亦师亦友也。”

    常昆了然,道:“那你来寻我,可是灵虚道长有什么事?”

    归真子道:“非是灵虚前辈有事。”

    于是他把目的说来。

    原来这些年以降,佛门愈是势大。佛门及其附庸的景教、祆教甚至摩尼教的寺庙如雨后春笋,各地开花。

    其中藏污纳垢不说,更是疯狂兼并百姓土地,打压凡俗道门。以致于道门真修坐不住了。

    这位归真子便是为此而来。

    他先寻了灵虚道长,可灵虚道长正要闭关,因着修行到了紧要处,无法参与此事。便提了个建议,道是有个好友名叫常昆的,与佛门是对头,便给了他这块玉符,指点他来寻常昆。

    当初常昆迁居永州之后,去过崂山一趟。与灵虚道长说了他迁居永州,因此这归真子才能直接找到永州来。

    常昆听罢,皱了皱眉头:“秃子我自恨之。不过眼下我手里也有事要做,无法分身。”

    归真子一听,先是一喜,随后失望。怎么这位也无法分身!

    常昆又道:“你既准备与佛门放对,不知可有计略?说来我听听。”

    归真子又升起希望,便把他的计略说了出来。

    “要收拾佛门,前车有鉴也。佛门大肆扩张,兴建庙宇,不论好坏、善恶,皆凭一句放下屠刀,便将人纳入门中。又凶狠兼并土地,使百姓无所依,使朝廷税收废弛;更兼把手伸入朝中,要行改风易俗之骇事,乱汉家衣冠,早已犯了人间王朝的禁忌。”

    又道:“有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前事,而今佛门好了伤疤忘了疼,又犯到这里,正好借鉴一二。”

    常昆一听,心下顿时了然。

    佛门从野蛮的胡教转化成长为中原与道教并列的大派,是经过一次次的灭佛之后,驯化了才知道规矩的。

八一章 玄冰镜

    晋后至隋唐,一两百年时间里发生了两次灭佛事件。一次是北魏太武帝,一次是北周武帝。

    彼时佛门势力之大,大到影响朝廷施政。甚至逼迫人间王朝改弦更张,要皇帝向佛门低头,更甚者到了去汉家衣冠、令中原全盘胡化的境地。

    其行事之嚣张,横行之霸道,下令民不聊生,上令国将不国,自然而然引起剧烈反弹,灭佛由是而来。

    眼下才又过了三百年,佛门拉上小弟,又开始玩这一手了。

    难怪归真子提前车之鉴。

    听他说道:“佛门愈是势大,便愈是濒临悬崖。以佛门为首,景教、祆教、摩尼教,各邪教寺庙遍布天下,这短短几十年,从教者不计其数。朝廷而今尚未有所动作,但料来已是不远。”

    道:“我意入长安,登崇玄馆,一边延请天下有道之士,聚集力量。一边向皇帝、百官阐明佛门等邪教之危害,伺机推动朝政,行灭佛之事也。”

    常昆听罢,不禁微微点头:“是个好法子。”

    这人世间的教派,在汉家这片大地上,得听朝廷的。一旦越过某个界限,朝廷的政令,比私下里打打杀杀,更有杀伤力。

    归真子见常昆赞同,再接再厉道:“不过佛门等诸邪教之中,有不少真修。为防其狗急跳墙,须得以大神通将其制住。如此,朝廷才能顺利的执行灭佛之事。”

    常昆笑道:“因此你便来寻我。”

    归真子道:“神将英明。我闻神将与佛门有隙,既如此,神将何不趁此机会,了结仇怨?”

