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六章 亲赴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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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突然响起了几声令人心悸的夜枭叫声,这是封抽拟定的撤退信号,可这声音,也使得埋伏的千牛卫再无顾忌,纷纷大喊着冲杀,以数百人追剿起那可怜巴巴的二十来人。
慕容部众身穿的黑衣对千牛卫来说近乎于无用,除非不动,一动就暴露身形,最终除了几人幸运的脱逃,有近三十人被抓到了杨彦面前。
“嗯,干的不错!”
杨彦向荀蕤递了个赞许的目光,便看了过去。
脚下一堆俘虏,脸面带着不安,几名伤势严重的正由女千牛卫包扎伤口。
略一扫视之后,杨彦问道:“你们当中可都是出身于慕容氏?慕容部姓慕容的到底有多少人?”
其中一人拱了拱手:“回大王,慕容氏是族名,其实部族中的许多平民与中小部族虽同为鲜卑,却大多不姓慕容,而是由祖上流传下来又经改动过的姓氏,如费、贺若、仇、丁等等。
之所以族名为慕容是因慕容氏乃部族中最强的一支,这与拓跋氏类似,如拓跋部中,便有贺兰、贺马角、普六茹诸姓,真正有资格以拓跋为姓者十不足一,慕容部中,姓慕容者更少,因为族中尚有数十万晋人,就拿咱们来说,罪将名丁检,是慕容部的别姓,那边五个是丁零人,那八个是库莫奚人,那九个是晋人遗民,他是契丹人,真正姓慕容的一个都没有。”
随着丁检的卖力介绍,杨彦大致摸清了慕容部的种族构成,原本他是打算对慕容部赶尽杀绝,不过从这些俘虏的表现来看,对于本族并没有太强的归属感,差不多有奶就是娘,那么,是不是可以归化为自己的百姓呢?
毕竟杨彦对羯人和匈奴都未斩尽杀绝,在他的计划中,拓跋氏也将留在草原,因此放慕容部一马也不显得突兀。
羯人来自于中亚,即便把中原的羯人杀绝,将来那一大票斯坦还是会有人过来,除非他把中亚白种人杀绝,而这显然不可能。
同时羯人在石勒当政时期,还好些,至少石勒披着层礼贤下士的外衣,真正残暴是到了石虎称帝时期,再到候景血洗江东,作的孽太大,羯人才被天下厌弃,人人喊杀。
可这没多大用,到了唐朝,与羯人同宗的栗特人,石国人又流进了中原,并且曾大掠长安的回纥,要说与羯人没有血缘关系,鬼才信。
有鉴于此,杨彦对慕容部的杀绝计划做起了调整,关键之处,在于他要分封诸子往海外立国,分一个人,就要带走数万人,假如他有几十个儿子出去,百万人口就流失了,在这种情况下,归化成了最好的选择。
当然,对于如高句丽、新罗、百济等与华夏无关的种族,杨彦不可能归化,而如慕容部中的附属部族、如丁零、契丹可以给一个归化的机会,但只限于平民,贵族与头人必须清除。
杨彦存了试一试的心思,面色一沉,问道:“丁检,念在你等并未真烧了麦田,孤便给一个机会,你们可愿归顺于孤?”
近三十人浑身一震,齐齐望向了丁检,目中的意味不须多说。
丁检连忙领着众人跪倒在地,大声道:“早闻大王仁义之名,我等愿归随大明,为大王效力!”
“好!”
杨彦脸上绽出一丝笑容,双手微抬:“都起来罢,自今日起,就是自家人了,荀虎,替孤摆酒招待,为他们压压惊!”
“多谢大王!”
这些人都是斥候,连声称谢之后,被荀虎领了出去。
……
丸都山城!
高句丽美川王接到来报,说是慕容皝求见,这倒是把他惊的不轻。
虽然双方暂时停战了,却还是敌对的关系。
其实高句丽也不是非要和慕容部为敌,丸都山城距慕容部都城大棘城足有一千三百里之遥,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当地又人口稀少,本是八杆子也打不着,主要还是出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心理。
慕容部崛起太快了,高句丽感受到了威胁,故时常与宇文部联手,共击慕容氏。
不过就目前而言,高句丽的扩张方向放在朝鲜半岛,美川王当政的第三年,即晋太安元年(0年),率军三万侵入玄菟郡,营建平壤,十年后,袭取辽东郡,又过三年,袭取乐浪,次年,入侵带方,一年后攻克玄菟城,至此,原汉四郡全部被高句丽吞并,高句丽开始与百济和斯卢斯罗隔阿利水对恃,并不时爆发战争。
因此当慕容皝表达了停战的意原之后,美川王很快就与之达成了协议,双方罢兵止弋,但是在说服美川王与自己合力共拒明军方面,慕容皝没有任何进展。
美川王认为,哪怕辽东的基业尽失,他也可以退入朝鲜半岛,没必要和明军死磕,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刘赵和羯赵相继倒在了明军的铁蹄之下,区区高句丽拿什么去对抗明军?
同时他也不觉得杨彦会对荒僻的辽东产生多大的兴趣,大不了称臣便是。
本来慕容皝还想再拖拖,但是刚刚接到信使来报,明军已经兵临蓟城,拖不下去了,因此慕容皝横下一条心,冒险来丸都山城,说服美川王,并表示诚意。
“哼!”
美川王哼道:“慕容元真好大的胆子,他是来找死么?”
崔毖从旁劝道:“大王,慕容皝既然来见,出于礼节,大王也不好拒之门外,先见见便是,照臣所料,必是劝说大王共拒明军,不行就回绝了他。”
崔毖与崔访同为清河崔氏,但彼此间的血缘关系就和裴妃裴嶷、荀崧荀邃差不多,此人是死于曹操之手的名士崔琰曾孙,幽州刺史王浚的妻舅,平州刺史、晋室最后一任东夷校尉。
崔毖任职时恰逢北方战乱不休,他认为自己是正宗晋人,又是清河崔氏,欲以此招纳流亡晋人,割据一方,不料流民多数投奔慕容廆,使他大为不满,认为是慕容廆强扣流民,于是游说宇文部、段部和高句丽三方攻打慕容廆。
后慕容廆以离间计大破联军,崔毖惧慕容廆报复,率亲族部曲数千人逃亡高句丽,历名上,其后人留居朝鲜,为朝鲜崔姓的始祖,据说朝鲜大将崔龙海就是崔毖的后代。
“嗯~~”
美川王想想也是,向外唤道:“请他进来!”
“诺!”
一名侍从匆匆而去,美川王也召集群臣上殿,两边一溜排,站的满满。
不多时,慕容皝阔步入殿,向左右一扫,暗暗冷笑,便向上拱了拱手:“晋冠军将军、左贤王拜见高句丽美川王。”
慕容皝在晋建武年间,被授予了一系列官职,如今已经与明国翻了脸,慕容部上上下下又拾起了晋室的旧爵。
美川王面无表情的问道:“三郎君见孤是为何事?”
这话很不礼貌,但慕容皝也不在意,不急不忙道:“自是向美川王求援。”
“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情,美川王放声狂笑,殿内的一众文武也是满堂轰笑,只有慕容皝面带微微笑,仿佛在看耍猴。
笑了一阵子,美川王自觉无趣,却强撑着目中现出戏谑之色,嘴角含笑问道:“三郎君几次向孤求援,今次又亲身而至,想必是有把握说服孤了?”
慕容皝道:“明王率军抵蓟,我父自知力弱,难以独挡明军,故遣某来请求美川王发兵援助,只要是明白人,就该知如何选择!”
美川王冷哼一声:“你部不是明人的敌手,与孤何干?何况我高句丽与明国无怨无仇,若明王大军来攻,俯首称臣便是,孤倒不信,明王会对辽东这千里山林感兴趣。”
慕容皝却是摆手道:“某认为,美川王必会救援!”
美川王怒极而笑:“你说说看,你的自信从何而来?孤今日就把话摞下,哪怕你巧舌如簧,孤还不至于拿我高句丽百姓的性命当作儿戏!”
两边文武均是连连点头,吃饱了撑着,才去和明军为敌。
第七九七章 高句丽史
笑声在空荡的大殿内回荡,其实很多人是强撑着干笑,干笑是最无聊的,明明不好笑,还要笑,笑出来连自己都尴尬,偏偏慕容皝面无表情,一点都不配合,渐渐地,笑声停了下来。
偶尔还有人嘿嘿,嘎嘎干笑两下,随即就捂住了嘴。
慕容皝这才道:“美川王恐有所不知,洛阳已传来消息,明王有意在诸子成年之后,效法周王室,把子嗣分封往中原以外立国为王。”
“什么?”
美川王神色一变。
慕容皝接着道:“不知美川王想过没有,明王倘若把子嗣分封往辽东,或平壤,高句丽如何是好?若不兵戎相见,难道把祖宗的江山拱手相让,某以为,美川王尚不至于如此不智。”
美川王哼道:“明王怎会看中那等苦寒之地?”
慕容皝冷冷一笑:“某记得,明王尚未发迹之前,曾领军潜入阿利水以南,大掠一通!”
美川王神色再变。
是的,东海军进入过朝鲜半岛,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尤其不是走陆路,泛海而来,这就意味着,明军随时随地可以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渡海进入浿水(今朝鲜大同江),兵临平壤。
浿水的河床极深,水流含沙量低,几无淤积,完全可以行驶大型战舰,这真是被人用刀顶在了腰眼上。
慕容皝看着美川王的神色,暗道一声有戏,又道:“美川王莫要忘记,浿水以北,皆为汉四郡故土,明王很可能打着收服故土的名义出兵平壤,此时你我不联手,若我被灭,王安能独存乎?”
美川王再也不那么笃定,不过当着慕容皝的面,他不会表现出来,而是哈哈狂笑:“我高句丽自东明圣王(朱蒙)立国以来便苦难深重,最初败于辽东太守公孙渊之手,东川王二十一年(公元244年),曹魏遣毌丘俭焚丸都山城。
烽上王二年(公元293年),你父突袭,烽上王出逃!
孤继位的第二十一年(公元320年),你弟慕容仁又两次大掠我境。
我高句丽立国的三百余年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也没见谁把我高句丽灭了国,你今前来,不安好心,孤本该取你头颅,但念在你部将遭大难,孤不便落井下石,今日放你回去,转告那老儿,想让我高句丽人替他送死,休想!”
在美川王嘴里,高句丽的历史是一部屈辱史,无辜而又苦难,殿内诸人心中共鸣,怒目瞪向了慕容皝,仿佛真的被欺压了几百年,但他们忘了一个事实,正是高句丽不断的向辽东扩张势力,侵袭辽东百姓,才迫使公孙渊与毌丘俭先后反击,与慕容部的战争也是高句丽率先挑起。
无非是屡战屡败,吃了大亏,高句丽才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受害者。
慕容皝并不揭穿,哈哈一笑:“美川王,过去的恩怨还提他作甚?某只想提醒于美川王,今次不同于往昔,我慕容部若亡,明王必攻你丸都山城,你不要拿穷乡僻壤说事,当年汉武帝攻西域漠北,该地漫天风沙,比之辽东还不如,汉武帝图的什么?
不就是一个开疆拓土的美名?
而明王功绩远超汉武,此人怎甘心落于汉武之后?
再从明王手段来看,连身为盟友的拓跋部都能设计暗算,纵使你高句丽降了他,某只问一句,可能安寝否?”
“这……”
美川王神色一滞。
确实,杨彦在国内身负贤德的美名,与尧舜并列,他也当之无愧,周边部族一度以为,杨彦真是个好老人,但是在拓跋部八万精锐陷于并州之后,一切都变了,一个不按规矩出牌,不择手段,背信弃义的强力君主,就问你怕不怕?
“呵~~”
慕容皝呵的一笑,又道:“若明军来攻,高句丽必不敌,或许美川王以为,无非是及时退走,丸都山城再被焚毁一次罢了,可是美川王想过没有,今次可有退路?
往北、是库莫奚与肃慎的地盘,这两部于山野间奔跑如飞,以剽悍见长,高句丽进入北部山林,未必是其对手,既便美川王英明神武,带领族人击败两部,也将陷入长期征伐当中,而库莫奚与肃慎野蛮蒙昧,高句丽与野蛮人作战能得到什么?只能在漫长的消耗中愈发贫弱。
往南,是半岛,你若去,更是自寻死路,明军有规模庞大的水军,倘若明王以重兵守着半岛西段,辅以水军入岛剿杀,凭着那狭窄的地形,除了跳海喂鱼,还能上哪儿去?
美川王,另据我得知,明王将以蓟营建北京,规模不下于洛阳长安,以加强对辽东的控制,辽东局势即将大变啊,纵是求苟安亦不可得,一个强盛的中原王朝岂能容你高句丽于边境为祸?
明王心黑手辣,翻脸无情,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某最后奉劝一句,我慕容部与你高句丽实力相当,战战和和,无伤大雅,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
“这……”
美川王再也没法装作镇定了,慕容皝确是一流水准的说客,寥寥数语击中了他的软肋,以往高句丽的倚仗是中原对半岛不了解,打不过可以逃入半岛,待风声平息再悄悄潜回辽东。
就如毌丘俭焚毁丸都山城之后,以为高句丽已被灭国才收兵回返,实则高句丽元气未伤,不出一年,就重新进入辽东,说句难听话,高句丽就如一块狗皮膏药,粘着辽东了,可是杨彦不同,他去过半岛,既然能去一次,为何不能去第二次?
