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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晋颜血txt下载     晋颜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八零章 各有所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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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一片寂静,司马冲面如死灰,甚至都不需要自己表态,光是裴妃把这两个选择抛出,就等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温峤和卞壸亦是面色灰败,他们从那严历的词句中,读出了裴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甚至二人亦是悔意连连,要早知是这结果,就不该让皇帝来,这样既使裴妃拒绝,也有着私下里缓和的余地。

    可是哪还有后悔药可吃呢?

    庾亮倒是眼神眯了眯,轻咳两声。

    温卞二人也是老于事故,顿时回过味,裴妃摆出如此强硬的姿态,王敦会怎么想,裴妃不承认东海王越的皇帝地位,不就等于推翻了司马冲继位的法理基础么?王敦岂能善罢干休?

    偏偏裴妃是被司马越明媒正娶迎进门,夫妻关系合理合法,而且裴妃的背后还站着河东裴氏,虽说河东裴氏在石勒的淫威下支离破碎,有往辽东投效了慕容部,有往凉州避祸,甚至关中也有河东裴氏的身影,但无论如何,一个大族的影响力的衰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就决定了王敦没法罢黜裴妃的司马越正妻身份。

    文的来不通,只能来武的,显而易见,双方冲突在即,必会引来杨彦之为裴妃出头,目前双方都没有站稳阵脚,根基不算厚实,早冲突好过晚冲突。

    念及于此,温峤和卞壸的面色稍有缓和。

    庾亮心知二人已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拱手道:“太妃盛怒之中,我等就不多留了,还望太妃冷静下来再细作考量,告辞!”

    司马冲完全失去了皇帝的气魄,如行尸走肉般,随着大队离府而去。

    荀邃一直盯着这一行人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转回头,一边望着裴妃,一边捋须思索,他就是想不明白,裴妃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式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担心入宫被软禁,完全可以用别的借口,何必如此刚烈。

    不片刻,荀邃和荀崧也相继告辞,殿内只剩下了三个女人。

    荀华忍不住道:“王妃行此激烈手段,是否另有考虑?”

    “哼!”

    裴妃哼道:“那家伙恐怕都忘了咱们娘几个还留在建康呢。“

    ”噢!“

    荀灌恍然大悟道:”如果建康局势平稳,杨彦之几无可能渡江南来,王妃说的是,就得闹,还得闹大,建康动荡了,危及到王妃的安危,看那家伙来不来!“

    ”这……“

    荀华迟疑道:”王敦有十万大军,而我们只有万余人,真要闹大了,怕是远水不解近渴吧?“

    荀灌摆摆手道:”王妃也不完全是不讲理,实则还是为了杨彦之着想,你想啊,杨彦之立足郯城的根据是东海国,若是王妃尊司马冲为主,东海国何去何从,虽有伪朝加封杨彦之为齐公,但据我猜测,杨彦之不可能接受,东海国的旗号暂时不能倒,需要王妃在建康为杨彦之撑着。

    荀华你放心吧,王敦纵使倾力来攻,府里守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有这时间,他爬也爬来了,更何况朝中人心未定,王敦未必就敢于倾尽全力。“

    ”嗯~~“

    荀华点了点头,心里也升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思念。

    裴妃则是神色有些怪异,其实她还有一个没法说出口的原因,一旦外界形势缓和,荀崧必然回府,她想把荀崧留在府上,绑上杨彦的战车。

    杨府哪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

    石头城。

    王敦负手立于城头,望着那滔滔大江向东流去,江面帆影点点,不由情怀激荡,放声吟唱。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淘尽英雄无数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以王含为首的诸人均是心里怪异,但王敦唱在兴头上,不敢打扰,这时,钱凤快步走来,王敦听得脚步声,转头望去,隐有不快之意。

    钱凤硬着头皮拱手:”禀丞相,主上往杨府拜见太妃,悻悻而归,太妃并提出两个条件……“

    消息流传的很快,钱凤于第一时间知晓,立刻赶来汇报。

    ”这贱妇,还真把自己当王太妃了?“

    王应顿时大怒,破口大骂。

    ”诶~~“

    王敦挥手拦住:”到底是孝平皇帝的遗孀,不得无礼!“

    王应急道:”阿翁,那……太妃摆平了是心向杨彦之,否则何以至此,全天下都看着您,您若是忍了,何以服众,儿不才,愿领精兵,踏平杨府,届时刀剑加颈,看她低不低头?“

    王敦望向了王含,问道:”处弘如何看待?“

    王含略一迟疑,便拱手道:”此事不宜轻举妄动,毕竟太妃所言皆在理,若是强行动手的话,反给人名不正,言不顺之感,大兄须慎重。”

    “叔父!”

    王应不满的看向了王含。

    “士仪可有妙策?”

    王敦向钱凤问道。

    钱凤道:“名正方能言顺,坊间隐有流传,太妃为杨彦之诞下一子,丞相可着人暗中调查,一旦拿到实证,便以太妃不守妇道为由发兵揖拿,纵使那杨彦之得知,多半也会百般撇清,不至于发兵南下,毕竟与主君私通,乃天大丑闻,此子理该顾惜名声。“

    ”呃?“

    王应怔道:”不是说那孩子乃荀灌所出么?“

    钱凤微微笑道:”出自于谁并不重要,就看丞相择取,不过太妃曾莫名其妙的腹围暴涨,故在凤看来,应是太妃所出。“

    王应心里,竟没来由的舒了口气。

    王敦也点点头道:“此事由士仪操办。”

    “诺!”

    钱凤施礼应下。

    ……

    纪府。

    纪瞻确实老了,自去冬以来,缠绵病榻,毕竟已经年过七旬,脸上密布着老人斑,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睛,气息时短时促,偶尔还如吸不进气一样,张大嘴,喉头咯咯连响,让人不禁捏着把汗。

    此时,纪瞻正强撑着精神接见陆晔和张阖。

    听着张阖说起司马冲在杨府的经历,纪瞻如睡着了般,眼皮都很少抬动。

    张阖说完,与陆晔相视一眼,侍立于纪瞻榻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瞻如回魂般的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如同抽风箱,说道:“建康动荡将起,你俩欲如何行事?”

    陆晔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坐等王敦与杨彦之各自将火苗掐灭,不如火上浇油,教他灭无可灭。”

    纪瞻问道:“可是打上了老夫那几个家将的主意?那几人,只能用一次,士光你可想好?”

    陆晔点了点头:“时不我待,再等下去,杨彦之与王敦会愈发壮大,丞相倒还好些,无非是魏武晋宣罢了,谁家当皇帝,都不敢动我三吴士人半根毫毛,可那杨彦之不同,在江北强推占田令,若是让他在江南推行,我等家业又能剩下几分?“

    张阖郁闷道:”偏偏占田令乃武皇帝所颁,合理合法,让人无话可说。”

    纪瞻又问道:“杨彦之兵强马壮,可有把握?”

    陆晔苦笑道:“世上哪有十全之事,太妃不认东海王统胤,实是断了丞相篡逆之途,丞相或心念旧情,不便对太妃动手,故我等须推上一把,寻出太妃为杨彦之诞子实证,丞相必出兵围攻杨府,杨彦之断不会坐视。

    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在淮北,杨彦之有数万精骑,连石虎都大败亏输,更何况我等,但是在江东作战,水泽处处,骑兵未必管用,届时荆州军在明,我吴郡各家在暗,合力攻之,料来有个六七成胜算,虽不是九成九,但实在是拖不起了啊。“

    纪瞻又象睡着了,耸拉着眼皮子,静默了许久,才道:”府中诸事由我孙纪友主持,那几人也掌握在他的手上,士光离去之后,可将他唤来议之。“

    纪瞻表了态,就等于成了,张阖和陆晔见纪瞻这副模样,心知不能多扰,于是双双施了一礼:”纪国老乃我江东梁柱,今次若能大破杨彦之,国老居首功,江东士民永世铭记。”

    纪瞻什么都没说,只是虚弱的摇了摇头。

    二人相视一眼,蹑手蹑脚退出。

第四八一章 劝进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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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彦于九月底回了郯城,历时将近一年,扫平了青兖二州,成果颇丰,但更让他欣喜的是,濮阳打出了石油。

    濮阳一共开挖了七道注水井,四道生产井,其中有两道生产井出油,当尚在黄河岸边的杨彦得知喜讯之后,立刻安排手头事项,并把大军留下,携千牛卫以轻骑奔赴濮阳。

    果然,两口井沽沽涌着浓黑稠密的浆体,于是,杨彦着手搭建炼油装置。

    以现有的条件来说,对石油做初级加工不难,可以搭建一个常压塔,把原油通入,以60~70℃的温度蒸馏,再通入分馏塔,因着比重不同,依次可得煤油、柴油、轻汽油,以及作为渣滓的重油。

    只是要想对重油再加工,就必须应用到减压塔,减压蒸馏的原理与常压蒸馏相同,难点在于抽真空设备,降低塔顶的压力,对此,杨彦表示无能为力,至于提取聚乙烯、聚苯乙烯等塑料,还需要整体的工业水平得到进一步的发展,才有实现的可能。

    暂时能应用的,只有汽柴煤油,虽然不能作为燃料,但是煤油可以照明,把光亮带入千家万户,汽柴油则可作为化学催化剂和融剂,也可以用作炼钢的燃料。

    而重油虽然没法直接应用,不过杨彦想到了一个去处,毕竟重油也是油,可以燃烧,因此杨彦让火器营试制填装有重油的薄铁皮炮弹,要求能完好的发射出去,因着自重的缘故,落地铁壳碎裂,重油四溅,携带爆炸而来的高温遇氧气在空气中自燃。

    如研制成功的话,可以达到凝固汽油弹的部分效果。

    当然了,这是个不断实验和摸索的过程,杨彦不指望一蹴而就。

    回到郯城,天色尚早,杨彦召集众僚属于郡府大殿听取汇报,在他的一力坚持下,汇报不仅止于口头汇报,而是摆出了一副副的表格,列举出数据,一目了然。

    杨彦一份份的看着,要说问题,肯定是有,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形势一片大好,好也只是相对,正如穷人永远不可能消灭,作为当政者,所能做的,无非是尽量提供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给穷苦民众一个摆脱贫困的机会,但能否抓住,全在于自己。

    目前因着人少地多,百废待兴,总体形势是向好的,不过对于未来,杨彦不乐观,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早已证明,不管什么制度,设计的多么完善,初衷有多么美好,总会有变质堕落的时候,旧时代是土地兼并,新时代是资本兼并,甚至新时代在某种意义上还不如旧时代。

    旧时代尚可反抗,可以上山做绿林好汉,而在新时代,资本的大网无孔不入,各种监控设施密密麻麻,咸鱼就是咸鱼,别想着会有翻身的一天。

    杨彦也没有信心自己开创的王朝能走出三百年历史周期律,人类天生的劣根性没法改变,除非……以AI统治世界也许是条道路。

    每个人从一出身,都由AI读取资料,处于全天候的监控之下,触犯刑律,瞬间给予相应的惩罚,不需要经过法庭审判,由内部程序自行判断,充分保证公平,同时AI连接全球所有的核弹,达到触发条件,即刻引爆,以震慑一部分对AI存有心思的人,但只要AI进化出了自主意识,那人类将永远成为AI的奴隶。

    怎么看,人类的未来都是个无解的死结。

    ‘娘的!’

    杨彦突然摇了摇头,这真是瞎操心了,不这这也提醒了他,必须要安排好杨家的退路,别三百年后到王朝末期,被人来个一锅端,血脉断绝,一切归零。

    杨彦又继续把精力投注于报表上,现今的主要问题是各级官吏对政策和科技的理解不同,存在执行上的偏差,有大刀阔斧,做过头的,还有过于小心,平平庸庸,这并非无解,可以设定一套考核标准,按现代公务员录取方式选官任能,同时还应尽量淡化官本位制度,抬高学者、精英工匠和科研工作者的地位和权力。

    当然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过杨彦会利用这难得的真空期尽力推动。

    好一会儿,杨彦才放下报表,笑道:“诸公辛苦了。”

    “不敢,不敢!”

    一片辞让声之后,崔访道:“将军,月前有朝庭使者前来,进将军为齐公、赐九锡,因将军未归,暂着使者留驻郯城,您看……要不要宣上来见一见?“

    ”齐公?“

    杨彦想到了有关裴妃的情报,嘴角现出了一抹难明的笑意,点点头道:”带他上来!“

    ‘诺!”