    常昆道:“杀秃子我所愿也。不过眼下,我的确无法分身。”

    他心中思索。归真子所言者,无疑是对佛门的有力手段。但他祭炼神兵至今,已是紧要关头。须得越过某个坎儿,才能暂时停下。

    一旦此时中断,便前功尽弃。

    他自己脱身不得,昆吾也不能借出去。玄冥珠这里更已成为白水仙府的支撑,也动不得。

    但总要给些支持。

    于是对一旁的隐娘道:“隐娘,你帮我唤三娘来。”

    隐娘点点头,出去了。

    常昆便对归真子道:“我实无法分身。不过却可以借给你一宗法宝,助你成事。”

    归真子心下失望,叹道:“没想到神将也不能分身,看来灭佛之事,须得拖之又拖啊。”

    常昆道:“终归稳重些好。若再过几十年,等我大功告成,再来灭佛,我自出手,不需你来请我。”

    隐娘与三娘片刻后进来。

    三娘跳到常昆身边,抓着他手:“什么事啊?非要把我叫来。”

    她这段时间正在湖底布置她的水府呢。

    常昆道:“你那玄冰镜借我用用。”

    三娘一怔:“玄冰镜?”

    便摊开手,一点寒光在手心飞出,滴溜溜化作一面巴掌大小的通透镜子。正是三娘的玄冰镜。

    这玄冰镜原本是放在玄冥珠中的。是三娘祖母老夫人收藏的法宝,与玄冥珠一并,许多收藏皆予了常昆。

    常昆祭炼玄冥珠,得了这宝珠的一丝玄妙,可取出其中的宝物,便取来这面镜子。

    这镜子属水,寒性。可发冰魄神光,很是厉害。这光一照,连天地元炁都要被冻结。便是未曾踏入金丹大道、三阶之时的常昆,恐怕也有些吃不住。

    玄冰镜与三娘所修法门相合,这镜子便成了三娘的所有物。

    常昆自三娘手中摘下镜子,对归真子道:“这镜子叫玄冰镜,可发冰魄神光。以你如今修为,照一照必死。我将此宝借你,你拿去对付秃子,代替我不能成行的遗憾。”

    归真子原以常昆不出山,正是满心遗憾。此时听闻这玄冰镜这般厉害,又高兴起来。

    他也不客气,当即接过玄冰镜,又听常昆叮嘱了用法、咒语,便再三道谢,高高兴兴告辞而去。

    隐娘送他出去不提。

    走了归真子,三娘冲常昆道:“你把我的镜子借给别人了!”

    常昆笑道:“归真子对付佛门,你知道我这段时间祭炼神兵不能中断,只好借他个宝物去用。”

    三娘听归真子是为对付佛门,顿时释然:“若为对付佛门,我倒是愿意的。”

    佛门当初如何逼迫,三娘便有多憎恶佛门。

    她甚至道:“夫君不能稍离,要不我亲自去助他?”

    常昆捏她鼻子:“我不出去,你出去作甚?你的事,佛门恐怕还没完呢。你一出去,说不定正好落到秃子陷阱里。”

    三娘顿时不说出去的话了。

    白水仙府虽然日子平淡,但有常昆在,总也充实。每天也有事做。出不出去,倒也无关紧要。

    反正闲着就修炼呗。

    常昆又安慰道:“那玄冰镜也算不得多珍贵的东西。虽然冰魄神光厉害,但玄冥珠中,更厉害的宝物比比皆是。你祖母的收藏,你还不知道吗?”

    三娘笑道:“也是。”

    三娘用玄冰镜,不是因为玄冰镜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修为太低,现在才三阶上品——真龙的修炼速度实在太慢,因此更厉害的宝物用不了。

    老夫人放在玄冥珠里的收藏,能亮瞎人的眼睛,玄冰镜只是其中最低档次的货色。

    便是送人,也不可惜。

    常昆道:“这些年白水谷的确平淡了些。等我炼好神兵,到时候一起出去不迟。总要与秃子有个了结。”

    这归真子灭佛的计较,暂时放下。

    常昆认为,归真子要灭佛,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他须得先去长安,入了崇玄馆,再取得皇帝的信任,拉拢一票志同道合的官员,纠集足够的真修力量,才会发难。

    恐怕十年八年都不一定打的住。

    常昆借予他法宝,是想他别半途夭折。这事得进行下去。

    灭佛,多好听的词儿?

    常昆喜闻乐见。

    这会儿,大丫头捧着一件袍子兴冲冲来,蕙兰也跟着。

    道:“夫君!你瞧这件衣服,好看吗?”

