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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晋颜血txt下载     晋颜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二六章 三驳摩尼

    (谢谢好友情无伤月与好友没事来耍耍的两张**~~)

    辛拉德和菲力克斯面面相觑,宝石换玉石,他们觉得自己亏大了,不过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拒绝杨彦的‘好意’,只想着在后面的交涉中,尽可能的捞回来。

    于是,辛拉德施礼道:“多谢明国皇帝厚赐,我会把明国皇帝的好意转达给我家皇帝,愿我萨珊与明国友谊长存。”

    说着,话音一转,又道:“我家皇帝陛下素闻东土繁盛富庶,今见之,果是名不虚传,相比之下,我萨珊帝国地处高原山区,民生艰苦,故欲向贵国求取些工匠技艺,以改善民生,还请明国皇帝念在彼此间数百年来的交往上,莫要却了我家皇帝的一番心意!”

    ‘呸!’

    杨彦暗呸了声,什么数百年的交往,被安息当凯子宰了数百年吧,现在萨珊征服了贵霜,等于打通了东来的通道,把东西方贸易牢牢把握在手里,因此又打上了大明的主意。

    如果不是萨珊太远,打过去没法占领,既便灭了萨珊也是白白便宜了罗马、阿拉伯人或者白匈奴,杨彦还真想领军越过葱岭去会会萨珊皇帝沙普尔二世。

    毕竟他才三十不到,有锐气,有魄力,与处理朝堂政务相比,他更向往四处征战,开疆拓土,奈何他接手的华夏是一堆烂摊子,如今只能说成初步恢复了元气,距离极盛还远的很,国力不足以支持远征,而且葱岭以西的情况很复杂,搞不好就是个泥潭。

    汉朝唐朝在极盛时向西发展,是要维护丝绸之路,但杨彦认为搞丝绸之路是亏本的,那点卖丝绸赚取的微薄利润不足以抵销输出科技文化的损失,他不愿通过萨珊与罗马贸易,如果有条件的话,他宁可以巨大的人力物力大力发展海运,走海路沿海岸线,绕过印度抵达埃及,直接与罗马贸易,免得养肥了中亚那一票。

    群臣也在看着杨彦,很多人的目光中,都隐含焦急之色。

    这并不奇怪,因为士族庄园,既是大地主,也是大商贾,如位列顾陆朱张之一的朱家,就垄断了建康的鲥鱼生意,再如杨彦改进造纸术之前,荀崧府上卖的纸,占了建康总销量的一半以上,而且在兵慌马乱年代,只有士庶豪强才有能力组织商队往来于各地,他们对于商业的认识绝不是后世那样,单纯的一味贬斥。

    其中的极端例子,是王衍,当年王衍卖自家果园出产的杏子、桃子等水果,都要把胡挖去才能出售,就是担心别人买了果子自己种,影响到自家水果的销售。

    杨彦现出了一丝笑容,点点头道:“我大明开放包容,从不排斥对外交流,不过前提是平等,等价交换,不知贵国愿拿出何种技术与我大明交换?”

    “这……”

    辛拉德与菲力克斯相互看了看,交换?不是开玩笑吧?萨珊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交换?

    再退一步说,他们完全可以估算出明国技术的价值有多大,既便不具备军事功能的玻璃和镜子,如能得到技术,卖去罗马足以获取想象不到的暴利,如等价交换的话,代价足以让人心里滴血。

    在他们的估算中,光是镜子技术就价值数十万头牲畜,让萨珊拿出如此之多的牲畜与明国交换,就算他们舍得,沙普尔二世也舍不得。

    辛拉德不死心道:“明国皇帝,两国友好,情谊无价,我萨珊获得了明国的技术,必心存感激,永世与明国交好,这是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换不来的!”

    “呵呵~~”

    杨彦呵呵笑道:“贵使说的好,黄金有价,情义无价,但情是情,商是商,我们在商言商,言过商,再谈情,我们华夏有句古话,亲兄弟还明算帐,兄弟之间算好了帐,才能携手前进是不是?”

    辛拉德现出了讪讪之色,碰上杨彦这种油盐不进的主,也是让人头疼。

    杨彦挥挥手道:“好了,孤知此事你作不了主,你可先回国向你家皇帝禀报,看看他愿付出怎样的代价,再来与孤协商,两位可还有别的事了?”

    菲力克斯连忙道:“明国皇帝,我是摩尼教的教主,请明国皇帝允许我在贵国传教,伟大的大明尊定会赐福于贵国。”

    “哦?摩尼教?”

    杨彦淡淡道:“贵教的宗旨是二宗三际论,二宗指黑暗与光明、黑暗代表恶,光明代表善,三际指世界发展的三个过程:初际、中际和后际,贵教教主摩尼自称为佛祖与耶酥的继承者,是当世最后一位先知,将一切现象归纳为善与恶,光明必会战胜黑暗,人类若依宗教之真理与神之志向,终走向光明、极乐之世界,而无始以来明暗相交,恶魔恒于暗界,纷扰不息,致今世依然善恶混淆,故人当努力向善,以达致光明世界,可是如此?”

    菲力克斯浑身一震,欣喜道:“想不到明国皇帝对我教有如此之深的了解,再容我详细阐述下我教教义……”

    菲力克斯对华夏文明还是下了苦功研究的,以华夏术语娓娓道来,群臣都能听明白。

    待菲力克斯讲完,杨彦问道:“众卿以为如何,可容摩尼教于我中土传播?”

    荀邃拱手道:“大王,此教的二宗三际论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但过于笼统,世事之离奇,人心之复杂,岂有强分光明黑暗之理?

    更何况阴阳互体,阴阳化育,阴阳对立,阴阳同根,强分光明黑暗,譬如强分阴阳,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阴阳若分,天地岂能存乎?

    故臣以为,摩尼教以劝人向善为由,实则行颠倒是非之实,臣请大王禁止摩教尼于我中土传播。”

    荀邃擅清谈,受老庄影响极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摩尼教。

    杨彦继续向下看。

    郗鉴又道:“此教教主狂妄之极,臣见过诸多大德道人,都不敢妄称自己是佛祖的继承者,那摩尼好大的口气,此人又言自己乃当世最后一位先知,暗指自他之后,世人皆蒙昧,那臣倒要多嘴问一句,是谁给他的自信?难道大王与我等诸卿皆不如他区区番邦邪道?”

    韩晃跟着哈哈一笑:“大王自起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经之处,民皆颂圣贤,若是套他摩尼教的教义,大王不就是大明尊么?当世大明尊在此,何必改拜他教教主?依韩某之见,他那摩尼教该拜见大王,奉大王为主才对!”

第八二七章 百倍关税

    韩晃明显有拍马屁的嫌疑,但仔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按照摩尼教的说法,杨彦趋散了黑暗,还给中土富庶和安宁,不就是代表光明的大明尊么?

    当世大明尊在此,何必去拜外教的大明尊?

    再退一步说,引进了摩尼教,杨彦算什么?

    其实就当时而言,西方只是有了神权大于皇权的雏形,神权并未彻底凌驾于皇权,否则罗马皇帝为何杀耶酥?正是因耶酥的传教,影响到了罗马皇帝的地位。

    摩尼教同样如此,第一代教主摩尼,也是在民间的影响力太大,被时任萨珊皇帝巴赫拉姆一世下狱,无理由处死。

    西方尚且如此,更何况皇权素来大于神权的东方,群臣没有一个认可摩尼教的教义,纷纷对韩晃所说称是,杨彦也龙心大悦,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摩尼教传入中土,因为从后世历史来看,一系列的起义造反都与最初传入的摩尼教有关。

    至迟于北宋,摩尼教完成了汉化,摇身一变成为明教,著名的有陈硕真起义,方腊起义,皆是打着明教的旗号,南宋又有王念经衡州起义,东阳县和信州贵溪魔贼起义等规模较大的起义,而明教势力达到顶峰,是于元末与弥勒教和白莲教相互融合,发展出了红巾军大起义。

    虽然终明一朝,对明教大力打击,但打着明教和白莲教名头的起义仍是络绎不绝,直到清朝,明教才势衰,不过红花会、天地会、乃至民国的青帮、红帮、哥老会等帮会组织若细究渊源,仍有明教的影子。

    杨彦怎么说,也是统治阶级的大头领啊,发了疯才会允许摩尼教在华夏传播,而历史上早在唐玄宗时期,就曾以摩尼教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为由,对之下了禁令。

    直至大唐因安史之乱,请求回纥出兵,回纥才把摩尼教正式传入中土,后唐武宗会昌元年,回纥被中亚新兴势力戛黠斯击败,国势衰落,唐廷对回纥和摩尼教的态度立即改变。

    会昌三年,回纥从华夏撤兵,要求唐室安存摩尼,但唐突改前态,下令禁江淮诸镇摩尼寺,并于会昌灭法时,把摩尼教也顺手剿灭。

    《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记载︰会昌三年四月中旬,敕天下杀摩尼师,剃发令著袈裟,作沙门形而杀之!

    杨彦摆了摆手,笑道:“菲力克斯,我中土自有正一道与佛门,教人向善,足矣,不必假于外求,摩尼教立寺传道一事不得再提。”

    “哎~~”

    菲力克斯现出了失望之色,重重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没再劝说,明国的满堂公卿,没一个支持摩尼教,这让他怎么劝说?

    杨彦又道:“正好萨珊使节在此,便与你俩说一下,孤打算成立关税司,请转告你家皇帝沙普尔二世,自即日起,凡出玉门、阳关之我大明货物,一律征收百倍关税,凡偷逃税者,杀无赦!”

    “什么?”

    辛拉德大吃一惊,征收百倍关税,再运去罗马,哪来的利润?

    明国根本就不想和萨珊做生意啊!

    大急之下,辛拉德连忙道:“明国皇帝,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征百倍关税之举,今明国征如此重的税,又置两国友好于何地?”

    杨彦不耐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诚心交往,何必在乎钱财?孤不愿与你谈钱,谈钱伤感情,孤心意已决,不日将派出税吏,进驻两关查税!”

    辛拉德想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要早知道就不来了,悄悄买些丝绸,再拐带几个工匠回国,什么事都没有,不过这也不怪他,谁让他碰到杨彦这个怪胎呢,杨彦对于波斯等一系列中西亚种族,怀有很深的恶意。

    与东方的丝绸贸易,是一笔丰厚的收入,安息瓦解之后,贵霜掌握东半段,从东土买来丝绸,加数十倍卖给萨珊,萨珊以更高的价卖给罗马,形同于二道贩子,利润链条只能占半截,萨珊早已不满,如今好不容易降伏了贵霜,把与东土的丝绸贸易权拿到手,可是明国不玩了!

    贸易中断,虽说不至于断了萨珊的财源,但至少也是捉襟见肘,沙普尔二世雄心壮志,正准备对罗马大动干弋呢,而萨珊与罗马的战争是一场连绵数百年的烂战,谁都没法从战争中获益,除非彻底打垮对方,不过从目前来看,双方都不拥有这样的实力,因此后方的财源异常重要,贸易收入,在萨珊的军费开支中占有重要地位,杨彦此举相当于从背后捅了萨珊一刀!

    虽然在理论上,存在走私的可能,可这只是理论,河西走廊不通,就只有北上大草原,绕道前往萨珊,而草原上游牧民族来去如风,抢了就是抢了,风险极大,如派出大量兵力护送,又得不偿失,故明国关闭丝绸之路,几乎就是隔断了东西方的贸易往来,萨珊即将失去很重要的一块收入。

    一想到这,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就这样空着手回去,沙普尔二世未必饶得过他啊!

    猛一咬牙,辛拉德现出了愤怒之色,大叫道:“明国皇帝,你欺人太甚,几百年来,葱岭以西各部与东土正常贸易,大家相安无事,现你突然加征一百倍的关税,就不怕犯了众怒?恐怕明国皇帝对葱岭以西的形势并不了解,那我就给皇帝陛下说一说。

    原贵霜帝国,有两千万人口,善战之士百万,可是几年前,就被我萨珊皇帝征服,精锐士卒皆为我所有,而我萨珊有五千万人口,勇猛骑士超过两百万,况且我主震怒之下,还可召白匈奴、阿拉伯人与亚美尼亚人助战,到时数百万大军越过葱岭而来,难道明国皇帝就不怕与我国兵弋相向?”

