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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晋颜血txt下载     晋颜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五章 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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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小姑!”

    顾燚连忙扶住。

    “我没事!”

    陆蕙芷勉力摆了摆手,那隐于薄纱下的眼眸中,满是羞恼,怔怔望着杨彦,渐渐地,又转为了悲凉。

    “哎~~”

    谢尚叹了口气:“杨郎所对,俱合那吴中幽兰设限,宝光乃天竺佛名,维摩也是天竺有名的居士,佛向居士问斋,维摩答曰:遇客头如鳖,逢道项似鹅,恰如其份的描绘出了斋事之繁忙。

    杨郎博学之广,令人佩服,但人言可畏,此举或是有污于吴中幽兰之清誉啊!“

    当时僧道不分,通常都把僧人称作道人。

    杨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话时他没多想,也没荀灌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吴中幽兰长什么样,而且还顾及到了人家女儿家的清白,约定下次回来再看,不必于人前显露,不过现在想来,依然不妥当,最起码这位吴中幽兰于自己手底蒙羞,只怕终生都难以嫁人。

    除非她的未来夫郎能在文才上力压自己一头,把场子找回来,而这显然不可能。

    尼玛的,自己呈一时口舌之快,害了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啊!

    可是害都害了,他可没有以身作赔的觉悟。

    对于高门士女,除了荀灌入他法眼,其余大多都带着一种娇揉造作,喜怒不形于色的作风,他还真没法接受,在他眼里,歌舞姬都比高门士女更惹人怜爱,于是拱手道:”杨某戏言,一时误伤,若有冒犯,尚请恕罪,此事就此作罢,今日也多谢诸君相送,杨某于此拜别!“

    说完,向四周深深一躬。

    荀灌解下马槊,递过去道:”杨彦之,此槊随我日久,却蒙尘于暗室,今我以之赠你,助你一臂之力。“

    ”嗯?“

    荀邃那老眼中骤然精光一闪,现出了惊疑不定之色,同为颍川荀氏,对荀崧那一系还是很了解的,这把槊,是荀灌的珍爱,在别人眼里,赠于杨彦,或有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之妙,不过在他眼里,分明有着别样意味啊。

    ‘呵呵,景猷老儿啊景猷老儿,想不到吧,你家的宝贝女郎竟有一线情丝暗系在了杨彦之身上,那老夫说什么也得玉成此事,看你那脸面往哪儿搁!’

    想到得意处,荀邃竟以袖掩面,嘿嘿闷笑起来。

    杨彦也握着槊,指尖尚余着丝丝温热,鼻翼若有寥寥余香,就仿佛佳人以槊代替,长傍君侧。

    当然了,杨要想把臆想变为现实,擒获佳人芳心,还须建功立业。

    杨彦心头豪情四溢,郑重施礼:”多谢女郎,他日必以此槊饱饮鲜血,告辞!“

    “拜别女郎!”

    荀氏众人纷纷拜伏,向荀灌作着最后道别,虽然未必没有再见之期,可是彼此间的身份已变,心境还能再复往日之心境么?

    “去罢!”

    荀灌的美眸微微泛红,挥了挥手。

    “女郎!”

    队伍中,尤以一众带刀侍婢与荀灌感情更深,自荀华以下,不无掩面啜泣。

    “哭什么哭,将来成家立业,嫁得如意郎君,常回来便是,快走,别误了时辰!”

    荀灌强撑着倒竖柳眉,厉声挥斥。

    众人再以大礼参拜,才各自起身,随着杨彦缓缓向前行去。

    “杨郎珍重!”

    谢尚与袁耽挥着手。

    那数百吴中俊彦不再喧噪,自觉或不自觉的闪开,唯恐阻挡路途,不过杨彦却瞥见陆蕙芷那笼纱覆着的面孔下,正有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哪怕视线对接,也毫无退避之意。

    杨彦带着歉意笑了笑,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顾燚这小娘子会错意了,怒哼一声,凸目瞪了过来。

    “哈哈~~”

    杨彦哈哈一笑,翻身上马,放声高唱!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

    天知晓……“

    这歌一出,众人浑身微震,只觉心潮随着歌声澎湃往复,竟难以抑止!

    苍海一声笑虽是纯正的古曲,黄沾却巧妙地将中国传统五音演化成旋律起伏、朗朗上口的小调,再配上豪情满怀,气盖云天的歌词,一种身在高处、心却坦然的强大气场扑面自来!

    “此曲磅礴大气,足表杨彦之心迹,他人或以为此子北上郯城乃是找死,此子却豪情迸发,隐有潜龙入海之意,老夫颇为期待啊!”

    卞壸忍不住赞道。

    温峤根本不理他,微眯着双目,嘴唇喃喃,似是沉浸在了歌曲当中。

    荀邃目中现出奇光,翘首问道:”小郎君,此曲何名?“

    ”笑傲江湖!“

    杨彦向回挥了挥手。

    荀邃也挥着手道:“笑傲江湖,纵情山水,处庙堂之远心系苍生,处江湖之远心系君王,小郎君真洒脱也!”

    当时所指的江湖,并不是现代人理解的草莽和武林,而是居地方为官,因此杨彦这首笑傲江湖,恰如其份,也不免让人引申暇想。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胜了一襟晚照……”

    歌声渐行渐远,也渐渐地,队伍中开始有人跟着杨彦歌唱,由零落稀疏,到整齐高吭。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啦啦啦啦啦……“

    陆蕙芷目送杨彦之的背影愈行愈远,目中竟有了些痴意。

    ……

    这首歌的好处便是曲调朗朗上口,歌词简单易记,哪怕队伍中很多人都不识字,听个一两遍也能唱了,唱着唱着,感受着歌中的洒脱大气,士气就上来了。

    杨彦原计划三天到江乘,毕竟全队两千多人,老弱妇孺占了一半,以军令行军那是不可能的,当成役夫徭役强行驱赶更不可行,只能行个一二十里,停下来休息,再重整队形继续上路,不过实际上,仅两天就到了江乘。

    萧鎋与朱咲各自带着部曲于江岸等候,还有鲍氏部曲,合计五百户,有将近四千人,加上跟随杨彦过来的,一共有六千多人拥在江边,乱糟糟的。

    鲍姑目现忧色,似是要说什么,却被葛洪拦住了,示意先看杨彦怎么处理。

    杨彦的手下有三个来源,首先是荀氏部曲,最为亲近,也素质最高,不用担心出乱子,其次是鲍氏部曲,虽不甚亲近,但忠心没问题,再次是萧朱二姓部曲,既不亲近,也不忠心,最容易出问题的,便是这一批人。

    杨彦向众人拱手道:“渡口船少人多,人心不稳,趁着时辰尚早,应先把人渡过江,绝其侥幸,萧君朱君,自即刻起,杨某就要使唤你庄中部曲了。”

    萧鎋拱手道:“名籍均已过给府君,府君自行安排即是。”

    杨彦点了点头,便向萧温、萧仁和朱锲道:“把萧姓与朱姓的当家人给本将请来!“

    ”诺!“

    这三人仍是有些不情不愿,勉强施了一礼,便疾步而去。

    杨彦又让葛慧娘把姓鲍的都叫了过来。

    这部分人是家生子赐本宗姓,合计有二十多个,施过礼之后,杨彦道:“你们既被本宗赐姓,必各有所长,本将自会擢才录用,现在本将配给你们每人两名荀氏锐卒,按人头组织人家,驻于原地,不得擅动,初犯者笞,再犯者斩,听本将号令过江!“

    ”诺!“

    二十多人纷纷施礼。

    杨彦让荀虎挑选府卫,跟随而去。

    具体如何分配所属人手,杨彦只是观察,并不多说,他也要看看这些人的组织能力,能力高的,自会提拨。

    可能被挑出来的二十多人也意识到了这是自己命运的转折点,纷纷卖力的呼喝,把人口物资按所属驱赶在一起,虽然场面有些混乱,但是效率并不低。

    杨彦暗暗点了点头,就让一个叫做荀豹的汉子带着五十名锐卒先行过江。

第一零六章 前路艰险

    在杨彦的安排下,各人各司其职,荀家的府卫被杨彦当督战队使用,全队有条不紊的过江,到了傍晚的时候,连人员带物资,渡过去了一半,杨彦让荀虎也过江,授予临时节制之权,就地扎营休息。

    第二天清晨继续渡,又是一个白天过去,总算全部渡完,杨彦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毕竟江北的危险性千百倍于江南,江南怎么说都有个朝庭,丹阳一带又属于京畿,豪强大户早已划分了势力范围,动一发而牵全身,好歹是有所收敛的。

    江北则是王化不至,奉行赤果果的丛林法则,各坞堡流民武装论起凶残,不见得就比匈奴人和羯人差上多少,单个的组织或个体出现在江北,除了被劫杀,就是被掠走,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除非杨彦太过于暴戾,或者携带的粮食不足以养活全队,否则无论是谁,逃跑之前都要先掂量值不值。

    过了江,内部的离心力要让位于外部的战争压力。

    荀华不舍的看着建康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将军,该我们了。“

    杨彦向葛洪等人拱手道:“诸君于我助力,杨某不敢忘却,他日有成,必予回报。“

    葛洪摆摆手,笑道:”你若真能守护一方乡土,葛某与你世叔母便已心慰,回报之言不必再提,予苍生回报,便是予我回报。”

    鲍姑只是道:“保重!”

    萧鎋与朱咲也叮嘱杨彦万勿焦燥,徐图缓进,随即萧鎋取出一枝步摇,看向萧巧娘,叹了口气道:“这是你已故大母于成亲之日,由你大父亲手为其佩戴的步摇,你大父将之转赠于你,望你珍惜。“

    ”嘤!“

    萧巧娘顿觉心弦猛的一颤,伸手捂住了嘴,眼角隐有泪光闪烁。

    这支步摇,以黄金打造,顶冠饰以翠玉雕琢的芙蓉,五缕流苏各缀有一枚珍珠,由于年代久远,珍珠已经泛黄了,但形制非常精巧,保存的也很完好。

    “拿着吧!”

    杨彦柔声道。

    萧巧娘跪倒在地,向萧鎋行了参拜大礼,虽未能唤出一声阿翁,却已泪流满面,把步摇珍藏在了怀里。

    萧鎋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是愧疚,无奈,爱怜兼有,丽娘的音容笑貌渐渐地浮现在了眼前,一想到丽娘独自生下了巧娘,再往后的艰难日子……他不忍多想了。

    萧鎋的眼角起了雾气,许久,才向杨彦郑重拱手:“巧娘就拜托给府君了。”

    “萧君放心,今日就此告别!”

    杨彦回礼!

    一行人鱼贯向船上走去,葛慧娘突然挥手大叫:“巧娘保重啊!”

    “嗯,慧娘你也要保重!”萧巧娘也含泪挥手!

    ……

    渡过江之后,天色已至傍晚,围绕着营地,炊烟渺渺,各家自行做饭,每个人吃的都一样,胡饼加麦饭粥,不过与以前相比,胡饼中加了香葱和豆油,摊出来香气诱人,也更加耐饿。

    萧巧娘似乎放下了离别的愁绪,一口一口的吃着,还不时和荀华说说话,杨彦却是明白,她只是强颜作欢,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

    荀虎荀豹,还有萧温、萧仁、朱锲、鲍参、鲍令等人也和杨彦围在一起,虽然还没有置掾属,但是根据组织过江的表现,如果没有大的差错的话,这些人几乎就是杨彦的核心班底了。

    想想确实挺寒碜的,跟随杨彦的,连一个略有薄名的士家郎君都没有,身份最高的,无非是萧温、萧仁等少数寒门子弟。

    荀虎望向了北方的大地,面有忧色道:“此去郯城,尚有七八百里之遥,沿途坞堡、流民帅不计其数,就怕有人利欲熏心,会忍不住对我们动手啊。“

    去郯城接回裴妃,虽然人少,却俱是精锐善战之士,又没财货,谁也不会来啃硬骨头。

    可这次不一样,全队六千多人,老弱妇孺近半,身家财产都在路上,且人心离散,丁壮尚未组织起来,五百部曲一盘散沙,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荀虎这两百五十骑。

    一旦遇上流民或坞堡武装,一支两支尚可一战,倘若对方联合起来,仅靠这么些兵力显然难以护住六千多人,更有甚者,或会因内乱全队溃散。

    那他杨彦别说就此藩镇梦碎灭,还将无颜再回建康,安全抵达郯城,是他就任以来的第一个考验,过了这关,才能考虑别的。

    杨彦的官职在他未站稳阵脚之前,实际上在淮北一文不值,淮北与江淮之间的流民帅,刺史太守大把抓,甚至有爵位的都不少。

    每个人都暗暗寻思,毕竟不管来之前愿不愿意,现在已经上了杨彦的破船,大家休戚与共,船沉了对谁都是致命之灾。

    萧仁沉吟道:“府君,属下以为,可将全部人手按伍什编制,以军令勒之,但有触犯者,斩!”

    鲍叁道:“此法会否过于严苛?此行诸人,并非流民,皆为我等亲眷,若是小过即杀,怕是怨念从生,恐不达郯城,人心便已离散了,再有外敌来攻,或不战自溃。“

    萧温蔑笑道:”那你说该如何?当务之急,乃是安抵郯城,若是法令不存,如何行军?你等貉子安居江南已久,自是妇人之仁,岂知我侨人是如何杀出一条血路才得以渡江?又怎知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

    “哼!”

    鲍令冷哼一声:“你等寒伧若真有本事,何必客居他乡?”

    “闭嘴!”