    两名右千牛卫快步而去。

    按杨彦的规定,军令由左千牛卫传达,政令由右千牛卫传达。

    不片刻,使者上殿,杨彦一看,居然还是虞仡,不由笑了。

    ”原来是虞君,说来你我也是有缘啊。“

    虞仡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既羞惭,又尴尬,只是今朝不同往昔,旧主被废,新主登基,而杨彦认不认这个新主还不好说,如果得罪了杨彦,搞不好就是有命显摆,没命离开。

    其实虞仡挺郁闷的,别人是三朝元老,他倒好,干了三朝的黄门侍郎,元帝朝、废浔阳王朝,当今主上朝,还每朝都和杨彦有关系,这真没话说了。

    “哎~~”

    虞仡长叹一声,拱手施礼:“见过杨将军,还请杨将军摆上香案接旨!”

    “哦,拿来我看看。”

    杨彦向下伸出大手。

    虞仡心里有一种难言的羞耻,却还是乖乖的取出策书,交由千牛卫,转奉给杨彦。

    杨彦摊开,大咧咧看着,突然道:“伪主进我为齐公,加九锡,诸公都议一议,本将该不该受?“

    众人暗道无语,你都定性为伪主了,这还用说么?

    刁协也是心情萧瑟,司马绍被废为浔阳王,王敦监国,朝庭的大义名份愈发的远离,他觉得,自己的坚持都做了无用功,难道真要奉那小子为主么?

    如今的刁协,渐渐地接受了郯城,一方面与政局的激变有关,另一方面,则有点菲夷所思,杨彦曾送他两个前溪歌舞姬,其中一个怀孕了!

    前溪歌舞姬自小服药,本不可能生育,但杨彦配的解毒方子还是有效的,歌舞姬照方服用,刁协率先开花结果,这让刁协在潜意识中,对郯城多了几分认可。

    郗鉴打眼色给郗迈,郗迈心领神会,心情激昂,正要借机劝进,却是徐龛猛的站起来,义正严辞道:“将军,断不可受!”

    “哦?为何?”

    杨彦讶道。

    徐龛道:“晋家天下,得之不正,故诸王混战,胡虏肆虐,四海鼎沸,江山半倾,虽苟安于建康,却不图反思,逆贼王敦废浔阳王,立伪主,人心离散,气数已尽,将军受其封赏,公义何在,天理何存?

    况将军于起兵以来,克服中原,功昭日月,所向披靡,人心归服,今伪朝奸邪当道,正是将军振臂一呼,还天地朗朗乾坤之时,臣请将军自号齐王,即齐王位,号令天下!“

    无数双惊愕的目光望向了徐龛,任让更是脸色难看,暗骂不己,他本打算找个可靠的人劝进,却是没料到,徐龛居然自己摞袖子上了,还向杨彦称臣,这还要不要脸了?

    徐龛实际上心里也急,眼看着于药立下战功无数,将来必封候,而自己呢,只是个宗师,要是有司马家宗室来郯城倒也罢了,好歹有个事做,可是放眼苍茫,哪有司马家的人,他被彻底的投闲置散。

    身处于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杨彦的崛起势不可挡,人人力争上游,为新朝的建立添砖加瓦,而他,顶着个宗师的名头无所事事,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他不甘心,觉得自己应该搏一搏,抓住最后的机会。

    哪怕他明知冒冒然劝进会惹来很多人的不满,但他有一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闯劲,为了前途,什么都可抛去。

第四八二章 将作大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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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仡突然心里有些悲凉,尤记得初见杨彦时,只是跟在荀灌身边的一个白身,可这才多少年过去,自己在原地踏步,做了三朝黄门侍郎,而此人已经是叱咤一方的诸候了。

    他清楚,今天徐龛劝进,接下来,会有第二次劝进和第三次劝进,杨彦立国势不可挡,这对江东的威胁远远大于刘石之流,也许……晋室真的要亡了?届时虞氏何去何从?

    虞仡为自己的这个念头猛打了个激凌,不由望向了杨彦。

    阶下诸僚属也在看着杨彦。

    杨彦现出了不悦之色,摆摆手道:“若非元帝提拨,本将焉有今日,况浔阳王尚在,本将若自立,如今对得起元帝的知遇之恩,此话莫再提。“

    徐龛施了一礼,徐徐坐下,虽然杨彦没表态,可这才是三劝进的第一劝进,他拨了头筹,足够了,而且杨彦也没有任何惩处,这形同于丢下一个暗号,会对第二次劝进起到鼓励作用。

    既然失了第一次,很多人都暗暗盘算,如何抢得第二次劝进之功,当然了,徐龛也给人警示,如这类楞头青似的突发事件,可一而不可再。

    杨彦又突然呵呵一笑,向虞仡道:“本将久仰九锡大名,还从未见过,不知九锡何在?”

    虞仡硬着头皮道:“就在殿外,杨将军请!”

    “嗯~~”

    杨彦点了点头,离席向外走,众僚属纷纷跟上。

    殿外停着十余辆大车,杨彦唤道:“打开。”

    “诺!”

    十余名看护车辆的宫中宿卫,瞥了眼虞仡,便小心翼翼的应下,拉开车门,把东西陆续搬出。

    所谓九锡,始自于汉武帝,一锡车马,再锡衣服,三锡虎贲,四锡乐器,五锡纳陛,六锡朱户,七锡弓矢,八锡鈇钺,九锡秬鬯,谓曰九锡。

    一众僚属也对九锡颇有兴趣,指指点点,却不敢去碰,杨彦没这顾忌,拿起了弓矢把玩。

    这种弓矢在本质上是礼器,分彤弓与玄弓,即红色与黑色的专用弓箭,其中彤弓矢百,玄弓矢千,几乎没有杀伤力。

    杨彦叹道:“九锡本乃皇帝赐予有殊勋者礼器,只因王莽、曹操、孙权、宣文皆受过九锡,致使染上了污名,哎,壑欲难填在人心,器物何过之有?“

    崔访心中一动,拱手道:“老夫以为,将军可推却齐公,独受九锡,毕竟晋室再不堪,也曾一统天下,且晋室亦非无功,其言行宽松,两汉以来,儒学独领风骚自晋而终,玄学释道相继兴起,阐释宇宙人生,颇有可取之处,由此可见,晋室不应完全否定,另无论如何,将军您幼食晋栗,受朝庭九锡,受的乃是元帝之恩,并非俯首听命于伪主。”

    “嗯~~”

    杨彦点点头道:“崔公言之有理,为人不能忘本,虞君,九锡本将受下,齐公不敢受,请回建康如实告之。“

    ”虞某知晓。”

    虞仡叹了口气。

    崔访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的学问非常杂驳,出于本心来说,汉朝固然强盛,但思想控制也极其严格,除了董仲舒的儒学,其他的学问全被打入异端邪说,令他不喜。

    他理想中的新朝,是不钳口,不禁锢,士大夫对帝王有效监督掣肘,类似于江东的共天下,而不是皇帝一言九鼎,就这一点来说,崔访的政治理想和江东士族没什么两样,他希望能引导杨彦,逐步走上正途,很明显,杨彦的从谏如流是个良好的开端。

    杨彦又转回头,看向了刁协,问道:“刁公,我欲重修洛阳城,你看谁可为任?“

    周围诡异的安静了,洛阳虽然还不在杨彦手里,却是无主之地,东海军不取,谁都不敢取,由于洛阳损毁严重,营建城池不仅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还涉及到钱粮、兵力等诸多资源的优先分配,妥妥的肥差啊,又因洛阳的重要性,一旦营建完毕,不仅将在青史上狠书一笔,还将另行授功,也许一步就能封候。

    很多人望向了刁协,暗中猜测着刁协会举荐谁。

    实际上杨彦营建洛阳,是有以洛阳为都的打算,关中因环境恶化,水土流失,以长安为都承载不了太多的人口,建康也只是偏安一隅,而杨彦意向中的北京,直接迁过去的阻力肯定大的难以想象,因此退一步,先营造洛阳城,再建造北京城及其配套天津城。

    将来以洛阳为中都,建康为南都,长安为西都,北京为北都,郯城作为龙兴之地,为东都。

    五都并不是杨彦异想天开,曹魏就有五都,但格局太小,全挤在中原河北,西晋也曾出过洛阳纸贵的三都赋,说明当时人普遍接受多个都城。

    刁协老眉一拧,暗中思忖,别看营建区区洛阳,却干系重大,首先,必须是杨彦信任的人,其次,还要把握好平衡原则,既要防止出现功上加功,功高震住的情况出现,还要注意协调杨彦手下萧氏、鲍氏与荀氏三股力量的平衡,也就是说,营建洛阳的人选不能由这三姓中出。

    排除掉一部分,再看剩下的人,大多是降官降将,其中有些被重用,有些投闲置散,按平衡原则,应从投闲置散中举荐。

    “嗯?”

    刁协注意到了徐龛。

    徐龛是最早投降杨彦的一批人,这几年来,表现的中规中矩,又是典型的投闲置散,而更重要的是,徐龛刚刚劝进,深合杨彦之心,早晚要封赏,既然如此,不如送他一个惊天大喜。

    至于徐龛与于药的关系,刁协倒不担心,两个人都是人精,知道避嫌的道理,如杨彦这种明主目光如矩,只有吃饱了撑着才会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再从最后一个角度来看,刁协是因走投无路才被杨彦带来郯城,在东海军中没有任何根基,是孤臣,而徐龛势单力孤,举荐徐龛反而能凸显出他孤臣的美名。

    于是,刁协拱手道:“老夫举荐徐龛任将作大匠,营建洛阳。”

    “什么?”

    徐龛惊呆了,这真是天降大礼包啊,在郯城投闲置散了两三年,他的骨头都生锈了,正想着活动活动呢,就来了如此重任。

    但随即,他回过神来,连忙道:“徐某才疏识浅,不敢当此大任,还望将军另择贤能。”

    杨彦摆摆手道:“任你为宗师,原是想让你代本将招待嗣东海王,但计划不如变化,本将早有起用你之心,今有刁公推荐,你且干着便是,实在不胜任,本将再换人亦是无妨。”

    “请将军放心,臣肝脑涂地,全力以赴。”

    徐龛深施一礼。

    杨彦沉吟道:“司州无主,刁公以为可要设置司州刺史?”

    顿时,任让心肝一提,跟在杨彦身边做谋士,他的一身才学难以发挥,早有谋实职之心,今杨彦提议设司州刺史,怎么看都是自己合适啊,只是他没法毛遂自荐,更不敢打刁协的主意,毕竟刁协有至察无徒的恶名。

    刁协没有立刻表态,扫视一圈之后,悠悠的目光,竟落在了虞仡身上。

    虞仡的心肝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难道是要举荐自己出刺司州?

    也不怪他自作多情,余姚虞氏也算名门望族,先祖虞翻,以经学著称,文武双全,堪称后三国时代的江东柱石,父亲虞潭,贞厉有节,屡立战功,家学渊博,亦为江东有数的经学大家,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除了顾陆与丹阳纪氏,余姚虞氏在江东的排名还要高于早已名不符实的朱氏和张氏。

    身为虞氏嫡系长子,出任一个司州刺史怎么了?

    他想当然的认为,杨彦有拉拢吴人的需要,通过任自己为司州刺史,缓和与吴人的紧张关系,更何况细细究来,杨彦也是丹阳人士,是正宗的吴人,哪怕和北方士人说的洛阳官话,还带着股吴腔。

    那么,自己要不要拒绝呢,身为虞氏子弟,也是有气节的啊,怎能与贼寇为伍?

    在他眼里,杨彦不受齐公之封,已形同于叛逆,但吴人受晋室打压是不争的事实,吴人也是战败方,是被征服者,对晋室不仅谈不上忠心,还有着多年积怨,如有机会掀翻晋室,绝对不会犹豫。

    这真是为难啊!

第四八三章 不甘寂寞

    杨彦暗道一声厉害!