    这纯属吹牛比,贵霜巅峰人口才五百多万,萨珊在沙普尔二世时期,也达到了峰值,约有一千多万,其余白匈奴、阿拉伯人与亚美尼亚,与萨珊的关系极其复杂,时而归附,时而反叛,根本不是一条心。

    同时与罗马的战争中,双方鲜有出动十万以上的兵力,绝大部分的战争,都是数万人马的中小规模会战。

    “放肆!”

    “大胆!”

    群臣哪把萨珊放在眼里,听到公然威胁,愤怒了,纷纷开声喝斥。

    杨彦挥了挥手,待斥责声渐止,才沉着脸道:“辛拉德,我大明不愿惹事,但也不怕事,如果你家皇帝敢踏过葱岭,孤不介意与之会猎,好了,你下去罢,待孤拟一份国书,你便回国,原话告之!”

第八二八章 眼红的利润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再谢谢好友没事来耍耍的**~~)

    沙菲尔二世还未出生的时候,贵族们就把皇冠搁在了他母亲的大肚子上,为他加冕,之后历尽宫廷权斗一步步走来,直至执掌萨珊大权,其间不知经历了多少刀光剑影,如此丰富的经历,再燥的性子也给磨平了,沙菲尔二世不是那种易于冲动的人,几乎没可能冒着两面作战的危险去进攻明国。

    既然威胁不管用,又拿不出足够的利益作为交换,辛拉德与菲力克斯没招了,灰溜溜的出了太极殿,满心苦涩,这倒好,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待。

    “噢,我的大明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如此?”

    穿上鞋子,辛拉德一脸沮丧的咆哮道。

    菲力克斯两手一摊:“我也不明白,还是先回馆驿,再好好打探下情况罢,至少皇帝陛下问起时,我们能说出缘由,而不是一问三不知。”

    “嗯!”

    辛拉德点了点头,与菲力克斯垂头丧气的向外走去。

    而殿内,崔访拱手问道:“大王,凉州历来就有商贾与昭武诸国互通商路,今加征百倍关税,怕是凉州当地商贾或有不满啊!”

    杨彦略一沉吟,便道:“崔公说的也是,不过凉州本地不产丝绸,其丝绸大多由巴蜀或中原关中输入,当初攻打长安时,孤曾找张骏了解了下,于永嘉乱前,平均每年出玉门和阳关的丝绸大概三五万匹,后永嘉乱起,中原沦丧,巴蜀又有李特李雄作乱,接连两年都无丝绸输入,直至李雄称帝,巴蜀渐渐安定下来,才重新获得了丝绸来源,但每年也不过数千匹罢了。

    及我明国平定中原关中,社会得到了安定,虽然没法统计输入凉州的具体丝绸数量,但中原尚未从战乱中恢复,丝绸产出有限,料来不会超过两万匹每年,因此纵有影响也不会太大。

    这样罢,对凉州的税收可予以部分补尝,尚书台拟定出个数额,待孤看一看,若无大碍,即可下达。”

    “诺!”

    崔访拱手施礼。

    杨彦看了眼阶下群臣,又道:“一匹丝绸,在中原只卖一千五百钱,但经萨珊人贩运至罗马,最高卖一千五百万钱一匹,诸公可有何感想?”

    对于一万倍的超额利润,没有人不眼红,换句话说,只要有能力向罗马卖一匹丝绸,普通人一辈子吃喝不愁,一时之间,底下议论纷纷。

    不过刘隗拱手道:“大王,丝绸在罗马怎能卖到如此高价?罗马纵是遍地黄金,也不至于此罢?”

    杨彦对刘隗的质疑倒是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笑道:“罗马不产丝绸,但当地权贵偏偏喜爱丝绸的顺滑丝亮,以前的安息,现在的萨珊抓住机会,与我中土通商,以极其便宜的价格购入,经万里贩运,卖往罗马。

    虽然道途险阻,又多马贼劫匪,常常人货俱没于途中,那就给他把成本加个几十倍,可纵是如此,他以数千倍乃至万倍的高价卖给罗马,仍是大赚特赚,数百年下来,当地权贵因丝绸贸易大发其财,而我中土商家,只以平价卖给他,赚个辛苦钱,诸公可甘心?“

    如果萨珊把丝绸以极其合理的价格卖给罗马,那没人多嘴,可是经萨珊这么一倒手,就卖出千倍万倍的高价,凭什么我辛辛苦苦赚的钱还没你跑腿赚的多,显然不甘心啊!

    崔访问道:”萨珊既从丝绸贸易中获取暴利,必不会允许我大明直接贩卖丝绸给罗马,我若发兵的话,路途遥远,耗费极大,既便胜了,也得不偿失,恐怕……这钱不好赚啊!”

    杨彦回头唤道:“拿世界地图出来!”

    “诺!”

    有宦人疾步回到后殿,不片刻,捧出了一大叠地图,给每人的案前放了一份。

    “咦?这是萨珊,那是罗马!”

    地图上,标注出了各个主要国家,有眼尖的认了出来。

    “萨珊不小啊,难怪敢口出狂言。”

    “罗马也有趣的很,整个国家环着个大湖,湖边有啥好的,想不明白。”

    “这是往罗马去的路线,陆路须经过贵霜和萨珊,下面是海路,沿着海岸线行船,比陆路要远啊!”

    很多人尚是初次得见世界地图,好奇的议论纷纷。

    “诸公,诸公!”

    好一会儿,杨彦双手一压,唤道。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杨彦道:“欲去罗马,陆路显然不通,只能走海路,海路看似遥远,大海又变幻莫测,危机四伏,实则并非如此,海船在大海中航行,可日行千里,而由建康出海,去往罗马,大概有三万里之遥,乍一听很惊人,可细细算来,扣除路途耽搁,也就两到三个月。

    况且乘船并非驶入大海深处,可沿着海岸线前行,遇有风暴,可上岸躲避,也可随时上岸补给,如一切顺利,最多半年即可到达罗马,孤不瞒诸公,一待取下建康,孤将组织水军,部分千牛卫,联合各家士庶共同出海,打通与罗马的商道,目前已有郯城孙家愿出三十条船随行!”

    “轰!”的一下,殿内炸开了锅!

    没想到大王真有这魄力啊!

    很多人望向孙班,目中现出了羡慕之色,因为孙家的主业除了造纸,就是造船,出海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啊。

    这几年来,在杨彦的扶持下,孙家顺风顺水,不仅通过造纸造船获取了巨大的利润,还在瀛洲开发樟树,提取的樟脑几乎垄断了从中原到江东的整个市场,可想而知,如果出海经商成为风潮,那孙家是最直接受益者,造船业也将再上一个台阶。

    不过倒没人生出觊觎之心,孙家虽与杨彦为敌过,却是最先归顺,算得上元老,况且孙媚是杨彦的妃子,孙班也出任将作大匠,位高权重,明眼人都能看出,在不远的将来,孙家如能在文化上有所建树,那么郯城孙家成为望族不再是奢想。

    孙班也是百感交集,自家在杨彦的逼迫下,放弃了土地,当时是心有不甘,可是谁能想到,前途会是一片光明呢,望向杨彦的目中,不由带上了感激之色。

    郗鉴则是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颇觉心痒难耐,他素有好财之名,如今这巨大的利润摆在面前,哪能不动心?刚好他的长子郗愔好神仙方术,不成器,可以送到海外去历练一番,但问题是,他没有资本啊!

    出海要有船,自家没船谁愿带你,而海船并不便宜,以一艘载两百人的海船为例,造价要数百万钱,还要招募水手,船工,武装护卫,这都是钱,最后要有货物。

    郗鉴不禁把主意打到了爱女郗璇身上,指望着从郗璇手里借些钱来。

第八二九章 借酒浇愁

    杨彦把阶下众人的神色变幻一一看在眼里,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啊。

    老马曾说过,百分之百的利润,就足以驱使资本家卖出能绞死自己的绞索,而出海贸易有成百上千倍的利润,他就不信,暴利当头,黄土地民族不动心,未必就不能逐渐地转变为海洋民族!

    其实中国人出海是有传统的,对海外贸易也不排斥,明朝之所以搞出禁海的闹剧,无非是利益集团贪得无厌,利用权力垄断对外贸易权,杨彦必须要阻止此事发生,并把海贸下沉,打断世家大族的垄断,使得普通人也能从海贸中获得好处。

    其最简单的方法是建立行业协会,吸收普通人参与,以行会的名义出海,不过这要在水军开辟出贸易通道之后才能考虑,暂时倒是不急。

    况且参与的人员越多,就越容易出现诸如泄密,无序竞争等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是事先都要规划好的。

    “诸公,诸公!”

    待得下面讨论了一阵子,杨彦压手一双。

    殿内陆续安静下来。

    杨彦道:“对外贸易,我大明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否则我们只能赚取些微的辛苦钱,白白忙活都便宜了别人,与其如此,不如不做,诸公可愿任由萨珊付着在我大明身上吸血?”

    “自是不愿!”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哪还能让他得逞?”

    “哈,萨珊莫非欺我大明之剑不利否?”

    底下纷纷表态,也确实,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么可能任由别人骑在自己头上赚钱呢?

    “好!”

    杨彦点点头道:“其实出海贸易,不仅仅是丝绸一项,比如香料,出海路走罗马,须经身毒,身毒出产香料,在罗马广受欢迎,若是能寻到香料产地,可顺路贩运至罗马,另瓷器在罗马也能卖上高价,目前仅有会稽出产,远远不够,孤记得,豫章郡鄱阳县新平镇(今江西景德镇)有上好高岭土矿藏,可用来烧制瓷器,容少府,你与荀虎派出人马,去当地勘探,归入国有,一旦发掘出来,即组织工匠,烧制瓷器。”

    “诺!”

    容娥与荀虎双双施礼。

    众人对杨彦随手一指就有矿的本事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捋须微微笑,殿内的气氛极其欢乐。

    ……

    建康的冬季以湿冷闻名,一阵阵寒风吹入太极殿,冻彻心扉,但更冷的,还是司马绍的内心。

    杨彦的习惯天下皆知,出去打一仗,回洛阳休养一阵子,次年再出兵,现今两赵皆灭,慕容、高句丽均遭重创,很明显,这个冬季过完,明军将渡江南下。

    以往江东政权还有长江天险,但轮到司马绍头上,明军战舰驰骋于大江,上游的荆湘江州,也属明国所有,姑孰则是顶在建康腰间的一把利刃,更何况,明军还驻在覆舟山啊,渡过后湖,就是宫城!

    “啊!”

    司马绍突然凄厉的咆哮起来,猛一挥袖子,哗啦啦一阵脆响,案上的酒盅菜碟摔了满地。

    “陛下,陛下!”

    庾文君从后殿奔出,看着司马绍那痛苦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

    这几年来,司马绍一事无成,原本他的算盘打的还是不错的,与陶侃联手,击破各家士族,尽可能的壮大力量,与明军决一死战,但江东各家也不是软柿子,战线僵持在丹阳侨立琅琊郡,没有任何进展,并且随着王敦献江州出降,江州的军卒武器全部留给了杨彦,杨彦任邓岳为江州刺史,形同于堵死了陶侃入湘州的道路。

    久而久之,加久战不下,陶侃动起了心思,作战渐渐以敷衍为主,还主动放弃广陵,名义上是收缩兵力,实则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向杨彦示好。

    他日明军南下,说不定陶侃会第一个投降。

    在这种局势下,庾亮也减少了入宫,并且还隐晦的探问庾文君有没有和离的打算,这摆明了是与司马绍作切割。

    庾文君与司马绍同床异梦,而且司马绍也失去了人道的能力,让她守着活寡,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和离的可能,可是能和离么?

    她的身材完全走了样,肤色腊黄,脸上长着斑,怎么看都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如果和离的话,哪还有人再愿意娶她?

    司马绍好歹是她的丈夫,她也习惯了有个男人作为依靠,和离了将来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

    况且她与司马绍育有两子一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厘清了。

    “走了,都走了,你为何不走?”

    司马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指着庾文君道。

    庾文君叹了口气:“妾是陛下的妻室,自当与陛下同舟共渡。”

    “过来,陪朕一醉方休!”

    司马绍现出了满意之色,向庾文君招手。

    庾文君劝道:“陛下,您不能喝了,酒醉伤身啊!”

    “哈!”

    司马绍哈的一笑:“醉死总好过沦为亡国之君,朕的大晋,要亡了,明年就要亡了啊,列祖列宗,大**山丢在了不肖子绍手上,他日九泉之下,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哈哈哈~~”

    正说着,司马绍仰天长笑起来,笑声中说不出的心酸。

    “陛下,您喝醉了!”