    杨彦大怒喝斥:“前路险阻重重,你们不同舟共济,又哪来的心思互相漫骂攻击?”

    “主公,属下知错,请主公责罚!”

    鲍令爽快的施礼认错。

    “请府君责罚!”

    萧温讪讪拱手。

    杨彦锐目一扫席中诸人,摆了摆手:“算了,下不为例,从瓜步到郯城,步步危机,我等若是不能团结一致,只怕没有一个能安然抵达,本将现颁第一道命令,自即日起,军中不得互称貉子伧子中伤彼此,违者笞!“

    ”诺!“

    众人纷纷称是。

    杨彦向四周看去,见晚饭都吃的七七八八,便道:“把三十以下丁壮全部召来,本将有话说!”

    “诺!”

    各人纷纷起身组织人手,杨彦也找了个土丘站上去,并让人把全军的唯一一面鼓搬了过来。

    男子十六为丁,五十以下,俱服徭役,但杨彦从一开始就打算走精兵路线,按三十以下的标准,六千多人中,可称为丁壮的约达四分之一,陆陆续续被带过来,按所属分区站立。

    其中最为安定的,属鲍氏部曲,有老神仙的符诏,他们也确实心甘情愿跟着杨彦。

    次之是荀氏部曲,虽然也有些不安,却能站定不出声,再次是萧氏和朱氏部曲,眼神乱瞟,交头接耳,似乎唯有与同伴交谈,才能找到些许心安。

    ,

第一零七章 立军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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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彦当过老师,没当过中小学校长和政教处主任,没有在星期一早上向全校师生训话的经历,乍一见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也是头皮发麻。

    现代社会,尚有个主义约束着行为,可这时,能否活下来才是每个人需要对面的头等大事,他只要言行稍有不当,就不仅仅是被人轻视的问题了,而是人心离散,怕是走不到郯城。

    唱歌虽然能鼓舞士气,但是根本性的制度问题不解决,不描绘出一个美好的蓝图,不让人生出信心,充其量只是望梅止渴罢了,些许士气会很快散尽。

    “击鼓!”

    杨彦转头吩咐。

    一名荀氏府卫抄起棒捶,敲打起来。

    “咚!”

    “咚!”

    “咚!”

    鼓声激越雄壮,自带威仪,杨彦一袭纯黑官服,面容不怒自威,一份肃穆的气息罩于场中,渐渐地,喧哗渐止,陆陆续续有目光望向杨彦,面孔也带上了一丝凝重。

    五十鼓之后,杨彦猛一挥手,鼓声立止。

    杨彦这才道:“诸位,某杨彦之,受命任东海国相,荡寇将军,假节督东海国诸军事,今率各位,往郯城就藩赴任!

    我知大家或惶恐,或不满,或生怨,或思乡,但事已至此,悔之无用,唯有砥砺前进,披荆斩棘,方能杀出一个光明的未来,于乱世中搏取前程,我丑话在前,凡有逃散者,全家皆斩。“

    杨彦锐目又一扫,他自己一袭两千石官服,环绕身周皆是披甲执戈之士,以及各部的赐姓者,凡是与他目光相接,不禁心神一颤,低下头不敢多看。

    片刻,杨彦放缓语气道:“诸位皆是随本将渡江北上的心腹之众,本将也不会带着你们自寻死路,所谓同袍同伍,性命相托,既同行北上,便莫问出身,俱作手足爱惜,今本将先定军制。

    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只见霍去病封狼居胥之殊荣,却不见背后堆积着累累汉军白骨,自汉末以来,兵者愈贱,时至中朝,沦为寒卑,蔑称丘八,有功不赏,有过倍罚,一入军籍,世代为奴,此何等不公也?

    本将今立制,自此军中,父子兄弟不必相依为军,废除世代为兵之制!“

    ”凡为兵者,功必赏,过必惩,虽行伍小卒,未来亦可领军一方,封候拜将,光耀门楣!“

    ”凡为兵者,不必如田间鄙夫,一应家用俱由公府承担,因阶晋薪,使每日吃饱喝足,专精兵事,其父母妻儿,亦给予田亩,令有所出,有才能者,公府召用,依事给钱米!“

    ”凡为兵者,战死沙场,由公府厚恤,赡养父母妻子,不强许妻与他人,奉其父母棺木,公府按月拨钱米,养子女至成年,将来若条件许可,聘师为其授课,教其读书写字,或为栋梁之材!“

    底下又起了小声议论,有人目中放出了精芒,显然为杨彦描绘的前景动了心,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尽信杨彦,毕竟空口白话谁都会说,再看队伍中的寒碜模样,携带的粮食只怕挨不过一个冬天,拿什么去赏赐,拿什么去养兵,又拿什么去抚恤?

    杨彦看了眼荀华!

    荀华的心态与之前被荀灌强行差使大有不同,哪怕她自己对杨彦的话都不大信,也开声叱道:“你等莫要轻视,将军从无到有,崛起之速,自中朝以来可有他例?将军以年数千万钱进奉东海王妃,岂能养不起区区一军?且温公、卞公、荀公与数百世家子弟皆来相送,足见寄将军予厚望!

    你等燕雀之心,安能晓将军鸿鸪壮志?“

    这话连杨彦听了都脸红,偏偏荀华一副义正严辞的模样,不过效果还是有的,毕竟送别的实情除了荀家人,谁也搞不清,即便是荀氏匠户,也因落在后面并不能了解太多,至于以每年数千万钱进奉裴妃,更是给杨彦披上了一层土豪的光环。

    有钱还怕养不起军?

    杨彦回头丢了个赞许的眼神,便伸手一指身侧诸荀氏府卫,喝道:“此皆为本将亲卫,待遇最高,最受信重,若你等中有人不服,可随意择一比试,胜者,取其位而代之!”

    站杨彦身侧的荀虎等人,皆是嘿嘿冷笑,凶厉的目光扫来扫去,还有人拧动着手腕,咔咔直响!

    谁都知道亲卫的好,亲卫就是长官的自己人,虽然名爵未必高,但信重实是难以比拟,打个比方来说,将来杨彦当了皇帝,那他的亲卫就是羽林卫,专责拱卫京城,保护皇帝,哪怕是边镇方伯,见着羽林卫都得陪着笑脸。

    只是先不提那些亲卫个个凶神恶煞模样,其实也没人是傻子,如果真把亲卫中的某些人取而代之,只怕也会受到其余人的排挤,一时倒也无人开声。

    “好!”

    杨彦点了点头:“将来本将还会择优扩充亲卫,诸位并不是没有机会,现在本将说一下选军标准,我军名为东海军,今后军中以你们作为骨干,再有新蓦丁壮或降卒,或新军加入,打散配入,以此类推,此其一。

    其二,斩首杀敌正常计功,优先配给新卒!”

    顿时,人声鼎沸!

    萧温、萧仁与朱锲也倒吸了口凉气,杨彦当众说过不为祖逖,萧家与朱家曾在私底下议论过,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不重蹈祖逖的覆辙,却总是拿不出个完美的方案,今天知道了!

    杨彦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本来是个小兵,如果有新来的人,直接给他,达到五人,升为伍长,十人升为什长,两百人为队正,五队为幢主,三幢成一军,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这也应了杨彦的前言,一个小兵,并非没有机会成为将校。

    当然了,因着各人素质的问题,未必每个人都有能力担任军中的高层职务,但是在杨彦眼里,军卒最紧要的是服从命令,他再教以兵法,哪怕中等资质也能堪当其用,不能胜任的,根本升不到那么高的位置,早已死在了征战中,如果有个别人实在幸运,那他也会另做安排。

    这实际上是借鉴了解放军老兵带新兵的训练方式,而且从一开始,就杜绝了坞壁堡主带兵投靠,最后各个军头坐大的隐患,虽然在初期起步会很艰难,但是杨彦头上,始终悬着嗣东海王这一把亮闪闪的大砍刀,下山摘桃子这种事情对于现代人来说耳熟能详。

    别人尚可以利益联结人心,但杨彦的出身低,没有名气,在初期能给予流民帅的显然不如朝庭,与其心存侥幸,倒不如把路堵死,宁可初期起步艰难,也要保证对全军的绝对控制。

    其实按杨彦所说的滚雪球方法,晋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配卒归根结底还是与军功挂钩,只是兜了个圈子,显得更加名正言顺,况且兵员从何而来?除非能连打胜仗,但杨彦吃饱了撑着才会四处竖敌,因此暂时只是个画个大饼罢了。

第一零八章 选兵标准

    很多人的激动溢于言表,沉浸于杨彦描绘的美好蓝图当中,那时人命如草芥,人人朝不保夕,生生死死见的太多,死亡也就那么回事了,并不是惧怕到骨子里,因此才会人人争功,力争上游,闯出一片天地。

    杨彦双手一压,待喧哗稍止,便冷冷一笑:“是否以为在东海军中混日子熬资历就能熬成高级将领?本将告诉你们,纯属做梦!

    士族平流进取,以至公聊,那是人家有个好祖宗,你们没有这份投胎的本事,要想出人头地只能凭着真才实学,庸碌之辈,即使一层层晋升上去也只会触犯军令,乃速死之道!

    本将的军中,可不是什么人都要,弓、马、步各有不同,现趁着天未全黑,本将先挑选步卒,日后再教以弓马,优中选优,平时多流汗,战时方能少流血,若是吃不了苦,现在可退出,机会只有一次。“

    退出?

    这不是开玩笑么,在这世道,干哪样不苦?况且都是乡里乡亲,父母妻儿也在一边看着,大好前程在眼前,却因怕苦退出,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不仅没有一个人退出,甚至还有人大叫:“将军,我们能吃苦,除非是软蛋,谁他娘的自认软蛋,现在就滚出去!“

    ”对,滚出去!“

    杨彦一看,这几个叫的凶的来自于鲍氏,不禁会意的笑了笑,这是天然的水军啊,他记着了,随即便向左右道:”去伐几株树木回来,削成石半木桩!“

    ”诺!“

    几名亲卫施礼离去,捍起斧头,奔入左近树丛。

    荀氏府卫摇身一变,成了杨彦的亲卫,从理论上说,在杨彦未登基称帝之前,亲卫形同于主家的家奴,但是并未有人心怀怨愤,反因杨彦以腹心相托,点明了自己才是杨彦最为信重之人得以沾沾自喜,无不生出了知恩图报之心。

    毕竟在那个时代,人身依附无所不在,不是每个人都如杨彦坚守自由的底限,讲人权,讲平等就和傻子差不多,实际上杨彦不受刁协征辟,不入荀府为门客,非得求一个如鸡肋般的东海国相,在许多人眼里就是傻子的行为。

    其余亲卫纷纷拥入人群,协助着萧温、朱锲、鲍叁等组织丁壮,打散所属,站成一列列。

    当匠户也被组织过来的时候,杨彦挥手阻止:“匠户不必参与。”

    顿时,一名三十左右的铁匠急的拱手道:“郎主,我等虽为贱籍,亦有报效郎主,建功立业之心啊!“

    杨彦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这名铁匠谦声道:“不敢当郎主之问,奴名赵四!“

    杨彦点了点头:”赵四,本将并非歧视,实因你们皆为独当一面的人才,投身军伍有失大用,暂且安心,将来去了郯城,本将依才擢用,公府掾吏尚未设置,若是你才具堪使,未必缺你一席!“

    “奴……奴……”

    赵四懵逼了,这话就如一道惊雷劈在脑际,掾吏不就是官吗,自己身为贱籍,也能当官?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杨彦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天生我才必有用,莫以出身论高低,他日你若为我掾吏,我便放还你名籍!“

    ”奴……不敢,不敢,呜呜呜~~“

    赵四只觉鼻子蓦然一酸,跪倒在杨彦面前,大哭着磕头!

    “本将绝不戏言,下去罢!”

    杨彦挥了挥手。

    很多匠户都交头接耳起来,这正是杨彦希望看到的,把赵四立为标杆,带动匠户的积极性,发挥出主观能动性,还是有很大意义的。

    杨彦的部属虽然虽然没有高门士族,寒门也就那几个,却诚如他自己所说,这么多人就是一张张的白纸,任由他涂抹施画,当然,前提是他要建立起绝对的权威。

    不片刻,三颗堪有怀抱粗细的树干被砍了回来,共截成十段净重一石半的木桩,地面划出了一道土线,线前站着十个青壮。

    荀虎喝道:“看到没有,二十步外有一土沟,扛上木桩,跑过可为兵,取最快者为伍长,现在听我号令,扛起!“

    十名青壮都现出了跃跃欲试之色,把木桩扛上肩。

    荀虎没有急着呼喝,留给了短暂的适应时间,木桩长度在一尺半,双手扶着不影响重心。

    “跑!“

    见众人皆站稳,荀虎猛一挥手!

    十人扛着木桩,迈开大步疾奔,五步之后,区别出来了,有的步伐稳定,有的电步如风,有的则踉踉跄跄,显然是体力不支。

    当跑到一半,有个人跑不动了,扛着木桩摇摇晃晃,周围的人都替他着急。

    “李二,跑啊,坚持跑啊!”

    “是啊,就算这次当不了伍长,将来有新人来投,还怕当不了?你的妻儿都在看着你,别蔫啊!“

    这个叫李二的人得了鼓励,咬牙向前迈了两步,却终是体力不继,扑通栽倒,木桩也滚落到一边。

    “哎!”

    叹息声四起。

    李二满面羞愧,突然绝望的大哭起来。

    不过他并不是唯一跑不过去的,陆续又有两人栽倒,总共七个人成功到达终点,得以入列行伍,那三个,也许补足营养,杨彦会再给机会,但短时间内,只能留在队伍里打杂。

    一轮跑完,下一轮继续。

    为什么木桩重量定在一石半呢?