高句丽逃窜入半岛,形同于自己钻入了口袋,除非东渡大海避入倭岛,但明军有强劲的水军,高句丽未必有机会平安渡海,而且倭人也不是良善之辈,必然会攻杀、压榨、奴役高句丽军民,总之,渡海入倭岛是最后的选择。
美川王又看向了殿内文武,那因欺压了几百年而来的悲愤之气竟消散无踪,被不安与恐惧取代,其实这不难理解,当无路可逃之时,或有人会选择拼死一搏,死也要溅敌人一身血,只是斗志再旺也有个限度,敌人强大到不可战胜,这份斗志便会轰然坍塌,转化为极度的软弱。
归根结底,是心灵崩溃了,心比身更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强大的不屈心灵。
而高句丽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血性的种族,他们自以为坚忍,实则内心脆弱,不敢面对强敌,看高句丽数百年来的行为就知道,高句丽人擅长小偷小摸,喜欢干上不得台面的事,这样的种族,永远不可能堂堂正正,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要么被灭族,要么被奴役,除此之外,再无第三条路。
其实高句丽之所以能与慕容氏反复纠缠,一是两者相距较远,辽东的冬季又格外漫长,古时的战役非常消耗时间,慕容部如果倾尽全力与高句丽扛上,后勤补给难以承受,甚至有可能因粮草断绝,精锐尽丧于冰天雪地中。
基本上与高句丽作战,慕容部的战术以一波流为主,发动骑兵突袭,打赢了趁胜追击,打不赢立刻退走,不可能与高句丽打烂仗。
其二是混水摸鱼,早先辽东幽燕的势力非常繁杂,有慕容部,羯人,宇文部,王浚残部,还有邵续等效忠晋室的武装力量,高句丽可以周旋于其间,合纵联横,共击慕容。
但明国是个庞然大物,没必要如慕容部那般取巧,也不可能给高句丽合纵联横的机会,只会堂堂正正的平推。
美川王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叹了口气道:“孤岂能不知唇亡齿寒之理,只是集你我两家之手,恐怕也不是明军的对手啊。”
慕容皝摆摆手道:“美川王没必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我两家,合兵十余万,羯赵覆灭后,数万羯人被我父收拢,彼等与明王有灭国之仇,亦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如此一来,我方能集二十万大军,于燕山予明军迎头痛击,只求胜过一场,教他再不敢染指幽燕辽东。”
第七九八章 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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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川王其实挺郁闷的,高句丽崛起于汉末,当时中土大乱,谁也顾不了他,曹魏虽然强盛,但大敌是季汉与孙吴,不可能花费诺大精力在冰天雪地里与高句丽周旋。
至于公孙渊与毌丘俭,说到底是地方豪强,本身实力有限,击败高句丽不难,灭去则有心无力,更何况边地将领或多或少都有养寇自重的心思,真灭了高句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到了晋室,虽一统天下,可晋武帝天生耳根子软,又是仁德之主,一封降表,就能让武帝龙心大悦,更不可能对高句丽用兵。
及至晋室轰然垮塌,又逢雄心万丈的美川王继位,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在经营半岛的同时,不忘蚕食辽东,虽然惹上了慕容部这个大敌,不过美川王并不担心,此人深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精粹,结果也是如此,慕容部不管击败过多少回高句丽,都动摇不了高句丽的根基。
而今,老虎来了,明庭就是山林中的东北虎,一些狐狸土狼能不害怕么?
美川王被说动了心,不过还是问道:“仅凭你我两家,未必足够,能否联结拓跋氏?惟氏八万精兵被明王诱入并州,尸骨无存,想必拓跋氏不会放过复仇良机。”
慕容皝苦笑道:“自惟氏死后,拓跋部一盘散沙,不瞒美川王,某也曾试着劝说拓跋部与我联手,却无人有担当,其所作托辞,要么是惧明军势大,要么是担心率部出战,族中老弱妇孺被人所趁,甚至有些大人不满惟氏,对惟氏之死,乐见其成。”
“哎~~竖子不堪与谋啊!”
说着,慕容重重叹了口气,又道:“美川王也莫要太过担心,此战我已有了计较,高句丽不必与明军正面作战,可埋伏于燕山当中,我父会择机向明军挑战,你我再适时杀出,料来能有个六七分的取胜把握。”
“也罢!”
美川王猛一咬牙:“今日我高句丽就与你慕容部歃血为盟!”
……
自明军主力于四月中旬抵达之后,十来万大军再无动静,并且连城池都不围,只驻扎于蓟的西南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摆出了一副等待高句丽援军前来,毕其功于一役的姿态。
不知不觉中,五月过去了,一个消息在蓟流传开来,美川王拒绝了慕容部的求援,并打算与明军接触,愿向明国献表称臣,据说慕容廆气的破口大骂,骂美川王高乙弗不识好歹,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杨彦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眉头一皱,沉吟起来,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能为一方霸主者,几乎没有庸人,美川王虽然屡吃败仗,可那是高句丽军的战斗力不强,与他没多大关系,而此人能在高句丽史上书下浓重的一笔,不可能是一碌碌无为之辈,杨彦不信美川王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荀蕤也从旁哼道:“大王,高句丽的伎俩着实拙劣,欲盖弥彰过了头,多半已经有伏兵潜入了小燕山中。”
杨彦点了点头:“孤也不认为高乙弗会犯傻,来人,把丁检几人叫来!”
“诺!”
有千牛卫匆匆而去。
不多时,以丁检为首的近三十名降卒奔了过来。
因着斥候的底子,杨彦直接把人编入了千牛卫,天天在一起训练,个个哭爹喊娘,随便揪出一个都敢发誓,自出生以来,从未吃过如此大的苦,不过荀虎会时常给他们描绘当千牛卫的美好前景。
千牛卫相当于杨彦的禁卫,不提丰厚的待遇,光那份荣耀就值得让人拼命,而且杨彦曾透出口风,以后要将千牛卫与司隶校尉合而为一。
司隶校尉始置于汉武帝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秩二千石,率领由一千二百名中都官徒隶组成的精兵,是监督京师和京城周边的秘密监察官,其不畏权贵,刚正不阿,有弹纠权,是个人见人怕的角色。
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锦衣卫。
就冲着这份美好的前途,再大的苦也要咬牙坚持啊。
当然了,杨彦不会把锦衣卫搞的象明朝那样天怒人怨,作为现代人,他有的是温和的监察手段,再退一步说,他也没必要搞太严厉的监察,汉武帝设司隶校尉的初衷主要还是查办贪官污吏,可这只要从经济层面上加以控制就可以了,随着未来的经济一步步走向成熟,杨彦也会逐步完善会计制度,适时推出审计。
而如明朝那样,直接把锦衣卫派驻到大臣的家里当门房,完全是不讨好还招人恨的行为。
杨彦似笑非笑的打量了片刻,点点头道:“不错,筋骨与精神面貌都强了不少,丁检,孤问你,蓟附近有何处适合藏兵?”
丁检想都不想道:“自然是燕山啊,不过燕山有大小之分,大燕山在蓟西北,连绵千里,最宽达五百里,山势陡峭,北缓南陡,沟谷狭窄,几无人烟,其中卢龙塞(今喜峰口)为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曹孟德征乌桓,便经由此塞,若于大燕山藏兵,末将敢保证,即便是神仙下凡都找不着,但是由卢龙塞至蓟有一百来里,若大王攻蓟,必赶不急来援,失去了奇兵之效。
故以末将之见,若要在蓟附近藏兵,不出于西面的小燕山(今北京房山区),小燕山距蓟四五十里,百丈以上的山头十来座,方圆百里,乃太行山支脉,与大燕山并无联系,且山中多谷地,地形复杂,若非有心,寻常人绝难猜到山里会藏有重兵。”
“哦?”
杨彦动容道:“丁检,孤怀疑高句丽人藏于小燕山,今交你个任务,带着弟兄们入山搜索,如能于日出之前寻到高句丽人,计一等功,三日之内搜出,计二等功,寻不出的话……”
说着,杨彦略一沉吟,又道:“孤以半月为限,每座山谷都要跑遍,确定无高句丽伏兵依然计二等功,如何?”
杨彦在工匠中,推行一到五等功制,这些年下来,相当一部分技艺精湛的工匠不仅去除了奴籍,还获得了官职,从事相关方面的领导与研究工作,后来他又推广到军中,五等功制作为立功受赏的依据。
刹那间,以丁检为首的降卒们,现出了振奋之色。
如果小燕山真藏有高句丽伏兵,并于今夜找出的话,那可是一等功啊,这不仅仅是加官进爵,在财物美女的分配上也享有优先权,他们对明军分美人儿的传统羡艳不己。
丁检赶紧拱手:“请大王放心,咱们这些人,八成都是幽州百姓,习惯了在山野中奔跑,一夜工夫虽不敢说把小燕山搜遍,但搜个六七分不成问题。”
杨彦叮嘱道:“你们准备下,从后寨绕出去,小心为上,匆要暴露行踪,孤再让候昭领三十名兄弟跟随。”
“诺!”
众人施礼离去。
第七九九章 山中寻敌
蓟因残破不堪,打巷战可以,但长期驻扎在瓦砾堆中,任谁都吃不消,尤其是前一阵子连下了两场暴雨,城里处处水坑,污水横流,再加上垃圾粪便,天气炎热,整个一人间地狱,慕容廆没办法,只得把大部分的军卒驻于城外,每日里全副戒备,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观察明军动静,生怕杨彦趁夜来攻。
太阳渐渐落山,天空中现出了半片透明的月亮,在小燕山的一处山谷内,弥漫着肃杀的氛围,除了远处偶尔的几声马匹嘶鸣,竟连蝉虫的鸣叫都没有,这是极不正常的,因为谷内布满了军队。
这正是美川王抽族中精锐,拼凑出四万骑兵,再加上慕容皝的两万精骑,合计六万大军,于五月初离开丸都山城,昼伏夜行,于中旬经古北口过了大燕山。
当时的古北口并未修筑长城,也没有烽燧了望,它的战略价值直到北齐才被发掘出来。
确如丁检所言,大燕山距蓟过于遥远,入了古北口,联军折向东行,进入山区继续南下,直到十日前,才潜伏进入小燕山,三日后,终于寻到了一处合适的谷地。
整整七天过去,全军六万人啃干粮,喝雨水,山区的蚊虫特别厉害,尤其是盛夏时节,只能用凶猛来形容,草深林密,好多蚊子都是几年以上的老蚊子,下嘴特狠,叮上就是一个大包,而马匹被叮久了,都能被蚊虫活活叮瘦,甚至叮死也并非不可能。
更要命的是,山里的毒蛇也不少,七天来,被咬死了数十人,虽然这点人相对于六万人的大军不算什么,但死的窝囊啊,也使得军中渐渐地生出了不满情绪。
这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潜伏的困难,别说慕容皝,即便是戎马一生的美川王都未能充分预料,他作战经验丰富是不假,可钻入小燕山深处尚属首次,明显低估了这片山区的凶险。
这一刻的慕容皝面色阴沉,额头有个通红的大包,使劲挠着,身边的美川王则是眉心时松时紧,手也时不时伸到裤管里挠几下。
“娘的!”
慕容皝恨恨的骂了句。
刚入山时,慕容皝无时不刻不在脑海中演练着以大军突袭明军的战术,那因YY而来的兴奋劲,已经被这鬼日子消磨的差不多了。
美川王暗暗摇了摇头,他觉得,慕容皝过于浮燥了,有点名不符实,毕竟是年轻啊,随即劝道:“即来之,则安之,想必令尊在等一场暴雨,一旦雨来,明军的弓弩火炮将难以使用,届时便是决战之机,现在时候不早了,三郎君用了膳早点休息罢。”
“嗯~~”
慕容皝点了点头,望向了天,一整日天空都是阴沉沉的,闷热异常,尤其是山谷中,一丝风都没有,坐着不动,身上都出了一层汗。
这种汗还不是大汗淋漓,而是全身仿如蒙了一层水,出不透,给人一种憋闷的感觉。
这时,一名亲随匆匆奔来,慕容皝连忙问道:“可有情况?”
那名亲随施礼道:“禀将军,据监视明军营寨的弟兄传来消息,暂未有动静!”
美川王眼睛眯了眯,问道:“明军出营入营人数可有变化?燕山脚下的暗哨可有发现明军斥候?”
那人又施一礼:“明军出营入营人数近几日一直未有大的变化,只是于正午过后,约有数十骑向东驰去,山脚下的暗哨尚未发现明军。”
“下去罢!”
慕容皝挥了挥手。
“诺!”
亲随施礼离去。
慕容皝的眼里光芒闪烁,又道:“明王非是等闲之辈,小燕山距蓟仅数十里之遥,理该派人打探清楚才会行动,再照这天气看,多半在酝酿着一场暴雨,明王当能料到,家君必于雨中求战,故很可能遣人搜山。”
美川王立时大喝一声:“来人,加派一倍人手巡视!”
“诺!”
几名亲随领命而去。
因着突然的命令,山谷中弥荡起了一股战前的紧张气氛,还掺杂着兴奋之情,毕竟盛夏时节隐藏在山谷中,连身为统帅的慕容皝都受不了,寻常士卒更难以忍受。
山谷潮湿,闷热,还亏得是阴天,前几日大晴天,大部分人直接暴露在阳光的直射下,这种日子受够了,每个人都迫切渴望战事的来临!
……
时间已至深夜,黑漆漆的大山影子就像一只只无声的怪兽,仿佛随时会吞噬它眼前的一切。
候昭带上三十名千牛卫与丁检等人入了小燕山之后,分为六组,十人一组,这已经是入山后的一个时辰了。
候昭、丁检与另外八人立在小燕山的一处山头上,纵目四顾,四周山势延绵伸展,山岩布上了一层银光,奇峰处处,在皎洁的月色下苍茫虚莽,景色变幻无定,极尽幽奇。
背后的深谷更是古木蓊森,挺立山坡,华盖蔽天。
其山势险要处,松柏、山榆蔚然秀拔,或积翠于山涧谷底,或扎根于峭壁危崖。
小燕山确是抱奇揽秀,夜晚更是引人入胜,不过候昭没那观赏风景的心情,要想在一夜内寻到高句丽伏兵,尽管他身为千牛备身,技艺高超,也没有十足把握。
候昭不由望向了丁检,却意外的发现,丁检与另四名降卒正伸长了鼻子四处嗅吸,有时还会凝神倾听随着山风传来的声音。
候昭忍不住道:“丁检,你们在做什么?”
丁检拱了拱手:“候将军,黑夜视线不清,要想靠眼睛寻找到高句丽伏兵几乎不可能,而高句丽若要奇袭我军,末将以为至少要预备五万兵力方有把握,故末将们一是在听周围有没有马匹呜叫,二是……”
略一迟疑,丁检接着道:“小燕山无论山谷山峰,多为嶙峋山石,土壤较少,假设高句丽有五万人马,每日将产生巨量粪便,因无处掩埋,必臭气熏天。
虽然高句丽人不可能在屯兵的山谷中拉屎撒尿,但肯定不会远,因此我等分辨气味,只要寻到了屯积粪便之处,高句丽人真正的藏兵之所将呼之欲出!”
“哦~~”
候昭眼前一亮,赞道:“果然是妙,本将只考虑着由何处出山最为便捷,又要多大规模的山谷容纳高句丽伏兵,这就是大王常说的灯下黑啊,哈,强龙不压地头蛇,此话果然有理!”