    仅刁协这一眼,虞仡就动心了,有意角逐司州刺史一职,虽然刁协什么都没说,也很明显重用虞仡近乎于不可能,却成功的在敌方阵营中撬开了一个缺口。

    这真是无本钱的买卖,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许久,刁协才从虞仡身上收回目光,拱手道:“司州下辖一十二郡,包括平阳、河东、河内在内的八郡在河北,弘农上洛归于刘曜,唯有河南与荥阳乃无主之地,将军若不想与刘石起大规模冲突,所能占者,唯河南荥阳二郡,此二郡经多年战乱,赤野千里,初步恢复至少要数年时间。

    更何况司州门户在并州,并州门户在雁门,若是止于司州而不北上夺回雁门的话,敌骑随时会于冬季踏冰而来,防不防胜,故依老夫之见,洛阳城营建也就营建了,没个三年五载,看不到成效,但司州刺史暂勿轻置,以免刺激到刘石,待得将军取下豫州淮南之地,倚为司州腹心,再置司州刺史,亦不为迟。“

    刁协这话透出的意思是,暂时手还伸不了那么长,先把自家的青兖二州搞好了再说。

    崔访深以为然,他还担心杨彦年轻气盛,好大喜功,非得一鼓作气把司州取下不可,于是道:“玄亮字字在理,请将军三思。”

    崔访明显多虑了,杨彦的本质是个四十岁的中年大叔,想的比任何人都多,便是呵呵笑着挥了挥手:“本将亦明过尤不急之理,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徐龛,我让劳改司与交通司全力配合你,你尽快抽调人手,先制出图样和明年的预算给我过目,争取年底前开赴洛阳。”

    预算是杨彦推出来的新鲜玩儿,目前只在交通司和劳改司试行,核算出下一年度所需经费、粮草和人员物资的额度,说明用途,经审核之后,再拨付钱款。

    这是借鉴了现代的预决算制度,但是要想真正全面推行落实,难度是相当大的,首先识字是一道门槛,虽然杨彦对教育已经极度重视了,只是让成年文盲一个个的认字,不吝于让一个现代中年老男人去学英语德语,效果并不是杨彦想象中的那样顺利。

    毕竟成年人已经过了学习的黄金期,学了后面忘前面,而且和字形繁复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如今能指望的,就是小孩子,不过成长起来还需要时间。

    其次便是与预决算制度相配套的一系列审计、统计和财会知识,这更加专业,更加绕人,因此杨彦只是试行,慢慢摸索出适合的道路。

    “诺!”

    徐龛满面红光,深施一礼。

    虞仡则是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失落,司州刺史就如一颗种子,在他的心灵深处扎下了根,照刁协所说,取了淮南再设司州刺史,也就是一两年的事,自己还能有机会么?

    失落的不仅是虞仡一人,李矩等人自被送回郯城之后,授田授宅,李矩按五品官荫客,其余各人依六品官待遇,不能说大富大贵,日子还算过得去,但真正安逸了,心里又空荡荡的。

    这日,郭诵、李瑰、段秀、郭方几人聚在李矩宅中,喝着闷酒。

    “娘的,久不活动,腰上长肉了!”

    李瑰一口闷酒下肚,拍了拍小肚子,骂骂咧咧道。

    “呵~~”

    郭诵笑道:“长肉还叫唤,说明日子过的确实安逸,不管怎么说,杨府君待我等也算不薄了。“

    ”杨府君回来了。”

    郭方低声道。

    没人接腔,杨彦的名号一出,气氛更加的沉闷。

    郭方抄起一把炒黄豆,搁嘴里咯崩咯崩嚼着,吁了口气道:“老子就是气不过郭默那反骨贼,当初咱们都选择了解甲归田,就他一人归顺,偏偏还被重用,坐镇淮陵,怕是不用多久,就是淮陵太守喽,哎,这将来必是锦绣前程,封候拜将啊。”

    众人均是心有不甘,别说郭默,就是韩晃、张健、管商等一众淮陵旧将,在杨彦手下都是风生水起,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这真是一念毁一生,封候拜将,荣华富贵擦身而过,心态怎能平衡?

    如果这几个是寻常人倒也罢了,不会多做妄想,却偏偏身经百战,习惯了征战撕杀,安定的日子反而过不来。

    李矩瞥了一眼过去,淡淡道:“郭默是刘司空旧将,和咱们不是一路,我为司州刺史时,他为颍川太守,这可是元帝亲封,他与我等分道扬镳,实属寻常,没必要暗中诋毁于他。”

    郭方端起酒盅,猛灌了一口。

    李矩哼道:“怎么?皮痒了?羡慕了?不甘心投闲置散?”

    几人现出了讪讪之色,虽不言语,可那表情已经出卖了内心所思。

    李矩看着满桌的菜肴,摇摇头道:“当日诸君确是孟浪,我李某人年届中年,筋骨大不如前,只想过安稳日子,而你等时值壮年,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杨府君也隐有招揽之意,可你等欠考虑,当日话出口,我便感到不妥,但覆水难收,如之奈何?

    今杨府君凯旋而归,不久必称王,其势已成,即便不能定鼎天下,亦是割据一方之势,我辈武夫,错过如此风起云涌之大势,着实可惜,我观杨府君非是量浅之人,你等若有心投效,不妨直言拜见,我料杨府君断不至于斤斤计较。“

    ”这……“

    几个相互看了看,一脸的为难,古人重脸面,重然诺,当初拒绝了杨彦的善意,现在再主动送上门,岂不是成了附炎趋势的小人?

    李矩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

    杨彦回来,惊动了全城,顾燚也劝说着陆蕙芷。

    “小姑,你的张君端回来了,你还打算躲他多久?”

    陆蕙芷现出了不自然之色,玉手一颤,半垂下了脑袋。

    顾燚嘻嘻一笑,捏上陆蕙芷的俏面道:“小姑,你又漂亮了,那杨彦之见着你,恐怕魂都要飞掉呢。”

    陆蕙芷喃喃道:“他心里没我。”

    “小姑,你看书看傻了吧?“

    顾燚不以为然道:”张君端只是小说中的人物,哪能当真呢,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什么双宿双飞,白头携老,那都是杨彦之杜撰出来的,也只能蒙蒙你。”

    陆蕙芷的俏面,布上了一抹苦涩。

    “哎~~”

    顾燚叹了口气道:“就拿我来说,我为了许郎,与父兄决裂,名节尽毁,可他待我如何?也就是几个月的热度,当初说的好听,什么对我一心一意,此生绝不负我,不还是纳了两个妾?也怪我这肚子不争气,被他找到了机会,所以呀,小姑你千万别对男人抱有太多的幻想,杨彦之身处高位,能克制自己,已经算不错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样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真要等到红颜老去,孤苦终生才悔之晚矣?想开点吧,心宽了,自然看的开。”

    陆蕙芷迷惘的望向远处,眸中隐现挣扎之意。

    顾燚似有所觉,追问道:“可是担心与怜香之事为杨彦之不喜?“

    ”嗯~~“

    陆蕙芷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俏面一片晕红。

    顾燚眉头皱了皱,便道:“你的红丸可在?”

    “应……应该在吧?”

    陆蕙芷颇为难以启齿,脑袋更低了。

    “这不就得了?你又不是偷人,你和怜香是正大光明的手帕交,男人不在乎的,听我的,你现在回去,在杨彦之回来之前好好打扮一下,迎接他凯旋而归。”

    顾燚拉着陆蕙芷,站起来笑道。

    陆蕙芷迟疑道:“真的不要紧?可我总是心虚,这……这不光是把身体交给了怜香,我的心里也装进了她。“

    顾燚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和怜香因戏生情,你和杨彦之呢,则是因书生情,这不矛盾,反正杨彦之加怜香等于张君端,好啦,听我的,男人不会在乎你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人。

    小姑,我把你拐了出来,自然要对你的幸福负责,快回去吧。“

    ”嗯!“

    陆蕙芷深吸了口气,那双美眸,渐渐地清澈。

第四八四章 迎娶巧娘

    “妾等拜见郎君!”

    傍晚时分,杨彦回了家,一群莺莺燕燕在慧娘的带领下施礼迎接。

    一年不见,慧娘更见稳重大度,举手投足隐有大妇风范,巧娘则是愈发的娇俏,十七八岁的年龄,正是女孩子中一生中最好的时光,眉眼都含着笑。

    靳月华已经先一步回来了,虽嫣然笑着,却掩饰不住那笑容中的一丝黯淡,又是几个月过去,她终究没怀上孕,令她的心里患得患失,而且家里那么多人,她没法再享受杨彦的独宠了。

    另还有兮香、菱香和怜香,个个千娇百媚,美态宜人,郗璇与崔玲一看就是被巧娘强拉来的,人为的制造出一种格格不入,却又不时拿眼珠偷瞄自己。

    不过让杨彦意外的是,好久不见的陆蕙芷终于出现了,身着浅碧色的衫裙,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那绝色容颜,虽脸颊红红的,却依然带着一种如空谷幽兰般的出尘气质。

    “蕙芷娘子,好久没见了。”

    杨彦讶道。

    陆蕙芷小心肝一颤,心虚的施礼道:“将军在外奔波,倒是更加的气宇轩昂呢。”

    怜香向杨彦挤了挤眼睛,便银牙一咬,款步上前,拉住了陆蕙芷的手,以此正式向杨彦宣告她和陆蕙芷的手帕交关系。

    虽然早得了怜香的保证,杨彦不会在意这事,但陆蕙芷更加的心虚,胳膊微抬,本能的想挣脱,但是怜香手上用力,又把她给扯了回来。

    这下子,陆蕙芷小心肝狂跳,脑袋低低垂下,都不敢去看杨彦了。

    巧娘给杨彦打了个眼色。

    杨彦会意的点了点头,上前分别拉住怜香和陆蕙芷的玉手,笑道:“不要多想,你抛家弃族,前来寻我,而我却不能一心一意对你,甚是愧疚,只要能补偿你,让你幸福,我做什么都行,怜香早告诉我了,我不在的时候有她陪你,也算是稍稍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吧。“

    ”杨……杨郎!“

    陆蕙芷猛抬起了脑袋,美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她想当然的认为,是因为与杨彦结识的迟了,才没能让檀郎独钟爱自己一人,再一细细寻思,荀灌、荀华、巧娘、慧娘谁不是相识在自己先,兮香、菱香和怜香是姬妾的身份,可以略过不提,如此看来,比自己后进门的只有始终还没进门的孙媚和靳月华。

    孙媚不用多说,完全是为了拉拢郯城乡豪的需要才纳为妾,出身于高门士族,这种事情她理解。

    陆蕙芷又移眼看向了靳月华。

    雾鬓风鬟,冰肌玉骨,花开媚脸,星转双眸,嗯,果然是国色,换了自己是男人,都未必能忍住呢。

    阿燚夸杨郎自律,确实很自律!

    她决定,原谅杨彦的不专一了,况且她自己对杨彦也谈不上专一,她还有怜香呢,缠绵悱恻,每每相拥而眠,想到这,那不平的心气终于顺了下来。

    就好象现代夫妻之间,男人出轨了,女人既不想离婚,心气又不平,怎么办,好办,你出我也出,大家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凑和着过日子。

    现实中这样的夫妻不要太多。

    “好啦,郎君肯定饿了,赶紧开膳吧,陆家姊姊,麻烦你和怜香替郎君更衣。“

    这时,巧娘笑道。

    ”嗯~~“

    陆蕙芷羞红了脸,轻点螓首,与怜香陪着杨彦往后屋走去。

    很快的,杨彦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出来,全家人把几案拼在一起,围成一团吃饭,既感觉颇为新鲜,又好象距离被拉近了很多,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这一刻,慧娘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正妻了,看着与自己不分尊卑坐成一圈的姊妹们,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却又不排斥。

    不知不觉中,一顿丰盛的家庭晚宴拉上了帷幕,崔玲和郗璇正待告辞,慧娘却拦着道:“两位妹妹别急着走,杨郎东奔西跑,难得在家一趟,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把就杨郎和巧娘的婚事给办了吧,留下来也好作个见证。“

    ”啊!“

    巧娘掩嘴惊呼,眼圈都红了。

    ”哎~~“

    慧娘叹了口气,拉住巧娘的手道:”说起来,还是你和杨郎最先相识,姊姊是抢了你的位置才对,若非你回归家门稍晚了些……

    算了,今天你是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了,总之,今后咱们姊妹就是一家人,在外面分个大小,在家里不分彼此。”

    巧娘秀眸含着泪,强笑道:“姊姊与杨郎相识于田间,论起早晚,妹可不敢专美于前呢,刚开始,姊只想做个御婢能时常侍奉郎君,此生于愿以足,今能为下妻,已经是天赐福缘了,姊姊千万别多想。“

    靳月华的美眸中,现出了掩饰不住的羡慕之色,三妻三妻,杨彦已有两妻,最后一妻她清楚轮不到自己,那会是谁呢?