    常昆目光落到衣服上,只见一件淡蓝色的宽袖大袍,其上绣着云纹,就像天空中镶嵌云朵。更有水光氤氲,晃动间,一道彩虹从衣服上升起,十分奇妙模样。

    常昆好奇道:“这是怎么织的?”

    大丫头欢喜道:“蕙兰帮我,一起织的。”

    鱼蕙兰已渐渐觉醒前世神通,虽未完全觉醒,却已很是了得。现在已有三阶的力量水准。

    她和大丫头一起,自水中萃取水精,大丫头便以水精作丝,织成了这衣服。这衣服不但好看,冬暖夏凉寒暑不侵,更有避水之能。

    算得上是一件法衣了。

八二章 谷中俗事

    鱼蕙兰的根脚是海若,曾掌水之三分。比四渎龙神尊位更高。只因河伯之故,恶了青帝,惨遭贬谪。

    海若是什么根脚,常昆不知。但能位列四渎龙神之上,掌水三分,其来历必非等闲。

    当初那贼尼姑掳走鱼蕙兰,其原因恐怕就在鱼蕙兰的根脚上——就像佛门逼迫三娘下嫁,意取其水性一般,鱼蕙兰恐怕也是因为曾掌水三分的根脚,而惨遭觊觎。

    她曾是海若,但已失神位。而今稍加觉醒,便已有三阶修为,没有水神之位,也能操诸水于指尖,萃取水精如呼吸一般轻松。

    大丫头也是突发奇想,以水精作丝,来织衣服。以凡人之身,织出法衣,不得不说大丫头厉害。

    这袍子是常昆的。

    常昆二话不说,先穿上。婆娘一番心意,若不捉紧点,亏心。

    果然十分舒服,好似春风沐体,轻柔舒适。

    他历来对穿着没有什么需求,大丫头给她织什么衣服,他就穿什么衣服。以前多是素袍,穿在他这样一个莽汉身上,就像个土包子似的。

    这件法衣穿上,则一下子变得不同。分明有了些仙气儿。

    大丫头为他的形象,也是操碎了心。

    见此,轻轻舒了口气,高兴道:“这才像是神仙嘛。”

    常昆笑道:“教你费心。我这个人着实就是个莽汉。”

    大丫头白了他一眼,与隐娘、三娘、蕙兰皆掩嘴轻笑。

    “哪儿有自己说自己是莽汉的。”大丫头道:“我非得给你拾掇过来。”

    常昆摆摆手:“别。真给我整的珠光宝气,我反倒不舒服。倒是这衣服挺好的,我非常喜欢。”

    大丫头高兴:“那以后妾身就给夫君织这样的衣服。这回用水精,下回采云炁。”

    “你看着来。”常昆道。

    一家几口,这里说着。又说起仙府里其他的事。

    大丫头道:“东边果林育出一株灵果,早前一直不开花,险些被砍掉。前不久才开了花儿,特别清香,闻着教人心神安宁。倒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果,吃了是什么效用。”

    三娘抢道:“湖里也有一棵特别的水草。生出个气泡把自己罩在里面,好像结了花苞,要开花了。”

    随着常昆祭炼玄冥珠的深入,渐渐已将白水谷炼入玄冥珠中,成了别样的洞天。因着玄冥珠的影响,这白水谷原本的凡物,渐有向非凡成长的趋势。

    近几年常有灵物诞生。

    粮食里有灵物,灵谷、灵豆。果林里有灵物,灵草、灵树。连湖底都有奇花异草孕育而出。

    可以预见,随着时间,随着玄冥珠祭炼的愈发深入,白水仙府有一天一定会变成真正的神仙府邸。

    不过仙府虽好,却也不能令所有人眷恋不去。

    大丫头随后便道:“一些居民有意离开仙府,去外界生活。我问他们,只说仙府太平淡。夫君,你说怎么应他们?”

    常昆一听,笑道:“既是自愿,便随他的愿罢。有人心思跳跃,呆不住,便教他出去就是。我这里难不成缺了几个人就没办法存在了?”