    庾文君上前,扶住了司马绍。

    “朕没醉!”

    司马绍抓起酒壶,咕噜噜灌了满口,浊黄的酒液滴落衣襟,胡须都湿了半边,随即又咣当一下,把酒壶摔的粉碎,这才深吸了口气道:“朕好恨啊,当初杨彦之一文不分,是朕与先帝被他蒙骗,许以东海国相要职,谁料养虎贻患,夺我大**山的正是此子,朕悔不该当初啊!”

    庾文君不知道说什么,当时谁都没看出,杨彦居然有王者之相,一步步壮大到了可以吞并大晋的存在,只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司马绍又哈哈笑道:“朕还有数万精兵,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大不了与之玉石俱焚便是,文君,朕问你,若是事有不逮,可愿随朕共赴黄泉?”

    “啊!”

    庾文君惊呼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

    司马绍脸一沉:“莫非你不愿?”

    庾文君肯定不愿,可这话不能说,于是劝道:“陛下,明王也算待人宽厚,况陛下曾为他的故主,他哪敢下毒手加害陛下,莫非不怕天下悠悠众口?”

    “哈哈哈哈~~”

    司马绍狂笑起来:“朕曾被废过一次,引为生平之耻,岂能被废第二次?朕宁可死,也不愿受此羞辱,朕最后问你,愿不愿随朕而去?”

    庾文君心乱如麻,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只是司马绍的面色越发的狞狰,恐怕自己只要敢说半个不字,他就立刻杀了自己。

    抱着拖一时是一时的心思,庾文君勉强点了点头:“妾……听陛下的。”

    “哈哈哈哈~~”

    司马绍再度大笑。

第八三零章 郗璇异样

    (谢谢好友没事来耍耍的**~~)

    天色渐渐黑了,司马绍发着酒疯,时而大笑,时而大哭,庾文君侍立一旁,手足无措,回想起往昔岁月,一阵阵懊恼涌上了心头。

    如果当初大兄能坚辞先帝,不让自己嫁入皇室,自己又怎会落到这般下场呢?

    凭着颍川庾氏的身份,哪怕嫁不了琅琊王氏、诸葛氏、羊氏等高门,稍次一点的士族还是可以的,虽说没有皇后那么显赫的身份,却落得自由,又不必跟着无能的皇帝受辱。

    庾文君其实挺妒忌裴妃的,裴妃前半生凄惨,后半生否极泰来,她这几年来,也见过裴妃数次,虽裴妃已年近四旬,却仍如三十妇人,肌肤水嫩,艳光逼人,而她自己呢,与裴妃活反了,上半生风光,下半生不仅落魄,恐怕还得横死。

    更何况裴妃手头的产业惊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富豪,让她羡慕万分。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这就是命啊!

    幽暗的太极殿内,寒风吹的火光摇曳不定,身影如妖魔般起舞,夫妻二人各怀心思,与此同时,辛拉德与菲力克斯也是在馆驿里坐立难安,关键是他们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根据安息的史料记载与昭武诸国的口口相传,东土人好面子,最好客,与之交易,哪怕明知吃亏,只要称赞他几句,他就会大度的不介意任何利益得失,好东西尽往外送,甚至还有个礼轻情义重的说法,只要你带了礼物,不管带什么,东土都会把你奉若上宾,临走时赠礼塞的满满,大赚特赚。

    可这明国是怎么回事?不仅回赠一匣子一文不值的绿石头,还与传言完全不符,让二人一度怀疑来到了假东士,因此哪怕是死,也要当个明白鬼。

    好不容易,华混送国书来了,递过去之后,冷着脸道:“大王有令,限你等三日之内离开洛阳。”

    辛拉德连忙问道:“汉朝之时,东土尚与安息互相交好,但到了明国,怎会至此?难道贵国一点都不珍惜过往的情谊?更何况我家皇帝陛下若是问起,总要有个交待过去的理由吧?”

    “哼!”

    华混冷哼一声:“汉武帝好心好意开丝绸之路,不想竟被安息蒙骗,我家大王英明神武,岂能再蹈汉朝覆辙?”

    二人目瞪口呆,越听越不明白。

    “也罢!”

    华混一脸嫌恶道:“你等既然装傻,那本官就挑明了说,一匹丝绸在我中土卖一千五百钱,而你们贩去罗马卖多少?居然能卖到一千五百万钱,见过黑心的,没见过如此黑心,我大明不是傻子,本官言尽于此,二位好自为知!”

    说着,大袖一甩,快步离去。

    两个人终于弄明白了,难怪明国要征一百倍的关税,这是眼红啊!

    不过在他们看来,迢迢万里贩运,历尽风霜,甘冒奇险,怎么就不能赚取高额利润?我卖的高是我的本事,这是自己应得的,更何况你明国的丝绸就卖这个价,我是少给你一个铜钱还是怎么了?

    二人满是不愤,但是从明国朝堂的表现来看,分明已达成了从原产地涨价的共识,而且是涨一百倍,非得要在这块硕大的奶酪上掰下一大块来。

    丝绸从一千五一匹涨到十五万,贩运去万里之遥的罗马,已几乎无利可图了,这是双方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能用军事手段解决。

    不过萨珊的战略重心在西面,与罗马接壤,如果对东方用兵的话,就得与先与罗马签订和约,还得越过葱岭,补给线无比漫长,二人的心里都升出一种无力感。

    ……

    萨珊使节团为表抗议,第二天就西出洛阳,愤愤而去,但没人在意萨珊使节团的去留,毕竟明国初建,国力正处于急速壮大的时期,民众也空前自信,没人会惧怕萨珊大军来犯,甚至不少人还摩拳擦掌,就等着他来呢,因为战争意味着立功。

    在大部分人眼里,萨珊再强,能强得过匈奴人和羯人?

    当天晚上,照着习惯,杨彦与妻妾并桌用膳,孩子们挤在一起,自己吃,吃着吃着,杨彦发现,郗璇好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了?有事?”

    “啊,没事,没事!”

    郗璇惊呼一声,忙不迭的摇着脑袋。

    “不对,你就是有事。”

    杨彦从慧娘边上起身,一屁股坐在了郗璇身边。

    “真的没事,郎君别多想。”

    郗璇则如避瘟神般,反而向边上让了让。

    “这……”

    杨彦怔怔看着郗璇,眉心拧了起来。

    郗璇与慧娘、巧娘、崔玲同龄,都是二十一二岁的妙龄,想想也挺感慨的,成婚多年,孩子都有了,可妻子居然才二十出头,搁在后世,连大学都没上完呢。

    杨彦摇了摇头,又看向郗璇,她虽有一张秀丽绝伦的面孔,身材却仍然单薄,杨彦在家里,恪守雨露均沾的原则,可是细细算起来,对于郗璇仍是稍显冷落,主要是出于男人的天性,对于平胸女实在是容易遗忘。

    而且郗璇又不象李卉儿年纪还小,尚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性,她是定型了,同时郗璇的性格也内向,羞羞怯怯,难免不起眼。

    杨彦心里有了些愧疚,正待说什么,巧娘却打了个眼色给杨彦,笑道:“郎君,快吃吧,子房没事的,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杨彦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巧娘,就不再多说,拿起碗筷,吃喝起来。

    席中诸女巧笑盈盈,连吃带聊,不时妙目瞥眼边上的孩子们,气氛倒也融洽,不片刻,晚餐结束,按惯例,今晚杨彦与巧娘过夜,在逗了会儿孩子之后,杨彦让母亲们把孩子抱走,独自去往巧娘的屋子。

    巧娘也哄好了孩子,交给婢女带着,正在等候,见着杨彦进来,欢喜的站了起来。

    其实巧娘的容貌在时人眼里算不得美女,她的脸形是瓜子脸,也就是狐狸脸,当时人以鹅蛋脸为美,不过现代社会流行锥子脸,杨彦倒是挺喜欢这种脸形,况且生过孩子后,巧娘风韵大增,熟态与媚态结合,对杨彦的吸引力更大。

    杨彦从后面环上巧娘的纤腰,笑道:“今天怎么回事?你与子房是否有事瞒着我?”

    巧娘舒服的整个人都陷进了杨彦的怀里,享受着那份温暖和安全感,微闭着美眸,一时竟没有答话。

    “不急,我先服侍你洗浴,边洗边说罢。”

    杨彦索性拦腰抱起巧娘,大步向浴室走去。

    “郎君,等等!”

    巧娘回过神来,急唤道。

    “嗯~~”

    杨彦顿住了脚步。

    “郎君,先把妾放下!”

    巧娘微红着脸,不依道。

    “说了我再放!”

    杨彦不依不饶的摇了摇头。

第八三一章 空头支票

    “那……郎君先坐下。”

    巧娘挺喜欢这样的杨彦,好几年的老夫老妻了,对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厌倦,还如当初成亲时迷恋自己的身体,因此也没坚持,只是把面孔伏进了杨彦怀里,迷醉的嗅吸起了那熟悉的气息。

    杨彦嘿嘿一笑,就着软榻坐了下来,放正巧娘坐于腿上,看了过去。

    巧娘这才道:“郎君,今天郗公把子房叫出去说了会儿话,回来……子房就成这样了,妾刚好见着,想来应是与此有关。”

    “郗鉴?”

    杨彦寻思了片刻,呵呵笑道:“郗鉴素有好财之名,却又没什么积蓄,昨天我在朝堂上,与诸公卿谈及了出海与罗马贸易一事,想必这老家伙心痒难耐,是来找子房借钱的,呵呵,打秋风打到了女儿头上,这他娘的,骂他一句老不修都是便宜了他。”

    “那郎君打算如何?子房哪有那么多钱?是拿内帑的钱借给郗公么?”

    巧娘嘻嘻笑道。

    杨彦摇了摇头:“此例不能开,否则谁都来找内帑借钱,满朝公卿,你几百万,他上千万,借的爽快,还起来就和要命一样,早晚内帑会被啃的精光。”

    杨彦倒不是危言耸听,千古圣君大康熙帝的先例摆在那儿啊,群臣都从国库借钱,活生生把国库借空,无奈之下,叫雍正去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也不知逼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巧娘拧了拧秀眉道:“郎君虽说的在理,可法理不外乎人情,假如郗公真找子房要了钱,那子房拿不出来,郗公会如何想?只怕心里会埋怨,子房那里也不好说话,郎君还是拿个办法罢。”

    如果郗鉴直接找到杨彦借钱,那肯定是以各种高大上的理由搪塞过去,可人家贼精,直接找到了郗璇,杨彦不禁暗骂了声老匹夫,老老实实的拿薪俸过日子不好么?

    郗鉴的年收入在一百来万,足够过日子,奈何人心不足啊,杨彦无奈道:“也未必是这事,明日我找子房问清楚,真要是郗鉴开了口,咱们凑凑,私房钱能凑多少是多少,至少让子房好做人,也让郗鉴清楚,这钱不是好拿的,看他好不好意思赖女人的私房钱不还。”

    “扑哧!”

    巧娘掩嘴一笑:“郎君,我们现在就去子房那里吧,否则子房今晚可要睡不好呢。”

    “哦?”

    杨彦目中淫光一闪。

    巧娘俏面红了红,咬咬牙道:“妾还没和子房服侍过郎君呢,当然了,如果子房不愿,妾也没法,就看郎君能否搞定子房了。”

    “哈哈!看我的!”

    杨彦哈哈一笑,抱起巧娘,大步迈了出去。

    郗璇对于杨彦和巧娘的到来,大为意外,杨彦单刀直入,直接问道:“子房,你到底有何为难之事,难道还不可以对我说么?”

    “这……”

    郗璇欲言又止,低下了脑袋,满脸的犹豫之色。

    巧娘从旁劝道:“子房,是不是与令尊有关?你放心,再为难的事,郎君都为你做主。”

    郗璇吞吞吐吐,始终说不出口,脸都憋的通红。

    杨彦问道:“可是郗公囊中羞涩?”

    “啊!”

    郗璇惊呼一声,猛抬起脑袋,惊惶的看着杨彦。

    杨彦有数了,拉住郗璇那瘦削的柔夷,摇摇头道:“想必前因后果郗公已和你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不好开口,郗公向你借多少?”