丁检摸了摸后脑勺,讪笑道:‘候将军言重了,为了把握战机,高句丽人不可能距蓟过远,数万大军加上战马,数目巨大,候将军的法子才是正道,末将不过是取巧罢了。”
候昭摆摆手道:“莫要谦虚,咱们把两种法子结合起来,只需探查蓟以西的小燕山区域,定可寻到蛛丝马迹,军情紧迫,趁夜间难以视物,赶紧走吧!”
丁检九人随着候昭向另一处山头奔去。
置于深山之中,仿似进入一个超乎于人世的迷离世界,对于候昭等五名千牛卫来说,纵然身怀绝技,但在认路辨途方面,明显不如丁检等识途老马。
两队分工明确,降卒负责伸长鼻子嗅吸,侧耳倾听动静,千牛卫则小心警戒,留意是否有暗哨,又过了几座山头,仍无半点线索,渐渐地,都有些焦急,因为暴雨随时会来,在雨中被两路夹击,纵使以明军的精锐也未必讨得了好。
毕竟蓟不是长安,城外没有大片的废墟可供利用。
“等等!”
丁检突然低呼:“候将军,可闻到了什么?”
候昭伸长鼻子一嗅,侧前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恶臭随着山风飘来,顿时剧震!
“高句丽人多半在那里,由此处看,一个时辰可出山,再经数十里的平野草林直抵蓟城,若以骑兵,快马疾行,总耗时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咱们都小心点,高句丽人必布有暗哨,可别功亏一筹。”
第八零零章 制定战术
功亏一筹的后果是把小命交待在山里,每个人都是摒息凝神,但心里又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这可是一等功啊,尤其是降卒的心都在砰砰乱跳。
候昭转头看了看,提醒道:“且莫激动,天大的功劳也得有命领才是自己的。”
五人浑身微震,连忙平息下心情。
丁检感激的施礼:“是我等得意忘形了,多谢候将军提醒!”
候昭摆摆手道:“你几个加入千牛卫时日尚短,日后见识多了自会习以为常,走罢。”
说着,候昭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其余九人紧紧跟随。
十个人并不止沿着山路走,而是走走停停,有时绕着圈子,有时还从背篓里掏只沿途捕捉的野免或者野猫等小动物任其逃窜,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再次攀上了一座山峰的山顶。
丁检满脸的钦佩之色,心有余悸的叹道:“此行还亏得有候将军与诸位弟兄,要是咱们自己前来,恐怕多半就给高句丽人擒住了,既便是侥幸逃走,也会打草惊蛇。”
候昭微笑着摇了摇头:“倒不必妄自菲薄,本将是跟着大王好几年,才渐渐学了些本事,其实你们已经很不错了,不愧是斥候出身,来,都好好找找。”
十个人伏下身子,趴着峭壁探头向下看,隐隐约约,山谷中有大片黑影,却没法分辨是林木还是营帐。
尽管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挂,可是大山的影子遮挡住了月光,就算谷内密藏军营,也难以觉察。
山头上,臭味已经很熏人了,但问题是,没法分辨具体来源,因为只有探得高句丽伏兵的准确位置,才可以协助杨彦做出正确的判断。
一名降卒信心动摇,小声道:“若是高句丽人藏于该谷,怎会一声马嘶都没有?人可以不弄出动静,可马儿不同,再是训练有素的战马,被蚊虫叮咬都会发出声音。”
身边的千牛卫不确定道:“或是另藏他处吧,毕竟人马同藏一谷,谁都吃不消啊!”
候昭眉心微锁,就在这时,或是山风因地形改变,一阵旋风突由谷内冲了出来,带出了一股恶臭,闻之欲呕,虽然本是循着粪便味而来,可这股恶臭又有不同,分明混杂着长期没洗澡的汗馊味啊。
一个人的汗馊味不可能被山风带出如此之远,那么,数万人的味道集中在一起呢?
刹那间,丁检现出了欣喜若狂之色,低呼道:“高句丽人就在下面,候将军,咱们要不要下去,看此处的地形能否把高句丽人困死?”
候昭紧紧盯着山谷下方,好半天,才摇摇头道:“高句丽人必然布置严密,你我几无接近的可能,如果暴露行踪,身死事小,高句丽人或会因此退走,他日大王攻打丸都山城将多费手脚,因此绝不能打草惊蛇,须以最快的速度把此事回报大王。”
丁检不死心的又道:“候将军,请恕末将多言,就此退走岂不是白白放弃了围歼高句丽人的机会?末将不是贪功,而是觉得大王多半是要诱高句丽人出山谷施以突袭,相较而言,困在谷内聚歼,是不是更加容易?”
候昭耐心劝道:“大王训练千牛卫,不仅仅是身体与技能上的训练,时常也会教导做人的道理,譬如咱们现在,登上了山峦之巅,但只要往前多走一步,便会跌下万丈深渊,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丁检的脸面红了红,愧然道:“末将明白了,是见好就收,正如赌钱时赢了钱要及时收手,如果赌红了眼,会把老本都赔的净光,末将提议去谷底探察,分明是赌红了眼,是自不量力之举,何况高句丽人敢以此谷藏兵,岂会考虑不到暴露的危险?说不定已设下了诸多陷阱,多谢候将军指点!”
候昭哑然失笑:“搏戏?赌博?差不多罢,咱们赶紧回去向大王汇报。”
十人顺着来路退去,并不时的假扮夜枭鸣叫,召唤山中同伴回撤,渐渐地,远处也有了夜枭回应,不片刻,更远处又响起了夜枭的叫声。
在断断续续的鸣叫中,千牛卫陆续汇合,点齐人数之后,从侧面出了小燕山山口,步行十里,潜至一处小树林,取出战马,飞奔而去。
……
“好!”
听取了汇报,杨彦猛叫一声好,把目光投向了摊放于案上的地形图,众将纷纷围了过来。
这是一张以蓟为中心的山川地形图,西至小燕山,南至中山,东至潞县(北京通州区),北至狐奴、安乐两县(今北京市区与北京市顺义区)。
看了片刻,杨彦开声道:“候昭丁检做的不错,没有冒险去探查山谷地形,这份功劳先寄下,待歼灭了慕容部再计总功,如今几可断定,高句丽人正伏于小燕山中,引出不成问题,关键是伏击地点的选择,诸位都来说说看。”
韩晃率先拱手:“这天气越来越闷,想必一两日内便有大雨降下,慕容部理当趁雨来攻,因下雨时间难以预测,故伏击地点不能过于靠近蓟。”
管商也道:“高句丽伏兵出山谷,沿途皆为平原低丘,一路坦途,大王请看,此处有一条不知名小河,位于蓟偏西四十里,大致是南北向,河道不宽,约十来丈,骑兵涉水可过,如高句丽人着急赶路,必由此处通过。
您再看,在河西岸的南侧有一片树林,可于此处藏部分兵力,如果是寻常时分,只要稍加搜索便能发现,但末将认为,高句丽人因忙于赶路或会疏忽。
另一部分兵力可藏于河对岸小山后方,距河十里,一旦巡哨传来高句丽人渡河的消息,立刻迎上,再配合林中伏兵,前后夹击,可一战而溃之!”
杨彦左右一扫,问道:“还有没有人要补充?”
于药拱了拱手:“管将军此言甚是,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周围陆陆续续传来了附合声。
杨彦看了眼沙漏,便猛一点头:“慕容廆在等下雨,咱们可不能等,今夜必须要把高句丽勾出来,韩晃蒲安,你二人各领一万精骑,埋伏于河西侧的树林里!”
“诺!”
二人拱手应下!
杨彦又道:“管商,你领三万军出营布阵,做出阻截蓟守军出城救援的姿态,孤与于药及姚益生领四万骑奔赴河东侧的山丘后方,此时是丑时二刻(凌晨两点),所有参战人员必须于天亮前赶至预定地点,否则军法从事!”
“诺!”
被点名的几人郑重应下。
杨彦挥了挥手:“困兽尚且犹斗,高句丽虽屡战屡败,但生死关头,或上下一心,决一死战,半点都疏忽不得,诸位也莫要轻视,现在各去准备,半个时辰之内出发!”
不片刻,明军营中号角连响,前寨灯火纷纷点亮,半个时辰不到,六万骑配双马,利用光亮与黑暗的强烈反差,悄悄出了后寨,另有三万军推着上千辆车驾,快速在蓟的西侧布置着阵势。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慕容廆,立刻拉上裴嶷奔上城头,但见下方的明军阵地灯火通明,把整个军阵照个通透。
慕容廆沉着脸道:“杨彦之这是为何?难道他要趁夜攻城?”
裴嶷的脸色沉凝之极,幽远的目光巡视着明军阵地,叹道:“明王绝不会无故扰我,主公请看,明军车阵虽守中藏攻,却是以守为主,只怕……是为防备我军离寨出城。”
“这……”
慕容廆面色剧变,不敢置信道:“难道……元真被发现了?”
裴嶷捋须道:“以明王谋而定的作风,主公还是小心些为好。”
慕容廆的神色阴晴不定,负手在城头来回走动,突然猛一咬牙:“杨彦之多半是发现了元真和美川王的踪迹,必会派兵设伏,不行,我不能坐视,要立刻发兵救援。”
第八零一章 河畔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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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嶷没有吱声,慕容廆在吼了几嗓子之后,回头一看,不悦道:“怎么?文冀不赞成去救援?”
“这……”
裴嶷吞吞吐吐道:“不知主公考虑过没有,或许明王并未想到三郎君与美川王已有伏兵潜来,也可能是有所怀疑,派人找了尚未找到,毕竟小燕山方圆数百里,藏个几万人马,没个十天半月很难发觉,故而明王只是料定一旦大雨降下,主公必去攻他,先一步调兵遣将,诱主公于雨前出击。”
说着,就向城下一指:“主公眼前所见,无非掌灯之处,黑暗中,谁能知晓明军是否设伏?主公派兵去援,中伏又该如何?
再退一步说,明王此人不可等闲视之,一旦主公出兵,或能推测出背后有伏兵,必仔细搜索小燕山。”
慕容廆顿觉心烦意燥。
裴嶷列举的可能性都能成立,这让他无所适从,也让他烦乱不安,实际上两军作战,相当程度上比的是主帅的谋略与决断能力,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多种选择,只要选错,便是万劫不复。
偏偏此战关乎慕容部的生死,他很难抉择。
“文冀以为该当如何?”
慕容廆转头道。
裴嶷的本职是谋士,谋士只管出谋划策,正如鼎鼎有名的官渡之战,荀彧向曹操进言八胜八败论,实际上从事后来看,这完全是个巨坑,当时曹军人心浮动,粮草匮乏,几乎要崩溃了,如果不是许攸来投,提供了袁军情报,曹军侥幸偷袭乌巢成功,那么三国历史将从重新改写。
简而言之,官渡之战的胜利与荀彧的八胜八败论无关,而是来自于一次偶然的背叛,因许攸家人被审配逮捕,一怒之下,投奔敌方,出卖了东家。
就好象现代,某大校时常抛出股市必然上涨的八大理由,十大理由,甚至十二大理由,结果是一次被一次的打脸,假如袁绍先一步意识到许攸家人被捕有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索性杀了许攸,那么被打脸的就是荀彧。
在本质上,裴嶷是典型的谋士,哪敢担下如此重大的责任,非常爽快的拱了拱手:“明王每有出人意料之举,裴某不敢妄断。”
慕容廆倒没发怒,裴嶷的回答并未让他意外,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也没指望过裴嶷真能帮自己做决断,换句话说,就算裴嶷帮他做出了选择,采不采纳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望着城下那灯火通明的车阵,慕容廆深吸了口气道:“此次潜入小燕山,绝无可能泄露行踪,杨彦之纵有怀疑,派人搜寻没个十天八天休想找出,也罢,老夫按兵不动,看这天,最多明日将有大雨,届时再与他决一死战!”
……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是寅时三刻(凌晨四点半),天际透出了一丝朦朦胧胧的亮光,闷热加上心神不宁,慕容皝睡的并不沉。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他,睁眼一看,两名斥候正快步而来。
“可是明军有了情况?”
慕容皝连忙问道。
其中一人施礼道:“禀将军,明军已趁夜于蓟城之下集结兵马,怕是要攻打蓟城。”
“哦?”
美川王也睁开了眼睛,望向了慕容皝。
慕容皝略一沉吟,便道:“或许是明王觉察到暴雨即将来临,故趁夜攻城,你等走时,可发现明军有额外的兵马调动?”
那名斥候道:“明军寨中人嘶马鸣,各处军卒都有调动,不过除了向蓟城靠近的兵马,并未有别处兵马出寨。”
美川王立刻道:“三郎君,事不宜迟,应速速发兵。”
虽然慕容皝也想过圈套的问题,但战场上,想法不能太多,否则就是优柔寡断,联同高句丽,他有六万骑兵,就算中了伏那又如何,此去蓟城,一马平川,真遇上明军伏击,并非没有一搏之力,更何况明军长于弓弩,万一半途下雨了,至少能削减明军的三成战斗力。
“也罢!”
慕容皝猛一点头:“传令,全军进食!”
半个时辰后,联军牵上马匹,沿着山道向东行进,出山花了一个时辰,随即上马疾奔。
两军合计六万骑,慕容部配双马,高句丽只有单马,好在距蓟只有四五十里的距离,不换马也能奔到,不片刻,那条不知名小河已出现在眼前。
刹那间,千军万马奔入河中,雷鸣般的水声响起,河水并不深,大约淹到马肚子,虽不影响马匹渡河,却多多少少的影响了速度。
哗哗水声中,竟隐隐传来了轰鸣声,这是骑兵疾速奔驰的声音,慕容皝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可是自己一方已经放慢了速度,不该再有轰鸣声啊,这声音从何而来?
“不好!”
猛然间,慕容皝大叫一声,前方一道黑线正在急速卷来!
美川王也于一瞬间面色剧变,大呼道:“不好,中伏了,三郎君,此刻万万退不得,一退必败,请三郎君随老夫身先士卒,上前迎战!”
慕容皝现出了剧烈的挣扎之色,关键在于,明军出现的时机太好了,正是自己渡河之时,千军万马争渡,队形已然散乱。
不过他知道,此时半步都不能退,稍有退却,明军会气势爆增,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在逆境之下,退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吹号!”
慕容皝猛一招手。
“呜呜呜~~”
苍凉的进攻号角吹响,全军拍马前行,刚一踏上河岸,就催开马速迎着明军疾奔,就在这时,侧后方爆出了一阵喊杀声,不远处的那片树林中,又冲出了一片骑兵!