    美眸不由扫了眼郗璇、崔玲和陆蕙芷。

    陆蕙芷也芳心一阵酸涩,她虽然原谅了杨彦的不专一,可是这双宿双飞的日子,连一天都没过啊。

    ”好了,姊姊不会多想!“

    慧娘微微一笑,便道:“兮香菱香,麻烦你们服侍杨郎去沐浴,不许偷吃噢。“

    ”嗯~~“

    二女微红着脸应下,扶着杨彦向后堂浴室走去。

    浴室里,早已热气缭绕,二女轻柔的替杨彦除去衣服,又各自以薄纱束着胸脯围成一圈,才把杨彦送入木桶,虽有慧娘的不许偷吃警告在先,确是规规矩矩,可那宜喜宜嗔的俏面近在眼前,满屋的淡淡幽香无孔不入,均是在撩拨着杨彦的心弦,尤其是那销魂噬骨的手法,不是说规矩了就能改变的,杨彦闭着眼睛,痛并快乐着。

    “怎么办啊?”

    兮香努了努嘴,示意菱香看桶里。

    菱香嘻嘻笑道:“想偷吃了?”

    兮香脸一苦道:“我可不敢,主母交待着呢,别到时在巧娘那里折腾得不上不下,那可就有我们好看了。“

    菱香道:”洗快点吧,反正……巧娘那身板,还不如主母呢,连主母都受不了,巧娘或许更受不了,到时候,说不定还得请咱们来救场呢。“

    ”嗯~~“

    兮香的俏面现出了煜煜光彩,猛一点头,手里也加快了速度。

    杨彦却是心里有些悲哀,如此美貌,如此才情俱佳的女子,居然沦落到了吃边角料的地步,如果搁现代,不敢说一线明星,二三线拼一拼还是有可能的。

    杨彦记得清清楚楚,很多次在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二女都是急忙退出,把自己强按在慧娘身上释放,为的是让慧娘怀孕,那临门一脚得不到渲泻的感觉,不要太难受,一想到这,不禁软了下来。

    ”咦?“

    二女惊呼一声,难以理解的相互看了看,不应该啊。

    杨彦突然问道:“有没有想过从慧娘身边离开?我给你们……妾的身份。“

    兮香摇摇头道:”主母待人宽和,妾们在主母身边并不委屈,多谢将军的好意。“

    杨彦又道:”将来生了孩子还做婢女么,那孩子怎办?难道是婢生子?“

    二女沉默了,刁协的侍妾怀孕,尤如给所有的前溪歌舞姬打了一剂强心针,也让兮香和菱香看到了诞下自己子嗣的希望。

    可这婢生子……

    妾生子好歹算庶出,婢生子却连庶出都算不上,说难听点,就是野种,自己身份低微倒也罢了,只是做母亲的,谁能不为孩子着想呢?

    杨彦自顾自道:“我得在郯城呆一段时间,以后我会雨露均沾,你们也别推让,慧娘年纪还小,过早产子并不好,待怀了孕,我就和慧娘把人要回来,好好的为我养胎。”

    “嗯~~”

    二女眼角有了些晶莹,双双点了点头。

    “好了!”

    杨彦笑道:“别那么沉重,这段日子,可有人上门求娶你们的姊妹?”

    菱香道:“以往姊妹们不能生育,将军又强令不得为妾,因此看的人多,求娶者寡,但自从那位妹妹怀孕的消息传开之后,几乎可用门庭若市来形容,每天都有身家不错的少年上门求娶,到目前为止,已经嫁出去十几个了。”

    说到这,兮香心情变好了,哼道:“尤其是徐龛,真是老不修,花言巧语,骗走一个姊妹,还在出门的时候,强掠走了一个,因着他的身份,那些亲卫姊姊不敢拦,真是便宜他了。“

    杨彦愕然,这徐龛果然是流寇出身啊,不过他也不着恼,只是笑道:”徐龛已经被我任为将作大匠,负责洛阳城的营造,跟了他未必吃苦,我现在交待一件事,把紫衫骑并入你们手下,尽量嫁出去,嗯?“

    ”噢!“

    紫衫骑论起美色,其中的佼佼者并不逊于前溪歌舞姬,哪怕是普遍水准,也远高于寻常女子,杨彦把这样的美人儿嫁出去,而不是留着自己享用,作为女人,显然是乐意的,愉快的应了下来,心情也为之大好。

    “快点吧,别让慧娘误会了。”

    杨彦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也轻松的笑道。

    “嗯~~”

    二女猛一点头。

    快有快的洗法,那密集的磨蹭,让杨彦暗呼要命,不过也因其快,很快就结束,在为杨彦擦干水渍,换了一袭全新的大婚袍服之后,便也各自穿上衣服,挽着杨彦,向外走去。

第四八五章 郗鉴心思

    简短的仪式过后,又接受了众女的道贺,杨彦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巧娘的屋子,这次倒是没迟疑,直接推开了门。

    巧娘端坐案头,打扮的娇俏无双,杨彦不由有了些恍惚。

    初见巧娘之时,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娘子,个头矮小,瘦骨嶙峋,如今四年过去,已是胸部挺拨,腰肢纤细,出落成了一个如初开春花般的娇艳女郎。

    这就是现实版的养成啊,花了四年时间,把巧娘养大了,终于到了采摘之时。

    以四十岁老男人的视角,把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拉扯到了十七岁,亲眼目睹着那神奇的变化,杨彦的心里既有一种成功的满足感,也有收获的喜悦。

    “郎君!”

    巧娘可没慧娘那么羞涩,笑吟吟的起身迎接,替杨彦脱去外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杨彦搂着巧娘的纤腰,如看不够般的看着。

    巧娘那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突然笑道:“郎君,三妻名额已被妾和慧娘占了其二,还剩下一个,你打算给谁呢?是郗璇、崔玲、荀家女郎、陆家姊姊还是月华姊姊?”

    “这……”

    杨彦暗感头疼,他心目中的人选是荀灌,娶荀灌为妻是他的梦想,不过仅凭家世来说,哪一个当妾都不合适,即便是条件最差的靳月华,也是做过皇后的,做下妻偏妻都足够委屈了,还只能挑出一个。

    ‘这万恶的旧社会!’

    杨彦暗骂,如果在现代,他根本没得选,只能娶巧娘为妻,其余的全部要放弃,可在这个时代,男人是不需要做如此痛苦的选择,却又给他带来了新的难题。

    吁了口气,杨彦无奈道:”实在不行,以后并立多皇后,想那刘聪、孙皓不都是并立过多位皇后么?“

    巧娘嘴一撇道:“郎君,真亏你敢想,刘聪、孙皓那是什么人?乃亡国之君,以此作比,本就不详,再说并立多皇后有悖于礼法,崔公、刁公会由得你胡来?”

    杨彦问道:“你可有法子?”

    巧娘摇了摇头:“妾哪有法子,这事还得郎君自己解决,不然姊妹们年龄渐渐大了,你拖得起,别人可拖不起。”

    “好了,好了!”

    杨彦头疼的挥了挥手:“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谈别的,去拿酒来,饮了合卺酒,我们就是夫妻了。“

    ”嗯~~“

    巧娘微红着脸点了点头,款步走去。

    ……

    郗璇只觉得头脑乱哄哄的,巧娘成亲,她自然为巧娘高兴,只是想到自己,又高兴不起来,她虽然红丸未失,可是清白近乎于毁在杨彦手上了,偏偏杨彦又摆出一副吃饱喝足不认帐的模样,让她异常苦恼。

    杨彦去了巧娘的洞房,她也和崔玲各自离去,郗府并不远,回到家中,仍是失魂落魄。

    “回来了?”

    耳边传来郗鉴的声音,郗璇猛打了个激凌,惊叫一声,便施礼道:“阿翁怎还没睡?”

    “哼!”

    郗鉴放下三国演义,哼道:“你也不小了,一个女儿家,却常常深夜归家,成何提统?”

    “阿翁,是这样的……”

    郗璇连忙解释了一通,末了又补充道:“小女与巧娘情同姊妹,自是要庆贺一下,以后小女会注意的。“

    郗鉴的眼珠子微不可察的转了转,直直盯着郗璇打量。

    越看,他越发现自己是灯下黑,郗璇已经不再是邹山上的郗璇了,身着间色曲裾,广袖飘飘,头绾简雅倭堕髻,青丝垂肩,玉簪斜插,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袅娜纤腰不禁风,略施粉黛貌倾城,面如满月,目若青莲,星眸皓齿,杏脸莺舍。

    “嗯~~”

    郗鉴不由连连点头,自家这个女儿,是越看越美啊,再想到郗璇与杨彦的妻妾打的一团火热,难道是……

    郗璇却是给看的浑身不是个滋味,哪有父亲这样看女儿的,偏偏她还不敢讲,就在她实在经受不住,正要告辞的时候,郗鉴终于移开目光,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意中人?”

    “啊?没,没有没有!”

    郗璇忙不迭的摇了起小脑袋,面孔刹那间绯红一片。

    这时,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许氏从后堂步出,笑道:“子房,你阿翁说的是,你是该嫁人了,让阿母猜猜看,那人可是杨彦之?”

    轰的一声,郗璇的头脑一片空白!

    就好象自己珍藏了许久的心事被人揭穿,她感到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慌张。

    “小……小女饮了些酒,身体不适,这就告退了。“

    回过神来,郗璇逃一般的快步而出。

    郗鉴和许氏都没有拦阻,直至那娇小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许氏这才道:“看来真是杨府君,如今的杨府君,已不能简单的用士庶之别去界定身份,按说以子房为妻,倒也不算辱没了你郗家,只是杨府君已经有妻室了啊,这孩子,岂非自寻烦恼。”

    郗鉴摆摆手道:“倒也不是全无机会,杨府君只立了二妻,尚有一妻。”

    “什么?”

    许氏不敢置信道:“那下妻偏妻和妾有和区别,无非是名声好听些罢了,你……你竟让子房去给杨彦之做妾?”

    郗鉴淡淡道:“我高平郗氏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更何况子房自己有意,有何不可?”

    许氏如不认识此人般的连退了数步,怔怔望向郗鉴。

    实际上两个人在相处的过程中,随着一方势位上升,另一方对平等的期待值会越来越低,就象两个发小,其中一人是人生赢家,开公司,赚大钱,上市再圈一波,出门前呼后拥。

    而另一个平平无奇,要想有所成就,只能去抱前者的大腿,两个的关系,也会逐渐的产生变化。

    郗鉴正是如此,从一开始看不起杨彦,到被杨彦生擒活捉,投闲置散,再眼睁睁的目睹东海军势如破竹,取得一场接一场的胜利,他的心态也不复从前。

    如果最开始杨彦透露出迎娶郗璇的意思,恐怕会被他百般羞侮,要知道,他可是一心把郗璇嫁入琅琊王氏,通过联姻来获得势位的上升啊,而如今,杨彦称王立国只是早晚问题,他既然能攀琅琊王氏,为何不能攀杨彦呢?

    许氏有一句话没说错,以杨彦今时今日之势位,单纯的划分士庶毫无意义,因为杨彦就是主君,是主上,因此既便是下妻偏妻,也是姻亲,也能有所助翼。

    当然了,最主要还是郗鉴去不了江东了,他又不甘寂寞,年龄也不饶人,五十来岁,算是高寿,而他的两子,长子郗愔十三,次子郗昙才五岁,均未成年,倘若他一无所成,撒手西归的话,还有什么能留给两子?未来高平郗氏只会逐渐衰败,他必须有所作为。

    更何况崔访和刁协能得重用,他为何不能?

    “噢~~”

    好一会儿,看着郗鉴那不自然的神色,许氏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这老货是要拿子房求官啊,妾就不明白,以你之名望才情,何须如此?既便是你曾与杨府君有过口齿纷争,这也不算什么,找个中人说和不就得了?”

    “哼!”

    郗鉴袖子一挥,不悦道:“竖子曾辱我,言我只有太常之才,我岂能去寻他?此子有眼不识人,那崔访,乃一夸夸其谈之辈,再看那刁协,除了至察无徒之名,一事无成,我既便拼着老脸不要,又焉知不会被那两老儿笑话?杨彦之有帝王之相,子房嫁与他,将来必是三夫人之一,也不算委屈。“

    许氏哭笑不得,原来这老货打这个心思,不过细细一想,倒也是,更何况郗璇不是她所出,虽有母女名份,却没什么母女之情,如果能拿郗璇换来郗氏的势位上升,荫泽两子,还是划算的。

    于是问道:“郗郎打算请何人说媒?”