    一石22公斤,一石半33公斤,现代很少有人能把一袋五十斤的大米从一楼扛到六楼,平地跑则要省力些,以差不多重量的木桩代替大米,这就是杨彦的选兵标准。

    其实现代平民的身体素质,通常要强过古代平民,毕竟现代人吃的好,营养充足,可这也要分情况,现代人强在筋骨方面,心肺等腑脏反因不良生活习惯和无处不在的污染,相对虚弱。

    而古人虽然筋骨肌肉不能和现代人比,但是长时间的劳作,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与清新的空气,腑脏要反过来强于现代人,简而言之,现代人爆发力强,古人在耐力上有优势,因此两相折中,负重六十六斤跑四十米是个较为合适的选兵标准。

    夜渐渐深了,营地里打起火把,熊熊火光下,一轮轮的奔跑,不时有欢呼声与大哭声传来,到结束的时候,总共有八百余青壮合乎标准,勉强凑为一幢之数,杨彦以荀豹暂任幢主,萧仁、朱锲、鲍叁与鲍照暂作队正,当然了,以他们的身份,做队正是屈才,待过几天,从军卒提拨上来,再作任用。

    随杨彦前来的除了匠户就是部曲,多多少少都接受过军事训练,也有实战经验,如鲍氏部曲经常参与乡里的争斗,还有与别的天师道道君之间的火拼,萧氏朱氏则是一路南来,不乏与沿途坞堡流民武装的争战。

    原本是一盘散沙,现在框架搭起来了,兵力超过千人,很多人也暗松了口气,最起码有敌来袭,不至于乱糟糟,有了一战之力。

    杨彦转头向荀华道:“明日你挑点健妇,承担后勤劳役,随军有马皮,让她们缝制护膝,天气已渐寒,护膝能护着膝盖不受冻,免得老来得了老寒腿,痛不欲生。“

    老寒腿就是关节炎,现代都难以根治,古代更是能要人命,如李世民就是被老寒腿折磨致死,这种病以防护为主,没得的时候不会有人在意,得了后悔也来不及。

    尤其是骑兵,更要护着膝盖,否则必得关节炎。

    “嗯!”

    荀华点了点头。

第一零九章 清晨江边

    (谢谢好友门阀掘墓人的500大赏,愿同勉同进~~)

    因着小冰河期的影响,九月下旬,已经是寒风一阵接一阵了,江边尤其湿冷,江风携带着潮湿的水汽不停的往单薄的衣物里钻,虽有营帐阻隔,尚不至于冷入骨髓,却也手脚冰凉,十分的不舒服。

    人与人之间,会天然的形成小圈子,萧温、萧仁和朱锲本是亲戚,同为兰陵人士,又出身相近,一路南来共过患难,很自然的挤在了一间营帐里。

    三人都已经成亲了,妻子儿女留在晋陵,只身随着杨彦上路。

    寒冷、对妻儿美妾的想念,再加上心事重重,均是难以入眠。

    “哎~~”

    朱锲叹了口气道:“此去郯城,前途难料啊,以往在晋陵虽然清苦,却不用担心被重重胡虏围困攻杀,今若再去,必是战斗连场,不知我等几人,尚有谁能活到最后。“

    萧温苦笑道:”事已至此,抱怨何用?既便府君放还我们,我们又有何脸面去见族中父母妻儿?“

    ”嘿!“

    萧仁突然嘿的一笑:”从兄,朱三,我怎么越想越冤,本来我们萧朱两姓安居晋陵,与府君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却因巧娘,招惹了府君,结果巧娘不仅未能索回,还倒贴两千人口,回想起来,或是落入了府君的彀中啊。“

    ”哈哈!“朱锲苦中作乐,哈哈一笑:“那也是你萧家见色起意,纠由自取,偏生巧娘与你俩形同陌路,尤是让我好笑。“

    ”去你的!“

    萧温一腿蹬在朱锲的屁股上,也笑骂道:“我萧氏若是冤,那你朱氏便是无妄之灾,哈哈。“

    朱锲的脸苦了下来,摇摇头道:”也不知家君如何着想,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倘若真的客死郯城,那我就化为厉鬼,日日夜夜纠缠你萧家,谁叫我朱家攀了你这门恶亲,不过我观府君也非寻常人物,尤其是今晚的选兵,便是让人耳目一新,或能带着我等死中求活。

    还有啊,我倒是觉得你二人应尽力化解巧娘的怨气,说到底,这层兄妹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抹煞不去的,若是得巧娘谅解,再以巧娘与府君的亲厚,或能被重用啊“

    萧仁想到了萧巧娘的倔强脾气,不禁暗暗头疼,无奈道:”家君何尝不是如此着想,好在来日方长,慢慢找机会罢。”

    萧温也挥挥手道:“睡罢,明日尚须早起赶路!”

    ……

    这一夜睡的并不实沉,第二天天不亮,帐外传来金鼓之声催促起床,三人满面倦容钻出营帐,江风呼啸而来,倾刻间便把好不容易积蓄的些许热量一冲而散,均是打了个哆嗦,又忍着寒冷就着凉水洗了脸,精神才好了些。

    了了炊烟升起,女人们三五成群的做饭,麦子用水浸一浸,便置入锅中煮,煮成糊状还得有一会儿,石板则架在了薪柴上烤,当热气上来的时候,一小勺食油浇了上去,再摊上面,撒上葱花与少许的盐,一张金黄的葱油饼便是这么做出来的。

    闻着那香气,让人由不得精神一振。

    萧温赞道:“听闻杨郎油乃府君所制,不仅奇香扑鼻,饭里加了油,挨到半夜都不觉饥饿,确是别出枢机啊!”

    “诶,那边!”

    朱锲却是注意到沿着江边,亲卫们三三两两站着,一手曲伸,一手束腰,双腿的姿式也是古怪的很。

    “走,我们去看看。”

    三人相视一眼,快步走去,正见杨彦身边伴着萧巧娘,在指点着什么。

    “见过府君!”

    三人同时施礼。

    杨彦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昨晚可有睡好?”

    萧温道:“不敢当府君垂询,尚好!”

    “哼!”

    萧巧娘轻哼一声,这三个满脸倦容,一看就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三人嘿嘿一笑,都暗道一声好现象,不过萧巧娘立刻就把脑袋扭去了一边,这让他们如哽在喉,有些尴尬,特别是萧仁,当初绑架萧巧娘是他亲力亲为,他也能感觉到萧巧娘对自己的怨念最深。

    杨彦不说话,只是微笑视之。

    还是萧温指向亲卫问道:“府君,他们这是……“

    杨彦傲然一笑:”本将得明师点拨,自创形意拳,你们所见,乃是形意拳的入门功夫三体式,常站可上体天心,下悟己心,合阴阳五行,增长力气,思维逐步敏捷,以此为根基练拳,可拳法通神,驰骋沙场,并收强身健骨,延年益寿之妙。“

    这就吹的有点神乎其神了,不过一看周围的亲卫,很多都是一副深有同感之色,于是,朱锲问道:”府君,真有如此神妙,那与五禽戏相较如何?“

    五禽戏的流传也挺广的,很多武者都以五禽戏作为基本功练习,比如荀灌!

    杨彦淡淡道:”未曾比试,未可知也。“

    ”哼!“

    萧巧娘不满的又哼一声。

    萧仁连忙赔着笑道:”府君,那能否教与我等?“

    杨彦看了看萧巧娘,便道:”巧娘,你来教。“

    ”郎君!“

    萧巧娘不依的跺了跺脚。

    杨彦脸一沉:“我得去教士卒站马步,刚好有你帮我分担,你们可愿由巧娘教授?“

    “愿意,愿意!”

    三人忙不迭点头。

    ”噢!“

    萧巧娘也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撇了眼萧仁,哼哼冷笑道:”都用心听着,照我所说去做,做不到,我可不会客气!“

    萧仁暗暗叫苦,看这从妹的样子,分明是要报复啊,不过他也没办法。

    “先练着吧,我再给你唤些人来!”

    杨彦招呼了句,就把部曲中的萧、朱、鲍、荀四姓给叫了过来,由萧巧娘代他授艺。

    他则去了另一边,教士卒站马步。

    马步在现代,是练习武术的基本桩步,素有入门先站三年桩、要学打,先扎马的说法,但是马步的全称是拒马步,是步兵手持长枪抵挡骑兵冲击的战术步伐,分低中高三种站法,保证前后三根长枪能同时刺出,并随着左右跑动移步,使枪头永远对准骑兵。

    在宋代,蒙古骑兵的返身回射出现之前,宋军以拒马步配钩镰枪对抗金军骑兵是很有效的。

    虽然返身回射是马步的天敌,不过不考虑战术上的克制,站马步可以稳定重心,增加下盘力量,强健内腑,瞬间爆发力倍增。

    往往一名武者的功夫,很少来自于打沙袋,举重等力量练习,而是通过马步站桩逐渐长劲,原理就是咽喉和屁股的锁闭能力增强,胸腹器官的承受力和内分泌功能随之改善,身体各部肌肉,特别是腰腿肌肉逐渐强健有力,为身体素质的提高打下坚实的基础。

    因此马步在本质上也是一种桩功,只是没有三体式那样复杂精妙,不需意守丹田,时间久了自然聚气,将来站不了三体式的,全部去站马步,其实不仅止于步卒,即便是骑兵常站,因着下盘力量的增加,对于骑术的提高也极为有效。

    实际上在明代戚继光操演鸳鸯阵之前,军队的组织性纪律性并不普遍受重视,朝庭向民间蓦兵注重个人武勇,马步桩功是考核的标准之一。

第一一零章 队列训练

    站马步不比三体式轻松,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初站者能撑到五分钟就不错了,绝大多数两三分便吃不消,不过杨彦也明白,这种事情急不来,只能慢慢练习,逐步掌握技巧。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每一名士卒在杨彦的喝骂责打之下,累的都要瘫了,这导致了食量大增的恶果,原本丁壮早餐食四升,现在普遍在六到七升,食量几乎涨了一倍。

    萧仁萧温也被巧娘修理的苦不堪言,时而这不行,那不标准,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好在并不只有他们两个,跟着站桩的还有数十人,因此巧娘也未太过于为难,只是就事论事,稍微带着小小的鸡蛋里面挑骨头。

    回来之后,巧娘心情不错,显然怨气泄了些,其实杨彦并不愿见巧娘与萧温萧仁兄妹间彼此隔绝,毕竟本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况且巧娘虽受了委屈,可世道如此,妻离子散又不是萧家一个,萧家只是操之过急罢了,严格说来,也是受害者。

    巧娘心情好了,只是看着狼吞虎咽的士卒,荀虎忧心忡忡道:“将军,这样吃不行啊,别说熬不过冬天,恐怕年底粮食就得吃光。”

    杨彦嘿嘿一笑:“养兵不吃饱怎么行,祖逖尚打劫过商旅,实在不行,咱们也干他娘的一票,若是路上有谁不开眼自是最佳。“

    这年头,法纪不存,杀人劫货真不算什么,荀虎听的两眼精光直闪,哈哈笑道:”将军说的是,若是能迎面撞上一队南逃的人家,那就更妙了。“

    荀华不齿的撇了撇嘴。

    杨彦一边啃着葱油饼,一边转头问道:“荀华,可曾组织健妇?“

    荀华道:“约有五百多人,均是身强力壮,出自军中家眷。“

    ”好!“

    杨彦点点头道:”吃过晚餐,让她们缝制护膝。“

    荀华问道:“将军,是否要将那些妇人编入女营,随我们操演?必要时,也可上阵杀敌。”

    “这……”

    当时女性也要下田耕作,运送物资,是平民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徭役便有女子一份,个别常年劳作的妇人论起筋骨强健,并不逊于壮汉,巧娘就吃过这方面的苦头。

    讲真,杨彦有些动心了,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些人家,已经出了丁壮为兵,编入女营干干杂役尚可,比如割草喂马,浆洗衣服,生火造饭,须讲明是临时性质,就不必再用她们上阵撕杀了。“

    荀华不死心道:”将军是否瞧不起咱们女子?我们身为女郎的带刀侍婢,开得了弓,骑得了马,上阵冲杀作战不逊于精锐之卒,女郎可是在咱们身上花了大力气,况石季龙尚有千骑紫衣女骑呢。“

    杨彦暗道,你家女郎投重金训练你们,恐怕不是为了上阵撕杀,而是寻求一份前呼后拥,誓踩孙尚香于脚下的心理满足,石季龙的紫衣骑更是花架子,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于是淡淡一笑:”男子力大,女子灵巧,正如牡牝阴阳,而你家女郎未能区分,训练不得其法,把你们带偏了。”

    荀华不满道:“将军,虽然我们都跟了你,但你也不能背后说女郎的坏话吧?”