    郗璇扭扭捏捏道:“一……一千万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妾不想让郎君为难,没有应允家君。”

    “夫妻一体,我早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何为难,不就是一千万钱么……”

    杨彦拍着胸脯应下,又大讲了一通不能动内帑的道理,最后表示,家中诸女愿意凑钱借给郗鉴,这可让郗璇为难死了,她哪好意思借姊妹们的钱啊。

    不过巧娘软语劝了一阵,好不容易劝得郗璇点头应下,其实这笔钱并不是现在就要拿出,出海的前提是攻取建康,还要准备个两三年,毕竟大海茫茫,走海路到罗马有将近三万里,谁都没去过,药材、兵器、箭矢、火药、炮弹、粮食都要大量预备,稍有差池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杨彦不敢大意。

    这暂时只是许个空头支票,钱交到郗鉴手上,最快也要明年。

    郗璇放下心事,恢复了笑容,杨彦也笑道:“子房,今晚我与巧娘不走了,热水备好了吧,我服侍你两洗浴。”

    “啊?不行,不行!”

    郗璇顿时俏面绯红,她生性内向,让她和巧娘一起服侍杨彦,哪里能吃得消啊。

    巧娘瞥了眼杨彦,咯咯一笑:“子房,没什么的,家里僧多粥少,咱们靠自己,不必依赖郎君,来,跟姊姊来,姊姊教你,有过一次,下次就好了。”

    郗璇偷偷望了眼杨彦,杨彦居然目含鼓励之色,一把抱起她,就向浴房走去。

    “啊,郎君,放下妾,放下妾!”

    郗璇本能的挣扎着,可是有什么用呢?

    ……

    浴室中,春风无限,郗璇虽是放不开,巧娘却是老手,当初慧娘都被她弄的连连讨饶,又何况郗璇,不片刻,郗璇忘乎了所以,心里有点羞耻,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异样的刺激。

    而这段日子以来,杨彦的精力除了朝政,主要是放在了培养青霉素上面,这东西虽然危险性很大,但有总好过没有,先搞出来,再慢慢改良。

    杨彦用的是最基本的方法,搜集夏日破损的寒(西)瓜在破损处长出的绿色霉斑,置于阴凉处,隆冬时节移入温室,三两天便有绿霉生出,然后刮下青霉,接种到调配好的固体培养基里。

    十来日之后,青霉数量大增,随即将青霉释稀入煮沸过的净水,泼洒到更多份量的培养基上,送入洁净空气,搅拌均匀,再过十日收取,将青霉原液装入大罐,搁在冰水中冷却、过滤沉淀,加入醋液萃取,蒸干后得透明结晶,这就是青霉素。

    制取过程并不复杂,只是一个想得到和想不到的问题,不过纯度堪忧,在受感染的小兽实验中,三分之一用了青霉素立刻死去,另有三分之一脓肿尽消,三五日间渐渐康复,最后三分之一用的没反应。

第八三二章 荀崧病危

    不知不觉中,新年过去,杨彦于年后进行了人体实验,总共找到五名肺痨重症病人,当时肺痨是绝症,纵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无能为力,最多只能开些方子减轻痛苦,因此患者并不排斥,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

    刚开始以小剂量试用,两人倾刻间呼吸困难、肤色紫绀、四肢强直抽筋,乃至昏迷不醒,当场死亡!

    又有两人皮肤现出麻疹,高烧不退,后全力施救,才勉强救回,但令人欣喜的是,那肺痨也同时治愈,最后一人则幸运的多,使用后不久,病症就略有缓解,再加大一倍剂量,五日康复。

    这还是做了皮试的结果,一个人的体质适不适合青霉素,是没有规律的,使用之前必须做皮试,皮试的原理不难,把一定数量的青霉素原液以固定比例用生理盐水释稀,取其中一份再以十倍生理盐水接连释稀三次,即可得到皮试液用于皮试。

    不过由此也可看出,青霉素的纯度确实堪忧,在没有更好的提纯方法之前,只能做为最后的选择,距离推广还远得很。

    年后天气日渐回暖,杨彦也在做着南下的准备,这日,荀灌匆匆找到杨彦,急声道:“阿翁快不行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从年前的最后几天开始,荀崧就病倒了,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好转,杨彦也去给看过,主要是老年人体质弱,稍有伤风就会卧床不起,但如能撑过这个冬季,再适当的调理身体,大概率能康复,如今天气不是很冷了,杨彦以为荀崧会渐渐好转,可荀灌带来的消息让他大为意外。

    “怎么回事?前两日不是有好转的迹象了么?”

    杨彦问道。

    荀灌道:“你先和我过去,路上和你说。”说着,就拉起杨彦,不由分说的向外走。

    一边赶路,一边讲诉,大体是两日前,荀崧突发高热、上吐下泻不止,还伴有食欲不振、脉搏缓慢、表情与反应也渐趋淡漠迟钝。

    话说荀灌跟着杨彦也学了些医术,诊断为伤寒,又请太医来看,太医也认为是伤寒,因此照伤寒抓方,却不见丝毫起色,仅仅两天工夫,已是病的不成人形。

    二人带着柳兰子与几名女千牛卫匆匆奔进荀府,荀蕤正在荀崧屋外急的走来走去,一见到杨彦,连礼都顾不得施,急声道:“大王,一定要救回阿翁啊!”

    荀羡才七岁,也焦急的看杨彦。

    杨彦点点头道:“荀公待我如子侄,我事荀公如亲长,自会尽力为之。”随即便入了屋。

    屋子里,药气弥漫,荀崧盖着好几层厚被子,形容枯槁,面色腊黄,双颊凹陷,眼睛紧闭,呼吸时轻时重,竟然是行将就木的样子。

    荀灌鼻子一酸,跪上床头,轻声唤道:“阿翁,阿翁,彦之来探望你了。”

    荀崧勉强睁开眼睛,目中透出迷惘与空洞,向杨彦略一点头示以感谢,随即闭上,仿佛这一小小的举动需要消耗他的大量精力。

    荀邃也坐在榻头,双掌握住荀崧的一只手,满脸的悲凄之色,正要向杨彦施礼,被杨彦制止了,直接问道:“道玄公,荀公如何了?”

    “哎~~”

    荀邃叹了口气:”这老儿怕是不行喽,人啊,到了要走的时候,神仙来了都拦不住哦,景猷老儿,你我斗了一辈子,可你就要走了,老夫心里不是个滋味啊,不过你放心,以后荀氏由我荀邃当家作主,想我身为堂堂太傅,必将荀氏发扬光大,来年去你坟头烧纸,让你这老儿见识下我荀道玄的本事。”

    “唔唔唔~~”

    荀崧陡然激动起来,圆目怒睁,腥红的眼珠子死死瞪着荀邃。

    荀灌顿时大怒道:“族叔,你还嫌家君病不够重是不是?家君都这样了,你还刺激他,你安的什么心!”

    “好,好,是老夫的不对!”

    荀邃轻轻拍打着荀崧的手心,腆着脸道:“景猷啊,你俩儿逐渐成人,你纵去亦无憾,可大侄女终生无依,老夫知晓你为此操碎了心,其实大侄女啊,一直心系大王,就是脸嫩罢了,不如今日在榻前,把大侄女许给大王,既可了你一桩心事,又或可冲冲喜,你看如何?”

    “呃?”

    杨彦没料到会扯到自己身上,不禁看向了荀崧父女。

    荀崧目中精光大作,望着荀灌,满是期冀之色,嘴里还嗬嗬有声,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不过那意思很明显。

    荀灌的俏面既焦急,又挣扎,美眸闪烁不定,于是,杨彦握住了荀灌的手,荀灌本能的挣了下,但杨彦不可能让她挣开,抓的更紧,才道:“荀公放心,我定会照料好女郎。”

    荀崧的目光在杨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望向荀灌。

    荀灌这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哽咽道:“小女都听阿翁的。”

    荀崧现出了欣慰之色,目光像是要放松下来,杨彦连忙道:“荀公再坚持下,我给你看看。”说完就跪坐在床头,把手指搭上荀崧那干瘦的手腕,眉心时紧时松。

    时间缓缓流逝,在众人的不安目光中,杨彦转头道:“女郎,府中可采取隔离措施?”

    “嗯?”

    荀灌怔了怔。

    杨彦解释道:“所谓隔离,即一些疾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必须严格控制生人与患者接触,凡不得不接触者,也须戴上口罩手套等专用设备,出入严格消毒……”

    杨彦详细介绍了隔离的概念与不隔离的后果,荀灌摇了摇头:“不曾。”

    杨彦又问道:“府里可曾有别人感染伤寒?”

    荀灌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荀邃,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伤寒是由伤寒杆菌引起的急性消化道传染病,致死率很高,也有较强的传染性,对伤寒患者应采取隔离措施,但荀府不曾隔离,又无一人感染,这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排除伤寒的可能性。

    杨彦拿起太医开的方剂仔细看了看,才道:“从表象看,这是伤寒的症状,太医下的方剂也无偏差,荀公本不该如此,但是部分疾病的表症类似于伤寒,很难区分,故此我怀疑,荀公并非染上伤寒。”

    “哦?那你快给看看。”

    荀灌希望大增,连声唤道。

    杨彦探起身子,拉起荀崧的眼皮细细观察,过了小片刻,又扒开嘴查开舌苔。

    这样的诊病方式,让人很不理解,荀灌和荀邃有心想问,却不敢打扰,只得把这份疑惑放在了心里。

    没过多久,杨彦收回手,沉吟道:“种种症象表明,荀公得了败血症。”

    “败血症?”

    荀灌忍不住道:“怎么从未听说过?”

第八三三章 双喜临门

    (谢谢好友狂龍風暴和好友司空浩瀚的**~~)

    杨彦解释道:“败血症是血液受外界毒物或风邪入侵,产生的中毒现象,多发于体质较弱者,如老小、刚产过子的孕妇。

    诱发败血症的因素很多,其中机体防御免疫功能缺陷是最重要诱因,正常人被外界病邪入侵,仅表现为短暂的菌血症,这是因人体自身有免疫防御系统,可迅速消灭外来病邪,不引发明显症状,不过各种免疫防御功能缺陷者,都易诱发败血症。”

    这话云山雾水,没人听的懂,均是相互看了看,荀灌催促道:“败血症能不能治?”

    杨彦不确定道:“荀公年岁已高,失去了对外界风邪的抵抗力,老实说,因发病过急,寻常药物已无效,只有行险一搏,我前一阵子研发的青霉素或可一试,但青霉素不是任何人都能用,如果荀公的体质不允许,那么……哎。”

    荀灌连忙道:“既便是一成把握,也要试一试。”

    杨彦摆了摆手:“女郎放心,我自当尽全力,但愿荀公吉人天象,你现在去烧一罐净水自然冷却,再准备些干净碗来。”

    说着,又向柳兰子吩咐道:“兰子,让两个姊妹跑一趟,去把青霉素取来,还有注射器,再带些食盐与两个干净的琉璃杯。”

    “嗯!”

    柳兰子点了点头,立刻向外走。

    杨彦所说的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青霉素,而是青霉素钠盐,因为青霉素性质活泼,易与外界反应失效,必须要制成钠盐才能保存,用时以清水稀释即可。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极为煎熬,荀灌坐立不安,荀蕤和荀羡也不时进来看看,荀崧则如昏迷过去,许久都没动静,让人担心至极,只有那突如其来的急促吸气才表明还活着。

    在漫长的等待中,两名女千牛卫取来了青霉素钠盐,从外表上看,这是一种白色的粉末,带有淡淡的臭味。

    杨彦先用净水洗了手,再调配出生理盐水,取青霉素钠盐一小点,倒入琉璃杯中严格按比例分三次释稀,这才拿起注射器吸入少量。

    注射器的针尖为骨针,由钢针穿了个小孔,因玻璃技术较为粗糙,主体为竹管制成,活塞的材料是木片,由于不透明,只能根据外表的刻度来估猜注射量,这对于注射者的要求极高。

    “大王,这是……”

    见着杨彦手中的古怪玩意,荀邃忍不住问道。

    杨彦道:“青霉素含有剧毒,在注射之前,先要给荀公做皮试,以确定能否使用。”说完,有如一名护士,有模有样的把活寒挤了挤,针尖冒出了一小缕药液。

    其实人确有贵贱亲疏之分,在给志愿者做实验的时候,杨彦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但是面对荀崧,要说不紧张根本不可能,关键在于青霉素钠盐不纯,如果皮试过不去,荀崧只能等死。

    荀灌三姐弟与荀邃见着杨彦那凝重的神色,更是紧张,气都不敢喘,均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针尖。

    杨彦深吸了口气,抓住荀崧手腕,嗤的一声,针尖扎入小臂中段,推动活塞,把药液注入体内,接着,又抓起荀崧的另一只手臂,同样施为。

    众人均是不解,这是什么手段?药汁不都是喝下肚,或外敷皮肤吗?怎么还推进肉里?