    郗鉴捋须,沉吟道:“请崔公出面,崔公现为长史,将来必总专国政,我请崔公说媒,崔公或明我心意。”

第四八六章 进吴王

    (谢谢好友三峡农夫的**~~)

    无独有偶,崔玲回了家之后,也被崔访拉着谈话。

    “阿玲啊,一转眼四年过去了,你年岁也不小了,今日为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与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顿时,崔玲俏面通红,嘴唇嚅嚅着,不安地把玩起了衣角。

    崔访一看,就有数了,捋须微笑道:“改天我请刁公出面,为你向将军提亲,你看如何?”

    “我……我……”

    崔玲心慌意乱,连忙道:“小女……小女哪有这心思,小女不打算嫁人的,大父莫要多事。“

    ”诶~~“

    崔访不以为然的猛一挥手:”莫要以为为父老眼昏花看不出来,我知你因面容受损心有顾虑,不过我观将军并非以貌取人之辈,更何况你是清河崔氏的嫡女,给他一个寒门庶子做偏妻,怎么看也是你受了委屈,若非为父年岁渐高,时不等人,必为你细细择一良婿,哪能轮到将军。“

    ”大父!“

    听着祖父说这样的话,崔玲心里一急,疾呼出口。

    崔访摇摇头道:”为父没事,这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你无须多想,只是你这终生大事一日不解决,为父心里总是压着块石头啊。“

    崔玲倒是敢作敢为的性子,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回想着与杨彦相处的点点滴滴,月夜孤灯,案前相守,尤其是服侍杨彦穿衣脱衣,不禁脸颊有些发烧,嘴角也浮现出了一抹淡不可察的笑容。

    她突然发现,给杨彦做管家的那段日子,竟然是自己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

    ”好了!“

    崔访摆了摆手:”这事也不急于一时,为父心里有数了,将军医术了得,你可请将军先为你看看脸,能否恢复一些,为父再择一佳日,请刁公为你说媒,你现在下去罢。“

    ”噢,那大父也早点休息。“

    崔玲施了一礼,便如逃一般的快步离去。

    崔访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实际上他的心路历程转变,和郗鉴差不多。

    崔访当初愿意辅佐杨彦,一方面是报答救命之恩,另一方面,杨彦的学识与为人气度确实让他另眼相待,如这样的少年俊彦,别说江东,即使放在崔氏、裴氏等北方大族内部,亦是绝无仅有,他想看看杨彦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而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让他惊为天人。

    粮食产量的提高,民众渐渐丰衣足食,各种稀奇古怪玩意儿陆续面世,又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各阶层的生活水准,就拿最基本的吃来说,崔访尤钟爱馒头,细嚼慢咽,越嚼越甜,与之前常喝的麦粥相比,显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是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还是杨彦在军事上的节节胜利。

    四年六战,平定了中原,每每回想起来,就如做梦一样。

    崔访已经于不自觉间,开始仰望杨彦了,对自身的期望值,也于不知不觉中开始降低。

    “郎主,郎主!”

    这时,一名婢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何事?”

    崔访沉声问道。

    婢女道:“小夫人刚刚用了块糕点,就突然剧烈呕吐,吐后浑身乏力,面色苍白,大夫人叫奴婢来请郎主过去。”

    杨彦曾送给崔访两名前溪歌舞姬,年龄稍大点的,被底下的婢仆尊称为大夫人,稍小点,被称作小夫人。

    “哦?”

    崔访猛站了起来,那张老脸揉合着激动与紧张,刁协的侍妾怀孕的消息曾令他羡慕不己,如今这好事要落自己头上了?

    他和刁协还不同,刁协的家族好歹在建康,只是一时不得相见罢了,而他在南逃路上,与妻儿离散,生死不知,只有崔玲陪在身边,这几年下来,也没任何消息,几乎可以看作无后,这要是有了,那他崔访是老来得子啊。

    崔访二话不说,快步出屋。

    ……

    崔访不懂医术,只能百般盘问,与怀孕的症状互相印证,越看越像,当天晚上,他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天亮,立刻把杨彦请来搭脉,果然是有了。

    这可把崔访欢喜的捋着胡须哈哈直笑,杨彦也向他道贺,并叮嘱了保胎养孕的各项注意事宜,府中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只有崔玲患得患失。

    从本心来说,她是盼望大父有后的,只是心里又觉得很别扭,因为在辈份上,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是她的小叔叔啊。

    这个消息快速发散,除了贺客如云,一时之间,前溪歌舞姬也更加的抢手,毕竟本就才情美貌不缺,任何一个单独拧出去,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唯一的遗憾,只是不能生育罢了,如今则有刁协和崔访先例在前,让人对前溪歌舞姬不能生育的担忧一扫而空,自然是门庭若市。

    郗鉴虽然有为郗璇提亲的打算,但是杨彦前脚才娶了巧娘,后脚就赶着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难免会给人一种迫不急待之感,这对于好面子的郗鉴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恰好崔访家又出了这事,因此他决定缓一缓。

    时光匆匆,天气渐寒。

    这段日子以来,杨彦和巧娘新婚燕尔,甜的如蜜里调油,以致于好几个晚上,巧娘都把杨彦给推了出去,她也清楚雨露均沾的道理,尤其是大妇慧娘,还没有身孕呢。

    而陆蕙芷暂时还没有献身的意思,毕竟她也是高门大族出身,不明不白的跟了杨彦总是过不了自己那关,这与和怜香的关系还不同,与怜香是手帕交,是闺蜜,当时人又鼓励这种关系,为闺阁增加乐趣,与杨彦却是真正的男女关系,她总想着最好有个名份。

    这种事情,杨彦是不管的,他的精力,主要是放在军务方面,尤其是水军。

    目前就东海军而言,兵力过多,需要分流,但水军的六千人很久没有扩充过了,因此杨彦面向水军连下两道命令。

    首先是于不其开建水军港口,因着胶州弯的避风良港特性,将来所有的大型舰舰全部在不其建造,沂水岸边建造中小型的内河船只。

    其次是把水军的人员扩充到两万。

    这对于水军不吝于一个天大利好,均是高声欢呼,不过他们也明白,当新一批的舰船下水,新一批的战士能纵横于江海之时,开赴大江,与荆襄水军决一雌雄的日子就要到了。

    杨彦在安排好诸事之后,亲自带着部分水军战士与蒋炎赶赴不其,选址建造码头。

    不知不觉中,已经十月底了,建康的街头多出了一份秋末的萧瑟,狂风席卷着黄叶飞舞,尘土一层层的扬起,行人裹着头脸,步履匆匆。

    虞仡也回到了建康,复了命,便意兴蹒跚的离去,见识过郯城的生机勃勃,他越发的感受到,建康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如今的宫城,多出了丞相署,基本上是原大将军霸府的原班人马,与朝庭构成交叉的两套班子,却又隐隐凌驾于朝庭之上。

    在虞仡告辞之后,王敦向左右问道:“杨彦之受九锡,不受齐公,诸位如何看待?”

    周抚拱手道:“此子狂妄,口口声声伪主,僭越,惘顾丞相好意,抚以为,应加紧备战,年后先挑了杨府,看他敢不敢过江南来。“

    王敦不置可否,望向了钱凤。

    钱凤道:”周将军所言甚是,但在此期间,切不可叫杨彦之过于轻松,凤以为,可进杨彦之为王。“

    ”为王?“

    王含老眉一皱,不解道:”杨彦已有自立之心,连齐公都不愿受,怎会受为齐王?“

    钱凤诡异的笑道:”杨彦之不愿受齐公,照凤看来,乃是我等最初猜测有误,因其发迹于郯城,属齐国故土,故封号为齐,却是忘了一事,此子乃丹阳人士,是地地道道的吴人,所谓故土难忘,怎会进号为齐?有鉴于此,不妨进杨彦之为吴王!“

    ”吴王?“

    周围起了小声议论,很多人都不明白,进杨彦为吴王或齐王有何不同,甚至进为王的意义何在,不过王敦清楚钱凤素有诡谋,不敢轻视,凝着眉头细思,渐渐地,眼神亮了起来,射出了难以掩饰的赞叹之色。

第四八七章 余姚虞氏

    王敦的目光一一扫视着阶下众人,几乎都是颇为不解或是胡乱猜测,这让他暗感失望,麾下众僚,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钱凤啊。

    尤其是他的接班人王应,堪称王门子弟中的皎皎者,从神色来看,也分明没猜透钱凤的用意,让他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邓岳拱手道:“老夫驽钝,请士仪明示。“

    钱凤看了眼王敦,见王敦略一点头,便道:”邓将军无须过谦,凤出此策,是欲将那杨彦之置于进退两难之窘境,江东高门林立,有顾陆朱张,有丹阳纪氏,还有余姚虞氏,皆一时名门,其余士庶聚众千人以上者,不知凡己,他杨彦之何德何能,敢以吴王为号?

    受之必成吴地公敌,不受,则有畏惧吴人之嫌,挫其锋锐士气。

    不知邓将军可明势之一字?

    上执下力,执力者,是为势,力者,不单指勇武之力,尚有声威、势耀、气势、情势。

    这几年来,杨彦之战无不胜,声威、势耀、气势、情势随之大涨,若不扼其势头,其害大矣,吴王号便是打断其势头的一次机会,他若不敢受之,从长远来看,会逐渐影响到他的民心士气,我等再适时推波助澜,此消彼涨之下,丞相又据有正朔,东海国或会就此由盛转衰。“

    ”噢!“

    邓岳恍然大悟道:”势者,既是人心向背,也是气运合离,气运虽虚无飘渺,但天予之而不取,必反受其祸,今进杨彦之为吴王,便如火上烹油,取之得罪吴人,不取气运自失,钱先生确是深谋远虑啊。“

    席中一片赞叹声,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给你国公,你不要,再给你当大王,你要是还不当的话,那底下人就未必万众一心了。

    毕竟甘冒矢石,攻城拨寨,所为者何?不就是杨彦称王立国分享果实么?如果杨彦连称王的气魄都没有,那他的部下早晚会分崩离析。

    就好比王敦,假如王敦的志向仅止于楚公,又有多少人会跟他?

    钱凤不自禁的捋起了胡须,颇有自得之意,王含却是道:“倘若杨彦之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吴王,丞相该何去何从?毕竟丞相称王时机未至。”

    这话的意思是,称王要有功绩,短时间内,王敦不可能再有战功,他前面的功劳已经进为楚公了,再想称王,就得攻城掠地,另立战功,而江北有杨彦,荆襄有刘曜,皆为不世之大敌,与这类敌人作战,没有万全准备是不行的,冒然挑起战端只会招致失败的结果,故若无功称王,人心难以归服。

    王敦也是眉头一皱,深以为然,他想到了李雄,相对而言,割据巴蜀的李雄反而是最软的柿子,灭去李雄,别说称王,称帝的功绩都够了。

    但李雄据有巴蜀山川之险,对李雄的成国作战,就算他与杨彦两不相犯,最少也要一两年的准备时间,让他一两年后称王,他等不起,毕竟年岁不饶人,杨彦再是给他治好了病,他也是六旬老人了,于是望向了钱凤。

    钱凤低眉顺眼,未做表态,与一贯的表现不符,似有难言之隐,王敦略一沉吟,就明白了钱凤的用意,恐怕是不宜宣诸于众人之前,于是挥了挥手:“寡人再琢磨琢磨,先散了罢。”

    “诺!”