    杨彦摆了摆手:“事实如此,你等女卫,把桩站好之后,我另授咏春拳,专为女子量身打造,等到了郯城,我再找机会给你们特训,包保他日回返建康之时,让你家女郎大吃一惊。“

    荀华将信将疑的看着杨彦。

    杨彦又道:“其实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刀枪无眼,那些妇人皆有夫郎子女,肩负家庭的重担,不到生死绝境,怎能让她们上阵撕杀?你放心,北方胡虏横行,凶暴残忍,受其奴役凌辱的女子比比皆是,到时解救出来,如有意从军,皆划拨给你。“

    ”嗯!“

    荀华猛一点头。

    不片刻,一顿丰盛的早餐下肚,全军收起营寨,缓缓北行,或许是有了组织,也可能是对杨彦有了信心,行进的速度居然有所加快,当傍晚扎营的时候,比杨彦预想的多走了二十里。

    晚饭之后,亲卫骑上马,在左近练返身回射,杨彦考虑再三,决定把戚继光的鸳鸯阵教下去。

    其实鸳鸯阵并不是那么神,于大兵团作战,面对骑兵冲击时缺陷很大,但是在复杂地形与巷战中,鸳鸯阵攻防俱备,尤其在面对长枪兵时,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目前杨彦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他的假想敌是流民武装与坞壁堡主,这些人本身没什么太高的军事素养,作战靠经验和勇猛,本质上是一群乌合之众,正适合以鸳鸯阵却之。

    当然了,鸳鸯阵的成本高昂,对训练和后勤都有很高的要求,即便是伍什这类最为低级的军官,都需要指挥四类长短不同,样式各异的兵器作战,没有长期严格的训练和可靠的后勤保障,以及良好的人才选拔制度,鸳鸯阵是不可能成功运用的。

    后世日本和朝鲜都专门研究过鸳鸯阵,却无一练成,归根结底,还是人不行,也没有足够的财力。

    可这恰合杨彦的精兵路线,八百多名士卒都经过了筛选,单从体力上讲,是符合要求的。

    鸳鸯阵需要用到六种器具,即长牌、藤牌、狼筅、长枪、腰刀和镋钯。

    狼筅就是老毛竹,连枝带叶,长度约在两丈,杨彦让人去附近的竹林砍伐,长牌与藤牌都可以用竹枝编织,坚韧而又结实,这可以交给女营,唯有镗钯比较麻烦。

    镗钯形似马叉,上有利刃,两面出锋,刃下横两股,向上弯,每两名镋钯手配三十支火箭,敌人离远时,两股充当火箭架,用以发射火箭,显然,这年代连火药都没有,火箭更是别提,杨彦索性就用大叉子代替,只需将把柄的长度稍作增加。

    当天晚上,没有训练,第二天清晨站桩的站桩,蹲马步的蹲马步,到出发时的时候,把护膝发了下去,就是两张马皮裹住膝盖,用细麻绳系住,每人一副。

    膝盖暖和了,自然筋骨也活络开来,行军速度又有提高,粗略一算,竟走了八十里路,这几乎相当于一支正规军队的行军速度了。

    晚餐之后,杨彦着手训练鸳鸯阵,不过戚继光练兵,练了两年才见效,而且练的兵还是素质非常高的浙江兵,杨彦可等不了这么久。

    鸳鸯阵最强调纪律,当时的各支军队都不大注重对纪律的要求,包括荀家军的纪律在杨彦眼里也是远不够格,于是他把所有军卒,包括亲卫一起叫到阵前,按每排五十人,一列列的站好。

    然后一边做示范,一边下令:”前排横平举,后排侧平举,向前看齐!“

    这可不要太热闹啊,队伍急速膨胀开来,有人被同伴推到,有人被自己绊倒,还有人左右不分,转动着脑袋,目中现出迷茫。

    杨彦给气的鼻子生烟,明明是向前看齐啊,这样的素质,连前世的小学生做广播操都达不到。

    萧巧娘小声道:“将军,是不是人太多了,妾认为,或许分开来练习,人数少点,易于掌握。

    ”嗯?“

    杨彦一想也对,是自己操之过急了,于是按队为单位,分开站队列。

第一一一章 游骑出现

    (谢谢好友门阀掘墓人的500大赏~~)

    “前排横平举,后排侧平举,向前看齐!”

    “稍息,立正!”

    “报数!”

    “一、二、三、四、五……”

    哪怕分成了两百人的小队,由各自队正带领,也是最少反复练习了十来遍,多者甚至达到近三十遍才能勉强站成如后世小学生做广播操那样的队列。

    杨彦并没别的要求,只是站直,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左右乱看,不许移动,虽然有人不解,或许还有人暗中不满,但是连杨彦自己身为国相,持节都督,也陪着一起站的笔直,别人还能怎么样呢?

    况且站队列与蹲马步谁轻松谁苦,这不用多说。

    其实站队列是非常有用的,通过站队列,可以培养出一支军队的纪律。

    无论是鸳鸯阵,还是集群返身回射,都需要严格的纪律保证,杨彦希望塑造出一种遵守纪律的意识。

    接下来的三天,亲卫照常站三体式,士卒则在蹲半个时辰的马步之后,开始操演鸳鸯阵,鸳鸯阵又可根据战场形势变化分为两才阵与三才阵。

    因着站队列的效用,结为鸳鸯大阵的时候,士卒也能随着口令进退,只是一旦变为两才阵或两才阵,就明显的乱了起来,其中什长的表现未必尽如人意。

    毕竟什长是全阵的枢纽,需要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即要留意上官的旗号,还要指挥各种兵刃掩护进击,起承上启下的作用,对个人素质的要求不可谓不高,于是杨彦根据各人的表现调整什长的位置。

    简而言之,你行你上,不行就下,如果一个阵中有两个以上的人符合要求,那就调出去一个。

    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站队列取得了突破,一千多人可以合在一起站,甚至荀华还把女营组织起来跟着站。

    杨彦不得不暗叹,确实是个贤内助啊。

    什长的位置也终于固定下来,尽管鸳鸯阵只是个花架子,真正用于实战还需要不停的操演,但人员稳定,就可以专心训练。

    队伍一边操演,一边前行,渐渐接近了淮水。

    这一次的行军路线也是诸多考虑,首先是避开城池,这不用多说,一个个城,形同于一个个独立的王国,若是叩门而入,百分之百不会被放入城里,还更有可能发生冲突,倒不如不进。

    其次是避开临淮郡中部,这一带开发度高,城池密集,下辖十来县,坞壁的密度也相对较高。

    第三是因刘隗被司马睿任为镇北将军、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假节镇淮阴,此人比刁协更加刻板,对违反礼教、不遵法度、上侵皇权的行为近乎于零容忍,又是西晋望族,彭城刘氏出身,为避免麻烦,淮阴也需要避开。

    因此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即沿着破釜塘东侧一路北上。

    破釜塘是洪泽湖的前身,由一系列浅水滩涂、沼泽和小湖泊构成,沿着淮水呈南北分布,方圆近万里,处处可见水鸟翱翔,尚未完全枯黄的芦苇望不到边,沿途周近数百里了无人烟,残尸骸骨倒是偶尔得见。

    就当时而言,破釜塘绝对不是水草丰美之地,反因芦苇一年年的腐烂堆积,滋养了无数的蛇虫,水体也因缺少流动,腐质过多,过于富营养化,各种植物水草疯长,鱼虾却不多。

    其实苏中苏北在宋代黄河夺淮之前,西边是破釜塘,东边是连绵数千里的盐碱滩涂,土地极其贫瘠。

    这一带真正繁荣起来归功于两点,首先是隋炀帝开运河,扬州成了南北汇聚的商贸中心,带动了周边的发展,其次便是黄河夺淮。

    黄河决口毁掉了河南,却成就了洪泽湖,破釜塘因来水大增,环境逐渐改善,最终演变为碧波万顷的鱼米之乡,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淮河在被黄河侵夺之前,从来没有水患,而黄河夺淮带来了大量的泥沙,使得淮河河床渐渐淤积,上游来水不能有效入海,洪涝水灾愈发频繁。

    总之,与现代的鱼米之乡洪泽湖相比,破釜塘因水质天然污染,环境恶劣,并不适合人类生存。

    萧仁望着那成片的芦苇,叹道:“府君,我萧氏与朱氏一路南来,便是经由此路,当时也受坞壁袭扰,接连数战,摆出决死之心,方才吓退,故对左近的情况略有所知,可为府君道来。

    如往东北约五十里是富临县,此县城小力薄,由当地四五家乡豪把持,为者首郑氏,任富临令,拥部曲数百,荫佃户千口,其余各家之间也有争斗,料来不敢招惹府君。“

    说着,又向前一指:”往前行百五十里,便是淮泗口,此地自古以来就是南北争锋时南军北上,北军南下的咽喉命脉,春秋战国,吴越楚齐,先后会战于此。

    汉初吴王刘濞自广陵起兵,夺去楚国全境之后,亦以重兵北上淮泗,夺占淮泗口这个进出南北的咽喉命脉,方敢顺河而上,北进攻略梁国。

    我萧氏南来之时,淮泗令为阎平,此人乃淮陵内史刘遐部将,亦是前南阳太守阎鼎族弟,阎鼎随愍帝没于长安,阎氏在当地是一等一的望族,拥部曲近两千,流民军数千,因占据水道要冲,另有舟船近百,想当初,我萧朱二姓也是付出了大量财货女子方得以渡过淮水。“

    荀虎问道:”我等随女郎往郯城接回王妃,走的是盱眙一线,当时刘遐坐镇下邳,与羊鉴、蔡豹等征讨徐龛,留守者遐妹夫田防,此人并未刁难,反帮着张罗船只渡河,算是承了他一份情,不过我们对阎平倒不了解,此人秉性如何?可好相与?“

    “秉性?”

    朱锲冷冷笑道:“流民帅哪有什么好货色,一个比一个贪鄙,若是请他协助过河,怕是要付出一半的财货,恐怕有姿色的女子,也会被索走不少。“

    一名叫做荀燕的女亲卫怒道:”将军乃皇帝亲口敕封,阎平一小小淮泗令,怎敢如此?‘

    这话怎么回答呢?

    人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说出来杨彦面子过不去,一时均是现出古怪之色。

    杨彦摆摆手道:“在江北,官职大小并无意义,哪怕朝庭许我青兖二州刺史,在阎平眼里亦不过泛泛,他的实力比我强啊。”

    荀华递了个无奈的眼神,却是突然之间,俏面一变,惊呼道:“有游骑!”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数骑,斜着掠来,隔着四五百步的距离往队伍的侧翼疾驰,显然在观察虚实。

第一一二章 战争脚步

    “我们被盯上了!”

    萧仁惊呼道。

    萧温也喃喃道:“会是哪一家?”

    坞堡主的手底下,除了部分部曲直属,普遍是山头林立,几十人、上百人就是一个山头,谈不上什么忠心不忠心,依附过来无非是混口饭吃,一旦有更好前途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依附主家。

    主家也清楚流民武装靠不住,一般是拿来当炮灰使用,不可能给予太过精良的器具,其实把话说回来,制甲,尤其是弓弩箭矢制造,在当时属于高精尖科技,不仅耗费时间,需要熟练的工匠,还要以巨量财富作为支撑,绝大多数的坞堡主都没有这份能力,自己的装备也简陋的很。

    这几骑均是身着布衫,头上扎着青巾,马侧挂着步兵使用的硬弓和长矛,难以分辨身份。

    通常来说,步弓较大,较硬,在颠簸的马背上拉开的难度较高,而骑弓较小、较软,易于拉开,但缺点是射程和力道不如步弓,其实二者也不是绝对,比如杨彦、荀灌,以及亲卫中的大部分,都拥有在马上开硬弓的实力。

    因此仅从这一方面判断,这些游骑显然是坞堡主的精锐部曲。

    这也是巧了,前一批探路的亲卫回来没多久,后一批还没派出去,卡着空档出现了游骑,杨彦转头道:“谁为本将抓个回来拷问?”

    “某愿往!”

    一名叫张亮的亲卫拱手,目前任什长。

    ”好,注意莫跑远!“

    杨彦点了点头。

    张亮施礼离去,点出所属十骑,不过并未急于出阵,而是等待着最有利的时机,力求一击必杀!

    实际上所有亲卫都憋着口气,归根结底还在于与石瞻那一战,当时要不是杨彦力挽狂澜,就算不全军覆没,能活着逃回来的也没几个,这从另一方面显示出了亲卫的无能,他们迫切要为自己正名,将应有的实力展现出来。

    游骑刚开始比较谨慎,只是看着杨彦队中全无动静,渐渐地兜着圈子越跑越近,当接近到三百来步的时候,张亮猛一挥手:“上!”

    各骑翻身上马,疾冲而出,游骑共有五骑,恰好每两骑对一骑!

    游骑受了惊,策马往回跑,其中有三骑距离较远,亲卫象怔性的追了少许,就放弃了,兜回头包抄那两骑,形成了局部五打一的绝对优势。

    那两骑如发了狂般,各自手挺长矛,策马猛冲。

    一名亲卫摘下硬弓,一箭射去,虽未射中,却有效的吸引了注意力,侧边另一名亲卫揪着机会,开弓便射,正中大腿!

    该骑失去平衡,轰的一声坠落马下。

    两名亲卫分过去抓人,另一名游骑面对八名亲卫的围攻,本身一对一都未必是对手,一对八更是全无招架之力。

    八人挺矛一拥而上,有的卡马,有的举枪虚刺,有的格开长矛,待那人手忙脚乱之时,一名身强力壮的亲卫直接一记老拳抡过去,先打懵再说,另一人兜出绳套,一捆再一扯,就抓回了自己马上。

    “好!”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配合完美,荀虎叫了声好。

    其他人也有心叫好,但杨彦还没表态呢,于是纷纷望向荀华,荀华无奈问道:“将军,如何?”