    杨彦也不解释,望着两个注射点,只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荀崧的两条手臂各鼓起了一个小小的皮丘。

    约摸一刻左右,两个小皮丘都没有出现红肿或是硬块,说明皮试结果呈阴性。

    杨彦暗松了口气,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皮试有时会有迟缓反应,个别患者过敏试验虽是阴性,在注射药物数小时或数日后,却会出现发热皮疹,过敏休克等症状。

    而此时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杨彦重新调配了青霉素注射液,吸满一管,转头道:“女子把脸背过去,出去也行。”

    “呃?”

    荀灌望向杨彦。

    杨彦不耐的挥了挥手:“快点,别耽搁时间,药液搁久就没用了。”

    荀灌连忙与柳兰子背转过身子。

    杨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向荀蕤道:“过来搭个手,把令尊翻过来,再拉下裤子,露出臀部。”

    二女均是俏面一红,心里忙不迭的后悔,可这时再出去反倒着了形迹,只得尴尬的站着不动。

    荀蕤不解的照做,与杨彦一起,把荀崧侧翻过身,扒下裤子。

    杨彦毫不迟疑,对准肉最厚处,一针刺入,缓缓把药液推注其中,随即吁了口气道:“让荀公好好睡一觉罢,要时刻留意是否有异常,如能醒来,当无大碍,屋里用不着这么多人,走罢,我们先出去。”

    除了荀蕤留下照看荀崧,余下几人都跟着杨彦出了屋子。

    由于荀崧的病情存在不确定性,杨彦还不能离开,于是荀府的仆役搬了地席几案过来,几人坐下等待,不过荀灌根本坐不住,不时起身向屋里探望,又询问荀蕤情况,杨彦也没办法,不时与荀邃聊聊孩子们的情况。

    不知不觉中,日头渐渐西沉,屋子里,荀蕤突然惊喜的大叫道:“阿翁醒了,阿翁醒了!”

    “哦?”

    外面众人早已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奔入了屋子,只见荀崧睁着眼睛,虽然脸色还是腊黄,但精神劲明显上来了,任谁都能看出大有好转。

    “阿翁,呜呜呜~~”

    荀灌掩面而泣。

    “哎!”

    荀崧叹了口气:“大王,你又救了老夫一命啊!”

    杨彦微微一笑:“荀公先别说话,暂时只是稳住,体内的毒素尚未完全清除,要说康复还为时过早,还得再有个三五日才能下定论。“

    荀崧唏嘘不已,两次病危,都被杨彦救了回来,他还能说什么呢,除了荀家誓死追随杨彦,实在是无以为报,不过这样的话他不会当着杨彦面说。

    “哎~~”

    荀邃也叹了口气道:“景猷老儿,你这命怎如此之硬,看来老夫这荀氏长宗之位,还得再等几年啊!”

    “哼,你放心,别看老夫年老,再活个十年八载不成问题,至少也得羡儿成了家,老夫才能放心离去。”

    荀崧闷哼一声,没好气的瞪了眼过去,但他也知道,荀邃就是嘴欠抽,其实心地还是不错的。

    荀邃又望向了荀灌,嘿嘿一笑:“大侄女,老父绝处逢生,可逢一喜,得遇良人,终生有托,又谓一喜,为叔恭贺大侄女双喜临门呐。”

第八三四章 父命难违

    (谢谢好友hello我住隔壁我姓王的两张**~~)

    荀灌已经没法计较荀邃自称为叔,她满脑子都在想着与杨彦成亲的事,嘴角抽搐了下,弱弱道:“阿翁既已好转,那我……我也用不着嫁了。”

    “诶!”

    荀崧脸一沉道:“说的什么话?既已把你许与大王,哪有反悔之理?你置我荀氏门风何在?”

    荀灌也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再辩,只是慌道:“那……那也得阿翁您痊愈了才能……才能嫁给他,反正不差这几日,要不小女不安心。”

    “无妨!”

    荀崧居然能挥手了,勉强摆了摆手:“为父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再过个三五日,即可痊愈,有蕤儿照料,当无大碍,你今日就和大王回宫,一应礼节日后再补。”

    说着,就叹了口气,话音转缓,又道:“你呀,你年纪也不小了,实在是拖不得了,真要是有急事,再唤你回来亦是无妨。”

    “阿翁!”

    荀灌急的跺了跺脚。

    她野惯了,嫁人对于她来说,意味着相夫教子,那得多无聊啊,而且她觉得与杨彦这样相处挺好的,不过荀崧板起一副严厉的面孔,摆出不容置疑的态度,如果在平时,她还敢争一争,可老父还在病中,她生怕把荀崧给气的旧病复发,于是看向了杨彦,希望杨彦能推掉这门婚事。

    可这家伙居然怪笑着点头:“当年初见女郎,我便心生仰慕,今日既有荀公指婚,自是圆我佳梦,女郎今晚就跟我回去,宫里稍微准备一下,我知道你心里抵触,可荀公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再为你操心?”

    荀灌气的说不出话来,不甘心的低头摆弄起了衣角。

    柳兰子眼珠子一转,笑着拱手:“恭喜女郎了。”

    荀蕤也怪叫道:“恭喜阿姊,恭喜姊夫!”

    ……

    荀崧没留杨彦用膳,只着人收拾了些荀灌的日常用品,又着婢女把荀灌好好打扮成了个新娘子,坐上一乘羊车,就把她赶出家门。

    “阿翁!”

    荀灌下跪施礼,脸苦的不能再苦了,尽最后一丝努力唤道。

    “去罢,去罢!”

    荀崧挥了挥手。

    荀邃嘿嘿奸笑不己,让荀灌恨不能狠狠一脚踹过去。

    荀蕤则是把荀灌送到了府门口,叮嘱道:“阿姊,有空常回来啊!”

    荀灌气的简直要吐血,这就被嫁出去了?恰又见着杨彦在偷笑,不禁恼羞成怒道:“笑什么笑?你很得意是不是?”

    “咳咳~~”

    杨彦轻咳两声,提醒道:“女郎,今晚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难道我不该笑么?或者说,我娶了你非得哭不成?”

    “哼,你就是在看我笑话!”

    荀灌不满的哼了哼,可是眼角的余光又瞥见柳兰子正捂着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这让她浑身生出了一种无力感,索性调转过脸,不再说话。

    羊车是士人专用,速度慢,显得闲悠,有助于衬托出士人的空旷高远形象,因此哪怕四轮大马车很受欢迎,但是乘坐羊车的士人仍然不少。

    当然了,还有个谁都不肯说的原因,羊车便宜,结构简单,有些囊中羞涩的士人坐不起四轮大马车,就大力鼓吹羊车的优点,表示自己并不是坐不起马车,而是不屑乘之。

    夜晚的洛阳依然人潮如织,杨彦身着便装,一般人认不出他的身份,不过荀灌穿着嫁衣,坐着羊车,身边有护卫,身后有嫁车,引来了诸多的关注目光。

    “快看,那新妇好漂亮啊!”

    “是啊,也不知谁家郎君那么有福气。”

    人群议论纷纷,本来荀灌坐着羊车如坐针毡,不过周围都是赞美的声音,以夸她漂亮为主,试问天下间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呢,荀灌不再那么焦燥了,心情渐渐洋溢起来,还得意的瞥了眼杨彦。

    却见这家伙嘴角含着笑,正看着自己呢,于是赶忙脸一板,扭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回到宫中,以往荀灌进宫,如进自家,可今日,那一重重的院落,竟如此的陌生,让她那得意的心情不翼而飞,心里也有了些慌乱。

    “来,我们去见见你的姊妹们。”

    杨彦牵起荀灌的手,回头笑道。

    “我……我自己会走!”

    荀灌手一甩,猛吸一口气,提步向内走去。

    柳兰子已经先一步进宫,告之了荀灌被许以杨彦的消息,虽然诸女早有了这一天会到来的思想准备,可这也太突然了吧,均是齐集大殿,好奇的探头向外望。

    “新妇来了,新妇来了!”

    李卉儿突然踮脚叫道。

    听到这声音,荀灌浑身一僵,猛把脑袋低了下来。

    其实嫁给杨彦,因父命难违,她认命了,但问题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慧娘,最初见慧娘之时,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那时称她一声阿姊都是高攀,而时至今日,慧娘已成了杨家的大妇,是将来的大明皇后,她实在难以放下脸面向慧娘行礼。

    慧娘早料到这情况,笑着迎上,拉着荀灌手道:“阿姊,郎君盼这一天呀,也不知盼了多久,说起来,妹从小就钦慕阿姊呢,现在好了,咱们真成了姊妹。”

    “慧娘!”

    荀灌能听出慧娘是在刻意的迁就自己,不禁心头感动。

    慧娘又笑道:“阿姊,咱们快进去吧,姊妹们都候着呢。”

    “嗯!”

    荀灌点了点头。

    杨彦也向慧娘递了个满意的眼神过去。

    三人步入殿内,众女纷纷拥上,拉着荀灌问好,渐渐地,荀灌放下不适,端正了自己的位置,随即宫中举办了简短的仪式,不过为照顾到荀灌的情绪,向慧娘行礼的环节免了,杨彦也没有册封荀灌任何名号,就和陆惠芷一样,虽然孩子有了,可到现在都无名无份。

    大家也不挑明。

    仪式之后是丰富的晚膳,一家人围在一起,荀灌酒喝的特别猛,三巡下肚,已是俏面绯红,容颜更是娇艳欲滴,这分明是要把自己灌醉啊。

    慧娘看看差不多了,笑道:“郎君,今晚是你和女郎的好日子,妾们不多做打扰,新房已经布置了,热水已烧好,郎君别耽搁了。”

    荀灌蓦然心里一慌,唤道:“别走。”

    众女哪会听她的,纷纷带着孩子,告辞离去,不片刻,诸大的宫室里,只余下了杨彦和荀灌两人,荀灌借着酒劲,斜眼瞥向杨彦!

第八三五章 南下建康

    杨彦其实还是有些小不自在的,毕竟在他的心目中,荀灌属于女神级别,是他钦慕了近十年的对象,如今一朝到手,反而心里有了点失落。

    ‘哎,女神变大妈啊!’

    杨彦暗暗叹了口气,很快就调整好心绪,接受了自今夜之后,荀灌将成为妇人的现实,开口笑道:“灌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回房洗浴吧。”

    “什么?你叫我什么?”

    荀灌没来由的一阵恶寒,尖叫道。

    “怎么?叫你灌娘难道不对?”

    杨彦懵逼问道。

    “哼!”

    荀灌哼道:“之前还一口一个女郎呢,可这倒好,改口挺顺溜的嘛,不行,我听不习惯,你还是叫我女郎顺耳。”

    杨彦摇摇头道:”那不一样,以前你是我的好友,我自然称一声女郎,但自从荀公把你许了给我,你就是我的妻室,我再叫你女郎成何体统?称呼你的闺名有何不可?难道夫郎还叫不得妻室的闺名?”

    “你……”

    荀灌也知道自己理亏,跺了跺脚,无言以对。

    杨彦打蛇随棍上,搂住荀灌那刚劲有力的纤细腰肢,认真的说道:“灌娘,以前我们是好友,现在我们虽然是夫妻,却依然可以做好友啊,我不会拿什么夫唱妇随约束你,你放心,除了晚上你身边多一个人睡着,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荀灌美眸中一阵闪烁,后退两步道:“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而且我还要补充一句,不要指望我会称你大王或者陛下,哼,我叫不出口。”

    “随你,随你!”

    杨彦呵呵一笑:“你叫我大王我还不习惯呢,来,我先服侍你洗浴。”说着,又要去搂荀灌。

    荀灌赶忙往后一缩。

    杨彦讶道:“灌娘,你看起来爽飒英姿,没想到这么放不开啊,这是早晚的事,难道我不帮你洗浴,今晚你还能不跟我睡?来吧,家里哪个没跟我一起洗过?别让姊妹们看笑话!”

    荀灌面色剧烈变幻,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硬哼道:“什么洗浴,不就是占我们女子便宜么,说的好听,我不要你服侍我,作为妻室,该我服侍你才对,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粗手笨脚,若是弄疼了你,可别叫唤。”

    “呃?”

    杨彦一怔。

    “什么眼神?”