慕容皝的面色再一次变化,如果说明军从正面突然杀来使他心神震动,却是仅止于震动,因为他手下的两万骑是慕容部中最为精锐的骑兵,正面迎战不惧任何敌手,更何况美川王给了他一个惊喜,队中居然有三千具装重骑。
具装重骑的缺点是笨重不灵活,但优点也很明显,冲击力无以伦比,当两军激战时突然杀出,足以起着一锤定音的效用。
当然了,以高句丽的国力,是置办不起具装重骑的,这是美川王在十来年的零零碎碎战争中,一点点搜集起来的家当。
不过后方也杀出了明军,这使得慕容皝的心里真正生出了慌乱,前后夹击,主力又大部分陷身河中,虽然河水不宽,也不深,但足以影响到马匹的速度,照眼前的形势看,最多半柱香不到,己军将会陷入重围。
美川王到底屡败屡战,韧性惊人,一怔之后,便大喝道:“众位将士,匆要慌乱,纵使明军布下圈套又何惧之有?楚霸王尚有破釜沉舟,韩信也有背水一战,我们会证明给他们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只是儿戏,有没有信心?”
“有!”
高句丽一方怒吼声冲天而起!
“好!”
美川王望向了慕容皝。
慕容皝猛一咬虎,厉声道:“全军听令,向前突击,绝不退缩半步,为高句丽友军穿戴具装争取时间。”
“诺!”
慕容部轰然应诺。
三千具装重骑,需要近万的仆军,美川王怕出意外,多留了一万军下来,其余人马与慕容部合在一起,全军缭绕着一股誓死无回的气息。
其实分兵素来为兵家大忌,但事发突然,无论是慕容皝,还是美川王,都没有更好的法子,他们认为一旦具装重骑穿戴完毕,在两万轻骑的配合下,即使战胜不了后方的明军,也可以缠住他,为主力取胜争取时间。
前阵丝毫不让的向着明军主力迎进,后阵的两万多骑也不管在不在河里全部下马,仆军利索的解下包裹,帮他们的主人穿戴起来。
具装重骑不仅对于人的素质体力,对于马也有极高的要求,明军的战马,包括慕容部和高句丽,绝大部分来源于蒙古马种,体重介于两百七十到三百七十公斤之间,由于人马都披重甲,马在鞍部承受的重量会超过一百公斤,而马匹在这个位置承担重量的极限不能超过自重的两成,因此,有资格列装具装的马匹,体重不能低于五百五十公斤。
第八零二章 慕容皝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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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来说,只有西域的纯血良种大马才可以装备具装重骑,不过那费用堪称天价,也很难搞到,美川王只能挑选强壮的蒙古马滥竽充数。
具装重骑,即具装甲骑,甲骑,人铠也,为加重加厚的明光铠,骑兵的格斗兵器也由戟改为槊,具装,则马铠也,由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与寄生六部分组成,其中寄生较有特色,是一个搁在马尾部向上翘起的扫帚状构件,可以说,披上具装的马,除了马腿,全身都被重铠防护。
高句丽军后阵在紧张的穿戴,杨彦的目光越过迎面冲来的骑兵,投了过去,不由稍稍一怔,在刘曜和石虎的军中,他未见到具装重骑,但让他意外的是,贫穷的高句丽,居然置办了老爷家的家当。
荀蕤顺着杨彦的目光看过去,不由惊呼:“这…….这是,莫非是传说中的具装重骑?”
“哼!”
荀灌冷哼一声:“别看他外表吓人,实则中看不中用,它只能直冲,不能迂回包抄,且距离极其有限,过远人马都吃不消。
具装重骑一般是在特定环境中使用,骑兵之所以犀利,在于用兵上神,战贵其速,骑兵失了灵活性,只能是待宰的羔羊。
其实依阿姊看呀,高句丽人之所以会以具装重骑随行,多半是打着作为致命一击的杀手锏使用的主意,但是以具装重骑对付轻骑兵,又是战役初开之时,拖也拖死他,韩将军与蒲将军不会与之硬拼,呵,真想不到,此次伏击高句丽人竟然会遇上这传说中的家伙,令远不必管他,倒是咱们眼前的敌人轻视不得!”
“嗯!”
荀蕤猛一点头,只觉得浑身热血都沸腾起来,不禁看向了杨彦。
杨彦森冷一笑:“益生,于药,这里交给你们了。”
“诺!”
姚益生与于药赶忙拱了拱手:“请大王放心,末将必阻截住高句丽人,另请大王保重!”
杨彦点了点头,便猛一挥手,号角骤然鸣响,四万骑倾刻之间分了开来,姚益生与管商领两万骑,渐渐放慢马速,并于奔跑中列成三横队队形,每队近七千骑。
杨彦则领着千牛卫缀后,两翼又各有七千骑分向两侧迂回包抄。
……
美川王的眼睛眯了起来,明军的战术很简单,纯以弓弩退敌,两翼骑兵可随时包抄,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可是他不能退缩半步,只能硬着头皮冲破拦截,然后调头反咬明军的两翼骑兵,他与慕容皝布的阵形也不再是乱遭遭,而是吸取了明军骑兵的优点,结合自身特点布成的散兵线,这不仅仅可以利用分散来削弱明军箭矢的杀伤力,还有利于发挥草原骑兵灵活多变的个人骑射功夫。
高句丽与慕容部严格算起来,并不是游牧民族,而是渔猎民族,祖先在深山老林里以打鱼和捕猎为生,这就使得他们的冲击力远不如匈奴和柔然等草原牧民,却对环境的适应性更强,更加有耐力,也更加狡诈。
历史早已证明,慕容部逐鹿天下是渔猎民族的觉醒,而自突厥之后,契丹和女真的相继建国又宣告了渔猎民族的崛起,蒙古则是游牧民族的最后辉煌,从此,渔猎民族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出于渔猎民族的天性,慕容皝与美川王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以鱼鳞阵突击明军,毕竟就算冲破了明军的阻截,但疾驰中的骑队难以调头,明军可以聚在两边从容放箭,所以两部以散兵线冲击。
“绷绷绷~~”
前方弓弦震动,亮银色的钢制短矢铺天盖地而来,强烈的危机感由慕容皝心头升起,他可以判断出,明军的弩比之长安城下,威力更大了,其实为了防备明军的弩箭,马匹正面都披有软甲,咽喉等要害处镶有铁片,原本他以为足以抵挡两到三轮的弩箭,但从今日来看,明显低估了明军。
当弓弦响动传来之时,慕容部由前到后,纷纷摆了个漂亮的蹬里藏身,高句丽有样学样,就连美川王年近五旬,也利索的单腿迈下战马,身体一缩,一只手紧紧拽着马缰,半片身子蹲在马的侧部,这样可以有效降低中箭的机率。
慕容部的蹬里藏身几乎整齐如一,看的杨彦瞳孔一缩,不过高句丽要散乱的多,刹那间,两军阵中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与马匹临死前的嘶鸣。
一排排战马冲倒在地面,作出蹬里藏身姿态的两军战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飞出去,另有些人直接被倒地的马匹压死,慕容皝的心里惊骇欲绝,明军强弩的穿透力打破了他的侥幸,却是全无预兆的,身子猛然一震,马匹中箭冲倒,把他抛飞到半空,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大作。
“砰!”
慕容皝重重砸落,还未及起身,一只马蹄就踏上了他的胸口。
“喀啦!”
胸前一声脆响,胸骨尽裂,心脏剧痛,骨骼断片刺入了心房,他的力气与精气迅速流失,脖子一歪,失去了意识。
在两军拼杀中,无论多么高贵的身份,生命也如蝼蚁般的脆弱,慕容皝死了,无人留意到。
美川王却是侥幸逃过一劫,只是从身体到灵魂都在颤抖,他看的清清楚楚,足足千余骑啊,一眨间的工夫,没了!
他下意识的勒住马缰,马匹的速度刚有减慢,明军阵中又射出了第二轮短矢,由于距离更近,杀伤也更加惊人,按美川王估算,坠马身亡的战士接近了一千五百骑!
以其打不过就跑的禀性,美川王本能的想跑,但是他的战士们与慕容部一起,依然凭着惯性冲杀,这使他始终下不定逃跑的决心。
每轮近七千枚短矢,六轮不间断发射了合计四万余枚,大量的马尸阻挡着路途,因为是散兵线,截面很大,没法绕过去,两军被迫放慢速度,这也反过来加大了伤亡,作战技能再是高超,再悍不畏死,碰不着对方有什么用?除了丢下大量的尸体,只能干着急,六轮过后,人数竟减了近万。
“杀!杀!”
猛然间,左右两侧各爆出喊杀声,各七千五百骑从侧翼杀来,中军骑兵纷纷向两侧退去,杨彦与荀灌领着千牛卫如一把标枪,飙射而去!
而在无名小河的对岸,两万明军竟然停止冲击,全军上下于原地布起了阵势,这里可以清晰的见着对面那惨烈的交战,不过韩晃与蒲安只大略看了看,便把目光移开。
对面的战事无需担心,区别只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与脱逃多少人罢了,他们关心的是前方的具装重骑。
“娘的!”
蒲安忍不住骂了声娘:“高句丽人披甲的速度真快,否则可以围住以乱箭射死。”
韩晃与蒲安领着两万骑刚出树林,就判断出没可能在具装重骑披完甲之前冲过去,于是果断叫停,等着对方。
韩晃寻思道:“这玩意儿防护力不弱,咱们的弩箭不知道能不能射透,真被他突击一下也挺麻烦,本将倒有个提议,不如先击溃仆军,再想办法把具装重骑活活拖死,蒲将军意下如何?”
“好!”
蒲安眼前一亮:“反正大王那里不用担心,即使咱们慢点,也能撑到大王支援,还怕他长翅膀飞了不成?你我速做迎战准备!”
二人各归各阵,坐等具装重骑。
没过多久,老爷兵们穿戴整齐,甲骑的重量极其恐怖,需要在别人的帮忙下才可以跨上战马,而且跨上马就得跑,如果像普通轻骑那般坐在马上不动,即使是膘大体肥的西域良马,时间久了也吃不消,更何况蒙古马?
每名老爷兵在三名仆从军的用力搀扶下,几乎都是砰的一声坐上马背,虽然对面的明军列队以待让人不安,可是人家等的起,他们等不起,披了重甲就必须发起冲击!
第八零三章 具装拖后腿
(谢谢好友川流不不息的**~~)
具装重骑的冲击力强大,速度也极快,别看他重,但重量能带来惯性,再配上身高体强的西域大马,两三里之内,普通轻骑绝对跑不过具装重骑。
但问题,高句丽的马,不是西域大马啊!
老爷兵们也清楚这个短板,不过有仆军协助并不是全无机会。
具装重骑冲击时从来不排阵形,分的既散又参差不齐,每骑的间距约有二三十步,可以充分发挥威力,也免得互相碰撞。
“左右两翼,上,把明军驱赶成一团!”
一名将领猛一挥手,号角声随即响起。
两翼的仆军各五千,连同美川王留下的万骑,纷纷催动马速向明军的侧后方猛冲,这使得明军要迎战,就必须集中在一起反冲锋,可为具装重骑创造出机会。
两队轻骑束成鱼鳞阵向左右飞驰,中间是慢悠悠的具装重骑,而明军的中军骑兵布了个横阵,三层每层三千多人,左右两翼也是各五千轻骑。
蒲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两支急速奔来的骑队,在兜了个圈斜冲而来之时,大喝道:“转身,分成两股迎上!”
旗手挥出旗帜,万骑从中段裂开,中间突出,有如一个八字布置在了战场上,轻骑暂时不动。
还剩下一里左右,确定高句丽军已无法转向,蒲安又道:“每臂两侧前曲,中间散开!”
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羌氐骑兵在素质上,已经与明军主力差不多了,几乎能达到如臂使指的水准,就看到八字的两撇向外弯曲,各自拥抱向了奔来的骑队。
仆军纵使感觉不妥,但临时变阵需要冒着队形散乱的风险,他们只是普通的骑兵,存在的意义只是为老爷兵服务,作战也是辅助性的,甚至有些就是骑马的步兵,如果是慕容部骑兵,可以随时改变方向,可是他们不敢冒这风险,纵使明知道明军布上了口袋,也只能往口袋里钻。
“绷绷绷~~”
上百枚短矢迎面射来,由于鱼鳞阵队形紧凑,受打击面小,左右只有十来骑中箭身亡,这让仆军们精神一振!
挨了三轮弩箭,也只是阵亡了百来骑,眼见就可以短兵相搏,明军却中间口子一张,骑兵纷纷向两侧散开,摆出了一副放你走的姿态,不过两边的骑兵猛的前压,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有箭矢射来,仆从军就仿佛钻入了一处由箭矢组成的隧道,偏偏没法停下,因为一停会被后面的马匹冲撞,也没法还手,明军骑兵都在一百多步以外呢,弓箭射不了那么远。
至于侧向迎击,首先是队形要散开,中箭的几率大为增加,其次会损失冲击的速度,骑兵没了速度,只能是被活活射死。
这使得仆军除了蒙着头往前冲,别无他法。
弩箭密如雨点,不断有骑士坠马身亡,没多久,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强行勒转马头奔逃,以挣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但他们不是精锐骑兵,无论技能与意识都不足以冲破弩箭阵,只能与同伴相互撞击坠马,或者被短矢射死,照这势头看,韩晃部都不用上场!
那慢悠慢悠奔来的老爷兵们心头大震,他们也想快啊,奈何跨下的马匹不给力,别说加速,有的已经在呼哧呼哧喷着白气了。
如果慕容皝还活着,足以活活气死。
韩晃见蒲安那里用不着自己去支援,猛一招手:“咱们都去会会高句丽人的具装重骑!”
轰隆隆的蹄声骤然响起,万骑撒开蹄子围奔而去,这可把老爷兵们急坏了,他们不但跑不快,连改变方向都非常的困难。
围骑渐渐放慢速度,在百步左右把具装重骑散开围住。
“当!”的一声脆响,也不知是谁放了一箭,不出意外,这一箭被磕飞。
“娘的,邪门啊,老子偏不信邪,靠近点再射!”
一骑奔近至五十步,引弓又射,仍是当的一声脆响。
“再靠近点,娘的,这壳子怎如此之厚?”
又有人奔到三十步去射,甚至有胆子大的接近到了二十步的范围之内,却无一例外,没有一箭射穿!