    “嗯~~不错,看来你家女郎确实下了功夫。”

    杨彦抚掌点了点头。

    这才夸赞声四起。

    不片刻,两名游骑被带了回来,那个腿上中箭的,箭杆都未拨除。

    ”跪下!“

    有亲卫喝斥。

    二人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荀虎代问道:“你等何人?为何窥探我军?“

    其中一人拱手道:”是阎将军派我们来的,看看贵军行至何处,阎将军将亲来迎接!“

    那个腿上中箭的也叫屈:”阎将军对贵军绝无半点恶意,反在调度船只,确保贵军平安渡河,或许我等的行为有所不妥,但请贵军莫与阎将军生出嫌隙。“

    ”呃?“

    众人看了看,阎平有这么上道啊。

    鲍叁便是道:”主公,阎将军即如此礼遇,属下愿代主公前去拜会。“

    ”这话你也信?“

    杨彦冷冷一笑:”来人,把那个带一边拷问!“

    ”诺!“

    两名亲卫上前。

    “将军,将军,我等句句实言,句句实言啊!”

    “阎将军一片好意,怎被误解至此?唉,早知道就不来了!”

    两个人委屈的大叫,不过有心人均是心中一动,那眼眸里都或多或少的各自带上了些慌乱。

    腿上没受伤的,被拖入人堆深处,只剩下大腿中箭的盘坐在地,杨彦不说话,冷眼看着,其他人也不说,学着杨彦。

    被周遭数十双凌厉的目光盯着,那人的神色明显不自在,目光开始躲躲闪闪,额头渐渐渗出了汗珠。

    远处隐约传来痛打的惨叫声,杨彦走上前,问道:“说,你不说你的同伴也会说!”

    “我……我……”

    那人正吞吞吐吐的时候,杨彦突然一腿踩上箭杆,伤口毫无征兆的被牵动撕扯,顿时一声惨呼,蜷缩起来。

    “说!”

    杨彦辗着箭杆,再次问道。

    箭头磨擦着腿骨,箭锋切割着血肉,不是每个人都有关云长刮骨疗伤的勇气,况且这才刚开始,后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折磨呢!

    “我说,我说!“

    那人惨呼着嚎叫。

    杨彦的脚停住,却仍是踩着箭杆。

    “阎将军听闻府君将欲过河,已联结富临县诸大户,率军前来,或许今日午后可抵……富临县的情况我不清楚,阎将军亲领部曲一千五,流兵军三千,杂役近两千,前天便由淮泗开来……“

    众人均是面色大变。

    荀虎喝问道:”阎平据淮水布防岂不是更稳妥,为何率军阻击?“

    ”这……“

    那人赶忙摇头:”我不知,真的不知啊,我只受命探查贵军虚实,阎将军如何考量,非我能知啊!“

    荀虎又问道:”那你家将军是否已与富临县合兵一处?“

    那人毫不犹豫道:”好象没有,我与同伴出来之时,并未见着富临县一兵一卒!“

    荀虎的两句都问到了点子上,杨彦点点头道:”把另一个人提来!“

    ”诺!“

    两名亲卫匆匆而去,不片刻,就把被拷打的遍体鳞伤的另一个给拖了过来,同样的问题再问一遍,果然如此,阎平已经领军亲至。

    “念在尚算老实,给个痛快罢!”

    杨彦摆了摆手。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两个人连声哭求,几名亲卫望了眼杨彦,见杨彦没有表示,于是按着肩头,又有人挥刀即砍,哧哧两下,两颗头颅滚落地面。

    阎平领军四千五,富临县不清楚,但是几家合兵,至少两千要有,而杨彦这里,连同新练的步卒在内,只有一千出头的兵力,六倍之差,还有大量的老弱妇孺拖后腿。

    “将军,可要退走?”

    荀豹问道。

    杨彦摇了摇头:“退走必将全军溃散,传我军令,结车阵固守,军内不得私议,初犯笞,再犯斩,荀华,你分派女营安抚人心!”

    “诺!”

    各人纷纷奔去。

第一一三章 淮泗军

    沿着破釜塘那无边无际的芦苇丛,一支庞杂的军队正在向南行进,共分为左中右三军,中军一千五,左右两军各两千多,几乎都是面黄饥瘦,衣衬褴褛。

    哪怕时至深秋,也很多仅着单衣草鞋,武器以竹杆绑上糙铁尖的简陋长矛与竹弓箭为主,只有少数骑马的将领及其亲信,才配有刀剑、制式长矛与硬弓。

    可这还不是最惨的,队伍中掺杂着数百车辆,每辆车的前方,有两到三名劳役以绳索拖拽着吃力前行,后面还有几个劳役推着,沉重的车身压的车轮咯咯直响,在泥泞的地面印下一道道深深的印辙,劳役与军队混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

    却是突然之间,一名拖车的男子两眼一黑,晃了两晃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胃部,身体弓成个虾子,那满脸的皱纹扭曲着,须发斑白,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

    ”陈老,阿老!“

    周围几个劳役纷纷惊呼,车也徐徐停了下来。

    “夫郎,你怎么了!“

    车后一名干瘦老年妇人尖叫着扑了过去,托起男子的身子,一声声的呼唤。

    “饿,饿……”

    陈老虚弱的叫唤。

    数名骑士见状,分出一骑驰了过来,马鞭一指,喝问道:“怎么回事?“

    老妇急声道:“我家夫郎快不行了,求将军赏他一块胡饼吧,吃了就有力气推车了。“

    ”哼!“

    骑士冷冷一笑:”奸鄙刁民,竟欲以此诈食?起来!“说着,马鞭一挥,啪啪几鞭抽过去,陈老的后背和面孔,骤现几道血痕,如蜈蚣般,狞狰蜿蜒,陈老阵阵痉挛,却叫不出声。

    “别打了,别打了!”

    老妇赶忙扑了过去,脸面挨了两鞭,两道血痕一从后脑壳延伸至脖子,另一道从额头至下颌,皮肉翻飞。

    不过老妇顾不得疼痛,惨呼着哀求:“将军,夫郎真的要不行了,只要半块……半块胡饼就能救他,求求将军,大恩大德,妾与夫郎没齿难忘啊!“

    “呵呵~~两个老鬼,又能拿什么给某?“

    骑士眼里闪出了一抹嘲讽之色,一把攒起长矛,扑哧一声,直接刺进了陈老的心窝。

    陈老浑身一震,眼睛猛的一张,便黯淡下来,嘴角一缕鲜血溢出。

    骑士再手腕一抖,把还滴落着鲜血的尸体高高挑起,示向左右,厉喝道:“再有敢怠工者,便如此老鬼!”随即就矛尖一甩,尸体被甩出了三丈多远,滚落在泥泞地里。

    “啊!”

    妇人回过神来,惨叫着扑了过去,骑士又一矛,刺进妇人的腹部,一划一带,血水杂夹着肠子滚滚流出。

    时间仿如静止了,妇人浑然忘了那澈骨的巨痛,只是怨毒的望着骑士,眼神中满是诅咒与仇恨,直至渐渐黯淡,跌倒在地。

    众人均是噤若寒蝉。

    “可恨老妪,算你死的早!“

    骑士被看的心里发毛,啐骂了句,就向边上勾勾手指道:“你两个过来推车!”

    “诺!”

    两名三十多岁的汉子不敢多说,一个在前套起绳子拉,另一个在后推着,车辆缓缓启行。

    左右两军都由流民组成,这一幕不时发生,零零星星的尸体被抛了下来,其实不是所有的流民都自愿加入坞堡,很多是因势孤力单,在南逃的路上被强行抓走的。

    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哪怕是高门士族,在这里也猪狗不如,少男少女,眉清目秀者与艳美妇人,为娈为婢,尚可得份安逸,年轻力壮者,或种田或为军,至少能混个半饱,而老弱妇孺通常承担着徭役,饥肠碌碌,纵死也要榨取出最后一分价值。

    中军却是另一番景象,虽然披甲率不高,但人人气色红润、着装整洁,军容也相对整齐。

    在中军的正中,是一队约百骑的骑兵,簇拥着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

    此人相貌堂堂堂,身材高大,颌下短须如针,两目炯炯有神,这正是淮泗令阎平!

    “报!”

    一骑疾驰而来,骑士翻身下马,施礼道:“富临县令郑观率两千余军已至东海国相杨彦之部右侧二十里!“

    ”好!“

    阎平喝了声好。

    ”报!“

    又是三骑驰入阵中,三人翻身下马施礼。

    阎平问道:”着你等去探查敌阵,情况如何?为何少了两人?“

    其中一人道:”杨彦之部戒备森严,我等刚欲靠近,便有近百骑驰出,马五和候三躲避不及,一死一擒,不过据我等观之,杨部虽六千多人,但可用之卒不过千余,携带大量财货牲畜,老弱妇孺占了近半!“

    ”呃?“

    附近诸骑,听着均是眼前一亮。

    毕竟作战有个性价比的问题,如荀灌去接裴妃,王舒押回蔡豹,就没被坞堡袭击,关键是不值得,而杨彦上任,队伍里拖家带口,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居多,还有财货牲畜,这就等同于向外界宣告,快来抢我啊!

    “下去罢,再作打探,小心点!”

    阎平摆了摆手。

    “诺!”

    三人施礼,上马驰了出去。

    阎平次子阎礼问道:“阿翁,杨彦之就这么点人马,仅凭我部便足以稳胜,为何要唤上富临县那几个乡豪分食?”

    周围众将也有同样的疑惑,本来这不是问题,但是在探听到杨彦只有千余兵力之后,就成了问题,吃独食多爽啊。

    袭击杨彦并非一时意起,如阎平这样占据渡口的坞堡主,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通过设卡抽厘大发其财,用不着发兵硬攻,这样既不得罪人,周围的势力还卖他面子。

    可是他收到了刘遐的密信,刘遐授意他全歼杨彦之部,至不济也要让杨彦之大败一场,无颜赴郯城上任。

    阎平名义上是刘遐的部将,不到万不得己,不敢得罪刘遐,况且杨彦随军携带的巨量财货与人口也让他动心,毕竟能在淮泗口这样的南北要冲站稳阵脚的,没有点决断和本事是不行的,如果掠了杨彦的财货人口,有益于他的壮大发展,于是接受了刘遐密令。

    不过怎么打,还需要厘清方方面面,作为淮泗令,依着渡口阻击东海国相不仅会带来恶劣的影响,将来闹大了,还可能被刘遐出卖当替罪羊,他也不傻啊,是以亲自领军赶来,以荒无人烟的破釜塘作为战场。

    同时他也担心自己在战斗中损耗过大,又约了富临令共同发兵,两面包抄,财货人口富临县取一半,他取一半,富临县大户贪图杨彦之财货,欣然应允。

    阎平摆摆手道:“莫要小瞧了杨彦之,听闻此子得颍川荀氏大力协助,仅靠我们一家,就算吃下他也怕是元气大伤,富临县那里视情形而定,若是没有分而食之的实力,又凭什么让他带着财货离去?”

    “郎主说的是!”

    “哈哈,说不定还有机会反攻富临县呢!”

    众将精神大振,纷纷附合。

第一一四章 联军到来

    车辆在外围构建成一个弧形,阵形尽量紧缩,以减少防御方面的压力,另一面是破釜塘的万顷芦苇,从正午开始,杨彦部便于此等候。

    这也是没办法,全军带着三千多老弱妇孺,完全丧失了机动性。

    杨彦理解了刘备,很多人都指责刘备虚伪,明明曹操在屁股后面追,还带着几十万民众撤退,他现在自己就落入了刘备的窘境,是真的没法丢弃啊!

    先不提能否狠下心来,光是只要敢于下令放弃老弱妇孺,那即使不哗变,也是全军一哄而散的下场。

    “郎君,妾想到了三国演义中的刘玄德,似乎刘玄德便是这般的处境罢?“

    这时,萧巧娘期期艾艾说道。

    杨彦转回头,不满道:“哎!我说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妾就是想到了嘛!”

    萧巧娘委屈的撇了撇嘴。

    萧仁从旁笑道:“府君,其实巧娘的意思是刘玄德乃仁德之主,得人心者方能得天下啊,如今大敌当头,府君不因妇孺拖累而挥军远行,自是仁德之举,全军深为感念,将士必上下一心,效死破敌。“

    萧巧娘丢了个满意的眼神给萧仁。

    杨彦也摆摆手道:”谈不上什么仁不仁德,无非立下破釜沉舟之心,同舟共济罢了。“

    萧仁、萧温和朱锲隐秘的相互看了看,萧仁说这话除了讨好萧巧娘,还另有深意,以刘玄德的仁德比作杨彦,那么刘玄德是什么人?

    季汉开国皇帝!

    个中的隐喻不须多说,萧仁以此窥测杨彦的心思,杨彦既没有否认,也不多做解释,这让三人有所明悟,也隐有振奋之意。

    毕竟杨彦的目标越大,萧朱两家将来的名位也越高,要说这年头对皇帝忠心的,恐怕除了荀崧、卞壸等少数几人,几乎就没有。

    高门士族维持皇权,是因为没有谁能一家独大,别家也不允许一家独大,进而侵害到自己的利益,是以相互掣肘,打出尊王的旗号,小心翼翼不使晋祚这艘破船解体沉没。

    寒门却被排斥在核心权力之外,如有另起炉灶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了,这话只能心照不宣,况且迫在眉睫的威胁便是即将来临的生死之战,如果连郯城都到不了,一切皆休。

    “报!”

    两骑亲卫驰入阵中,下马施礼。

    “禀将军,淮泗军位于正北六里,连同仆役在内,约六千余人!“

    ”禀将军,富临县诸军已至东北五里,加仆役近两千五百人!“

    ”好!“

    杨彦点了点头:”传我将令,着女营生火做饭!“

    ”呃?“

    周围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杨彦解释道:”敌军数倍于我,若是任其挖掘壕沟,从容布置,我军必被困死于此,全军将不战自溃,故只有趁其立足未稳,择其弱点,主动出击,或能大胜,换言之,今日不出击,明日就没机会了!“

    荀虎一脸肃穆,拱手道:“某愿为将军前驱!”