    荀灌猛一咬牙,突然反手抄起杨彦,大步就向殿外走去!

    卧草!

    这女人,猛啊!

    ……

    浴室里,水声哗哗不断,荀灌豁出去了,她才不愿做小儿女的娇羞态,以免被杨彦轻视,搁在现代,她就是个女汉子,大开大阖,丝毫不顾女儿家的羞涩,极其的主动,不过她知道,杨彦让着自己,宠着自己,因此在那疯狂之下,她的内心又有了种难以言述的感动。

    荀灌到底年近三十,正是虎狼之年,初尝男女滋味,哪能抗拒的住,更何况她性子豁达,不象一般的女子那样扭扭捏捏,这可是苦了杨彦。

    要知道,她是暗劲高手啊,强悍之极,一个能抵得上别的好几个,每回杨彦从她房里出来,都是腰腿酸软,如果荀灌长的不咋滴倒也罢了,尚可敷衍了事,偏偏荀灌眉目如画,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又长期大运动量,身体极为紧致,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一条马甲线让杨彦爱不释手,两条刚劲有力的大腿能把人的魂儿给缠出来,而且平时里,宋袆和三香又教了她一些服侍男人的手段,这可是不得了,杨彦痛并快乐着。

    不知不觉中,时间走到了三月,经过大半年的准备,于三月中旬,杨彦亲领步骑十万,南下建康,另有水军将士四万,战舰及运输般五百余艘,从不其开出,沿着海岸线南下,于江乘载大军渡江。

    对于这次出征,水军上下士气高昂,摩拳擦掌,因为水军将出海开辟罗马商路的消息传了开来,这说明,水军在未来还有很大的用途。

    水军将士最担心的,是天下一统,水军没了用处,只能解散裁撤,毕竟不提战舰的建造与养护费用,光养水军战士的费用也与养骑兵差不多,而水军又不如骑兵用途广范,一旦没了用武之地,谁也不会背负巨大的负担白养着水军什么都不做。

    为何明朝在朱棣死了之后,就终止下西洋?甚至还把大宝船的图纸给烧了,剔除沿海大商贾与朝庭勾结垄断海贸的阴谋论,关键在于,郑和下西洋,以炫耀武功为主,除了海外小国见识到大明的威武,万邦来朝,在经济上几无收益,而每一次出海,数万将士,几百条船,对于中央财政是个极大的负担。

    七下西洋,赚回了什么?又花了多少钱?恐怕是个无底黑洞!

    历史早已证明,任何不以盈利为目地的行为都不可能持久,很多人痛心疾首,明朝早在西方大航海之前就组织过史无前例的出海远航,可航海造船为何会渐渐落后于西方?

    答案很简单,下西洋不能获利,一代代的往里面烧钱谁受得了?

    杨彦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如果平白无故的组织舰队出海远航,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朝臣必踊跃反对,因此他充分利用萨珊使者来访,以巨额利润吊起公卿士庶的胃口,在出海远航一事上,竟无人反对。

    当然了,第一次出海非常重要,不说获多大的利,至少不能亏本,否则一旦朝野上下达成了出海贸易还不如在家老老实实种田的共识,热情会很快被浇灭,将来再出海,会面对非常大的阻力。

    此次南下,杨彦存了巡视领地的心思,不急不徐,日行数十里,跟在身边的有慧娘、巧娘、陆蕙芷、顾燚许杰夫妇和荀灌。

    前两女有衣锦还乡的意味,一个皇后,一个夫人,离乡这么多年,总要回家看看,荀灌则是与杨彦恋尖情热,大有不把杨彦吸干誓不罢休的想法。

    而陆蕙芷和顾燚是借此机会修补与家族的关系,说到底,她们的父母仍在,总不能真断了联系,杨彦不认为顾陆两家会认不清形势。

    同时杨彦把靳月华带上了,除了确实迷恋靳月华的身体,还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目前家中诸女,除荀灌,就是靳月华没有怀孕,虽然希望不大,但杨彦不愿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第八三六章 万人相迎

    (谢谢好友夜…枫的打赏~~)

    五月初,全军抵达了瓜步,休整一日,于次日渡江,杨彦带着身边人坐上了最大的一条船,习习江风扑面而来,一泓碧水滔滔东去,让人禁不住的心生感慨。

    鲍姑也在船上,思乡心切,当目光移向杨彦时,那真是丈母娘看女婿,无比的满意。

    是的,当初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竟一跃而为天下之主,还有什么比这更加传奇,更加励志呢?

    而鲍家也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回报,鲍靓受到扶持,是事实上的江东道门领袖,什么陆师君、卢师君,全都不成气候,女儿贵为皇后,还诞下了皇子,丈夫葛洪则从一个次等士人,一跃而为豫州刺史,眼看任届将满,鲍姑不打算让葛洪继续外放,而是回洛阳赴职,一家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料。

    总之,家族的兴起如迷梦一般,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郎君,快看对面!”

    这时,巧娘伸手一指。

    众人纷纷举目望去,到江对面的江乘,黑压压一片人头,从码头一直排到了外面的道路,至少有近万人前来迎接!

    蒋炎从旁道:“大王驾临江东,上应天意,下应民心,方有如此盛况啊!”

    杨彦笑着摇了摇头,他心里很清楚,至少半数以上的江东士人不会欢迎自己,士人在江东,与司马氏共治天下,不说是土霸王,也是一方豪强,自主性极高,谁吃饱了撑着请个皇帝坐在头上?

    无非是受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哪怕自己曾承诺过维持现状,可谁愿意将命运操之于他人之手呢?

    从历史来看,华夏虽号称大一统王朝,但自古以来就有分裂倾向,各地豪强排斥统一,毕竟当土皇帝比受人约束要舒服,同时在地域上,南北与东西的习俗相差过大,经济发展也不平衡,最后从热力学来说,熵值总是从有序流向无序,很明显,大一统是有序,分裂是无序,要想维持大一梳,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

    这也是每到王朝末期,天下豪强林立,四分五裂的物理学原因,说句现实话,华夏的大一统是以输血为基础,如果搞联邦制,各地获得了极大的自主权,富庶地区绝无可能向贫困地区输血,或者经济彻底垮了,无血可输,贫困地区必心生不满,对立尖锐,终至天下大乱,重陷分裂。

    这还是现代,交通物流网络异常发达,资讯能及时传递,而在交通不便的古代,维持统一的代价更大,不过杨彦不可任由天下四分五裂,更不可能搞坑爹的联邦制,对于江东士人,一味的怀柔也不可取,必须恩威兼施,又打又拉,才能把江东纳于治下,而不是名义上的统一。

    杨彦望向对岸,目中现出了深思之色,他深知,江东士人或会采用软对抗的方法,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将随时打响。

    “怎么了?天下即将一统,你好象有心事?”

    荀灌留意到杨彦的神色,不禁问道。

    “哎~~”

    杨彦叹了口气:“取下建康并非万事皆休,而是斗争的开端,切不可未胜先骄。”

    “嗯?”

    荀灌侧着脑袋望向江对岸,美眸明灭不定。

    鲍姑倒是听懂了杨彦的意思,问道:“彦之,可是担心江东士人不配合?”

    杨彦点点头道:“司马氏好平,但难平的是人心,秦一统天下,难收楚人之心,故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恰逢秦国未及在楚地建立有效统治,便二世而终,之后七国之乱以吴为首,而晋室虽平孙吴,却未能收吴人之心,反倒隔阂愈深,故一旦天下有变,江东率先割据,我担心江东士人阳奉阴违啊。”

    鲍姑没有职务,又是杨彦的正牌丈母娘,与杨彦之前的称呼,完全是家庭内部的称呼,也是除了荀灌之外,第二个不把杨彦当大王的人。

    这时便是沉吟道:“江东局势复杂,确须细细理之,待上了岸,我与家君谈一谈,以正一道之影响力,或能帮衬一二。”

    杨彦拱手道:“有劳伯母了。”

    跟随过江的刁协从旁道:“大王,此事不难解决,当年晋武帝欲迁江东士人往北方,因士人抱团,难以成行,故只迁了巴蜀豪强,如今巴蜀已不足为患。

    而数十年过去,江东形势已然大变,丹阳张氏与纪氏灭门,朱家被羯人洗劫,家主死于襄国,实力大损,仅余吴郡陆氏与顾氏,且侨姓士人多心向大明,故臣提议迁江东豪强于北地。”

    刁协是地地道道的纯臣,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如鲍姑、陆惠芷、顾燚,甚至荀灌也是身体一僵,略有些紧张的望向杨彦,这没办法,荀氏也在江东落地生根了。

    其实凭心而论,杨彦很赞同刁协的提议,可是……

    好一会儿,杨彦摆摆手道:“江东在晋之前,除建康与吴郡,多为不毛之地,孤记得,孙权曾于丹阳猎虎,由此可见江东之荒僻,及衣冠南下,才使得江东渐渐繁盛,故无论怎么说,士人开拓有功,不宜以强迁手段迁徙,更何况孤曾答应过钱士仪,岂能失信于天下?

    先等等,到了地头看情况再说,强迁只是不得己而为之的下策。”

    众人松了口气,刁协也不再多说。

    战舰乘风破浪,渐渐地靠向码头,一待停稳,千牛卫立刻搭上宽达数丈的舢板,护拥着杨彦下了船。

    “臣等恭迎大王!”

    “万岁,万岁,大明万岁!”

    刹那间,山呼般的万岁响起,来者无论何人,均是拜伏在地。

    杨彦早已在船仓中换上了冕服,立在岸上,举目眺望,他看到了荀华,带着虎头和杨继华。

    荀华与杨彦同龄,长期的安逸生活,让她的身材丰腴了些,但还远远谈不上肥胖,眉眼间的英气被贵气取代,肌肤也白润了许多,如果不知道她的过往,铁定会看作谁家的贵妇。

    虎头的个子高了,不过杨继华更加高挑,继承了杨彦与荀华的优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当着众人的面,杨彦不便过于表现出儿女情长,只点了点头就移开目光,他又看到了庾亮、卞壸、谢裒谢奕父子,谢尚袁耽,桓彝桓温父子,诸葛恢、一身道服的鲍靓等诸多熟人。

    “咦?琅琊王氏、吴郡顾氏和陆氏没有来人!”

    荀蕤突然轻咦了声。

    杨彦不由望了眼王应。

    王应是谒者仆射,也跟来了,连忙道:“不知诸叔父家中近况,臣愿先往建康,为大王问一问。”

    “诶~~”

    杨彦摆了摆手:“不必多此一举,你跟在孤身边,未得允许,不得私自离开。”

    “诺!”

    王应暗道一声不好,硬着头皮应下。

第八三七章 女为悦己者容

    (祝大家元宵节阖家团圆,幸福安康!)

    杨彦在千牛卫的贴身保护下,向人群中走去,众人纷纷见礼,因着人太多,很多话不好讲,只能寒喧两句,随便问候一番,待回了建康,再找机会单独召见细谈。

    其实杨彦也琢磨出了眼下的形势,司马绍困守深宫,孤立无援,陈郡谢氏、龙亢桓氏彻底投了过来,卞壸、温峤、钟雅等人虽然来见驾,却未必交心,明显有着顾忌,还要好好谈谈。

    而庾亮的出现让杨彦意外,不过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有话要说,于是杨彦让庾亮回了建康再来找自己。

    另从年后开始,因陶侃无心再战,司马绍与陶侃的联军从丹阳撤了出来,不过陶侃及其诸子并未来见,分明是在观望,而与之交战的琅琊王氏、吴郡陆氏顾氏等数家也逐步迁回了建康,他们不来的理由极为拙劣,居然称病,这让杨彦暗暗摇了摇头。

    见驾的人群中,除了士人与杨彦的老友,还有庶族豪强,那是热情至近乎于谀媚,好不容易,一番寒喧过去,杨彦觉得脸上的笑容都僵了,终于挤到了荀华母子三人面前。

    “大王!”

    荀华哽咽着就要施礼,杨彦立刻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不用多礼了,你没变,我也没变,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你们啊,把你们四人丢在建康这么些年,不过没事了,天下一统了,我们一家也不用分开了。”

    荀华怔怔的看着杨彦,人变得成熟了很多,也多了几分威严的气息,可那眼神依然纯真,清彻。

    “嗯!”

    荀华的心头突然涌出了难言的欢喜,猛一点头。

    杨彦问道:“王妃呢?”