    众人离席起身,施礼离去。

    ……

    虞氏的宅子紧挨着陆氏,今趟去往郯城宣旨,由于等候过久,虞仡反而有充足的时间闲逛,或许与太过无聊有关,他放下了士家郎君的身段,走入郯城的大街小巷,见识到了许多新鲜玩意儿,其中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煤基和碱,因此他购买了煤炉、管道和大量的煤基,还有不少碱。

    虞仡着仆役把东西搬入府,便径直去往大殿。

    虞潭六十出头的年纪,是个地地道道的老人,冬季尤其怕冷,十月底虽未至严冬,但殿内已经升起了熊熊炭火,隔着多远,就能闻到一股独有的炭火味。

    除了虞潭,他的堂兄虞喜居然也在。

    虞翻共有十一子,虞潭这支传承自虞翻五子虞忠,而虞喜传承自虞翻六子虞耸,虞耸好天文,著有《穹大论》,虞喜传承家学,对天文有着近乎于痴迷的喜爱,元帝时,诸葛恢曾任会稽太守,久闻虞喜贤名,强召为功曹,虞喜大怒,遂誓终生不仕。

    及至司马绍继位,也多次征召虞喜,皆不至。

    一般来说,虞喜都在老家余姚钻研天文,废寝忘食,今日却在自家见着,实为意外之喜。

    虞仡快步入殿,向上深礼一礼:“儿拜见阿翁。”

    “嗯~~”

    看着长子风尘仆仆的模样,虞潭点了点头,笑道:“你回来的正好,你从兄年前将长居建康,你若学问上有不明之处,尽可讨教。“

    虞仡又转身拱手:”从兄怎有空来建康?“

    虞喜捋须呵呵笑道:”静极思动,出来走走,你去郯城,可还顺利?“

    虞仡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彦之受九锡,却齐公,其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

    当着老父和从兄的面,虞仡没什么好隐瞒的,把郯城之行一五一十的道出。

    听完之后,虞喜叹道:”此子凭一己之力,克定中原,也是异数,哎,这江东大好河山,焉知能安定到几时,若是杨彦之渡江南下,恐怕余姚亦非乐土啊。“

    虞潭问道:”仲宁(虞喜表字)通天象,可是上天有所启示?“

    虞喜摇摇头道:“天之高远,非凡人所能窥见,侄浸淫半生,竟一无所成,说来惭愧啊。“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虞潭不由想到了自己钻研的经学,越是深究,越是不明白,比如最基本的天人感应,天会根据人的行为善恶下应于人,这是天人感应的理论基础。

    这里问题来了。

    晋室一统天下,结束汉末百年战乱,有大功于社稷,太康盛世,又歌舞升平,民间安居乐业,却为何两代即崩?

    要说起因于贾后乱政,诸王混战,汉初也是吕后当政,也有七王之乱啊,为何汉朝能开创太平盛世,大晋却落个江山半倾,苟延残喘于江东,又有权臣篡逆之厄?

    再纵观之,武帝、惠帝、怀帝、愍帝、元帝,包括废浔阳王并无失德之举,为何仁主明君不得好报,上天的责罚从何而来?

    其实不仅止于虞潭,很多经学大家都以天人感应来诠释晋室现状,却发现对不上号,也就是说,他们浸淫一生,当作传家宝的经学失灵了,不能解释所发生的现象,这种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带来了思想上的混乱和难以言述的恐慌,也在客观上,造成了玄学和释道的兴起。

    虞潭竟陷入了思索当中。

    虞仡一看气氛有些沉闷,便道:“阿翁,儿从郯城带来了一些新鲜玩意儿,阿翁从此以后,都不必再饱受凛冬之苦了。“

    ”哦?“

    虞潭抬起了眼皮。

    ”抬上来!“

    虞仡转回身喝道。

    有仆役抬着煤炉、管道和煤基入殿。

    ”这……“

    虞潭和虞喜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

    ”把炭盆搬出去,于殿角安装煤炉。”

    “诺!”

    仆役开始忙碌。

    在郯城,虞仡已经把安装煤炉的流程了解清楚了,趁着仆役在安装,他狠讲了一通煤炉的好处,然后把碱拿出来,呈上道:“此物名碱,可用于洗涤去油与和面,和出的面,松软香甜,可蒸成馒头、花卷、包子等各式面食,目前郯城家家户户用碱,麦粥麦饭几无人食用,哪怕平民,也是餐餐吃馒头花卷,若是仅论食物,哪怕建康的上等良人亦有不如,这碱和煤炉皆由杨彦之制出。“

    ”哦?“

    虞潭接到手里,仔细打量。

    碱被制成了两寸方圆的圆块,散发出晶莹的光泽,一掰就碎,没有味道。

    “郯城竟人人吃饱?”

    虞潭现出了不敢置信之色,把碱递给了虞喜。

    是的,吃饱对于当下的大数多人来说,是个奢望,贫苦良人不提,哪怕江东老牌士族顾忌名声,一般不会过于苛待家里的佃农,但通常也只能吃个六七分饱,还都是麦饭,麦粥一类的粗劣食物。

    值得一提的是,白米饭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起,也没有功夫去吃,这不仅仅是米价高于麦价,更重要的是,市场上卖的米都是带皮的谷子,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皮去糠,佃农和贫苦良人整日劳作,回到家天都快黑了,人累的和狗一样,就算有米也没耐心研磨。

    麦饭则不同,麦子便宜,麦皮也能吃,困此平民多食麦饭,逢年节能吃碗白米饭,就算是狠狠的镐劳自己了。

    “若果是如此,杨彦之当有大功德啊!”

    虞喜把碱接来,细细赏玩。

    不片刻,煤炉管道已经装好,虞仡亲自把点燃的煤基用火钳置入煤炉,上面再放两只生煤基,孔洞对好之后,盖上铁板,凳上一瓮清水,这才转头笑道:“阿翁,煤炉好就好在不用时不必熄火,把水凳下即可,以后阿翁可以随时随地取水煮茶了。”

    虞潭还未开口,虞喜却是现出了凝重之色,直直望着那炉子。

第四八八章 再赴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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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宁,怎么了?”

    见着大侄子的神色,虞潭忍不住问道。

    虞喜没有答话,而是径直奔往炉子,直直盯着瓮里的水,从有稀疏的气泡冒出,到愈发密集,再到水沸腾起来,直至水面上出现了一层白沫子,才叹道:“伯父,这煤炉实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啊。”

    “哦?”

    虞仡接过来,不解道:“堂兄,煤炉不就是用于取暖烧水做饭么,与薪柴相比,无非是有管道把烟气通出,室内气味较为清新罢了,又哪得这般赞誉?”

    虞喜摇摇头道:“你可知为何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外人初至某地,常会水土不服,轻则腹泄,重则身亡?”

    虞潭父子相互看了看,眼里满是迷惘之色。

    虞喜道:“我曾钻研数载,发现根源在于水,水从表面上看,清澈透明,实则含有诸多肉眼难以觉察的细小虫瘃,当地人常饮此水,肠胃会渐渐适应,而外人初来,饮下带有虫瘃的水,会百般不适,引发各种病症,要想杀灭水中虫瘃,只有把水煮开,大伯请看,这水面漂浮的一层白沫,理该是虫瘃尸体。“

    父子俩纷纷起身,探头下看,果然,水面的一层细细白沫,就好象里面真有什么细小的东西一样。

    虞仡问道:“从兄,把水煮开并非难事啊?”

    虞喜摆摆手道:“如你我,喝开水不难,自有人服侍,但是普通小民之家,若非饭点,谁会专门生火烧水,故平时多喝生水。

    有了煤炉则不同,煤基连续燃烧,中途不可熄灭,非饭点时将清水置上,渐渐烧开,随时随地都有开水可饮,若是将来煤炉全面推广,人人饮开水,水中再无虫瘃,自是不担心水土不服,仅此一项,便活人无数,所以我才说煤炉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杨府君此举,实有大功德啊。“

    这个观点乍一听,似乎不可思议,但细细想来,还真是如此,虞仡的神色有些复杂,望了望老父,几次欲言又止,却又开不了口。

    “何事?”

    虞潭留意到了虞仡的异常,问道。

    “这……”

    虞仡猛一咬牙:“儿猜测,杨府君似有与我等吴人缓和之意……”

    虞仡把杨彦议立司州刺史时,刁协的眼神作为着重点如实道出。

    听完之后,虞喜古怪的看着自己的堂弟。

    虞仡哪怕是快三十人的人,也不由老脸一红,讪讪道:“从兄,弟就寻思着,那杨彦之若志在天下,必有意与我吴人缓和,想那义兴周氏主枝被灭,旁系需仰人鼻息,吴兴沈氏元气大伤,而顾陆朱皆与杨彦之有怨,张纪两家又曾于背后算计过他,反倒是咱们虞氏,与他素无恩怨。“

    虞潭淡淡道:”你可是想投靠杨彦之,谋那司州剌史之职?“

    虞仡吞吞吐吐道:“儿就是觉得,当今世道纷繁,稍有不慎便是毁家灭族之祸,多条路子……也能为家里多寻一条退路。

    更何况我余姚虞氏自先祖仲翔公(虞翻)起,便颇遇不公,仲翔公最初辅佐孙策,于微末时便追随孙家,论起才情,不逊于二张、顾雍,只因性直,数次直言进谏,惹怒吴主孙权,曾有一次醉酒后差点被杀,虽得大司农刘基拦住,但不久后,便被发配交州,想仲翔公白发苍苍,哪能去那蛮荒疫瘴之地,果不其然,数年后便因病身故。

    再到阿翁您,侨人南渡,百般打压我吴人,这不须多说,还有从兄,那诸葛恢算个什么玩意儿,竟敢强征从兄为属,我余姚虞氏何时沦落至被人呼来喝去的地步?

    那杨彦之虽出身卑微,却好歹也是我吴人,些许恩怨,未必就不能化解!“

    虞仡越说声音越大,再回想起自己的三朝黄门生涯,这真是胸中一口郁气喷勃而炸啊!

    虞潭与虞喜相视一眼,神色有些动容,也有些黯然,不过虞潭仍是哼道:”杨彦之将来若在江东强推占田制,让你把家业、田亩、丁役交出,你可愿交?“

    这也是虞仡最大的心事,杨彦的能力已经不用置疑了,又从谏如流,知人善用,从哪方面看,都有明主的特征,可这坑爹的占田制成了横亘他心头的一座大山,偏偏占田制是武皇帝颁布,只要天下还姓晋,占田制就合法合理,届时杨彦手持名份大义来征收田亩丁役,是交,还是不交?

    “哎~~”

    虞潭重重叹了口气:“刁玄亮此人外贞内奸,你呀,中了这老鬼的计了,他看出你在朝不得志,故暗中撩拨于你,以乱我人心!“

    虞仡颇为挣扎,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

    天色渐渐黑了,王敦把钱凤请了过来。

    ”凤拜见丞相。“

    钱凤深施一礼。

    “嗯~~”

    王敦抬了抬手,笑道:“坐罢!”

    “谢丞相!”

    钱凤在下首就坐,有婢女奉上茗茶,王敦也不吱声,端起茶水轻轻抿着,那丝丝缕缕的雾气散发出醉人的清香,倒也怡然自得。

    钱凤心知王敦在等自己说话,他可不让王敦开问,于是象征性的品了两口之后,放下茶盅,拱手道:“丞相,凤回去细细思寻了一番,处弘公说的也是,暂时宜静不宜动,应以安内为主,攘外为次,而内务繁琐,无赫赫功绩,称王怕是人心不服。

    不过……这并非不可解决,倘若主上失德,丞相可顺势监国,届时风调雨顺,祥瑞四起,小民必念丞相恩德,理当劝进如流。“

    ”哦?“

    王敦眼神一亮。

    钱凤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诉说起来。

    王敦的面色数次变幻,既有隐秘的忌惮,也有浓浓的赞赏,许久,才点点头道:“士仪有心了,此事交由你操办,不必急于一时,但求一击必中。”

    “诺!”

    钱凤躬身施礼。

    离去之后,钱凤没有立刻着手,他的计划涉及到杨彦,同时又不能把自己和王敦暴露出来,因此需要做个周密的盘算。

    又过三日,一道丞相手令送入虞府,着虞仡再往郯城宣旨,进杨彦之为吴王。

    虞仡如受了羞侮般,勃然大怒:“虞某才从郯城回来没几日,现在又让我去,难道丞相手下连个跑腿的都没有,是否当我余姚虞氏好欺不成?“

    前来传令的是琅琊诸葛瑶,世子王应的狐朋狗友,倒也不恼,带着戏谑之色呵呵笑道:“黄门休怒,因制度初定,朝中诸人庶务缠身,实是抽不出人手啊,只能委屈黄门再跑一遭了,请放心,丞相必会记在心里,他日回返,理应予以重用。“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气,所有人都在忙碌,就他一个闲人,意思是他虞仡除了跑腿,百无他用么?

    “好!好!好!老子做了三朝黄门侍郎,早就不想干了,请转告丞相,另择贤能,今日老子就奉回印信,回余姚老家耕田,丞相能奈我何?“

    虞仡脸都涨的通红,一口一个老子,咆哮道。

    诸葛瑶沉声道:”黄门此言可真?莫不要再考虑一下,切勿意气用事啊!“

    ”哼,你等着,我这就取来印信!“

    虞仡怒哼一声,正要向里走,虞喜却是从旁闪出,唤道:”慢着!“

    ”从兄?“

    虞仡愕然望了过去。

    虞喜摆摆手道:“跑一遭亦是无妨,为兄与你同往郯城。”说完,便转头道:“请敬告丞相,我这从弟稍作准备,便即刻过江。”

    诸葛瑶拱手笑道:“如此甚好,仲宁兄不愧有贤达之名,诸葛某就告辞了。“

    留下策书之后,诸葛瑶施施然离去。

    虞仡这才不满道:”朝庭辱我,那蜂目老儿亦辱我,从兄为何拦我,索性辞去职务,无官一身轻,岂不是落个逍遥自在?“

    虞喜摇摇头道:”丞相势大,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况为兄对那杨府君颇有些好奇,今次便借你东风,与你走一趟郯城,看看其人究竟如何。”

    “从兄?”