    杨彦摆手笑了笑:“无须紧张,本将已有破敌良策,荀华,你再组织些人做两件事,第一,把布帛裁开,以叠成三道,可系于面部遮挡口鼻为宜,每人,包括马匹都要有一副!

    第二,用剩下的马皮缝制十余高靴,要求护着大腿,尽量防水!“

    ”诺!“

    荀华虽然心里面不明白,也暗暗心疼大量布帛被浪费,却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于是施礼离去。

    不片刻,阵中炊烟升起,还不时传来撕扯布帛的撕拉声,而阵前,会开弓射箭的步卒掺杂着部分亲卫,以车辆作为依托,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方阵渐渐接近,气氛愈发紧张。

    挤压而来的两军也在观察着东海军的军阵,虽因车辆遮拦,不能窥视虚实,不过仅从车辆摆放的间隙来看,还是很有法度的,阎平不由点了点头:“我若冲击,他必以弓弩齐射,你们再看,每五到六辆车之间,又留有窄道,必要时可供骑兵出入,那杨彦之倒非庸碌之辈。“

    一名部将冷笑道:“郎主所言甚是,但他既然不舍抛弃辎重与老弱妇孺,败局便己注定,依末将看,我军根本不须强攻,只须挖掘壕沟将其团团围困,防其以骑兵冲击我阵,他总有粮尽之日,介时再攻,则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又一名部将哈哈一笑:“恐怕等不到那么久,据说那杨彦之的兵卒是各家给他拼凑而来,哪有什么忠心士气,末将认为最多三两日,便会军心溃散,不战而逃。”

    “诶~~莫要得意忘形!”

    阎平心里是认同的,不过还是摆了摆手,便向左右道:“传令,全军止步!”

    命令一层层的下达,在距离东海军三里左右,六千余人陆陆续续停了下来,很多役夫累的当场瘫倒。

    阎平又望向了隔着几里的富临军,见那边也止住了,于是吩咐道:“去给本将把郑观等几位家主请来!”

    “诺!”

    数骑驰出阵,直奔过去。

    不片刻,富临军中数十骑驰来。

    为首一名年近五旬的富态老者,正是富陵令郑观,遥遥拱手:“见过阎明府!”

    阎平暗暗冷笑,这老朽称自己为明府而不是将军,显然是在刻意维持着那虚伪的平等,提醒自己彼此之间同为县令,无分高下。

    但阎平暂时不会执着于名份之争,只是回礼笑道:“一别经年,郑明府风采不减,实是可喜可贺,这几位……”

    说着,阎平望向了郑观身后数骑。

    郑观笑着介绍:“阎明府为国牧民,任守一边,功高劳苦,远近闻名,老夫不敢当阎明府夸赞,这位是我县功曹史秦牧!“

    ”见过阎明府!“

    秦牧是个三十多的勇武汉子,抱拳施礼。

    阎平笑着摆了摆手。

    ”我县县丞周兴!“

    “县尉孟湛!”

    “门下贼曹许怿!”

    郑观一一介绍,阎平一一微笑回礼,神色间不乏倨傲,尤其是阎平并不介绍己方人员,轻视可见一斑,富临一方均是暗生不快,不过淮泗势大,一家远超富临诸家,郑观只得强笑再问道:“不知阎明府邀我等前来是为何事?”

    阎平马鞭向前一指:“我军锐气方盛,不用可惜,恰可以众击寡,故欲与郑明府相商,你我各自准备,围三阕一,我攻两面,你攻一面,不知郑明府意下如何?“

    ”这……“

    郑观心里一突,富临县因为土地贫瘠,全县不过千余户,县小力弱,他打的算盘是捡便宜,拾漏子,现在让他担任一方主攻去攻打东海军,他哪舍得啊。

    阎平坐镇淮泗口,扼南北水陆要冲,可以大肆吸附流民,壮大实力,而他这里的人,死一个是一个!

    于是拱手道:“我军新来乍到,士卒疲惫,老夫以为,还是以稳住阵脚为佳!“

    ”哦?“

    阎王把玩着马鞭,嘴角现出了一抹嘲讽之色。

第一一五章 围三阙一

    (感谢好友兰陵萧家的10000巨赏,没说的,收心努力写,争取这两天加更~~)

    见着阎平的眼神,郑观愈发坚定了这伧鄙武夫求战心切,借以消耗自己的力量,显然是有吃独食的打算了,甚至自己一个不小心,富临县都能被吞,家业俱毁!

    于是又道:“老夫观那杨彦之阵中,隐有炊烟,料来当是生火造饭,供士卒饱餐,然后趁我军新至,挥军强攻,阎明府不可大意啊。

    那杨彦之本是往东海国赴任,却无端被我围困,心中必有怨恨,挟势冲击,其锋必锐,反正来日方长,他军中诸多老弱妇孺,难以远行,因此照老夫看,还是结阵固守,暂避其锋为妙。”

    阎平现出了沉吟之色。

    阎平子阎礼劝道:“阿翁,儿觉得郑明府言之有理,强攻不急于一时。”

    “嗯~~”

    阎平本就没有强攻之意,说这话只是试探郑观的心思,不过仍是勉为其难道:“也罢,且由那杨彦之多活些时日,请郑明府移营至杨彦之后部固守,其余交给本将,独留富临县缺口,三面合围,料他插翅难飞!”

    “好!”

    郑观爽快的拱手:“那老夫即刻回营安排,告辞!”

    数十骑轰隆隆离去。

    待出得淮泗军范围,郑观才脸一沉道:“阎平老犬心怀鬼胎,欲谋我等家业,诸位都留个心眼!“

    县尉孟湛不解道:”明府,某观阎将军安排倒似公允啊,咱们堵着杨彦之南退之路,承受压力理该不及淮泗军。“

    郑观冷冷笑道:”你等怎识老犬狡计?若杨彦之兵败,因留出富临县缺口,必往富临县逃窜,阎平尾随追击,倘若趁势进占富临那该如何?

    我县精兵大部在此,凭着城中数百老弱残卒,如何守住?他若是进了城,必以我等家人亲族为挟,你说降不降?此老犬发家之前,本为盗匪,以劫杀过往行商为生,秉性凶残,两手血腥,不降亲族必遭毒手,降了,你我百年家业从此拱手让人!“

    “噢~~”

    周围纷纷传来了恍然大悟声。

    “老犬怎居心如此恶毒?“

    ”还亏得明府识破老犬狡计,否则我等俱是家破人亡啊!“

    ”阎平老儿占据淮泗,坐地生财,竟还贪心不足,也罢,今次咱们好好谋划谋划,或有机会反夺了他的淮泗!“

    “暂且与之虚与委蛇!“

    众人义愤填膺,一路咒骂着回到阵地,各自指挥部属向东海军的尾部移动,淮泗军则分出一部,填补部分空白,独留往富临县的方向畅通无阻。

    萧仁见着布置,不由笑道:“阎平所图甚大啊!”

    朱锲也冷冷一笑:“阎平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我部还在,他居然就急不可耐的图谋起了富临县,我还从未见过如此骄狂自大之人!“

    杨彦摆摆手道:”富临县那帮乡豪在当地生根了几十上百年,在这乱世中能保着家业不失的,倒不能小瞧,未必猜不出阎平所图,或会心生嫌隙,这对我们有益无害。“

    说完,便回头唤道:”张亮,你带本部潜入苇丛西北方放火,火势越大越好!“

    ”诺!“

    张亮重重一拱手,疾步而去。

    芦苇丛因其阴凉的特性,蛇虫与野兽最喜聚居于此,又因芦苇密集,舟船难行,要想进入只能涉水踏足,这就很难说不会被毒蛇咬到,高靴就是为应对这种情况制做。

    张亮带着手下,每人套上一副,从大腿根部把口子扎紧,又带上引火之物,这才一脚深一脚浅的钻入了芦苇丛中。

    这条路并不难走,毕竟芦苇老根盘根错结,脚踩在上面,不用担心陷入淤泥,主要的麻烦是辩别方向。

    一行十一人手持单刀,背上背着火油,拨开密密麻麻的芦苇艰难前行,张亮还不时提醒道:“时刻抬头看着太阳,千万莫弄错了方向,否则误了将军大事,我等百死不足以赎其罪。”

    “放心吧,幸好不是阴天!”

    “我们都看着呢。”

    “有蛇,哎哟!”

    也不知是谁踩到了,一条三尺长的黑斑腹蛇从水里窜出,照着一人的小腿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跌入水中,游入了苇根深处。

    被咬中的马皮靴子上出现了两个清晰的白点,隐约还挂着一小滴晶莹的毒液,有人问道:“快看看,咬穿了没,有没有不适?”

    被咬的那人连忙感受了片刻,又扒着靴子周近看了半晌,才心有余悸道:“侥幸未能咬穿,这可是捡了条命啊!“

    张亮的面容也放松下来,点点头道:”亏得将军让我们穿上靴子,不过也不能肆无忌惮,都把眼神放亮些,能不惊扰蛇虫尽量别惊扰。“

    ”诺!“

    众人纷纷称是,更加小心的往苇丛深处行去。

    ……

    营地里,渐渐飘起了饭香,军队先食,丁壮女营其次,最后才是不参与作战的老弱妇孺,一碗碗麦粥与葱油大饼送到战士的手里,人人开怀大吃,但是还不能吃的太饱,六七成饱最适合作战。

    而阵外的军队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调遣完成,一群老弱被驱赶出来,隔着两里左右开始挖掘壕沟,同时也升起了一缕缕的炊烟。

    荀虎哼道:“有青壮不用竟驱使老弱,阎平残暴由此可见。“

    鲍叁笑道:“这其实对于我方是好事,毕竟苇丛泥泞难行,若是阎平派出青壮挖掘,只怕火起之时已经挖出了浅沟,不利于骑兵冲击,而老弱挖掘缓慢,恰可给生火留下充足时间。

    呵呵~~我是越来越有信心了,若是能在反攻掩杀中生擒阎平,或能夺了他的船和财货,那我们此去郯城将一路无忧。“

    杨彦点点头道:”确是如此,敌人看似势大,实则不堪一击,不过我们也不能闲着,阎平都把坑挖到家门口了,若是半点动静全无反会令他生疑,荀虎,你领一百亲卫再带两百骑出阵,以骚扰为主,少做杀戮!“

    ”诺!“

    荀虎领命离去,

    那所谓的两百骑其实就是会骑马的步兵,从步卒中挑选出来,几乎没有战斗力,主要是装装样子,顺带着利用战场的压力实战练兵。

    杨彦军中,甲是不缺的,从赵军尸体扒下的甲,以袖筒铠为主,修补过后,荀崧全给了杨彦,如今披甲上身,马上再挎着长矛和弓箭,仅从卖相上看,很难辨认出这些都是西贝货。

    每一名亲卫领着两名骑兵,从车阵的缝隙中轰隆隆驰出,直接向那些挖掘壕沟的老弱冲去。

    顿时,混乱蔓延开来,近千人亡命向回奔逃。

    阎平也紧张的很,他担心东海军会趁乱冲阵,于是挥着手大喝:“督战队,上,敢有逃回者,斩,弓箭手上前,骑兵待命!”

    督战队由阎平的亲信部曲组成,约两百来人,弓箭手也有好几百,一起涌向阵前,骑兵,包括阎平与几名亲信,则是紧急披甲。

    整个军阵中,乱糟糟一团。

第一一六章 风助烟长

    (又是一个绝望的周五,哎,不说了,满满的都是泪啊!)

    “回去,回去,再有敢踏前者,斩!”

    督战队挥着大刀厉声呼喝,一排排的弓箭手卡位站定,被驱赶挖掘壕沟的老弱劳役前有东海军骑兵,后有自己人的砍刀与弓箭,仿如陷入绝境当中,哭喊震天,还有些人跪下来磕头求饶。

    哭闹声传到后阵,秦牧惊疑不定道:“明府,莫非前面打起来了?那我们是否要配合阎平,向杨彦之部发动攻击?”

    “哼!”

    周兴冷冷一笑:“打起来与我们何干,那阎平不是图谋我们的家业么,就让他打,那杨彦之再弱,也有不少骑兵,说不定真能与阎平拼个两败俱伤,白使我等坐收渔翁之利。“

    “诶~~”

    郑观摆摆手道:“这哪里是打斗的声音,分明是哭喊声,想必是阎平又在强驱劳役了,不过若是真打起来,我们也不能袖手,须择机而动,你,你,你几个,去阵前探明情形报来!”

    “诺!”

    数骑分驰而出。

    ……

    淮泗军的役夫以老弱为主,还有少数未成年的小娘子,看着阵前上千人在哭喊,哪怕荀虎心肠再硬都是暗感不忍,于是挥手止住骑队,向前喝道:“我家将军受皇帝陛下殿前亲封为东海国相,荡寇将军,假节督东海国诸军事,却被阎平纠富临县大户无端袭击,此为谋逆大罪,按律,当夷三族!