    “这……”

    荀华现出了迟疑之色,吞吞吐吐道:“王妃不大想出门,就不来接你了,反正最多一两日你就能见到王妃了。”随即就生怕杨彦追问似的,迫不及待的把妙目移向了荀灌,上上下下打量着,当留意到荀灌的额角已经覆上了乌黑的秀发,不由欣慰的施礼:“见过女郎。”

    荀灌拉过荀华,不满道:“荀华,一两年不见你倒是和我生份了啊,来,咱们去一边说话。”

    “嗯!”

    荀华点了点头,她知道杨彦的一对儿女还在呢。

    果然,杨彦已经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虎头到底大了,懂了些事,知道父亲不在身边是操心于国事,并未表现的太生份,不过他的性格内向沉闷,被杨彦抱着怯生生的,这让杨彦的心里充满着歉意。

    裴妃生虎头时,差点一尸两命的经历,虽然裴妃一直瞒着杨彦,但荀灌偶然间说漏嘴了,在杨彦的逼问下,扭扭捏捏的道出了真相,这可是把杨彦吓出了一身冷汗啊。

    很明显,虎头的性格应该与出生时的先天不足有关,而内向胆小的子嗣是没法继承皇位的,否则就如李治一样,懦弱的性格压不住朝中元老,不得不倚重武则天,结果被武则天架空,死后又取大唐而代之,李唐皇室遭受重创。

    杨彦虽宠溺这个懦弱的长子,但不可能公私不分,他希望他的继承者强势又理智,能够广范听取意见,不因一时喜好独断专行,因此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虎头都不适合成为大明之主,而且出海就藩恐怕也不可行,只能留在身边,享受一世富贵。

    不过杨继华到底是荀华的孩子,活泼开朗,对杨彦毫不认生,小鼻子一皱,哼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可不能被阿翁这样抱着,将来怎么嫁人啊!”

    “哟嗬!”

    杨彦怪叫一声:“你才多大?”

    杨继华傲然抬起脑袋:“阿翁自己想!”

    杨彦却是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袁女正与袁女皇,当年初见时,也是这么大的年纪,同样的精灵古怪,一个豁牙巴,一个鼻涕虫。

    其实杨彦最早也不是没有过与袁耽结亲的想法,可是一来,袁耽没有表示,二来,袁耽显然不可能把两个妹妹同时嫁给自己,要知道,双胞胎要么不娶,要娶就必须两个一起娶,否则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她,被别的男人压在胯下,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甚至有的双胞胎还有心灵感应,如果做那事时被感应到了,得多尴尬,于是杨彦绝了这份心思,把袁女正和袁女皇当妹妹对待。

    “来,张嘴给阿翁看看,啊~~”

    杨彦恶趣味的笑道。

    杨继华不明其意,但还是啊的一声,张开了嘴。

    还真是豁牙巴,嘴里缺了好几颗牙,杨彦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这笑声,吸引了诸多目光,旁人只道杨彦和两个孩子父子情深,捋须微笑,而荀灌却从笑声中听出了不对劲,顺着杨彦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

    这个人居然拿自己的女儿开涮,天底下有这样的父亲么?

    荀灌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的,谁幼年时没换过牙?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话一出,杨继华赶忙把嘴巴闭上,气呼呼的调过了脸,荀华也狠狠瞪了杨彦一眼,一把夺过杨继华,抱在了怀里。

    虎头则是本能的嘴巴一抿,不让杨彦看牙。

    “呵呵~~”

    杨彦笑着摇了摇头。

    实际上在前世,他就是这样和自家女儿相处,既是父女,也是朋友,他觉得挺好。

    ……

    十万大军渡江,至少要到明日才能渡完,因此明军就地扎下了营,渐渐地,夜深了,杨彦邀谢裒、钟雅、卞壸、温峤和庾亮等人过来吃烧烤。

    本来江东人吃不惯羊肉,但杨彦直接一纸诏书,叫张骏进贡孜然,这真是可怜了,张骏都不知孜然为何物,还是向商贾打听,才知道那玩意儿出产于西域,于是高价购来,进献杨彦。

    那金黄的粉末撒上羊排,不仅盖住了腥膻味道,还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让每个人大快朵颐,再配上烤面筋、烤鱼等食物,席间宾主归欢,只谈私事,不谈国事,一出烧烤大宴征服了江东士族们的胃。

    与此同时,裴妃则坐在核妆台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精心打扮着,她往脸上扑粉,再抹上胭脂,稍有不满意,洗掉重新化妆,一遍遍的,不厌其烦。

    在一旁服侍的婢女看不下去了,劝道:“王妃,大王还得有一两天才能回来呢,现在画好了,待会儿入睡还是得洗掉,不如奴婢服侍您洗浴吧?”

    裴妃摇了摇头:“早些准备着,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反正时辰还早,我又睡不着。”

    婢女扑哧一笑:“这些年过去了,王妃依然美艳如昔,大王要是见着啊,肯定魂儿都给迷了。”

    “哎~~”

    裴妃叹了口气:“就你说话好听,可惜岁月不饶人啊,孤年近四旬,再过几年,就是个糟老婆子喽,你看这眼角的鱼尾纹,怎么都遮不住,孤不奢望杨郎还能迷恋孤,只求以礼相待,便足矣。”

    这话中,满是萧瑟,也蕴含着芳华逝去的无奈!

第八三八章 忐忑难安

    (谢谢好友天涯的两张**~~)

    裴妃平日对下面人还是不错的,轻易不打骂,每到年节还有赏赐,婢女卖身给裴妃,拿钱接济家里,日子也算不错,因此感恩戴德,见着裴妃的患得患失模样,心里也焦急。

    可是年龄不饶人啊,再怎么打扮,也不可能如十来岁的小娘子般明艳媚人,不禁陪着叹了口气,该如何是好呢?

    裴妃的妆容倒是得体,把脸面的一些小瑕疵全部掩盖了,唯一困难的,就是鱼尾纹,这是怎么化妆都绕不过去的一道槛。

    ‘诶?有了!’

    婢女突然灵机一动,于是道:“王妃,奴婢倒是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哦?说来听听!”

    裴妃没精打彩道。

    婢女道:“可以用金箔剪成花瓣贴在眼角,奴婢觉得,应该挺漂亮呢。”

    裴妃顿时眼前一亮,她可以想象出自己眼角贴着金箔的模样,也在内心YY着给杨彦带来的惊喜,连忙唤道:“你快去准备,孤等着你。”

    “诺!”

    婢女欢喜的施了礼,快步离去,不片刻,取了金箔回来,剪成梅花状,小心的贴在裴妃眼角,果然,不仅仅遮掩住了眼角的鱼尾纹,还渲染出了一种独特的美丽。

    裴妃也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那面容依然娇艳,再低头下看,胸脯依然挺拨,腰肢依然纤细,她越看自己越美,都移不开目光了。

    ……

    “明王过江了!”

    就在裴妃考虑着,今晚要不要把妆容洗去的时候,琅琊王氏金梁园,王彬王舒匆匆找到了王导。

    夜很深了,王导的书房里,点着好几盏煤油灯,与平民百姓点着裸灯不同,王氏的灯,以琉璃罩套住,可以通过玻璃的折射,使光线更亮堂,也可以彻底隔绝那些微的煤油气味。

    当然了,这样一只灯罩并不便宜,五万钱一只,寻常的庶族都用不起。

    王导徐徐放下《天工开物》,招了招手:“莫要慌张,来了又如何,坐下。”

    “哎呀!”

    王舒急道:“阿龙兄,明军大举南下,那黄须儿无力反抗,束手就擒指日可待,明国即将一统天下,且此次统一与晋室一统大不相同。

    晋室只是在名义上统一,各地明则归附,暗地里依然割据自立,而明王手段颇为了得,天下间除了凉州,哪地的刺史太守不被轮换了遍,尤其巴蜀豪强悉数被迁往北方,弟就担心,明王若下强迁令,我家如何是好?”

    王彬补充道:“处明言之有理,我家在琅琊的基业除了老宅,已尽失,而今在江东十余年开垦,算是立下了根基,若回北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况北方又哪来我王家的容身之地?”

    王导摆摆手道:“处仲与处弘北上洛阳,一任太尉,一任大鸿胪,不也是好好的?”

    “呵~~”

    王舒呵的一笑:“虚名而己,又只按占田制授田,纵是官居一品,能有多少土地,荫多少佃客?”

    王彬也道:“明王虽透过钱士仪表示不于江东强推占田制,可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他方占巴蜀,关中、河北尚于刘石之手,而此时天下即将一统,谁知道会否改口?哈,什么皇帝金口玉言?我他娘的从来不信这套,天下间最唯利是图者,便是皇帝!”

    这正是江东士庶的担忧,空口白话,心里不踏实啊,更何况杨彦从没亲口表示过,是几年前透过钱凤说出来的,个中的变数太多,故而近万人去江乘迎接杨彦,除了示好投效,主要目地还是探听风声,摸清楚杨彦到底想怎么样。

    事关家业财产,谁都含糊不得。

    王导两手一摊,无奈道:”那叫为兄如何?难道我家赶去江乘拜见明王?“

    “这……”

    王彬和王舒相视一眼,现在再赶去江乘,难免会被人耻笑,琅琊王氏可丢不起这张脸。

    其实王导、王彬和王舒没有去江乘,主要还是王敦和王含那一支已经投了过去,琅琊王氏不想给人全面倒向杨彦的错觉。

    一方面是高门大族,自有傲骨,不愿完全羽附于朝庭,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才是最佳,同时,这也符合高门大族狡兔三窟的处世原则。

    另一方面,杨彦的心意没人清楚,万一不顾脸面的投靠过去,最终还是被剥夺了土地人口,会被人嘲笑,尤其杨彦带着刁协南下,更是让人不安。

    要知道,刁协就是因主持土断,得罪士庶无数,并由此引发了王敦下都,今次杨彦又带着刁协前来,要说不往土断的方向想根本不可能。

    因此琅琊王氏在这微妙时刻,暂时龟缩,静观时局变化。

    那时君权还不是唯一,大型世家也没有讨好皇权的传统,行为处世的出发点通常不会考虑到皇帝的喜好,而是自家的利益,相对于明清的士大夫阶层被渐渐驯服为了皇权的附庸,早期的士人还是很有骨气的,一言不合,或者自己的政治主张不能被皇帝采纳,会立刻辞官,而不是姑息皇权。

    正如后世明清官员告老还乡,要向皇帝乞骸骨,连辞职的自由都没有,一个乞字,道尽了人格的低下,也烘托出了皇权的至高无上,哪怕在现代,经历过两次民主革命,进入了新时代,却仍深受遗毒影响。

    现代反封建迷信,在杨彦眼里,本质上是反偏了,尽抓着细枝末节的鬼神之道,甚至演变为了谈鬼色变的地步,殊不知,阴阳分两路,人鬼皆殊途,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真正要反的,还是官本位制啊,这才是真正的封建遗毒。

    魏晋虽然混乱,但也有闪光点,士人与皇帝共天下,正是早期的民主雏形,这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但可惜的是,自唐朝以后,这条路走偏了,皇权渐渐独大,乃至不可抑制,杨彦不愿为了一己之私凌驾于众生之上,他愿意发掘出民主的闪光点,使之成为社会常态,哪怕这份民主暂时与普罗大众无关,只是局限于贵权内部的有限民主。

    但是他相信,随着科技的进步、教育的普及与社会的前进,民众早晚会觉醒,自觉的争取更多的民主权力,这也是他设立元老院的初衷之一。

    王导受时代局限,考虑不到杨彦那么多,他只是为家族的命运担忧,许久,叹了口气:“先观望几日罢,看看明王在建康如何行事,而此次明王南下,少学(王应表字)亦有随行,想必过两日便会登门拜见,待得打探了情况,再作决定亦不为迟。”

    王彬和王舒想想也是,默然应下。

第八三九章 三公梦

    与琅琊王氏对家族的未来忐忑不安不同,陶侃则更加着意于自身的安危,因着与江东士人连续几年的混战,陶侃在江东地界几乎是举目皆敌。

    而他与司马绍不同,司马绍好歹是晋室之主,至不济也是归命候,安乐公的待遇,不出格的话,性命无忧,他却是庶族出身,没有背景,没有后台,虽有放弃广陵的示好之举,可着实不知杨彦会如此对待他。

    因广陵兵力收缩,目前他的手中尚有五万余卒,不过对上明军,他没有任何取胜的侥幸。

    江风习习,陶侃独自站在石头城上,眺望着远处的黑暗,眉心紧紧拧成了一团,如有任何可能,他会立刻就走,可惜去往湘州的道路被邓岳断去,已经走不了了。

    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陶侃回头看去,正是皇甫方回。

    皇甫方回原给陶瞻做谋士,自从陶瞻赴建康就任丹阳尹以来,皇甫方回就回到了陶侃身边。

    “陶公!”