    又道:“譬如你我,不趋权势,实因自身非凡。谷中居民,则皆无根性,只能修炼锻体功的基础法门。在修行一道上,他们没的指望。既然修行不指望,自然指望其他。自忖着有了些本事,便要张扬一二,搏一搏名声、富贵,也是人之常情。”

    “你与他们说,愿意离去的,自离去,我不做勉强。但离去之后,这白水仙府便与之再无关联。休要把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牵连到白水谷来。”

    大丫头明白常昆的意思,于是有些叹息:“乱的时候趋安宁,安宁久了又不安分。这便是人呵。”

    常昆笑道:“这便是人。”

    道:“以后谷中皆照这规矩。要出去的自出去,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事情就是这样。

    常昆既不觉得自己对他们有多大恩,也不觉得他们一定要在自己这里报答自己什么。根本没有那个需求。

    当初不过是念着自己麾下的神兵,才带他们一起。现在要走,自然也是去留随意。

    跟女人们说说话,常昆继续回去祭炼昆吾。

    这祭炼神兵,一天十二个时辰,得花至少四个时辰,还要拿出两个时辰祭炼玄冥珠。其余的时间,要么看书,要么跟婆娘们聊天或者做点其他的事,每天都很实在。

    又一个时辰,常昆结束了今天对昆吾的祭炼,去看了看大丫头,她整把那果林的灵果树移栽到花园里。

    鱼蕙兰和聂隐娘一起帮她。三娘多半这会儿又去湖底搞她的水府去了。

    常昆便回到书房,拿了本道德经,一字一句的

    他这书房挺大。四面多层书架,上面全都是书。甚至许多古本、孤本,都是祁六子他们外出给常昆搜集的。

    从最初的诸子百家典籍,到后来历朝历代的史书、杂书、话本,包括一些书画、字帖、技术资料等等,这里都有。

    照这么搜集下去,常昆这书房,便要成为一个历史文献的博物馆。

    常昆自己挺满足的——书房里书越多,便越满足。渐渐成为一个爱好了。

    有时候闲着,便把一些技术资料上的东西,实现出来。比如某本书上记载的诸葛连弩、木牛流马,比如霹雳车、八阵图之类的。

    也有一些先秦时期的东西,秦弩、墨家的机关兽等等。

    有的记载有误,造出来不是那么回事,常昆还予以改良,把错误改回来,造出符合历史传闻的真实物件。

    这些东西,基本都放在书房旁边的陈列室内。

    那地方曾经是二丫、小丫的欢乐屋。不过二丫、小丫长大之后,便很少再去了。

    说起这两个丫头,也是教大丫头操心的很。

    按年龄来说,都过了二十了。可没有根性,修行不得,大丫头便一直张罗给寻个婆家。但白水谷中哪里有合适的婆家?

    便一直拖到现在。

    整个是俩飞天的蜈蚣,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四处乱窜。吃饭找不见人。

    若说对外面的向往,整个白水谷,这两个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八三章 令牌

    常昆也时常惦念,当初回道人那牛鼻子让温元帅带信,说将要卸任,来寻他喝酒云云。可十几年了不见踪影。

    以回道人的神通,常昆便是躲在石头缝里,也能找上门来。不存在找不到白水谷的问题,那么多半那牛鼻子说的什么马上卸任,这‘马上’两个字,与常昆的理解不同。

    常昆觉得马上就是马上,怎么着三五年够了。回道人的马上,说不定三五十年甚至百八十年。

    神仙的时间观念,也神仙的很。

    好在常昆现在的时间观念,也在变。随着修为的提升,时间这种东西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这里白水谷一住十几年,却好像没过多久似的。

    归真子之后,常昆又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上。每天祭炼神兵昆吾、法宝玄冥珠,几个婆娘陪着,倒也有滋有味。

    只二丫、小丫终归是个烦心事。

    她们修行不成,不得长生,若不放个婆家,早晚老姑娘。

    大丫头为此操碎了心。

    最后不得不与常昆商量:“要不然还是让她们自己出去寻一个入眼的罢。”