    而你等受其驱策,是为帮凶,接律当斩,不过将军宅心仁厚,念及你等垂暮之年,本该老有所养,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却被驱来以老朽筋骨强作劳役,故心生不忍,不欲多造杀戮,他日大军来攻,你等伏地抱头即可不死,可曾明白?“

    劳役们纷纷转过身,那灰暗的眸子里满是空洞,只有极个别的人闪现出了微弱的光芒。

    这些劳役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失去了思想,失去了希望,一切行为的动力,只是为了短暂的活着,哪怕一觉醒来能睁开眼睛就是最大的奢望。

    ”哎~~“

    荀虎又暗暗叹了口气,挥手让骑队就近游曳,凡是挖的紧了,就过去冲一冲,打断挖掘的节奏。

    “哈哈~~”

    阵中阎礼却是哈哈一笑:“阿翁,这杨彦之有妇人之仁,倒是出乎了儿的意料啊,这就好办了,待来日攻打之时,可尽发劳役为前驱,大军随后掩上,包他束手无策。“

    ”嗯~~“

    阎平捋须道:”听闻杨彦之才十来岁,未及弱冠,意气用事也属寻常,不过并不能尽信之,须防着他使诈。“

    众人纷纷称是,神色间却都有些不以为然。

    时间缓缓流逝,阎平军中终于迎来了饭香阵阵,吃的大体和东海军差不多,以麦粥和胡饼为主,但份量远远不足,直属部曲食用三到四升,流民军普遍在两升左右,只有将领才能吃饱,劳役根本没有吃晚餐的资格,早上起来吃一点吊着肚子就算是开恩了。

    很多劳役回身看了看,闻闻香味,暗吞了几口口水,随即低下头有气无力的挖掘,却是有几人望向了西北方向,喃喃道:“乌云来了,天要变了。”

    陆续有人注意到西北方的乌云,阎礼便是不解道:“阿翁,时值深秋,怎会有如此浓黑的乌云?”

    阎平也不理解,拧着眉心看着。

    在西北风的裹挟下,乌云的移动似慢实快,不片刻,便遮掩了大半个天际,甚至隐约有火光出现,空气中也多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不好!”

    一名将领色变道:“芦苇荡着火了,定然是杨彦之偷偷让人潜过去放火!”

    又一名破口大骂:“娘的,此子疯了,放火对他有何益处,莫非他就不怕烟熏?”

    这个问题阎平没法回答,他只能理解为杨彦想玉石俱焚,不过这个时候一定要勒定全军,于是大喝道:“我们被烟熏莫非他们就不怕?各将归队约束部众,未得本将命令,私自退却者,全家皆斩!“

    ”诺!“

    众将纷纷策马回归己队。

    ”回阵,回阵!“

    荀虎也挥手大唤。

    一名名骑兵钻回车阵!

    阵中已准备就绪,步卒按鸳鸯阵队形,站在杨彦面前,杨彦一一看了过去,挥手道:“淮泗军与富临军面对浓烟毫无防备,天时去也,劳师远来,行不义不之战,地利去也,虽其人多势从,却彼此戒备,军中良莠不齐,人和亦不存,反观我军,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备,你们说,有没有信心打赢此战?“

    ”有!“

    ”有!“

    全军整齐呼喝,人人精神振奋!

    杨彦双手一压,又道:‘这是你们的首战,也是对你们的考验,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何等情形,队形不能散,队与队之间互相呼应,能否做到?“

    ”能!“

    这次声音更大。

    ”很好!“

    杨彦点点头道:”此战若胜,回郯城之后自会论功行赏,现在传我将令,披甲!“

    哗啦啦一阵声响,众军卒互相帮忙披甲,荀华和萧巧娘也给杨彦穿戴上了明光铠,杨彦又对荀华道:“防守车阵交给你了!“

    ”请将军放心!”

    荀华拱手施礼。

    因为人手不足,千余步骑全部要出阵冲杀,防守只能交给女亲卫和女营,实在情况紧急,再由萧温萧仁组织匠户中的丁壮协防,可这只是最下下之策,在杨彦的预估中,如果连匠户都要上阵撕杀,那离大败也不远了,发生的可能微乎其微。

    火随风势,风助烟长,远处的一条火线渐渐清晰,浓烟如一群群张牙舞爪的怪兽,这真是乌云压城城欲摧,居住在芦苇荡中的小动物被烟火追着奔逃出来,如黄鼠狼、老鼠、野猫、野猪、狐狸、甚至还有野狼,一窝窝的从阵前掠过,蔚为壮观。

    要知道,芦苇荡半干半湿,恰可释放出浓烟,整个破釜塘的浅水滩涂长满了芦苇,烧起来浓烟滚滚。

    “遮巾!”

    杨彦计算着烟墙压来的时间,突然喝道。

    众人纷纷把面巾蘸水浸湿,系于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马匹则要麻烦些,毕竟马鼻子是向前伸的,稍不留意就会堵住鼻孔,所以鼻套做的较为宽大,形似于口罩,用细绳系于马耳朵上,虽然已经充分照顾到马的感受了,但马匹仍是时不时的发出阵阵不满的嘶鸣。

    只是当空气中的焦糊味愈发浓烈的时候,马匹们都相继老实下来,这充分说明马也不傻啊,知道这些仅用后蹄行走的瘦小动物是为了自己好。

    “荀华!”

    杨彦又看了过去。

    荀华拱了拱手,便带着女亲卫疾步离去,她与女亲卫将散布于各处,指挥女营的健妇擒杀任何闯入阵中的敌人。

    在荀华离去不久,烟墙突然猛的一压,遮天蔽日,笼罩了整片天地,这才看的清楚,烟雾中还掺杂着无数未能烧尽的黑灰随风飘舞。

    周围虽然不能说成伸手不见五指,但百十步外再难以看清,每个人的心里,都生出了一种末日来临般的恐惧。

第一一七章 生俘阎平

    (谢谢好友超级白白白白的500大赏,和好友兰陵萧家的两个打赏~~

    老弱役夫本就年老体弱,再被浓烟一熏,那是咳的撕心裂肺,虽然后方看押的士卒已经被浓烟遮挡的看不见了,却没人敢乱跑,谁都知道这烟来的不正常,大战也许迫在眉捷。

    作为最弱势的群体,在战争中散开奔逃的结果只能是死,况且就算逃出了生天,也没人知道该往哪里去,更大的可能依然是倾毙于途。

    “苍天啊,咳咳咳~~”

    一名老人垂泪大哭。

    “别吵,嘘!”

    身边立刻有人喝止,烟雾中,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影子,有的骑马,有的步行,均是手拿刀枪,这显然是东海军趁着烟雾出来偷袭。

    顿时,人人噤若寒蝉,只有极个别人握紧了锄头。

    “抱头蹲地免死!”

    “抱头蹲地免死!”

    队伍中传来呼喝。

    重点是免死,所有人都抱头蹲了下来,哪怕距离远的听不到,也学着周围同伴抱头蹲下,看着快速接近的兵卒,很多人浑身瑟瑟发抖。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无论是骑士还是步卒,速度都渐渐减慢,分毫无伤的从身边掠过,甚至还有个身着明光铠的骑马将领经过时说道:“蹲着别乱跑,回过头来本将再安置你们,可互相转告!”

    “什么?说的什么?”

    “那个将军恐怕地位不低吧?会怎样安置我们?”

    “还不是当役夫,这世道啊,哎,能活一日是一日罢。”

    “府君仁心宅地,必成大事!”

    跟随杨彦出来的朱锲不经意的赞了句。

    其实朱锲和之前萧仁话中的意思杨彦如何听不出呢,不过他也需要这样的属下,如果个个忠于晋室,那头疼的就是他了。

    杨彦只是摆了摆手:“大家都忍着点,当务之急是找到阎平,此人必然跑不远,谁先找到他,晋一级!”

    “诺!”

    众骑纷纷称诺,策马狂奔。

    全军一千出头,分为两部,杨彦领着两百多骑兵与四十队鸳鸯阵前出攻击阎平部,荀虎领剩下的兵力从后阵出击,攻打富临县几个大户,骑兵的目标是擒贼先擒王,鸳鸯阵则是以截杀收降溃卒为主,在越过役夫之后,杨彦亲率的数百人就分了开来,两百多骑兵也分为五股,奔向战场各处。

    流民和部曲还是很好分辨的,沿途遇上奔逃的流民,喝令抱头趴地,不从再杀,而对于部曲就没这么仁慈,仗着骑兵的优势直接冲杀。

    毕竟部曲忠于主家的观念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这样的人训练再有素也不符合杨彦的选兵标准,他宁可要流民,重新训练,当然了,如果有部曲投降,他也安排好了去处。

    骑兵挥舞着马刀,尽情劈砍,也有人张弓搭箭,照着前面骑马的射,由于浓烟呛人,即使有人想组织反击,但是刀枪弓箭还没端稳,便是一阵剧咳,什么力气都使不上来,有些体质弱的,活生生被熏晕,战场上乱成一团,浓烟遮目,谁也搞不清情况。

    鸳鸯阵则谨记杨彦的叮嘱,十一人的阵势始终联结在一起,每当有人要掉队,什长便厉声呼喝,把人给唤回来,作为整体冲杀。

    实战是最能锻炼人的,卡位配合越来越熟练,什长的指挥也愈发的得心应手。

    “将军,那边好象有大鱼!”

    杨彦带着的数十骑,有亲卫也有普通骑兵,于烟雾中来回奔驰砍杀,寻找阎平,这时,身侧一骑突然叫道。

    果然,隔着数十步,有几十骑在往回奔跑,虽然他没见过阎平,但军中能骑马的地位显然不低,又是数十骑聚在一起,很可能就有阎平,当下大喊一声:“阎将军!”

    “谁?”

    那边居然有人回应。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追!”

    杨彦哈哈一笑,操起弓箭,领着众人策马而去。

    没错,这正是阎平,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再一看数十骑斜着奔来,霎时间脸面血色全无,思维乱哄哄一团,也没法去揣测为何对面不惧浓烟。

    他的军中,咳嗽声不断,马匹不停的喷着响鼻,如果是单纯的烟还能暂时忍受,毕竟深秋时节风很大,一阵接一阵的烟雾之间,总有较淡的间隙供人呼吸,但是杂夹在烟雾里的黑灰避无可避,吸进鼻孔里,咽喉痒痒的难受,咳的昏天黑地也不见缓解,阎平即便是强忍着,也不时的咳嗽。

    这种情况前所未见,他想不到杨彦如此之狠,几乎骤然间,全军便溃散了,根本就勒不住,说到底,还是胆为勇先,一支军队哪怕训练再有素,装备再精良,如果丧了胆气,那只能是运输大队长,而漫天浓烟非人力所能抵挡,恐惧和逃跑是人类的本能。

    阎平只得带着数十名亲信策马回奔,原本不该跑这么慢的,只是一来战局混乱,烟雾缭绕难以辨别方向,多跑了不少冤枉路,又有步卒阻挡,马速提不上来,二来马匹也被熏着了,经常跑的好好的,马突然停下,哼哧哼哧连打几个响鼻,鞭子抽都不走。

    其实杨彦以湿巾遮着口鼻,防烟是一方面,但效果肯定比不上现代的专门防护设备,最主要还是防止黑灰被吸入口鼻。

    ”郎主,快带着郎君走啊,属下愿为郎主挡住追兵!咳咳!“

    一名将领大咳着叫道!

    杨彦冷冷一笑,引弓疾射,箭矢离弦而出,正中这名将领的面门,一蓬血花飚出,重重摔落马下。

    “阎平,此时不降,还待何时?”

    “降者不杀!”

    杨彦带着的数十骑并不是人人都能在马上射箭,只有亲卫跟着杨彦一起射,十来只箭矢射出,射倒了数人,其余的均是手挺长矛,大声呼喝。

    “阿翁!咳咳咳~~”

    阎礼急的大叫道。

    “哎~~”

    阎平脸面挣扎之色一闪,他知道今天逃不掉了,关键是马匹被熏的难以奔跑,心里也不乏懊恼,在看到东海骑兵以湿巾掩着口鼻的时候就明白了,怎么自己没想到呢!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重重叹了口气之后,阎平勒马停住,手里的长矛往地上一扔,便道:“降……咳,咳,降了罢,我们与杨彦之无冤无仇,他在郯城,我们在淮泗口,相隔数百里,素无牵扯,今次乃刘遐强令我等袭击于他,只要解释清楚,料来无妨,就看我们能付出何等代价。”

    说完,便翻身下马,双手摊开,示意没有武器。

    部将也垂头丧气,都认可阎平的判断,财货的损失是少不了的,不过没人认为杨彦会杀自己,毕竟流民帅、坞堡主之间战战和和,因利益瓜分或联结,或为敌很寻常,甚至杨彦真有本事的话,改弦易帜,做杨彦的下属也不是不可以,于是纷纷扔掉兵器,跟着阎平下马。

    杨彦手一招,十余骑分出去,勒住马匹,剩下的把这数十人夹在中间,往营地行去,并着人一路大喊:“阎平已降,阎平已降。“

    ……

第一一八章 谁言无辜

    (谢谢好友门阀掘墓人和好友书友160227185121508的各500大赏~~)

    火势虽大,芦苇却总有烧尽的时候,西北大风也加快了燃烧的速度,约半个时辰之后,火势渐渐减弱,漫天浓烟也被大风吹散,只余大小不一的黑灰随风飘舞。

    一路上收拢招降,随杨彦回来的有了数百人,流民部曲都有,与阎平走在一起,那千多老弱役夫已经先一步放进了阵里,着匠户组织安排。

    站在车阵前方,阎平回头看着那零零星星的尸体,以及一串串被押回车阵的部属,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什么叫兵败如山倒?今天他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就半个时辰啊,如果早做准备,挺过这一关,胜负尤未可知!

    再看看已身为阶下囚的自己,除了长长一声叹息,他无话可说。

    “阿翁!”

    阎礼不安的低唤了声。

    阎平摆了摆手,便向着杨彦跪了下来,猛一咬牙道:“府君,老朽眼昏耳聩,竟斗胆捋府君虎须,想来实是惶恐,也败的心服口服,今为府君阶下囚,不知府君欲如何处置我等?”