在河的西岸,蒲安部分成两队,各自围杀着仆军,仆军的数量急速消减,其实高句丽人并不是不堪一击,主要是仆军太蔫,就是用来服侍老爷军的,战斗力很弱,率先败下阵来,拖累了正规军,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猪队友。
而那三千具装重骑以不快的速度布成了个大松散阵形向仆军奔去,似是要与之汇合,在具装重骑的身侧与尾部,围着一大片轻骑兵,速度忽快忽慢,既不阻拦,也没人上去交战,只是拿箭射,仿佛在测试着甲骑的坚硬程度,给人一种玩耍般的感觉。
老爷兵们又恐惧又憋屈,这哪是去救援仆军,而是想跑跑不了啊,但随即,胸膛里纷纷燃起了一蓬蓬熊熊怒火,他们是天之娇子,是身份尊贵的具装重骑,今日却被当成了耍乐的对象。
“快看,那几人脸都憋的通红,大伙儿都猜猜,是累的还是气的啊?”
“顶着个乌龟壳子能不累吗?”
“不对,肯定是气愤到了极点,你看这人,他的眼神都能杀人,也难怪,具装重骑被逼到这种程度,换了老子也觉得丢人啊,那么多的钱财,花到狗身上了!”
“以具装重骑对付轻骑兵,也不知是谁想出的馊主意!”
“扑哧!”
一名老爷兵再也忍受不住四周的嘲讽,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咣当一声摔落下马,人事不省!
“哈哈哈哈~~”
四周爆出了嚣张的狂笑声。
随着笑声蔓延,越来越多的老爷兵们急怒攻心,如下饺子般咣当咣当摔了下来,还有些人意志较为坚定,虽然强行撑住,但是体力也在快速流逝,身形摇摇欲坠,这反过来使得笑声更加张狂,也使得河对岸还在苦苦撕杀的两军更加的心慌意乱。
对面已经完败,那自己呢?
从高句丽军先开始,突然一哄而散,慕容部一看,也跟着向四面八方逃窜,联军崩溃了!
河东河西各不相同,河东明军三五成群的追杀着联军,杨彦下的命令是以二十里为限,因为交战地点距离蓟只有四十里。
河西明军则因具装重骑陆续不支倒地,仍沉浸于欢乐的海洋当中。
人人面带笑容,有人负责警戒,有人收拢战马,还有人在尸体上摸摸掏掏,当然了,最令人振奋的,则是亲手扒去老爷兵们身着的沉重甲骑。
杨彦也回到了河的西岸,蒲安立刻让人支起一副重甲,兴奋拱手:“大王,具装重骑装备齐全,咱们不如也组建一支吧,高句丽人之所以会如此狼狈,是没有好马,待得弄到了好马,当能发挥出威力。”
“不!”
杨彦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骑兵应以快捷轻便为主,具装重骑若论起犀利,如何能与火炮相比?我军有火炮,何必取其短处?随着武器更新,战争形式也在变化,具装重骑已不合时宜,赶紧收拾下战场,务必在雨前,攻下蓟城。”
“诺!”
众将齐齐施礼。
“大王!”
这时,荀虎匆匆赶来,指向身后军卒抬着的尸体,拱手道:“此人好象是慕容皝。”
“哦?”
杨彦看了过去,他与慕容皝有过数面之缘,曾一度交谈甚欢,一眼就能认出,这的确是慕容皝。
慕容皝三十出头的年纪,脸颊蓄着一圈浅浅的胡须,面容英俊,此时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嘴角的血污已凝成了血枷,胸口凹陷下一大块,显然是被马匹踏中身亡。
“哎~~”
虽然慕容皝屡次与杨彦为敌,可真见着了慕容皝的尸体,杨彦仍是唏嘘不己,一幕幕往事从脑海流过,许久,叹了口气道:“三郎君数次与孤为敌,孤不怪他,无非立场不同罢了,慕容部要生存,只能南下渗透,而孤为了华夏百姓,不得不歼之。
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把三郎君厚葬了罢。”
“大王仁义,慕容皝纵死亦无憾!”
荀虎深施一礼。
第八零四章 再度联手
(谢谢好友三峡农夫的**~~)
“主公,主公,快看那边!”
天色渐渐亮了,明军依然在城下布着阵,慕容廆也陪着站了一夜,天空阴云密布,风速几近于无,他盼望的暴雨始终没有出现,也给他的心头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时,裴嶷突然向着东北方向指去。
慕容廆扭头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就看到东北方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骑队出现,队形散乱,服色较为杂驳,再一细看,分明是在溃逃啊!
“主公,怎会如此?”
裴嶷心头一颤。
慕容廆也是怔怔站着,目中现出了死寂之色。
很明显,明军昨夜调动,是怕他出城救援,所以摆个防御阵,实则主力偷偷溜了出去与伏兵交战,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溃军,正是明军昨夜的战果。
实际上高句丽与慕容部过早溃逃也出乎了杨彦的意料,而且骑兵跑起来很难追,这就导致了真正歼敌不多,也就一万多骑,大部分都跑了出去。
慕容廆突然转头看向了裴嶷,目中凶光闪烁,昨夜自己打算去救援,就是这家伙列举了一大堆可能性把自己拦住的啊。
裴嶷觉得冤得很,作为谋士,有提醒的义务,明军找到了伏兵的藏身之所只是可能性之一,他认为自己没错,更何况决策者是慕容廆。
这怎么说呢?
只能是踩中了雷,倒霉催的。
慕容廆只是一瞬间的暴怒,随即就觉得自己过份了,很快收回目光。
裴嶷暗松了口气,连忙道:“主公,当务之急,应尽快收拢溃军,免得影响军心,甚至被明军所趁,若是大雨及时降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啊。”
“嗯~~”
慕容廆刚刚捋了捋须,突然眼珠一瞪,他看到了美川王正从城下掠过,当即唤道:“美川王,美川王,老夫慕容奕落瑰(慕容廆表字),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停下。
一路逃来,美川王丢盔弃甲,神色惊惶,还不时回头后看,这时听到城头慕容廆的叫唤,就象组织在召唤一样,本能的勒马停住。
慕容廆又唤道:“请美川王速速收拢溃军,进城一叙,老夫立刻派人前来协助!”
美川王对慕容廆还是有些忌惮的,但是他也清楚,如不收拢军卒的话,既便逃回丸都山城,还不知能剩下多少人马,于是猛一咬牙,向上拱手:“有劳了!”
慕容廆赶紧打开城门,遣出人手,收拢慕容部溃卒,美川王也趁机收拢高句丽溃卒,双方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是初步稳定了形势。
不过美川王心存忌惮,不敢进城,慕容廆只能带着裴嶷,迎到城外。
“美川王,怎会如此?”
慕容廆强压下心内的不安,拱手问道。
“哎~~”
美川王重重叹了口气,便道:“探马探得明军有兵马调动,令郎与孤担心明军会趁夜攻城,故下山驰援,不料半途中伏,全军溃逃至此……”
美川王的叙述还算客观,基本上还原了事实,只是钻进明军的口袋阵导致快速溃败那一段,被他改为了因中伏措手不及,虽奋力搏杀,终究失了先机,回天乏力,并且有意无意的把战败的责任向慕容皝身上推。
比如他曾提议先派探马探路,被慕容皝以兵贵神速的理由否决了。
再如骤遇明军突袭,是慕容部最先溃败,拖累了高句丽军。
这话一听就不实,慕容廆也懒的计较,只是问道:“美川王可曾见着犬子?”
“这……”
美川王与部将交换了个迟疑的眼神,摇摇头道:“战场混乱,未曾见到,料来应是无妨。”
慕容廆也没多想,连美川王都逃得性命,更何况慕容皝?他又问道:“美川王接下来如何打算?”
实际上美川王悔的肠子都青了,别管杨彦将来会不会对他动手,他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他深恨自己被骗来了蓟,也更恨把自己骗来蓟的慕容皝。
说句难听话,哪怕杨彦灭了慕容部再攻破丸都,他还有半岛和北方的深山老林两个选择,库莫奚与肃慎再是凶残,也灭不了高句丽,而半岛虽然面临明国水军的威胁,但明军去与不去还是两说,实在不行,可以冒死东渡倭岛。
只是现在退走的话,因粮草多以丢弃,由蓟到丸都山城又荒凉无人烟,很难获得补给,让他进退两难。
美川王不自禁的望向慕容廆,刚好接触到了那隐含凌厉的眼神,立时暗哼一声!
‘无非是想拿我高句丽当先登,莫非孤还怕了你不成?明军就在身侧,你怎敢下手?’
美川王心念一转,反问道:“公欲如何?”
慕容廆也不愿与美川王废话,森冷一笑:“美川王可是起了去意?也难怪,明王自崛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刘曜石勒先后被灭国,拓跋部吃了大亏,我慕容部也汲汲可危,又何况你高句丽?不过老夫得提醒一句,由蓟往丸都约两千三百里,如今局势不妙,通途或为绝路啊。”
“哼!”
美川王怒哼道:“孤只恨不该信了令郎的鬼话,但是孤想走,莫非你敢拦?我高句丽虽弱,却能溅你一身血!”
顿时,场中的气氛剑拨弩张起来,双方军士握上兵刃,战事一触即发!
“谁让你等对美川王不敬?下去!”
慕容廆挥了挥手,斥退军卒,便向美川王一躬到底:“老夫承认,确是低估了杨彦之,但你我两方皆无退路,稍有不慎,将有灭族之祸,唯有齐心合力,方能渡过难关,老夫可向天起誓,愿与高句丽同进共退,同生共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还望美川王与老夫携手,共御强敌,破去明军之后,老夫愿以辽东郡相赠!”
慕容廆的脸面布满了诚恳之色,美川王并不接腔,只是冷冷看着,似乎在分辨真假,实际上对于他们这种人,发誓就和放屁一样,当个响听听也就算了。
但慕容廆仿佛一只石雕,在未能得到美川王的应允之前,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
好半天,美川王无奈的叹了口气:“公此拜,孤可受不起啊,孤就留下来,与你协手,再做最后一搏。”
“多谢美川王!”
慕容廆肃容起身,挥手道:“请美川王领着兵马先与老夫入营,好好休整一下,再作打算!”
“不敢劳烦,孤去那边立寨即可!”
美川王却是摆了摆手,就领着部众向城池的东侧行去。
第八零五章 各怀鬼胎
(谢谢好友狂龍風暴与好友糖果爸的各两张**~~)
因夏季炎热,尸体如果不掩埋的话,恶臭难闻是一方面,一旦再有暴雨降临,污水横流,整个一大片区域都将变成疫区,因此杨彦着人将尸体掩埋,一直忙到下午,才算是掩埋干净,随即回程。
当回到蓟的时候,已是深夜了,可这场雨,还是没能落下,哪怕天气依然闷热异常。
在蓟的城下,高句丽人,慕容部与羯人分为三股,左侧是羯人四万精兵,中间倚着城池,是慕容部近十万精锐,以车阵布于外围,城中还有一万守军,这也是慕容部仅有的武装力量了,如果被歼灭,慕容部将从历史上除名。
右侧则是近三万高句丽残军,美川王拒绝了与慕容部合立一寨的提议,坚持自己立寨,于明军主力回返之前,勉强立下了简陋的营寨。
三支军队加起来,总兵力在十七万左右,还略高于明军,但是杨彦并不在乎人数的多寡,反倒心头大定,主要是敌军的力量完全浮上了水面,排除了奇兵搅局的可能性。
美川王立在帐前,负手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目光闪烁,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崔毖站在他身边,也望着前方那黑漆漆的明军大营,不无担忧的拱了拱手:“大王,明军骑兵刚刚回返,想必那明王正站在箭楼上眺望我军,倘若他稍事休整,趁夜来袭,以咱们这点人手,又逢新败,人心不定,只怕难以守住,不如……向慕容部请些援军?”
美川王脸面一沉,冷哼道:“老匹夫之前就提过与孤混合立寨,孤岂能如他愿?”
“嗯?”
崔毖眉心一拧。
美川王解释道:“倘若孤分兵出去,就必然要与慕容部混合迎战,不仅要被拉去当先登,孤的性命怕是也难保,他可使人暗害于孤,并栽脏给明军,假借为孤报仇,尽收我高句丽军卒,呵呵,如此一来,我高氏早晚改姓慕容,你不要以为孤是危言耸听,慕容廆老奸巨滑,他做的出来!”
崔毖迟疑道:“大王,慕容廆白天才许下了诺言,何况明军势大,只有精诚合作才有一线胜机,怎会如此不智?即便是不要脸面向大王下手,也该于击溃明军之后.”
美川王冷笑道:“你莫要被他外表欺骗,此人上位之初,与晋为敌,连接两败,尝到了教训,才转投晋室,后天下大乱,你为平州刺史,欲收拢流民,却被此人强扣不放,并美其名曰,是慕其名声投奔于他。
哈,真是笑话,晋人放着你清河崔氏不投,却去投一胡虏?
由此可见,此人毫无立场底限,无非是受利益驱使罢了,在交战时,这等人随时会把孤卖掉,虽然他承诺,事后割让辽东郡与孤,可越是如此,孤越是警惕,孤与他本就是唇齿相依,又何必开出如此之高的价码?什么样的诱饵钓什么样的鱼,开出的价码越是诱人,所图就越大。
孤如果不是被诱来了蓟,已无退路,怎会由他摆弄?孤宁可信明王也不会信那老匹夫,假如明王承诺放我高句丽一条生路,孤愿意退出辽东,退出半岛,带领族人东渡倭岛,他一日在世,我一日不出!”
崔毖不解道:“明王也曾对拓跋部背信弃义啊!”
美川王摆摆手道:“此事众说纷纭,皆是一面之辞,从情理上来说,明王索拓跋什翼健为质,惟氏必忧惧,因此与羯人联手也并非全无可能,更何况既便明王毁诺在先,也情有可缘,拓跋部占据草原,如放任不理,必是下一个匈奴,而我高句丽僻处东陲,对明国有何威胁?”
杨彦要是听到这一席话,必然大赞一声,知己啊!
当然了,该杀还是杀,最多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崔毖想想也是,沉吟道:“既然如此,大王何不趁夜去明军营中求和?”
美川王摇摇头道:“孤向他求和他未必肯应,最好是于烈战之时反水一击,顺带着立功,再等等罢,咱们要小心点,莫要被老匹夫一口吞了!”