    常昆表示没有意见。

    便把两个丫头唤来。

    二丫今年二十三了,小丫也二十岁了,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家。虽然姿容只说小家碧玉,可气质非常好。白水谷仙家府邸,这样的环境熏陶之下,气质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别漏了原形——两个疯丫头。

    安安静静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毕竟也算是精英教育——该读的书都读,时不时能作两首歪诗;女红也精擅,缝缝补补,织衣服鞋袜都没问题;打打杀杀也会,虽然修道不成,但凡俗的法门练的不错,放到战场上也是沙场花木兰级别的人物。

    要说这样的素质,还真该给找个好婆家才是。一般人哪配得上?降不住。

    “你们大姐让你们自己出去找婆家。”常昆开门见山:“找不到婆家别回来。”

    俩丫头一听,心中暗喜。这下总算可以出去了。至于找婆家,婆家是什么东西?

    强忍着欢喜,二丫装作不乐道:“姐夫要赶我们走嘛。”

    常昆瞪了二丫一眼,抹手取了两块令牌,丢给她们两个:“你们一直想要的进出白水谷的牌子。找见了婆家,带人回来,找不见别回来闹腾。”

    又道:“你们两个,以为我不知道?这会儿心里挺高兴的吧?记得出去后别乱晃荡,不该管的事别管。规规矩矩找了婆家,好回来跟你们大姐做个交代。”

    两丫头嘿嘿一笑,转身飞也似的跑了,银铃般的笑声一溜儿出去,直到消失。

    大丫头才从后堂转出来,略显怅然:“真是拿她们没办法。这一出去,万一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呢...”

    常昆笑道:“我遣了神兵贴身护卫。”

    大丫头道:“还是夫君周全。”

    可又道:“但咱家与佛门有仇,万一...”

    常昆摆了摆手:“二丫小丫皆是凡人。若佛门敢对她们下手,便别怪我把和尚杀净,把天下寺庙尽数推倒,烧了佛门典籍,将它彻底湮灭于此世!”

    常昆不让三娘出去,因为三娘是非凡存在,佛门对她一直有图谋,最是吸引火力。而让二丫小丫出去,因为她们是凡人。若佛门敢打破这点潜规则,从二丫小丫入手来算计常昆,常昆将会对佛门失去最后一点顾忌。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这世上的和尚一个也别想活,这世上佛门的痕迹,常昆得咬牙切齿给他抹平了不可。

    常昆相信,佛门的菩萨佛陀们,一定知道他的性子。

    ...

    俩丫头拿着令牌,兴冲冲往白水谷深处的小溪源头而去。白水谷不是没有通往外界的路——为了便于麾下的神兵们进出来往,常昆在白水谷深处小溪发源的地方,留了一条通道。

    不过这条通道需要常昆炼制的令牌才能打开。

    白水谷是因玄冥珠而隔绝于现世,这令牌便是以玄冥珠的气息合以常昆自己的气息炼制而成。

    二丫小丫不知多少次在通道前徘徊,还屡屡恳求祁六子带她们出去。可没有常昆的首肯,祁六子他们哪儿敢带人出去?

    现在好了。令牌在手,进出如意。

    两个丫头到了溪流尽头,把令牌往崖壁上一贴,便出现一个毫光四射的山洞,两个相视一笑,仿佛逃离囚笼,一头扎入其中。

    若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已出现在一片幽暗的洞窟里。

    二丫道:“我听祁六哥说,通道这头在云雾山主峰的山腹内。可真黑。”

    小丫道:“别黑了,快走快走!”

    两个把令牌往腰间一别,顺着远处一丁点光的源头疾走,不多久便走出了山腹。

    “终于出来了!”

    欢呼。

    “白水谷虽好,但太平淡了。现在终于出来了,二姐,咱们去哪儿啊?”小丫兴奋之中,略带茫然。

    二丫想了想,道:“先去零陵吧。”

    俩丫头纵身起落,迅速离开了这里。

    却听到:“哎呀,我令牌不见了!”