    杨彦问道:“可是刘遐指使于你?”

    阎平浑身一震,低着头道:“老朽实不知刘将军为何下令,但身为刘将军部将,只能依令行事,请府君见谅!“

    杨彦那血红的眼眸杀机闪现,阎平顿时心肝提了起来。

    没错,不仅仅是杨彦,被浓烟熏了这么久,每个人的眼眶都是通红,还酸胀难忍,这也是没办法,只能慢慢熬了。

    不片刻,杨彦眼里的杀机收敛,不置可否道:”先随本将去淮泗口,如何处置你还须看你的诚意。“

    阎平心里一喜又是一痛,他听出了杨彦没有杀自己的意思,不过很明显,一番劫掠是少不了的,只是身陷囹圄,能出血保命就不错了,只要人活着,部属还在,总有扳本的机会。

    “诺!”

    阎平恭顺的应下。

    “走罢!”

    杨彦挥了挥手,一行人依次进入车阵,阎平等人好奇的打量着,因为车辆需要组成防御阵形,载运的物资全部搬了出来,粮食、布帛、铁块、金块、兵器、箭矢、营帐一堆堆的放着,骡子、牛、马分门别类,井井有条,目不暇接。

    紧挨着的,则是一小堆一小堆的箱子,这是各家私有的财物,杨彦不碰,仅仅要求把粮食和牲畜上交,统一调配,按户登记,到了郯城先还牲畜,来年有了余粮再还粮食。

    连公带私,确实随军携带了大量的财货,每个人都暗道了声可惜。

    再去看阵中的人,除了俘虏与老弱,无论男女,都是行走如风,满面喜色,自发帮着安置呼喝,组织力让人心惊,每当杨彦经过,更是彩声阵阵,目中满含着激动与崇拜。

    很明显,这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奠定了杨彦在军中的威望,也让人对他生出了信心。

    “哎~~”

    阎平叹了口气:“人心可用啊,若是我等发兵之前,能细致了解些,或不会草率来攻!“

    一名部将点点头道:“不仅仅是我们,刘将军也轻视了府君,若是派出些兵力协助,或能撑过那半个时辰,罢了,如今已为阶下囚,说什么都没用了,就是不知富临县那几条老犬是死是俘。“

    “将军,将军,哈哈,富临县那几个老儿无一漏网!“

    这话落下没多久,一员将领便大笑着奔来,身后跟着近百名兵卒,把富临县自郑观以下数十人团团围住。

    本来都是垂头丧气,在看到阎平之后,神色又精彩之极,郑观更是指着阎平哈哈笑道:“阎明府,想不到你我也有同为阶下囚的一日!”

    “哼!”

    阎平冷冷一哼:“生死荣辱操于人手,你这老儿有何可笑?”

    “哈哈哈哈~~”

    郑观只是笑着,笑声中满是兴灾乐祸的意味。

    杨彦无语的摇了摇头,便向对面的荀虎道:“这些人都交给你安置,莫要打骂虐待,再组织匠户,出阵点清尸体,把外面的车辆拖进来,待到了郯城,我们把酒庆功!“

    ”诺!“

    荀虎拱手应下。

    杨彦带上萧巧娘、荀华与一些女亲卫向安置劳役的角落走去。

    整片区域,死气沉沉,很多人瘫坐在冰凉的泥地上,目光空洞的看着杨彦等十余人,几乎瘦的不成人形,咳嗽声不时传来。

    萧巧娘鼻子一酸,转头道:”郎君,以前妾以为与阿母相依为命就已经够苦了,却是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比妾过的更苦,你看那个几个娘子,恐怕比袁家两个妹妹还要大一些,但身形只相当于始龀之龄。“

    始龀就是换牙的意思,一般是指七岁的女童,又称髫年。

    杨彦点点头道:“豺狼当道,胡骑肆虐,高门寡恩,人心不古,孩童饱受战乱之灾,确是无辜,不过你看那些人,貌似凄惨,是否很能搏取你的同情?要照我看,实是疚由自取!“

    ”将军此言妾不敢苟同!“

    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站了起来,悲声道:“诚如将军所言,豺狼当道,胡骑肆虐,河北大地狼烟处处,妾家为躲避战乱南奔,途中妾和家人失散,唯与大父相依为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逃到了淮泗,又被阎平所执,驱为劳役,每日只得一餐,食不裹腹,寒不遮体……“

    ”阿玲!“

    边上的一个老者喝道。

    ”不,大父,让我说,纵死也要把话说出来!“

    女孩子现出了决然之色,又道:“妾只想请问将军,我们为何是疚由自取,难道躲避战乱也是错了,就得留在乡里等着胡虏砍杀吗?你们南人怎知北人朝不保夕的恐惧?“

    杨彦看了过去。

    这个女孩子大概和巧娘差不多的年龄,浑身脏兮兮,仅着一件粗麻布袍,眉目尚算清秀,只是左脸颊有一道从耳后一直划到下巴的刀伤。

    身边的那个老者倒是相貌清矍,站的笔直,自带一种儒雅的风度,一看就是士人。

    “郎君!”

    萧巧娘扯了扯杨彦。

    杨彦摆了摆手,便道:“这位小娘子,我不知你是否看过雪崩,从太康盛世到如今的乱世,便如雪崩,其势滚滚直下,数十年间,世道崩坏至此。

    相信很多人都扪心问过,为何如此?

    有贾氏误国,有杨骏专权,有八王混战,有胡虏肆虐,这都是原因,但太康年间,大晋拥丁口数百万户,贼人只是其中的一小撮,其凶焰竟何至于崩坏整个世道?

    当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无辜,单体的力量不足道,积聚在一起爆发,足以毁天灭地,小民尚可用无知推托,士人饱读经纶,却荒诞不经,斗富比蠢,清谈虚务,一切作为,都在一点点的崩坏世道,人心渐渐沉沦。

    诚然,具体到每一个人,又有所不同,但我想问一句,你这为世道做过什么?贾氏误国之时,可有奔走阻拦?杨骏专权之时,可有斥指其非?诸王混战之时,是明哲保身还是混水摸鱼?当胡虏终成大患之时,又可曾提刀死战?

    没有,是吧?

    我曾听过一个故事,起初,他们杀戮汉室忠臣,我不忠于汉室,我袖手旁观。

    接着,他们杀戮曹魏忠臣,我不奉曹氏为主,我冷笑以对。

    后来,他们杀戮司马氏忠臣,司马氏与我无恩,我依然冷笑。

    此后,司马氏诸王之间自相残杀,我兴灾乐祸,暗暗窃喜。

    最后,诸王实力消耗殆尽,胡虏坐大,他们的铁蹄踏破了我的家园,我的亲族惨死于屠刀之下,可是,已经没有人站出来为我主持公义了。

    世道便是如此一步步的崩坏,这其中,若是你什么都没做,那你被世道所恶,还有谁言无辜?“

第一一九章 杀流民帅

    (谢谢好友兰陵萧家的500大赏~~)

    天地间除了呼呼风声,便是一片静默,是啊,太康盛世犹在眼前,却在短短几十年之间,便晋祚分崩,豺狼横行,世道从太康盛世崩坏至此,自己做了什么?有何益于世道?

    女孩子也向杨彦问道:“妾请问将军,你为这世道做了什么?”

    荀华代为答道:“将军本在建康日进斗金,今放弃家业,向朝庭请为东海国相,远赴郯城镇守一方,我等将士家眷皆受将军感召,自愿追随。“

    杨彦不无汗颜的瞥了眼荀华。

    女孩子身边的老者问道:“请问将军,要如何才能改变这世道?”

    杨彦笑了笑,并没答话,只是向几名女亲卫吩咐道:“调拨些营帐过来,按日分配粮食,发动家眷捐赠衣物,再分派柴刀,要想夜晚不睡在冰凉的地面上,就自己去芦苇丛砍芦苇垫着,若是有病患,隔离开,正常给药,对了,每人给一勺蜂蜜,润润肺。“

    ”诺!“

    几个女亲卫应下,匆匆而去。

    “走罢!”

    杨彦挥了挥手。

    “郎君,等一下!”

    萧巧娘脱下照着杨彦式样缝制的褙子,给那个女孩子披在肩上,友善的笑道:“穿着吧,至少不那么冷,郎君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你想的那样,在遇上郎君之前,我也不比你好多少,总之,即然被郎君遇上,郎君就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说完,便跑了回去,跟着杨彦继续向前走。

    女孩子怔怔的看着萧巧娘的背影,褙子是两层缎面,绣着花纹,内里夹着绵絮,披在身上,把寒冷隔绝于外,鼻端也传来一种似有若无的幽香,这种香味曾经她的身上也有过,回想过去,再对比眼前,渐渐地,眼眸模糊了。

    “阿玲,穿上罢。”

    老者叹了口气。

    “大父,还是你穿吧,我不冷!”

    女孩子擦了擦眼角,就要脱下褙子。

    老者哑然失笑道:“老夫岂能着女儿家衣衫,那位小娘子的心意,你领了便是,况且将军不是着人给我们弄些衣服过来么?”

    “噢!”

    女孩子把褙子紧了紧,便偎着老者坐下,用自己的体温给祖父取暖。

    ……

    杨彦在营中一路巡查,有专人统计着俘虏数量,淮泗军方面,老弱役夫不计,部曲俘虏了近六百,斩杀三百余,超过五百人逃散,三千流民军俘虏了超过两千,斩杀不到两百,余者逃散。

    而富临军中,老弱役夫合计五百不到,部曲总数约为八百,杀死一百出头,俘虏近四百,两百余逃散,流民军约为一千二,杀死了大约五十人,逃散三百多,俘虏近八百。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流民军。

    部曲因为各自的家主被俘,只要不过于虐待,再留些有事好商量的余地,短时间倒不虞生乱,但流民军不同。

    长期的流窜使其如惊弓之鸟,时刻的生死考验使其秉性凶残,又由于不停的更换主家,毫无忠义可言,流民军有奶就是娘,往往整队整队的投降,这也导致了流民被俘的比例特别高,两边加起来,足有近三千,加上千余部曲,俘虏就有四千,远超杨彦兵力,这是个非常危险的隐患。

    虽然关押的时候按各自所属分隔开,可营地就这么点大,到了明天白天,情况稳定了,很难说不被流民帅觉察出虚实,只怕会另生变故,因此整编迫不容缓。

    杨彦领着近两百弓箭手与部分亲卫,先来到紧挨着焦黑芦苇的一处营地,约有三百名流民在此,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蹲着,不时有人交头接耳,看管的军卒只有五十人,均是精神紧绷。

    杨彦问道:“本将东海国相,谁是首领?“

    流民们相互看了看,一名三十多岁的三角眼汉子起身施礼:”某徐瑞,参见府君,愿领麾下听命于府君。“

    杨彦又道:”你的族人亲信可在?一并叫出来。“

    ”这……“

    徐瑞有些迟疑,但还是从队伍里点出了十来人,一起向杨彦施礼。

    杨彦顿时手一挥!

    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瞄向场中。

    很多人都不安的站了起来,徐瑞更是色变道:“府君,你是何意?我等诚心投靠,为何至此?”

    杨彦也不理他,向流民道:“你等流民,餐风露宿,食不裹腹,今本将给你们一个投效于我的机会,跟着我,可以不死,可以饱腹,更有可能建功立业,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杀了那几个,否则你们死!”

    士卒解下数十把钢刀扔了过去。

    “府君,杀人总要有理由,为何杀我等?“

    徐瑞厉喝道。

    杨彦冷声道:”流民帅不死,我心安难,你等还犹豫什么,去杀,人人要沾血,否则别怪本将让你们见血!“

    有人在威逼下,拾起钢刀,却犹犹豫豫不肯上前。

    毕竟要杀的是自己的首领,多年来的积威仍在!

    徐瑞叫道:“大伙儿别听他的,杀了我,下一步便是杀你们,不如跟我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倒赚!”

    “绷!”

    弓弦响动,一支利箭射中徐瑞的肩窝,喝叫声戛然而止。

    杨彦冷冷一笑:“本将对老弱役夫尚存善念,岂会滥杀?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不听命,可别怪弓箭不长眼,我数三下,三、二……”

    一还没数出,人群中已猛爆一声杀!

    那些拾起刀的,猛扑向徐瑞等人,刀光连闪,血流成河,怒骂声与临死前的惨呼声交织成了一片。

    杨彦催促道:“没沾血的赶紧上,本将看的见,别想蒙混过关,你,快去,还有你,想死是不是?”

    徐端和那十几人已被砍翻在地,后面的人,接过前面的刀,上去就砍,在弓箭的威逼下,每人至少砍了一刀,遍地鲜血,尸体被剁成了碎块。

    很多人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双手,砍死了首领,心里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杨彦锐目一扫,又道:“很好,你们获得了本将的信任,自即日起,就是自己人了,同袍同泽,祸福与共,东海军欢迎你们,不过本将仍要问一句,这里还有没有徐端的亲眷或亲信?

    毕竟人是你们杀的,若是不斩草除根,将来第一个被报复的就是你们。“

    “将军,那个是徐瑞的妹夫,这几个是徐瑞的族弟,那边是徐瑞的内侄,他是徐瑞妻弟……“

    七嘴八舌的指认声传来。

    凡是被指认到的,均是面色苍白,更有人跪地哀求。

    “将军,饶命啊,我也砍了徐瑞一刀啊!”

    “是啊,我砍了三刀!”

    “我们虽然姓徐,但和徐瑞着实没什么往来啊!”

    “杀!”

    杨彦不管那么多,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存妇人之仁,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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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颜血介绍:
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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