说着,美川王叹了口气,无奈道:“自朱蒙王立国以来,我高句丽多苦多难,及孤继位,连番征战,取了汉四郡,疆域达阿利水以北,又多次对辽东用兵,国力日渐强盛,却不料,竟有明王天降,天下一统在即,孤只恨生不逢时啊,罢了罢了,哪怕受点委屈,多送些财帛女子,能避且避。“
美川王满面唏嘘,振兴高句丽的使命,只能交由子孙后代了。
崔毖不由心中一动,如能投杨彦,他也愿意,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崔访虽与他同族同姓,但并没有太深厚的交往,而今一旦立了功,凭着他清河崔氏的名头,极有可能被杨彦带回洛阳任职!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首先是自己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活下来,其次才是立功。
……
城池下方,慕容廆也在张望着明军营寨,他的兵马比明军还多,又占有守城之利,按常理,是稳赢不输的,不过他的心里满是担心,一方面是爱子生死不明,在他的诸多子嗣中,慕容皝最受他的喜爱,另一方面,明军的战斗力太强,对上明军他没有任何把握。
高句丽那几万人马在他眼里,就是拿来当先登用的。
裴嶷向右侧看了眼,便道:“主公,美川王对您防备颇深,这该如何是好?就怕天亮了,被杨彦之瞅出玄虚,先行击破啊。”
慕容廆淡淡道:“高乙弗不识大体,老夫自有法子修理他,先让他得意一时半刻又有何妨,老夫现在考虑的是,杨彦之刚刚领军回返,兵疲马乏,正是攻打的最佳时机,可这天……”
“娘的!”
说着,慕容廆突然恨恨的骂了句:“前两天就象要下雨,偏下雨比生孩子还难,若是今夜不下,又白白给了杨彦之喘息之机,倘若明天还不下,就很可能如你所说,会来攻我,你说,老夫要不要趁夜进攻?”
裴嶷略一沉吟,便道:“裴某以为,靠天不如靠己。”
“嗯~~”
慕容廆点了点头:“好一个靠天不如靠己,或许今夜就会有雨降下,来人,传令全军,半个时辰之后,出寨攻打明军,此战有进无退……”
“咚咚咚~~”
慕容廆话到中途,明军营寨突然响起了沉闷的战鼓声,这声音,令所有人都望了过去,一股紧张的气氛迅速弥荡开来!
夜色漆黑,光闻鼓声不见敌影,无比的诡异。
“不好!”
慕容廆色变道:“想不到杨彦之竟然主动来攻,传令,速速集结出寨!”
裴嶷连忙道:“主公,为何不依寨固守?”
慕容廆摆了摆手:“不可,夜间视线不清,我若龟缩不出,他可向我寨中肆意以火炮轰击,届时不败也得败,只有主动出击,摧毁他的火炮,方能有胜机。”
裴嶷没再吱声。
……
杨彦站在箭楼上,目送着鱼贯出营的一队队战士与一辆辆战车于远处集结,这支队伍约有三万,由韩晃领军,包括步卒,弓弩手、床弩和部分火炮,目标是高句丽大营。
在后方的营寨深处,还集结着两支各五万人的军队,由管商与于药分率,与第一队相比,各多出了两万骑兵,随时待发。
杨彦急于进攻,倒不是怕下雨,而是怕慕容廆整合了残兵败将,第二天早起,实力大增,因此趁夜进攻,就欺侮慕容廆摸不透虚实,又有白天的大败,易于引发慌乱。
荀灌回头看了眼,问道:“慕容廆未必非要救援高句丽,若他按兵不动,你还去攻打吗?”
杨彦摇摇头道:“慕容廆不动,我自然不会去招惹他,可以慢慢与他周旋,今夜就先灭去高句丽,不过高句丽对慕容廆有些用处,理当派军救援,至于兵力多少……等前面把信号传来才能知晓。”
第八零六章 闻声作战
(谢谢好友糖果爸的**~~)
“哦~~”
荀灌点了点头,凝神向前看去,渐渐地,三万大军消失在了黑暗当中,对面的慕容部与高句丽营寨也不约而同的熄灯灭火,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措施,免得敌暗我明。
可这只是自欺欺人,实际上明军在白天已经把对面的营寨看的清清楚楚,慕容部与羯人营寨完整,高句丽则因初来乍到,只修筑了正面,其他三面是空的。
黑暗中,三万军默不作声的向着东北方向前行,在明军营寨与蓟之间,只能听到参差不齐的车轱辘声,与蓟下方三座营寨传来的号角与呼喝声。
如果有亮光,就可以看到,前行的明军阵列渐渐生出了变化,西侧,也就是靠着蓟与慕容部营寨的一侧正在伸长,形如一个躺下来的倒L型。
在倒L型的北侧与西侧,第一排是普通车驾,第二排是床弩,其中L头分布三百架,L身只有两百架,显然攻打高句丽营寨不是目地,主要还是为了拦截有可能的支援。
第三排是火炮,不过数量不多,因为火炮开火时有火光,杨彦要求不到万不得己,不要开炮。
而在床弩与火炮之间,掺杂着弩手与弓箭手。
其实这个阵形缺了骑兵守护,较为冒险,可是黑夜中对方看不清,如今从城头到战场漆黑一团,双方以黑打黑,杨彦又主动出兵,占了先手,对方即使想要改变营寨的布置,也时间紧迫,改也有限。
杨彦的倚仗正在于此!
随着军阵愈发向前进,慕容廆终于分辨出了明军攻打方向,冷冷笑道:“果然是冲着高句丽而去,元邕(慕容翰表字),你领两万精骑出阵,择机救援,要小心明军拦截!”
“诺!”
慕容翰一怔之后,便狂喜应下。
慕容翰是慕容廆的长子,素有勇武善射,足智多谋的美名,论起战功,并不下于慕容皝,只因是庶出,才没得到世子的地位,也一直与慕容皝不合,今次慕容皝失踪,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点出两万骑兵,其中一万是羯人。
却在出了寨之后,慕容翰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心里打起了鼓。
按他的本意,是以轻骑突击,他不认为明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阵势,假如高乙弗识趣点,及时出寨迎击,或能取胜,但问题是,两眼一抹黑,看不清明军的兵力分布,形同于瞎子摸象。
慕容翰也是久经沙场,可这样的仗,还是有史以来的头一回,不知彼,冒然攻打,几乎是失败的代名词,不过他也明白高句丽不得不救,只是救法有讲究,他担心稍不留神给美川王当了替死鬼!
“哎~~”
无奈的叹了口气,慕容翰放弃了立刻救援的打算,让双方先战一阵子,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慕容部与高句丽之间缺了最基本的信任。
“娘的!”
美川王也意识到了明军即将向自己发起进攻,怒骂道:“老子不欲与你为敌,你却柿子捡软的捏,老子究竟哪里招惹你了?好,孤候着你!”
所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美川王本打算杨彦进攻慕容廆之时,他择机反水,却没料到,杨彦放着大敌不管不顾,居然冲着他来,怒火勃然暴发。
崔毖打量向寨外,渐渐地,视线中隐约出现了大片模模糊糊的黑影,于是问道:“大王,明军已越来越近,究竟是战是降,速拿个主意。”
“降他娘!”
美川王咆哮道:“现在降了就是俘虏,纵然不死,也罚作劳役,更何况寸功未立,我们愿降,别人还未必愿要,来人,着全军固守营垒,孤不信那老匹夫敢坐视孤被击破!”
“嗡嗡嗡~~”
这话刚落,天空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呼啸声,尽管看不到,阵前已有密集的惨叫传来,美川王霎时面色大变。
他猜出了明军的战术,不需要看见,全军以巨箭开路,稳扎稳打,平推压进,以摧毁营寨为主,杀伤有生力量为次,虽然寨前担负警戒的两万军已经退入寨墙后方,但一味死守,只是拖延被攻破的时间罢了。
从本身来说,营寨破了只要人还在,不算什么,但现在是黑夜,一旦营寨被攻破,将会动摇士气,甚至发展为全军溃败也不是没可能。
美川王打了个哆嗦,明军此举,是把刀顶在了他的咽喉,当即急呼道:“传令,前阵集中力量冲锋,无论如何都要摧毁明人的床弩!”
“杀!”
一阵调兵遣将之后,高句丽军卒成群结队的冲了过去。
韩晃凝神倾听,不片刻,大喝道:“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去,不用瞄准,也没法瞄准,照直往前射,惨叫声连绵不绝。
高句丽人如飞蛾扑火,一阵阵扑来,地面的尸体一层层的堆叠。
美川王连声呼喝,状如疯魔,指挥着军卒压上,慕容翰也始终在倾听着动静。
一名部将劝道:“大郎君,两边战事已起,高乙弗怕是撑不了多久,要不要支援?”
慕容翰略一沉吟,便道:“不忙,再等等,高乙弗未尽全力,此时不是出击之时。”
作为一军统帅,要慎之又慎,任何一个判断失误都会引来致命之败,明军阵中还未传出动静,说明阵形未乱,慕容翰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缓缓逝去,按韩晃的估算,杀死的高句丽人至少有两三千,但慕容部仍没有来援的迹象,这让他不禁生出了慕容部是否在借刀杀人的想法,他在考虑着,要不要战线向前压一压?
韩晃虽然是个大老粗,但跟随杨彦那么多年不是白过的,渐渐地拥有了自己的作战风格,他强烈的自信,一旦作出决定,轻易不会动摇,他认为,慕容部必救高句丽,那么至今不来,当是另有原因。
念及于此,韩晃突然灵光一现,虽然高句丽人死伤惨重,可是自己这边全无动静,不够激烈啊!
韩晃转头唤道:“你们这片,要发出临死之前的惨叫,还要做出被重物撞击的声音!”
“诺!”
众将纷纷领命!
“啊!啊!”
“砰!砰!”
明军阵中,声声惨叫,凄厉而又悠长,还有重物撞击声,为了逼真,有人劈砍起木头,发出劈砍声,还有人惨叫之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仿佛真被杀死了。
声音向着四面散播,具备层次感。
“好!”
美川王率先辨出,猛的双拳一击,振奋道:“终于冲了进去,传令,全军向惨叫之处冲击,如能破去明军,孤重重有赏!”
命令向阵前传达,其实前锋将士根本搞不清这惨叫声是哪里传来的,他们眼里的明军阵地,朦胧而又恐怖,没有丝毫乱象,但他们没有话语权,只有服从命令的义务。
慕容翰也分辨出了惨叫声在距离上的不同,心知战机一瞬即逝,急声唤道:“将士们,随本将突击!”
隆隆蹄声骤然爆响,两万轻骑布成不紧不松的散兵线向着高句丽的阵地前沿迂回,主要是敌情不明,在黑暗中,如果布成紧密的锋矢阵或鱼鳞阵,一旦中伏,就会因互相擦碰带来巨大的伤亡。
而散兵线各骑之间相隔较远,即使局部受挫,也很难波及全军。
对于骑兵冲击,L头的防守战士不敢有任何含糊,不能等到黑影出现,只能靠着蹄声震颤判断距离。
“放!”
随着一声暴喝,巨箭疾射而出,除了那令人心悸的破空声,不见任何踪影。
一阵隐约的人嘶马鸣传来,令将士们浑身一颤,慕容部已经处于打击范围之内了。
“再放!”
第二轮巨箭射出,又是一阵连绵不断的轰隆隆声,显然是马匹中箭倒地。
“弩箭!”
当黑影出现在视线中时,雨点般的短矢射了出去,惨呼大作。
“放箭!”
当黑影愈发清晰,处于了百步范围之内,弓箭手纷纷向天空斜着抛射,箭矢布成了一道密集的大网,朝前方的阵地骤然扑下!
第八零七章 致败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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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给老子上!”
听着前方传来的隆隆声响与惨叫,慕容翰心脏直抽,他猜到明军必然会在侧面有所防御,却没猜出竟会有如此凶猛的火力!
这怎么可能?
明军已经被高句丽冲破了军阵,为何没受半点影响?
这可是他那英明神武的三弟失踪之后,自己迎来的首场翻身战啊,要知道,他还有好几个弟弟各有谋略,如果损失过大,他在慕容廆心目中的地位必然动摇。
这刻,慕容翰的心里滴满了血,由于处于后阵,摸不清前方的情况,于是转头道:“走,去前面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诺!”
数百骑拥着慕容翰向着阵前疾奔。
在慕容部的营寨里,慕容廆与裴嶷也面色沉凝,他们的心头,总是压抑的很,这是来自于摸不清战场情况所带来的不安。
通常来说,摸黑作战,素来是兵家大忌,可是没办法,明军已经趁夜出动了,如果不针锋相对,会非常被动。
裴嶷的目光连连闪烁,紧紧盯着黑暗中的明军营寨,越看越是不安,突然道:“主公,明王或有可能以攻打高句丽为幌,实则是引我军去救援,若果是如此,还望主公增派人手,决一死战。”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慕容廆顿觉豁然开朗,色变道:“传令,命元邕撤回!”
裴嶷急忙拱手:“主公,我军若退,高句丽将陷入险境,于大局不利,其实主公无须惊慌,除去高句丽与大郎君出寨的骑兵,营中尚有十万以上的兵力,明军若来,必是从正面突破,辅以骑兵从侧面冲击,我军只需做出针对性的部署,便足以支撑到天亮。”
“诶~~”
慕容廆不耐的摆了摆手:“老夫与高句丽的营垒布置并非秘密,明王来攻,应攻薄弱之处,但从东侧的动静来看,他攻的是高句丽正面,倘若真想破去高句丽,为何不以骑兵迂回包抄?他的骑兵是留着对付老夫啊,高句丽那里听天由命罢,无论如何也要熬过今夜!”
说着,再次唤道:“鸣金,速招元邕回营!”
裴嶷怔怔的看着慕容廆,心里布满了失望,他的原意是增派兵力,接应慕容翰,以快打快,以黑打黑,可以抵销掉明军弓弩强劲的优势,或有致胜的机会,可是慕容廆居然退却了。
这分明是害怕的表现,或许慕容廆嘴上不承认,但是内心已对明军生出了恐惧,有这心态,必败无疑,而且是大败,有可能就在今夜!
“咣咣咣~~”
震天的铜锣声敲响,慕容翰部有了片刻的惘然,随即陆续有人勒马回返!
“好!慕容廆,老子等的就是你退兵!”
杨彦猛叫一声好,大喝道:“传令,擂鼓进击,骑兵分两部,一部冲锋,一部迂回,车阵弃于营中,荀虎,带上千牛卫跟进去,大喊燕人败了,越大声越好!”
“咚咚咚~~”
伴着山呼的喊杀声,牛皮大鼓重重擂响,明军骑兵铺天盖地的冲出营寨!
“慕容廆败了,投降不杀!”
“高乙弗,别跑,老子认得你,往哪里跑?”
“哈,那是慕容廆,快,弟兄们,快围上,活捉老贼重重有赏!”
黑暗中,伴着隆隆蹄声,明军有大嗓门的战士放声高呼,再通过喇叭放大,能传出好远,就仿佛在耳边,倾刻之间,慕容部与羯人的营寨已混乱起来!