    皇甫方回拱手道:“明王已经渡过大江了。”

    陶侃募然一震,问道:“明军何时可至?”

    皇甫方回道:“明军已于江乘驻扎,大概后日可抵建康。”

    “哎~~”

    陶侃幽幽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来了,你说这天下局势怎会如此?难不成刘石都是土鸡瓦狗?可若是如此,又何以搅得天下大乱?”

    “这……”

    皇甫方回迟疑道:“某也时常考虑,看似强大的匈奴与羯人,在明军前面竟不堪一击,着实难以理解,因此只能说明王得了天眷。”

    “天眷?呵呵~~”

    陶侃摇头笑着,显然不认同,好一会儿,又问道:“老夫该何去何从?“

    皇甫方回反问道:“某先多嘴问一句,与明军作战,陶公可有胜算?”

    陶侃倒是爽快,苦涩的摇了摇头:“恐怕一成胜算都是强求。”

    皇甫方回深吸了口气道:“既如此,陶公立即出石头城,向明王请降。”

    “哦?为何如此急迫?”

    陶侃讶道。

    皇甫方回道:“陶公战不能胜,去路亦断,不降还能如何?某以为,晚降不如早降,明王从不杀主动来降者,降了尚能保全宗族,况且这几年来,与江东诸族久战不下,士气已怠,将士思乡心切,如今明军又来,军心颇有浮动,某就担心,拖延下去,只怕祸起不测,不如先与将士们说清楚,使其知晓陶公心意,故陶公应早降,迟则生变。”

    “咝~~”

    陶侃倒吸了口凉气,负着手,在城头来回走动起来。

    其实他清楚,皇甫方回言之在理,除了投降,他确实没别的路走了,但问题是,白白的降了他不甘心啊,他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就算不能再掌大权,也要位居三公九卿之列,遗泽后代。

    三公有太尉,司徒和司空,目前杨彦只任王敦为太尉,司徒与司空空缺,陶侃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履历和资格出任三公之一,因此他很不甘心无条件投降,至少要待杨彦来了,好好谈一谈,再出降也不为迟。

    至于皇甫方回所说的迟则生变,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自己与杨彦无怨无仇,哪来的变故?

    于是道:“明王渡江,万人相迎,老夫即便连夜赶去,也未必可与明王深谈,再等等罢,反正明王后日可至,不急这一两日。”

    “哎~~”

    皇甫方回叹了口气,没多劝,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多心了,劝陶侃立即投降,主要是宫城安静的可怕,让他心里略有不安,不过转念一想,天下大势将定,晋主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

    “士光兄,士光兄,明王过江了!”

    深夜,顾和仗着私交,强行喝退婢仆,风急火燎的冲进了陆晔寝屋,把正在熟睡的陆晔唤醒。

    陆晔比荀崧还大两岁,正好七十,精力体力大不如前,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叫醒,别提多恼火了,于是闷哼一声,翻了个身,屁股对着顾和。

    顾和也不着恼,继续道:“士光兄,你我两家如何面对明王,还得拿个说法啊!”

    与别家相比,顾陆两家是最为纠结的,陆晔的妹妹陆蕙芷与顾和的女儿顾燚双双私奔,一个嫁给了杨彦,另一个嫁给了杨彦的好友许杰,当时两家为了面子,宣布了二女的死讯,在他们眼里,杨彦充其量一方诸候罢了,陆家顾家犯不着高攀他。

    可是杨彦就要当皇帝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再看不起杨彦,再是敌视,也要正视现实,更何况作为屹立不倒的老牌士族,审时度势是基本功之一。

    当初孙吴亡国,江东士人不愿北上为官,这并不是有风骨,而是受人歧视,还不如不去,果然,陆机陆云兄弟没按耐住,自恃才华去了洛阳,结果双双死于非命。

    后晋室轰然垮塌,江东士人审时度势,暗中扶植陈敏作乱,不想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陈敏缺乏远略大才,刑律治政毫无章法,陈家子侄又多凶暴,祸害江东,故周圮、顾荣等审时度势,密联晋室,灭了陈敏。

    当时执政的东海王越意识到了江东不稳的问题,以司马睿坐镇建康,王导辅之,在王导和王敦的恩威兼施下,江东士人再次审时度势,选择了顺服。

    时至今日,选择又一次摆在了顾陆面前,起先被认为有辱门风的两个女人,竟然成了攀附杨彦的钥匙,如今面临的问题是,怎样才能以体面的方式重新接纳陆蕙芷与顾燚回归家门。

    顾和深夜来访的用意正在于此。

    陆晔含糊不清的问道:“蕙芷与阿燚可曾过江?”

    顾和道:“据安插的人手回报,亲眼见着了令妹与我家阿燚。”

    陆晔向后挥了挥手:“既然来了,早晚要登门认亲,君孝你有何忧虑,耐心候着便是。”

    “这……”

    顾和迟疑道:“明王最多后日可抵建康,而今已非昔比,你我还是主动出迎为好,免得被明王怪责。”

    “怕什么?”

    陆晔猛转过身,不满道:“难道顾燚不是你的女儿,蕙芷不是我陆家的人?老夫可不愿被人污为附炎趋势之徒。”

    顾和想想也是,主要是杨彦还有两天就到建康,时间不多了,又一时拿不定主意,故才连夜来找陆晔,此时经陆晔这么一说,心里算是有了底,不禁嘿嘿一笑:“以士光兄声望,一个司空怕是少不了,再有令妹相助,陆家怕是要一飞冲天喽!”

    “老夫年事已高,哪也不去,就在建康!”

    陆晔哼了声,不过看那神色,已是睡意全无,目中隐隐透出希翼。

第八四零章 哗变

    “陛下,陛下,南顿王与西阳王有急事求见!”

    夜深了,司马绍也睡下了,庾文君睡在他身边,夫妻俩各裹着床薄被,背对着背,并很有默契的保持着一掌宽的距离。

    殿外,却突然有宦人低声唤道。

    这段日子以来,庾文君始终睡难安寝,往往一闭眼,就会迷迷糊糊梦到自己被司马绍亲手勒死,或者在其逼迫下,挂起三尺白绫,悬梁自尽。

    她对于身边男人生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也无比恐惧,本来好不容易就要睡着了,却被宦人一惊一乍,顿时发狂般的尖叫道:“滚,滚!”

    司马绍也醒了,眉头一皱,斥道:“两王深夜来访,必有要事,妇人家多什么嘴,睡你的觉,朕出去看看。”

    庾文君眼里嚼着泪花,又愤恨又委屈,那丰润的肩头微微颤动。

    司马绍厌恶的回头看了眼,便掀开被子下榻,也不叫庾文君给他穿衣,自己把衣物套上,又草草拢了拢头发,戴上冠帽,便猛的拉开门,大步离去。

    “咣当!”一下,门板重重拍上两边墙壁,庾文君心脏猛一抽搐,浑身一个哆嗦。

    宦人正要把门带上,司马绍却唤道:“走!”

    宦人略一迟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随司马绍而去。

    “啊!”

    庾文君这才凄厉的叫了起来,冲下床榻,重重把门关上,还如不解气般,拉开了又关,关上了又拉开,一时之间,咣当咣当不停!

    司马绍远远听着这声音,只是嘴角冷冷一笑,加快了步伐。

    很快的,来到了前殿,南顿王宗与西阳王羕立刻迎了上前。

    “臣参见陛下!”

    两王拱手施礼。

    “深夜入宫,何事?”

    司马绍摆了摆手,问道。

    南顿王宗肃容道:“明王过江了,大约后日可抵建康!”

    “什么?”

    虽然司马绍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仍是如遭雷击,刹那间头脑一片空白。

    “陛下,陛下!”

    两王连声唤道。

    司马绍晃了晃脑袋,深吸了口气道:“来了,终于来了,大晋要亡了,孤已决意不做亡国之君,请两位叔父速带家小离去,为我司马家留条血脉。”

    “陛下既决心赴死,臣等岂能不奋力一搏,我家并非没有机会!”

    南顿王宗急声道。

    “哦?”

    司马绍迟疑的看了过去。

    南顿王宗道:“陛下尚有精兵两万,加我等诸王招揽江湖豪客,合计锐卒三万,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啊!”

    司马绍还以为南顿王宗有什么奇谋妙策呢,一听这话,不禁现出了失望之色。

    西阳王羕连忙道:“臣与延祚(南顿王宗表字)商议了下,或有策可行险一搏,就看陛下敢不敢为。”

    司马绍哼道:“朕已抱了必死之心,将死之人,有何不敢?”

    西阳王羕道:“陶侃所部,多为俚僚,不通礼仪,不服管教,近些日子以来,已怨气暗生,军心浮动,臣等可使人于其军中密散流言,说陶侃已向明王投降,明王将调其部往漠北,围歼慕容部残余,想那俚僚皆为南方土人,怎肯去北方苦寒之地作战,再由有心人煽动,军中必生哗变。

    届时只要掌握住明王行程,待其接近建康时,突然发动,以俚僚之残暴,必洗劫全城,而明王好名,岂能不平乱,一旦平乱,他兵力必散,臣等则与大王合兵,集中全力,攻打于他,只要能斩得明王,明军将不战自溃,建康可保,大晋亦可保啊!”

    南顿王宗补充道:“甚至陶侃因制止兵变无力,自知罪孽深重,不容于明王,重投陛下亦非不可能,若有陶侃相助,陛下如虎添翼!”

    “好!”

    司马绍大叫了声好,声音都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这哪里是行险一搏,分明是奇谋妙计啊!

    陶侃军的情况他是清楚的,自陶侃入主建康以来,麾下军卒多有劫掠百姓,零零星星,禁之不绝,这还是陶侃极力弹压的结果,现今大势已去,人心慌乱,又有流言推波助澜,以俚僚的本性,必大索全城。

    这条计策可谓歹毒之极,以建康满城士庶的性命作为筹码,以求那一线生机,不过司马绍顾不得,正如一名行将溺死的人,看见一根稻草也要去抓,只要能保住大**山,纵使天下人陪葬又能如何?

    “拜托两位叔父了!”

    司马绍深深一躬。

    南顿王宗与西阳王羕生受了这一礼,各自拱手道:“此策若不成,无非一死而己,请陛下放心,臣等尽力为之,臣这就告退!”

    说完,二人大步离去。

    看着那渐渐遁入黑暗中的背影,司马绍的眼神明灭不定,既有希望,狞狰,又有不安,忐忑!

    ……

    天色渐渐亮了,明军继续渡江,直到中午才渡完,全军向建康行去。

    由江乘到建康,虽仅四十来里,但队伍太过于庞杂,行进速度无比缓慢,预计还要在幕府山扎一次营,次日正午才能抵达建康,而明军拨营的消息也随着各路探马被带回了建康。

    又是一天过去,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依然是一个不眠夜,陶侃便是再度站上石头城,眺望着黑暗中的幕府山,仿佛他可以看到,幕府山脚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寨。

    ‘该何去何从?要不要在明王抵达前先一步投降?’

    陶侃心里委实难决。

    可就在这时,后方的山上传来了喧闹声和火光!

    “怎么回事?”

    陶侃猛的回头。

    “阿翁,阿翁,哗变,哗变了!”

    陶瞻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陶侃顿如五雷轰顶,皇甫方回那迟则生变的劝说,竟一语成谶,可这时也顾不得懊恼,急问道:“为何会哗变?”

    陶瞻急声道:“儿也不能确定,突然之间,各营俚僚纷纷鼓燥,好象有传言,阿翁已投降明王,将立功赎罪,率俚僚往漠北与鲜卑人作战,俚僚自然不愿,群起而闹事,有营中校尉弹压,结果被杀,因见了血,俚僚狂燥难制,于倾刻间便呈燎原之式。

    现在都在传,明军明日将来,今晚是唯一的逃生机会,俚僚欲夺门而逃。”

    “荒谬,老夫何曾降了明王?”

    陶侃大怒,快速走到城垛的另一方,探头下望。

    只见火光快速汇成了一片,数之不尽的向着城门冲来,但凡有拦阻者,立刻被杀,流言加上深夜,俚僚的凶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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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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