    虞仡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

    虞喜点点头道:“诚如你所言,板荡之世,多一条退路也好,反正只是瞧一瞧,不成于我虞氏也没什么损失,速去准备罢,明日启程。”

第四八九章 今日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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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底,凛冬笼罩着大地,放眼处,白雪皑皑,一片苍茫,路途几不见人迹,在这样的天气里,一队近百人的车队渐渐接近了郯城。

    “咦?从兄,快看!”

    虞仡突然发现了了前方的异常,连忙唤道。

    虞喜把头探出马车,正见沿着沐水岸边,有一座硕大无比的建筑群,无数根弯曲的管道连通着一座座高矮不下的圆塔,甚为丑陋,却偏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杨府君,从兄,那位便是杨府君。”

    杨彦非常好认,一袭白袍,面如冠玉,虞仡稍一打量,就认了出来。

    杨彦正站在一道大门前,门外站着几名女子,姿容甚美,身着彩衣,中间一名手托一只铜盘,上面盛放着一枚鲜艳的红球,两边连着红色彩带,由其余几名女子托着,使其不坠地。

    虞喜由于长年伏案,眼神不大利索,又对杨彦好奇,不知不觉中,脖子都伸出去了。

    虞仡笑道:“从兄,咱们过去和杨府君打个招呼罢。”

    虞喜略一迟疑,便摆了摆手:“暂时还是勿要打扰为好,先看看杨府君在做什么,来,咱们下车走近点看。”

    “也好!”

    虞仡点了点头。

    二人带着几名仆从,向人群走去,待靠近了些,虞仡随意拉住一名老人,问道:“老丈,请问此地为何聚起如此之多的人,莫非有喜庆之事?“

    那老人颇为自豪的笑道:”两位一看便是外人,好教二位得知,今日是郑家的碱坊落成典礼,将军亲来为碱坊剪彩,据说落成之后,日产碱万斤,东海国从此不会缺碱,碱价也将为之大降,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呵呵呵~~“

    ”哦,日产万斤碱?“

    兄弟俩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碱确实好用,虞府开始改吃面食了,蒸出的白花花大馒头奇香扑鼻,又松又软,特别适合老年人食用,不仅把虞潭吃的赞不绝口,多年的老胃病也似乎有所缓解。

    这可不是心理错觉,面食本就有养胃的作用,久吃大米得胃病的概率明显高于以面食为主食,更何况那时的大米糙的很,对胃的伤害更大。

    而且因着油的渐渐普及,虽然丰富了烹饪方式,却不好清洗,餐具用的久了,无论怎么洗,都会蒙上一层油,但碱能去油,用碱水洗碗筷,洗出来异常干净,一点油污都不沾。

    至于碱在工业上的作用,虞仡还不清楚。

    虞喜又问道:“老丈,你说的将军就是杨府君罢?这郑家是何等人物,竟劳得杨府君亲来祝贺?“

    老人耐心解释道:”郑氏家主郑继,乃我郯城孙郑徐陈四大姓之一,当年郯城一战,各豪宗联手也非将军之敌,被迫向将军投降,将军依占田制收走了大量的丁役土地。

    不过将军宽厚,并未因此生忌,反而扶持各家开办工坊,比如魏家,办了面粉坊,陈家以纺纱织布为主,徐家主要从事牲畜养殖和皮毛加工,孙家则是造纸、印刷和造船,另还有榨油的,做镜子的,做肥料的,各家几乎各有所长,今天将军前来,是因郑家的工坊是第一个工业工坊,意义非凡,故将军特此祝贺。”

    兄弟俩又相视一眼,杨彦安置豪宗的手法,倒是出乎意料,虞喜不由问道:“杨府君按占田制强夺丁口土地,难道豪宗就无怨恨?”

    老人道:“怨不怨恨老朽不敢妄议,但理该不至于,从古到今,投降者谁不是被严防死守,密切监视?也就将军能有这般心胸气度,更何况这几家失去的人口可以再雇佣回来,失去的土地又有工坊作为补偿,收益远超种田,同时郯城也安定了,不象从前各家明争暗斗,动辄就有灭门之祸,怎会不满?“

    虞喜又问道:”那老丈您……请恕某直言,您老应是郯城本土乡人,据闻最初郯城皆为佃客,并无良人,那您老……“

    ”哦~~“

    老人不介意的笑道:”老朽原为孙家佃农,孙家归顺之后,老朽被释为良人,并由相府着专人为老朽改姓,因老朽曾做梦,梦到拥有数十顷良田,家里栗米堆积如山,故改姓为田。“

    兄弟俩无语了,这个姓改的也太草率了吧,不过细细一想,又暗自惊心,为佃农改姓,显然是割裂佃客与主家纽带的非常有效手段,会渐渐地让佃客失去对主家的归属感,如果这个主意出自于杨彦,那此人就太可怕了,对人心的把握妙到毫颠。

    虞仡也问道:“老丈,请问你家有几口人?生活如何?”

    老人笑道:“老朽中年丧偶,现有一儿一女,皆已成家,诞下孙儿两个,外孙三个,小女早已外嫁,目前家里连媳妇在内,共有六人。“

    ”等等,等等!“

    虞仡连忙道:”老丈,照您的说法,您家该是五口人才对啊,怎会有六口?“

    老人脸红了,现出了不好意思之色,讪笑道:”两年前,相府针对孤寡鳏夫做了个摸底,捡独居者搓合,便有人给老朽说媒,是个青州逃荒来的老妇,与子女家人离散多年,老朽见了,模样倒也合眼,于是……这事就成了,反正凑在一起过日子呗,互相间有个照料。“

    ”呵呵,老丈,恭喜啊!“

    兄弟俩眼里的讶色更浓,各自笑咪咪的拱了拱手,虞喜便道:”您家收入几何?日子可过得来?“

    ”我家授田两百四十亩,并给劣马一匹,骡一头,用于耕田拉车,老朽自己、家中老妇与媳妇种田,其中有麦一百八十亩,桑麻各三十亩,今年麦收,平均亩产四石,得麦七百二十石,亩税十税一,计一百四十亩课田,交税五十六石,自家余六百六十四石,再刨除购买肥料的开支与租赁曲辕犁的费用,实得五百五十石左右,扣除口粮、牲畜用粮,能结余两百石上下。

    另今年又收了一季栗,同样是一百八十亩,亩产两石,扣除各项税费,约结余二百五十石,而桑麻因去年方种,故三年不课,我儿也因长于木工,被孙家看中,招去船坊做工,每旬回家休息一日,寒食节、元日、重阳各多休两天,每日工作四个时辰,管饭,每月另给工钱绢布各一匹,足值五铢五百钱。

    老朽两个孙儿,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在相府开设的免费学堂读书习武,清晨出门,傍晚归家,晌午管一顿饭,每月只需缴纳百钱的纸笔费用,或相应麦栗,或自带纸笔也可……“

    老人满脸幸福,喋喋不休,把家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兄弟俩是真正的震惊了。

    儿子在外做工,一年六千钱,绢布各十二匹,等于是白嫌的,家里光是吃麦子,就有两百石的结余了,再种的栗相当于纯利,这是小康啊,恐怕建康中上等良人的生活都未必如此优越!

    虞仡打断老人,不死心的问道:“那徭役如何服?杨府君征战连连,光是随军役夫就是一笔沉重的负担,恐怕您家也不例外吧?”

    虞喜精神一振,实际上严格执行占田制,再风调雨顺的话,良人温饱不成问题,勤快点的,冲击小康也有可能,相对而言,占田制的平均税率约十五税一,东海国十税一,已经不低了,但徭役是能要人命的,很多家庭,不是缴税,而是因徭役倾家荡产。

    一听到这,老人更来劲了,口若悬河!

    “两位怕是不知,东海军出征,从来不征发役夫,皆由军卒自行赶车上路,都说争战扰民,可除了被石虎围城的那一阵子,我等东海国人,并未感受到任何不便,说起来,这还是将军勤操军卒之功啊,无论寒冬酷暑,将士皆须操演,甚至遇上天灾,还会出动军卒抗洪排涝。

    将军有句话说的好,军民鱼水情,以往民见兵,畏之如虎,如今见着兵,则亲如亲眷。

    至于徭役,按规定,丁男年役二十日,丁女年役十日,但……嘿嘿,两位恐怕料不到,相府又另作变通,创出以钱代役的法子,凡是不愿服徭役者,可向相府缴钱,相府用这钱去雇人服役,不想出力就出钱,正如三国演义中所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皆大欢喜。“

    这般手段,堪如天人,兄弟俩服了!

    这时,有锣鼓声响起,老人连忙道:“两位,剪彩仪式要开始了!”

第四九零章 东郑化学

    (谢谢好友夕阳西下乌云盖日的**,好友kk的两张**,好友一剑68的打赏~~)

    鼓是牛皮腰鼓,锣是瓦亮的铜锣,还有笛子队在吹笛子,曲调是《大中国》,充满了欢快喜庆的气氛,哪怕是身为标准士人,听惯了靡靡吴音的虞氏二兄弟,都是禁不住的热血沸腾。

    这没办法,再远古的雅好,也挡不住现代的热情。

    虞喜不由叹道:“为兄敢肯定,此曲必是出自于杨府君。”

    “是啊!”

    虞仡跟着叹了口气:“曲虽粗鄙,却合乎氛围,杨府君果是非凡啊!“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脸上,就差写了个服字。

    不片刻,欢快的乐曲于喧闹中结束,所有人都望向了杨彦,杨彦从不其回来没两天,听说郑家的制碱厂即将投产,于是要求为郑家专门举办个剪彩仪式,郑家自是举双手双脚欢迎。

    现有的制碱法,实际上是试验室制碱法,效率并不高,并且对硝土的消耗量极大,而硝土资源有限,因此在郑家的制碱厂创办之初,杨彦就打算助其成为一家具有近代水准的工业化制碱工厂,建成之后,将不仅仅是碱厂,还是化肥厂,在制碱的同时生产出副产品氮肥,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杨彦为此投注了大量心血,觉得自己有必要亲来。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氨。

    近代制碱法需要大量的氨,氨的制取较为复杂,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以空气和蒸汽作为为气化剂,在常压高温下与焦炭作用,制得含一氧化炭、氢气和氮气的煤气,经洗涤除尘后,去气柜,经过一氧化碳变换,再以水力鼓风机压缩,洗涤除去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即可合成氨。

    这个过程经过了上百次的试验,才最终定型。

    接下来就相对简单了,在饱和盐水中,先后通入氨气、水和二氧化炭,生成氯化氨和碳酸氢钠,因盐水饱和,碳酸氢钠溶解度小于氯化钠,所以碳酸氢钠以沉淀析出,然后向母液中再加食盐,使得氯化氨析出,作为氮肥使用。

    而工坊能建成,也归功于综合工业水平的逐步提高,厂房是砖墙水泥房,除了必要的梁柱,几乎摒弃了木料,虽然在美观上确实有问题,却胜在坚固结实,密如蛛网的管道也是铸铁管道,那一个个的硕大罐体,则是内外层镀锡铁罐,不仅结实,还耐腐蚀,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郑家下了血本,杨彦也对此寄予了厚望。

    杨彦双手一压,看着众人,大声道:“父老们,今日是郑家碱坊的落成大典,郑家为此,几乎耗尽了家财,倾注了大量心血,本将也觉压力颇重,毕竟此碱坊,既是中原大地上首个工业化碱坊,本将也全程参与,看着他,就如看着看着自己的孩子,临盆待产,心里颇为紧张啊。”

    底下响起了零零散散的笑声,很多人望向郑继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之色。

    郑继连忙作揖,一脸的与有荣焉。

    孙谋也小声向孙媚道:“阿媚啊,你年纪不小了,开了春,为父便使人与你说媒,如何?”