关键是看不清楚,人天生恐惧未知和黑暗,尤其外面正有千军万马冲杀而来!
同时那急促的鸣金声,除了慕容廆身边的有限人等,谁都不清楚为何鸣金,落大多数人耳里,鸣金等同于战败,渐渐地,攻打高句丽营寨的战士中,某些机灵的军卒也跟着喊,战场上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上万人都在喊,谁听了都心里没底啊。
“哼!”
听着前方的乱糟糟,荀灌却是好笑的哼道:“杨彦之,你还老子等着你退兵呢,我敢说一开始你就没抱着这份打算,你把火炮和床弩都准备好了,肯定是准备从正面攻打,再以骑兵从侧翼突击,即使慕容廆不鸣金,我替你算算时间,也快要动手了。”
杨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女郎,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名优秀的将领,要时刻跟着变化调整计划,慕容廆临时鸣金,我临时改变作战计划,有何不妥?做人啊,千万不能刻板。”
“哼!”
荀灌又哼一声,把脑袋别了过去。
与杨彦一派胜券在握不同,慕容廆则是一瞬间把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料到,普普通通的鸣金会有如此恶果,营里,尽管明军还未杀来,但混乱已没法抑止,身边的亲随连杀了数十人都没用,普通军卒均是撒开腿奔逃,军心仅因一次疏忽彻底的散了。
慕容廆悔恨交加,眼里泛出了浓浓的绝望之色,如果时间能退回的话,他宁可坐视高句丽被灭,也不会发一兵一卒往援,而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快的他没有丝毫准备,谁能料到,十来万大军说败就败呢?
这一刻,慕容廆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主公,主公,羯人跑了!”
“主公,下雨了!”
却是叭哒一声,面孔一凉,一滴豆大的雨点落在脸上。
“叭哒!”
“叭哒!”
雨点倾刻间密集,很快就凝成了一片哗哗声,慕容廆呆呆的站在雨中,突然惨厉的狂叫起来。
“贼老天,贼老天,你耍我啊,哈哈哈哈,啊!扑哧!”
在大笑中,慕容廆一口气没接上,鲜血狂喷而出。
亲随连忙扶住,大叫道:“主公,快跑啊!”
慕容廆无力的喃喃:“跑?天下之大,哪有我慕容廆的容身之处?”
一名将领咆哮道:“主公,就算您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可您的妻儿还在等着您啊,您应速遣人回大棘城,命宗族避入北方深山与您汇合,也好过落明王手里抄家灭族啊!”
说完,众将七手八脚的把慕容廆扶上战马,趁着夜幕,向着北方疾驰,只是谁都没留意到,裴嶷没跟上来。
慕容部的突然溃败,不但波及到蓟,守军纷纷出逃,也波及到了高句丽军,美川王还未反应过来,战场上就四处响起了慕容部大败的叫声,马蹄声也是愈发杂乱。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慕容部怎会败了?”
看着自己营中的乱象,美川王不敢置信的乱叫,其实不能怪他,连慕容廆都没想到,那么一丁点的破绽,就被杨彦牢牢把握住,发动了致命一击!
崔毖向远处望了望,急忙劝道:“大王,慕容部可能真的败了,咱们走吧,回丸都带领族人避入半岛,现在走还来的及啊!”
“将士们呢?”
美川王不甘心的问道。
崔毖咬牙道:“能走多少是多少,将士们不会怪您,只有您回到丸都,他们的族人才有活下来的希望,请您不要犹豫了!”
美川王恨恨道:“那老匹夫真他娘的窝囊,莫名其妙就败了,我呸,自己窝囊寻死还骗老子给他陪葬,走,速回丸都!”随即跨上战马,招呼上身边的骑兵,弃寨而去。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崩溃,葬送了尚有一搏之力的慕容部,也葬送了高句丽最后的侥幸,这恐怕是美川王、慕容廆、杨彦,乃至参与这场交战的每一个人都没能料到。
起因,则是慕容廆因恐惧在黑暗中下达了退军的命令。
当然了,杨彦对这场胜利也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关键还在于黑夜带来的混乱,并且豪雨如注,浇灭了火把,在骑兵散开追击下,仍有数不清的慕容部与高句丽军卒没入了远处的黑暗中,一个时辰之后,杨彦下令收兵。
各军纷纷归队,点名报数,还要统计降卒与斩杀的敌军数目,并辨认其中的重要人物。
当天夜里,杨彦没有进城,只是把蓟团团围住,并着人在城下喊话,命守军维持城内治安,天亮接受收编。
第八零八章 自投罗网
不知不觉中,东方的地平线现出了一抹鱼腹白,杨彦这才领着部分军卒进入蓟,蓟的城内,还算是有条不紊,显然没跑掉的守军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心思。
正午时分,雨依然在下,杨彦坐在州府大殿内,听取着来自于各方的汇报。
“禀大王,包括蓟守军与羯人,合计收降慕容部四万五千五百六十人,俘虏高句丽人八千四百一十人!”
“禀大王,此战斩杀慕容部与高句丽军合计五千零三人!”
“禀大王,抓获慕容廆亲族三十五人,另有妻妾女儿俏婢侍妾九十六人,该如何处置,请大王明示!”
“呃?”
之前杨彦一直听着,并不发表意见,可这时,略一沉吟便道:“慕容廆亲族送回洛阳关押,捉到慕容廆一起斩首,高句丽与羯人,及慕容部中非慕容者,参与蓟的修葺,女眷嘛,让一等功的弟兄们先去挑,每人一个,挑剩下的赐给有功将士!”
“诺!”
这名千牛卫咧着嘴,轻快而去,也不怪他激动,他亲手抓获了慕容廆幼子慕容评,虽然才十来岁,却也妥妥的一等功啊!
管商则向杨彦施礼:“大王,大棘城与丸都必然空虚,趁着夏秋时节,末将愿领一支轻骑替大王取来。”
杨彦沉吟道:“也罢,你与韩晃明日各领两万轻骑分取大棘城与丸都,把逃亡过去的晋人尽量带回来,城池先搁在哪儿,莫要焚毁!”
“诺!”
韩晃管商双双施礼。
荀蕤却不解道:“大王,空城为何留下?一把火烧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杨彦阴阴一笑:“令远,你可曾养过豕?豕得养肥了才好杀,目前我大明,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根基尚浅,治下人口过少,不足以进驻大棘城和丸都,而彼处,异族林立,我若放任不管,自有人迁徙进去,嘿嘿~~届时发兵掳来也不为迟。”
“哦~~”
荀蕤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养豕,大王,您是把周围的肃慎、库莫奚、契丹,甚至高句丽残部当豕养啊,大棘城与丸都就相当于一座猪圈,嘿嘿。”
管商与韩晃也现出了钦佩之色。
这时,一名千牛卫匆匆而入,施礼道:“禀大王,河东裴嶷求见。”
“哦?是他?”
杨彦眉头皱了皱,挥手道:“请他进来!”
“诺!”
千牛卫卫施礼退去。
不多时,裴嶷提步迈入殿内,施礼道:“河东裴嶷参见大王。”
杨彦问道:“裴文冀,你素来受慕容廆信重,昨夜为何不随他离去?”
裴嶷早已考虑过了这个问题,不急不忙道:“辽东公既已败逃,则慕容部大势去矣,自昨夜起,慕容部族人已成为明人,而裴某虽侍辽东公,但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己,并不是慕容氏的家奴,今天下归于一统,裴某又何必再效力于胡虏?”
杨彦不置可否道:“你来见孤是为何事?”
裴嶷再施一礼:“裴某欲投效大明,谋个一官半职养家糊口。”
“呵~~”
杨彦呵的一笑:“你对张宾此人如何看待?”
“这……”
裴嶷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起来。
说实话,他摸不透杨彦的心思,不由寻思起了张宾的过往事迹,因为他觉得,自己与张宾较为相像。
好一会儿,裴嶷拱手道:“张孟孙其人,为官清廉,谦虚谨慎,任人唯贤,礼贤下士,深受石勒和群臣尊重,机不虚发,算无遗策,成勒之基业,皆宾之勋也。"
荀灌不由与荀蕤相视一眼,均是暗道,裴嶷死透了。
不过姐弟俩也不会为裴嶷说情,如果说裴宪和裴妃尚是堂兄妹,那么裴嶷和裴妃,只是籍贯同为河东闻喜,也同样顶着裴姓,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亲缘关系。
当初裴宪被杨彦开革士人身份,荀灌都未求情,今日又怎会为裴嶷说好话呢?
杨彦嘴角翘了翘,略带一丝嘲讽的问道:“你可知孤为何要诛徐光?贬裴宪?”
裴嶷暗感到了不妙,说实话,如果慕容廆还能撑,他绝不会投靠杨彦,但随着蓟城大败,他清楚慕容氏既便不灭族,也将被迫迁徙到更北的深山老林里,不说永生永世出不了头,至少在杨彦的有生之年,慕容部休想重返大棘城,他可不愿在冰天雪地里渡此余生,因此背弃了慕容廆,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前来投效杨彦。
但从杨彦的问话来看,多半是赌错了。
不过此时,他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道:“裴某不知,还请大王示下。”
“好!”
杨彦点点头道:“羯人本不识中土文化,是张宾、程遐与徐光之流教其文化,助之制定典章,遂得以立国,成为我中土心腹大患,故孤斩了徐光,张宾与程遐死的早,算他们走运。
而慕容部最初也是褥毛饮血之辈,是你等晋人教其文化典仪,使其快速壮大,虽说天下大乱,托庇于慕容部情有可缘,但私授夷狄文化罪不可赦,尤其你裴文冀,主动投靠了慕容廆,与张宾、中行说之辈,何其相似,你说,孤该不该杀你?”
“什么?”
裴嶷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他绝逼想不到,杨彦竟会因此杀他,这得多荒谬啊!
“且慢!”
裴嶷连忙道:“裴某怎能与张宾、中行说相提并论,中行说投降匈奴,与汉室为敌,张宾为羯人效命,而羯人天生凶残,手下冤魂无数,张宾可算作助纣为孽,至于那慕容廆虽有野心,却无恶行,且在裴某的劝说下,重农桑,收流民,修仁行义,国丰民安,裴某教其向善,何罪之有?”
“哼!”
杨彦哼道:“夷狄人面兽心,今日向善,不过弱小罢了,他日大势得成,必祸害中原,你既称慕容廆修仁行义,那么在易水溺死八千晋女岂是仁义之举?此人收拢流民,实乃图我华夏技艺文化,据为他有,而你见晋室衰弱,僻处江东,国威和恩德不足以覆及远方,故背弃晋室,良禽另择他木而栖。
当初你与侄裴开送丧过廆,廆敬礼之,及去,厚加资送,行及辽西,道不通,你欲还就廆,开曰:乡里在南,奈何北行?且等为流寓,段氏强,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
你答曰:中国丧乱,今往就之,是相帅而入虎口也,且道远,何由可达?若俟其清通,又非岁月可冀,今欲求托足之地,岂可不慎择其人,汝观诸段,岂有远略,且能待国士乎?慕容公修仁行义,有霸王之志,加以国丰民安,今往从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开乃从之,你还有何话可说?”
裴嶷惊骇莫名,他不明白,自己和侄子裴开说的话,怎会传到杨彦耳里,还复述的一字不差。
荀灌姐弟也诧异的看了眼杨彦。
杨彦没办法啊,这是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所说,鬼知道司马光从哪里得知。
“大王!”
裴嶷不甘心就死,拱手又道:“那大王不也是收拢胡虏,并不禁其修习华夏文化,既然如此,何独为难裴某?”
杨彦摆摆手道:“此大为不同,孤是将胡虏打散安置,其不成群,数代之后,与我明人无异,是为归化,而汝等之所为,实乃卖国资敌,好了,孤不与你多说,来人,拖下去斩了,将来裴嶷族人,发配宁州,交由郭默严加看管。”
“大王,裴某不服,裴某不服啊!”
裴嶷凄厉的叫了起来。
杨彦挥了挥手,有千牛卫把裴嶷拖了下去。
荀灌这才问道:“照你这样杀,岂不是要把辽东晋人杀个十之三四?”
杨彦摇摇头道:“只罪主谋,从犯不究,其实算下来,也就河东裴氏、渤海封氏、代州鲁氏、庐江黄氏、北平阳氏、平原宋氏、安定皇甫氏、兰陵谬氏、昌平刘氏、广平游氏、北海逢氏、北平西方氏等十余家,再说视其效力鲜卑深度,可酌情予以流放、禁锢,未必非杀不可。”
荀灌丢了个没好气的眼神过去,这还不叫多?
杨彦淡淡一笑,不趁机剥弱世家大族,推行占田制,还留着这些家族干嘛?
第八零九章 任皇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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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蓟到大棘城,约千里左右,一个半月之后,管商率军回返,慕容廆已经不知所踪,询问当地民众,也未见着,很可能是逃回慕容部的老家大鲜卑山(今内蒙古西拉木伦河与吉林省洮儿河之间)了。
管商也未追赶,把当地人口带回了蓟,包括各部大人,公卿等近百族,还有平民百姓,合计二十余万人,这些人中,除了慕容部大人将迁往梁湘二州的山区打散安置,其余就地安置在桑邱与蓟之间,填实人口。
当然了,这点人口是不够的,另还有百姓贫瘠,民族矛盾突出等诸多问题,要想把蓟恢复到晋初的盛况,至少也要有个十来年的工夫。
又过两个月,韩晃领军回返,从丸都山城及其周边,带回来十余万人,但美川王也不知所踪,因已时值深秋,杨彦索性在蓟住了下来,亲自主持对蓟的重建,反正他有靳月华、菱香与孙媚陪着,闲来无事还能与荀灌打打闹闹,占占口舌便宜,倒也不嫌寂寞。
不知不觉中,冬去春来,杨彦调任回任幽州刺史,于药、韩晃与管商则领大部军卒回返洛阳,他将于任回到来之后,带着千牛卫去往不其,与水军会合,攻打平壤。
四五月间,正是出海最安全的时候,海面既没有偏北大风与丈许高的狂浪,台风也不可能于这个时节北上,其实就目前的造船技术而言,有龙骨、有水密舱、有钢钉、还有桐油防腐蚀,除了船只的结构可能不大合理,各项指标都不会输于欧洲大航海时代的风帆战舰,足以支撑远洋航行,但是气象上的风险没法解决,出海最怕遇上台风,杨彦对此也没什么太好的规避方法,毕竟台风的移动速度极快,发现它时,已经跑不掉了。
正如现代人记得哥伦布,麦哲伦,可是有谁统计过,同一时期的航海家有多少葬身于大海?只能说,哥麦只是其中的极少数幸运儿罢了。
杨彦暂时在沿海台风多发地区,设立简陋的气象观察站,搜集台风登陆前后的规律特征,慢慢总结摸索。
对于这趟出海,水军最为兴奋,长时间没有战事,早已让他们磨拳擦掌,蒋炎为此准备了一百五十条桨帆大舰,百条龙骨战舰,运输船两百艘,水军战士及其陆战队合计五万,恭候杨彦。
四月中旬,任回来到蓟。
“臣任回拜见大王!”