    是小丫的声音。

    “丢了?你太粗心大意了。回去找?”

    “算了。有一块令牌足矣。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云雾山,便不回去找了。”

    声音渐渐消散远去。

    那通往山腹的山洞,在她们离开之后又恢复为山壁,只有旁边一棵杂树的枝上挂着一块令牌。

    这时候,一条雪白的蛇从草丛里滑出来,晶莹的眼睛看了看那令牌,爬上树,把令牌卷了,一溜烟钻进草丛不见了。

    ...

    自二丫小丫离开,已半年多了。若非有昆吾神兵时时回报消息,天知道她们两个撒欢撒到哪里去了。

    她们先去了零陵,转悠一圈,又往旁边邵州去了。这会儿正在邵州乱逛呢。

    不过她们出去的时候太匆忙,没带金银,这段时间的用度是当了身上的配饰所得,常昆倒要看看她们,配饰当完了该怎么过。

    “总要让她们吃些苦头才好。”

    大丫头也这么说。

    三娘的水府已经建好了,水底宫殿,比常昆的宅子可要大气、辉煌的多。不得不说龙的品味比常昆厉害。

    一座水府,占了半个湖底,几百亩那么大。以玄冥珠里取出来的一件名为避水珠的宝物为根基建立起来的。

    仿佛个大水泡裹着,但又并未彻底排开水炁,以致于内部也有游鱼、水草,搞的分外有意思。

八四章 说地府

    没事到三娘水府住几天,也是一桩乐事。

    按照三娘的说法,这水府还简陋的很。世间任何一处龙宫水府都比这好,便是井龙王那种级别的存在,其水府龙宫也比三娘这儿好。

    她是不满足的。

    不过人家的龙宫是日积月累,一点一滴积攒出来的。她这里才刚刚开始。

    时间过的飞快。

    三娘的龙宫是越来越好,常昆地面上的宅子也越来越好。水府的漂亮,激发了大丫头的艺术灵感,掉头开始雕琢自家主宅。把三娘拉来当参谋,隐娘和鱼蕙兰打下手。

    几年下来,真个成了一座仙府,而不是农村地主家的四合院。

    常昆也给下达了许多任务——仙府需要大量的玉石,这得落在常昆头上。以常昆五阶金丹大道的修为水准,已初步具备‘点石成金’的神通。

    所谓点石成金,并非只是将石头变成金子。其根源,是改变事物的内在本质。

    放在科学上讲,要把石头变成金子,也能够做到,这是一个聚变的过程。从轻元素向重元素聚变,涉及到庞大的能量释放和消耗。

    由此可见,五阶的修为,已经到了怎样骇人听闻的地步。

    不过五阶修为在事物本质的改变上,仍然比较困难。不是念头一动,要多少有多少。要把泥土、树木或者水变成玉石,对精炁神的消耗,即便常昆,等闲也扛不住。

    每天大概一方左右,不能再多。消耗过度,不是好事。

    这还是沾了金丹大道的光。金丹大道之外的路数,修持到五阶,无法具备点石成金的神通,至少要六阶,还得专门去学习相应的法术,不能像金丹大道这般神通自成。

    尤以走肉身成圣路子的肌肉棒子更难。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白水谷中的居民,已离开了一大半。那些年纪还不算太老的,这些年早就蠢蠢欲动了。

    常昆一打开口子,呼啦啦一群人全走了。

    白水谷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少,愈是清净了。

    像这种事,一开始就勉强不得。即便居民们都是常昆麾下神兵的家眷,但他们要走,也是没奈何的事。

    是,神兵们有着落,这不都成神了么。可居民们没办法成神啊。

    常昆并未对他们承诺,说他们死了之后,也可以成神。自然的,就有了另外的想法。

    修行不成,也不能成神,那何不去外界搏一个出身?