任回难掩喜色,向杨彦施礼。
确实,被任为幽州刺史,大出他的意外,也让他欣喜异常,起点不一样啊,如果说太守干满任期回洛阳可以进入各掾担任重要属隶,那么刺史出身可以直接担任九卿内部的监、令等重要副职。
“嗯~~”
杨彦点了点头,却是目光一滞,他看到,殿外正站着任皇后与李卉儿。
任皇后身着广袖流仙裙,曲裾长长,广袖飘飘,头绾简雅倭堕髻,青丝垂肩,玉簪斜插,玉带绕臂,暗香萦际,那剪水的双眸中,隐隐蕴着情义,还有些不安。
李卉儿则是一袭素色的翠烟衫,下着散花水雾素色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这……”
杨彦又看回了任回。
任回连忙道:“大王,舍妹与卉儿差不多出了丧,因心慕北地风色,故臣特意带出,见见世面。”说着,回头招了招手。
严格算起来,任皇后与李卉儿出丧,还有个把月,不过当时礼法纲纪废驰,一般不会有人计较,而且任皇后与李雄的关系很复杂,李家人曾申明不用为李雄服丧,是任皇后心里有结,认为李雄的死与她有关,坚持服丧。
李卉儿的服色以素色为主,带有几分打擦边球的意味,不过杨彦也不会怪她,他反而觉得丧制很不合理,如果一个人的父母相继死亡,按礼法,需要服四年的丧,再有叔伯兄弟祖父母,每死一个都要服一年,以五十的寿数来算,大部人在一生中,需要服四到十年的丧期!
而通常服丧,都是处于青壮年时期,大好时光白白在缅怀中浪费了啊!
其实在杨彦看来,丧期最多七七四十九天就足够了,表达孝道不需要缅怀两年,而是活着的人更好的活着,把家族延续下去,每年祭拜祖先时,可以自豪的告祭,自己有了哪些哪些成就,这才是孝道的真谛。
当然了,杨彦也知道改动丧制会带来怎样的风暴,他不会轻举妄动,而是打算十来年后,时机渐渐成熟之时,通过水军发动民间舆论质疑丧制,引发全民大讨论,并逐渐引导舆论偏向于修改丧制。
任皇后与李卉儿低着头,盈盈入殿,款款施礼:“妾拜见大王。”
“叫郎君!”
杨彦却是纠正道。
“啊!”
任皇后低呼一声,与李卉儿交换了个欢喜的眼神,便微红着脸道:“郎……郎君!”
“嗯~~”
杨彦又看向了李卉儿。
“郎君!”
李卉儿的脸更红,怯生生的唤道。
李卉儿已经十六了,身形长高了不少,正在渐渐褪去女孩的青涩,多了几分少女的风情,与两年前相比,胸脯稍大了些,那洁白的玉颈上点缀着淡淡茸毛,杨彦突然觉得自己心动了,于是走上前,一手握住李卉儿,一手握住任皇后,打量个不停。
两个大小美人儿均是羞不可耐,有心想把手甩来,却又舍不得。
好一会儿,杨彦唏嘘道:“任娘子,你清减了啊。”
“郎君!”
任皇后美眸一红,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杨彦,似是要尽诉这两年来的相思之苦。
“放心,你等了我两年,我也等了你两年,今日我就给你一个交待。”
杨彦用力握了握任皇后的柔荑,小声说道。
任皇后顿觉娇躯一软,差点没站稳,还亏得杨彦用力的扶着她,当再抬起脑袋的时候,已是俏面绯红,星眸含春,脖子根处竟泛起了一层星星点点的红晕。
这显然是动情的表现,杨彦没想到,自己仅仅一句调笑之言,就让任皇后动情了,不过想想也正常,如今的任皇后,已经不是那心灵枯寂的任皇后了,心里装进了人,自然会幻想男欢女爱,更何况任皇后年近三旬,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是虎狼之龄啊,当初在长安的春风一度令任皇后食髓知味,可惜后来再也没了机会。
杨彦心里满满的成就感,又望向了李卉儿的胸前,笑道:“卉儿,你长大了啊。”
“嘤!”
李卉儿嘤的一声,羞的几乎难以自持,同时心里也是无比欢喜,她一直以胸小为自卑,这两年来,总算有所成长,虽然规模还是不大,可也不是那种平平的样子了。
杨彦不禁吟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昭君比飞燕,淡妆浓抹总相宜。”
刷的一下,李卉儿俏面血红!
“嗯嗯~~”
柳兰子再也听不下去了,王昭君以丰美著称,而赵飞燕体态清瘦,杨彦最后总结的淡妆浓抹总相宜,是暗指李卉儿胸小也有胸小的妙处,这是黄诗啊,于是轻咳两声。
“好诗,好诗!”
任回则是连声称赞。
杨彦收回目光,望向任回的目中现出了满意之色,这也是个妙人啊。
虽然以任回的行为来看,献妹,献外甥女,是不折不扣的佞臣行为,不过站在帝王的角度,如果身边尽是崔访、刁协这类的老夫子,显然无趣之极。
任回果然知情识趣,施礼道:“大王,臣初来蓟,家小尚未安置,请大王允臣先把家人安置下来,再来向大王请教。”
“去罢,孤晚间设宴招待于你。”
“多谢大王!”
任回再施一礼,转身离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真忘了,任回居然没有招呼上任皇后与李卉儿,就这么自顾自的不见了影子。
诺大的殿内,只剩下了杨彦、柳兰子、任皇后与李卉儿,柳兰子嘴角微微一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任皇后与李卉儿则是心情纷杂,不时抬眼偷偷打量着杨彦。
第八一零章 泰坦尼克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虽然李雄已经死了,与任皇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但是两年多没有亲近,杨彦对任皇后的身体也想念的紧,于是笑着问道:“任娘子舟车劳顿,可曾洗浴?”
“呃?”
柳兰子目光现出了奇光。
这人不会大白天就要干那事吧?
以她对杨彦的了解,说句难听话,杨彦屁股一撅,还没脱裤子,就知道放的什么屁。
“不曾!”
任皇后低低道。
杨彦又向李卉儿问道:“卉儿呢?”
李卉儿倒是老实,摇了摇小脑袋:“由洛阳赶来的十多天里,一直都未洗浴,身上粘粘的,嗯~~”
说着,抬起手臂,稍略褪下一小丝衣袖,闻了闻手腕,小鼻子一皱:“不好闻了。”
“哈哈!”
杨彦哈哈笑着双手一搂:“趁着时日尚早,为夫侍奉卉儿和任娘子洗浴。”
“啊!”
“不要,不要!”
大小两个美人儿同声惊呼。
柳兰子也现出鄙夷之色。
杨彦却回头催促道:“兰子,去打水!”
“大王,现在是白天啊!”
柳兰子忍不住道。
杨彦不耐道:“白天怎么了,谁规定一定要夜晚才能洗浴?你看看,卉儿的裙角都有泥垢了。”
李卉儿尚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就这样被杨彦稀里糊涂的拖去共浴可吃不消,她虽然不奢望与杨彦行夫妻大礼,但至少也要有个名份仪式,于是低声哀求道:“郎君,妾还差一个月才能出服呢,请郎君再等等可好,待妾出了服,自会尽力尽力侍奉郎君。”
“这……”
杨彦有些迟疑。
柳兰子一看,不由分说的把李卉儿从杨彦的魔爪中夺了回来。
杨彦又望向了任皇后,任皇后低头脑袋,什么都不说,只是那发梢中隐现的耳根子已经通红滚烫。
“也罢,为夫就等你一个月!”
摞下这句话后,杨彦大手一抄,把任皇后横抱入怀里,疾步向后走去。
任皇后的娇躯一阵阵的颤抖,虽然作为一个良家女子,她也不愿意大白天与杨彦胡来,可是当初在建章宫的昆明池边,是她主动向杨彦投怀送抱的啊,一开始就没矜持,现在哪能矜的了呢?
“哎,罢了,罢了!”
任皇后把脑袋紧紧埋进杨彦怀里,幽幽叹了口气。
不片刻,殿内剩下柳兰子和李卉儿大眼瞪小眼,双双摇了摇头。
……
浴房里,水声哗哗作响,一派春光明媚,任皇后彻底放开了身心,一次次的向杨彦索求,实在困了,倦了,才被杨彦抱上了床,伏在怀里甜甜睡去。
到了傍晚,杨彦被柳兰子叫醒,设宴招待任回,询问了襄国的情况,又着重交待在蓟的施政方针与注意事项,而任皇后也于不久后起床梳洗,去与荀灌、靳月华、菱香与孙媚见面,几个女人倒也谈笑甚欢。
三日之后,杨彦率队离开了蓟,四月底,抵达不其,次日上船,舰队浩浩荡荡的驶离了港口。
除了孙媚,诸女均是第一次出海,那海天一色的美景,船队上方还有成群结队的漂亮海鸟盘旋回绕,时不时就会有鸟儿毫无征兆的俯冲而下,猛然扎入船后带起的白浪当中,又于转瞬之间飞离水面,嘴里已然衔上了条鱼儿。
看着这生平从未见过的奇景,每个人的胸怀都异常开阔,心情愉悦之极,尤其是李卉儿,屹立船首,扑面而来的微咸海风吹的衣角猎猎作响,眯着双目显得极为暇意。
杨彦心中一动,回想起了泰坦尼克的经典画面,于是走上前,嘿嘿一笑:“李娘子,我教你摆个姿势,更能享受到海风扑面的畅快感觉。
“嗯?”
李卉儿转回头看向了杨彦。
“来,站好!”
杨彦一把搂上李卉儿的纤细腰肢,竖着抱起就向船头走。
“啊~~”
李卉儿尖叫道:“郎君,您要干嘛?快……快放下妾!”
船首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都很好奇杨彦要做什么。
杨彦却把李卉儿的双脚往女墙上一搁,低喝道:“李娘子,站稳了!”
“啊!”
李卉儿不自觉的向下一看,船首高达五丈,五丈之下,尖尖的船首划出两道约尺许高的白浪,以极快的速度破浪而行,四周海鸟的鸣叫已被轰鸣声取代,顿时头晕目眩,下意识的就要转身而逃。
杨彦搂住她的纤腰不放手,再喝道:“李娘子,站直,别怕,有我在后面托着你,怎么可能掉下去?”
“哦~~”
李卉儿畏畏怯怯的应了声,勉强定住身形,尽管后背已完全靠在了杨彦身上,却仍是两腿发软,腿肚子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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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儿,怕什么?那不难那家伙还真会把你推下去?”
荀灌摇了摇头,鼓励道。
“噢!”
李卉儿想想也是,腰背一挺,浑身笔直有如一根旗杆,眼睛睁的又圆又大,直直凝视着海面。
人类的恐惧,往往来自于心灵的软弱,并不是周围环境有多么恶劣,这一强提起胆量,心里的不适感渐渐褪去,就看到海天一色,无穷无尽,心中骤然升出了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畅快感觉。
杨彦赞许的点了点头,又道:“你把双臂张开,会感觉更好。”
这时的李卉儿,已是惊惧尽去,依言张开双臂,任由刚猛的海风吹拂自身,这一刻,她的心灵一片通透,就连灵魂都似乎得到了升华。
杨彦又腾出一只手,把李卉儿的发髻解开,顿时,如云的乌发随风飘拂,在风势中四散飞舞,李卉儿就感觉浑身上下涌来一阵自在感,仿佛心胸都能装下整片天地!
“啊~~”
李卉儿控制不住的放声欢呼。
杨彦问道:“舒不舒服?”
“舒……舒服!”
李卉儿不大好意思,吞吞吐吐,声音极小。
杨彦不满道:“大声点!”
“舒服!”
李卉儿放大了音量。
杨彦却还不满意,吼道:“再大声,用最大的声音叫出来!”
李卉儿被一再逼迫,公主脾气上来了,当即放声高喊:“舒服,好舒服啊~~”
众人大感愕然,相互看了看,真有这么舒服?
杨彦也很是舒服,李卉儿尽情享受着大自然,一脸的幸福表情,而他近乎于把李卉儿整个抱在怀里,那瘦弱的身体香喷喷的,阵阵处子幽香扑入鼻中,当真是好一番享受,本能的,杨彦的大手开始缓缓向上移动。
“啊,郎君,不要,快,快把手拿开!”
李卉儿突然惊呼。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杨彦老脸一红,尴尬的笑道:“李娘子,声音小点,一个月之期也差不多了吧,当时你自己可是亲口说,出了丧愿全心全意侍奉我的。”
李卉儿的俏面腾上了一朵红云,小声道:“那……那不一样的,没名没份,妾……妾可不会任由郎君轻薄!”
“哦?”
以李卉儿的柔弱性子,能说出这种话不容易啊,杨彦看了眼荀灌,依依不舍的把李卉儿放了下来。
李卉儿还带着些意犹未尽之色。
杨彦又招了招手:“下一个,谁来?“
众女都相互看了看,都大感新鲜,却又不好意思,还是靳月华作为匈奴人,生性奔放,又与杨彦是老夫老妻,猛一咬牙道:“妾来!”
杨彦二话不说,抱起靳月华小心的托了上去,刚开始,靳月华的面色还有些发白,连站都站不稳,但很快,环住自已纤腰的有力手臂与那海天一色的美景令她渐渐抛开了恐惧,亦是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大海,只是她的年纪不小了,不可能如小女孩那般放声叫喊,不过俏面的幸福满足,已将她的美丽永远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接下来,从菱香,到孙媚,再到任皇后,众女一一体验了番拥抱大海的滋味。
最后还剩下荀灌,杨彦向荀灌伸出双臂,笑道:“女郎,你不来体验一下?”
“哼!”
荀灌俏面一红,哼了哼,把脸调去了一边。
顿时,众女纷纷投来了玩味的目光,她们都知道杨彦与荀灌之间的状态,也都在看着,这家伙会不会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