    都有本事了么。

    白水谷愈是清净,常昆倒愈是觉得舒服了。人多,意味着鸡毛蒜皮的事多。有什么事,居民自己不能解决的,就得找到常昆头上来。

    不能不给解决。

    现在人少了,鸡毛蒜皮自然也少了。清净的日子是越来越舒服。

    这天正好七月半,鬼节。

    范无救、谢必安联袂来访。

    常昆非常高兴,忙放下昆吾槊,叫大丫头取来好酒,大鱼大肉上一桌,先吃了再说。

    这俩弟兄饿死鬼似的,一顿暴饮暴食,一桌子整的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范无救摸着肚皮叹息着满足道:“可真是舒服。这一年到头,也就每回到常兄弟这里能吃一顿好的。”

    常昆笑道:“你两个赫赫威名的阴神,平素还吃不着好的?”

    谢必安道:“常兄弟这话可就说错了。你出去瞧瞧,谁家有供奉黑白无常的?便阎罗王也没人供奉,平素哪儿有什么好吃的?”

    常昆一怔,哈哈大笑:“对头,对头。还真没见过供奉黑白无常的。”

    对凡人来说,黑白无常是催命鬼。厌弃都来不及,谁会供在家里呢?

    “所以咱弟兄苦啊。”范无救诉苦连连:“一年到头就两个假期,清明一天,七月半一天,特么比当牛做马都累。人家当牛做马的,一年还有农闲时节,动不动一个月半个月的。哪跟咱们,一年两天假。”

    常昆笑道:“当初谁说的:不忙也不闲?”

    “那不是刚开始么。”谢必安道:“新鲜劲儿没过,自然不觉得怎的。这新鲜劲儿一过呀,就不是那么回事。太忙了。”

    “我说七哥八哥,你们这是把我这里当诉苦大会了吧?”常昆嘿嘿道:“咱不说不舒服的。这半年地府又有什么新鲜事,说来高兴高兴?”

    “新鲜事啊...”范无救闷了一口酒,道:“还真有。”

    道:“前不久泰山神府温元帅押了几个犯天规的罪囚下来,其中一个还认得,就是常兄弟当初教去掏粪的那个什么王太子。”

    常昆一听,来了精神:“前不久?”

    他心想当初温元帅来拿人,距今已十多年了。怎么前不久才押到地府去?

    就听范无救接着道:“当时,地藏王菩萨往我善恶司传了句话,教善恶司把那王太子提走,送祂那儿去。我去提人,嘿,那小子,还不愿意。我说是地藏王请他去,他更是大怒,大骂了一通。”

    “大骂一通?”常昆来了兴致,道:“那毗沙门王呢?没在一处?他许那王太子骂地藏?”

    谢必安诧异道:“没有毗沙门王啊。”

    常昆一怔:“没有?”

    不该是父子两个一起下去么?

    范无救道:“还真没有。有个泾河龙王,有个王太子,另外还有几个犯了天规的真修、神灵。”

    常昆不禁道:“那毗沙门王逃过一劫了?”

    范无救笑道:“我跟你说,常兄弟。那王太子骂的时候怎么骂的呢,骂他爹,骂佛门,然后才骂的地藏王。我猜呀,这小子可能当了替罪羊了。”

    常昆闻言,顿时哑然失笑。

    替罪羊?挺有趣。

    谢必安笑道:“也是个狗咬狗的。”

    范无救摇了摇头:“佛门应该是早有安排。教他顶了罪,下到地府,再让地藏王菩萨接应。可这小子骨头硬,我提他不走,地藏王派人来也提他不走。我看啊,是决裂了。”

    常昆听的高兴:“决裂的好。要不决裂,我留他性命岂不是白留了?”

    话虽如此,但常昆也知道,因着回道人的提醒,他除非压不住怒火,否则是不会杀了那王太子的。

    说来当时在龙门,那王太子为了救他爹性命,也是豁出去了。突破了底线。恐怕所谓决裂,有这因素在里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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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历史神话:从吕洞宾开始介绍:
常昆带着一个简单的外挂穿越到五胡乱华之初,从此与梦幻的光影纠缠在一起,见证并经历一桩桩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在爱恨情仇的交织中,凭一双拳头轰开道路,一步步走上道的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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