    “这……”

    孙媚俏面微红,迟疑道:“将军尚有一妻未立,若是阿翁过早向将军提起,惹来误解,反是不妥,而且……而且小女还想再为家里做些事,不着急的。”

    孙谋犹豫道:“明年你将二十,岁月不饶人啊!“

    孙媚偷偷的瞥了眼台上的杨彦,便道:“小女观将军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还是找些机会和将军多接触接触,水到渠成方为最妥。”

    实际上对于嫁入杨府,孙媚有些不安,一是作为妾氏,身份低微,难免束手束脚,二来她与杨府的妻妾不熟,生怕被孤立,三来她的容貌不及杨彦的妻妾,就怕杨彦几天热度一过,把她冷落了,打入冷宫,这种结果对于女人来说,无疑是非常凄惨的。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她发现自己有经商的天赋,孙家在她的打理下,无论是造纸、印刷还是造船,均是蒸蒸日上,她也爱上了经商,而嫁进杨府,就得相夫教子,待奉大妇,放弃拥有的一切,她舍不得。

    总之,她既渴望获得杨彦的关注,又对婚后的生活有所担心,心里矛盾,甚至有时都在想,自己索性终生不嫁,落个逍遥自在算了,当然,这份心思她是不敢泄露半分的,否则孙谋绑也要把她绑到杨彦的床上。

    孙谋想想也有道理,长子已经受了重用,并不急于再把**嫁过去,还是先处处,处出了感情再谈婚嫁,也许地位会有所提高,于是不再坚持。

    “好了,废话不多说,请郑老与本将一起剪彩!”

    这时,杨彦又看向了郑继。

    剪彩的流程早已告之,郑继满面红光,与杨彦双双接过剪刀,喀嚓喀嚓两下,把红绸剪断,那名女子也把托盘高高举起向众人展示,随即锣鼓笛声再起,简短的仪式结束。

    “开工!”

    郑继的老脸有些紧张,转头大喝。

    “诺!”

    工人们齐齐应下。

    其实工厂已经开工了,要的就是出碱的那一刻,如果从头开始,一道道程序过一遍,到天黑,都未必出碱。

    工厂大门洞开,围观人群能隐约看到,有全面防护的工人,用特大号木勺从一个冒着丝丝白雾的水池里舀出一勺勺的半透明晶体,不片刻,就装满一筐,抬到了郑继面前。

    “郎主请看!”

    工人们自豪的大声道。

    郑继捏起一小撮,捻了捻,又放嘴里尝了尝,才道:“确实是碱,多亏了将军,我家才有今日,现老朽宣布,向相府捐赠十万斤碱,以答谢将军的呵护之情。“

    “好,那本将就却之不恭了!”

    杨彦倒也不推托,愉快的应下。

    围观众人均是暗道一声厉害,十万斤碱看起来很多,但是工坊日产万斤,也就是十天的产量,算是九牛一毛,可其中的意义不一样,捐赠不在多寡,而在心意,再退一步说,剔除东海军垄断时期的每石百万钱,约合每斤万钱的天价不谈,如今的市价为一斤百钱,十万斤值千万钱,绝对数额并不小。

    陆续有人回过味来,日产万斤,就是百万钱的产值啊,以三分利计算,日进钱三十万,年利约在亿钱,种田能赚这么多钱么?

    渐渐地,一双双的眼睛红了起来,一只只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同时又有人不解,如此赚钱的生意,为何杨彦自己不做,白白让人?

    虞仡和虞喜便是各自眉心一拧,寻思着杨彦把这天量的利润拱手让人,所为者何?

    事实上,碱的主要原料是煤炭与食盐,郑继每购买一次原料,都得交一笔增殖税,同时他的所有设备,包括生产,到调试安装,都由相府下属的工坊,也就是国有机械厂的雏形一包到底,这显然不是免费的,收费还颇高。

    从表面上看,郑继的工坊不纳税,但税款已经包含进原料了,杨彦赚的就是间接税和工钱,既隐形,又合情又理,不会惹来不满。

    “郑老,将军的书法闻名建康,今真人当面,何不请将军为你家工坊提名?”

    在一片鼓燥声中,孙谋提议,并给孙媚打了个眼色。

    “这……”

    郑继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杨彦。

    “无妨,拿纸笔来!”

    杨彦蛮不在乎的大手一挥。

    孙媚咬了咬牙,俏面微红,款款步出,柔声道:“将军请坐好,妾为将军研墨。”

    “呃?”

    杨彦一怔,便笑道:“有劳阿媚娘子了。”

    这一声阿媚娘子,可是叫的孙媚芳心羞喜,挨着杨彦在案头坐下,一手扶袖,一手研墨,那专注的神情,那白里透红的脸颊,倒是媚意横生,很多人看看孙媚,再看看孙谋,暗中叹了口气,迟了一步啊。

    女儿谁家没有呢,偏偏被这老家伙拦了先!

    “将军,请!”

    没多久,孙媚研好了墨,退往杨彦手后。

    杨彦点了点头,提起了笔,当时人起名很简单,一般是某记某某,郑家的碱坊,应提郑记碱坊,不过杨彦想了想,写下了东郑化学四个大字!

第四九一章 广撒网

    东郑化学四字跃于纸面,气势磅礴,笔力雄劲,但很多人凑头看着,满脸不解。

    “东郑东郑,东乃东海,郑乃郑氏,可化学二字是为何意?”

    “何必细究,一听就比郑氏碱坊有气魄,郑老,你觉如何!”

    郑继嘴里喃喃着,越品越是回味无穷,透着一股子大气,又因不明化学其意,反觉得深奥无穷,当然了,主要是化学二字来自于杨彦,让人不敢轻视,如果是个山野村夫信手写下,那肯定是哧之以鼻。

    于是深礼一礼:“多谢将军赐名。”

    杨彦摆手笑道:“化学者,变化之学也,察微观之极致,究物性之道理,正如碱,以煤和盐为原料,经千变万化,化合而成,这正是化学的应用之一,今为你起名化学,望你于此道中探索精进,寻求规律,化合出更多物质,造福民生,留下千古美名,也祝你郑氏兴旺发达,家业不朽。“

    ”多谢将军,老朽必不负将军厚望!“

    郑继听到化学二字竟有如此讲究,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

    众人也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郑老不须客气,本将另有要事,先行一步。”

    杨彦笑呵呵的挥了挥手,向外走去。

    “恭送将军。”

    众人齐齐施礼。

    出了人群,杨彦暗暗寻思着要不要趁机来一波化学教育,但化学教育的难点在于各种公式和分子式琳琅满目,如用中文表达的话,会非常繁琐,阅读起来也吃力,而用字母书写……

    当时的人不懂字母啊,要教化学,还得先教字母,不说杨彦没这精力,恐怕学的人也没多大兴趣。

    当然了,最有效的办法是扭转社会风气,把时人对经学、玄学的钻研劲扭转到数理化上面,整个大氛围形成之后,推广起来自然水到渠成,而这恰恰是最难的。

    让高门士族放下经学,去研究物理化学,这不是开玩笑么?

    最起码学了经学能当官,学了物理化学能干什么?

    纵观世界历史,文科虽然烂,上大学学文科,几乎就是失业或低薪的代名词,却不可否认,统治阶级学的都是文科,所以说,文科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学的,低层人士还是学好数理化,老老实实掌握一门谋生的手艺才最为现实。

    “将军在想什么?”

    杨彦骑在马上,半眯着眼睛,仿如魂游天外,这是一种很古怪的状态,柳兰子不由问道。

    杨彦对柳兰子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有些话,他没法对僚属说,或对妻妾家人说,却对柳兰子知无不言,于是把推广化学的为难之处如实道出。

    柳兰子沉吟道:“对于化学,妾也不懂,不过妾知道,化学乃是点石成金之术,妾觉得可由此着手,将军于闲遐时著书传播,虽然妾可以想象到,很少有人能看懂,可这没关系,正如经学,寻常人读经如读天书,各大世家不还是把经学当作传家之学?

    究其根源,便是读经可经世治国,同样的道理,化学点石成金,学会了可凭此发家致富,妾以为自会人有钻研,将军只需把书撒出去,何必考虑太多?“

    ”柳兰子啊柳兰子啊,你解决了我的大难题啊!“

    杨彦目光灼灼的望向了柳兰子。

    没错,柳兰子的思路是普遍撒网,总能网出鱼来,学问不怕难,怕的是学了没用,没人去学,今日东郑化学已经做了很好的示范,有心人哪怕读不懂,也会硬生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啃透。

    杨彦决定先编一套化学出来,包含元素周期表,字母对照表和初中化学的内容,让人自己看,想学点石成金术,就用心去专研。

    “嗯?”

    杨彦一桩心事了结,正是心情大好之时,却意外的发现,前方不远处,郭诵、段秀、李瑰等人正抄着手,装作没看到自己,互相闲聊着。

    从观礼的角度来看,该位置处于道旁,视角并不好,几乎不可能有人于此处观礼,而观礼结束之后,也几乎不会有谁顶着寒风站路边闲聊,因此杨彦瞬间就判断出,郭诵等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很可能是闲不住了,却因曾亲口拒绝自己,拉不下面子讨官,故而站路边制造偶遇。

    杨彦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领着千牛卫策马向前,果然,闲聊声又大了些,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

    “恶心!”

    柳兰子啐道。

    “见过将军!”

    当杨彦从身边经过时,几人再也不能装了,纷纷拱手施礼。

    “嗯~~”

    杨彦抬了抬马鞭,策马而过。

    那几人现出了明显的焦急之色。

    段秀小声道:“咱们过来是为了什么,怎么一个个都哑了不成?”

    李瑰捅了捅郭诵:“快啊,是你想出的点子,现在将军要走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等武夫,所求不就是建功立业么?”

    郭诵失望的嘀咕:“将军根本无心起用我等,说什么,难道跪着认错?“

    就在几人的声音越说越大,满心沮丧的时候,杨彦突然停了下来。

    顿时,嘀咕声嘎然而止,每个人都紧张的看了过去,期盼中带着不安。

    杨彦转回头,目光一一扫过,才道:“给你几个一个机会,明日去荀将军处报道,由营主干起,我们走!“说完,双腿一夹马腹,催马而去。

    千牛卫们纷纷跟上,轰隆隆的蹄声骤响,雪泥纷飞中,转眼就驰向了远处。

    ……

    回到相府,还没喝一口水,崔访、刁协,还有容娥就捧出一份卷宗给杨彦过目,这是今年年底分红的名册,毕竟红利不分不行了,老拖着,承诺不兑现,民众会渐渐不满,而且工分是没有定额的,根据结余来分,老是拖着不分,结余越来越多,将来一次性分出去,会对财政带来过大的压力。

    故迟分不如早分,卡在年底这个结点,既有的分,又因着积蓄不是太多,分出去的财物不会过份,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实际上有资格享受工分制的寥寥无几,都是最初跟随杨彦进驻郯城的那一批,约两万多人,是东海军的班底,也是杨彦起家的本钱,再往后得到的人口,就享受不到工分制的优待了,因为杨彦那时确实是困难,要用工分制把人心和自己绑在一起。

    而在渡过了最初的困难期之后,杨彦发现,给工人按月发工资的支出,要远远少于给工人按工分制年底分红,毕竟百业初兴,样样暴利,分红等于分利润,谁会愿意把利润分人呢?

    另再算一笔细帐,享受工分制的人群,虽然平时不发工钱,但吃穿用度全由相府包揽,等于是变相的发工资,再加上年底的工分分红,这是又当股东,又领工资啊,无形中增加了相府的负担,因此杨彦于第一时间叫停了工分制。

    不过已有的没法取消,只能等着那些人慢慢老去,失去了劳动能力,才可以名正言顺的不予分红。

    卷宗上,各家工分记载一目了然,红利也是一行行,一列列,包括田地、牛羊、粮食、布帛、钱币,写的清清楚楚,杨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将军,朝庭使者虞仡求见。”

    这时,有千牛卫在外禀报。

    “呃?又来了?”

    杨彦和崔访、刁协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便道:“请他进来!”

    “诺!”

    千牛卫施礼离去。

    “将军,那妾先告退了。”

    容娥也施礼道。

    “嗯~~”

    杨彦点了点头:“你先回去,改日我有事和你说。“

    “噢!”

    容娥点头应下,避往后殿。

    不片刻,两名男子结伴来而,其中一个是虞仡,另一个四十上下,面容与虞仡有几分相似。

    刁协现出如见了鬼般的神色,小声道:“将军,此人乃余姚虞喜,好天文,不理俗务,素有贤名,想不到他竟会来郯城,难道……虞氏真有投靠将军之意?”

    杨彦和崔访都有一种不真实感,要知道,余姚虞氏以经学著称,文名并不下于顾陆朱张等江东传统大族,若能拉拢来虞氏,显然益处极大。

第四九二章 明王

    (谢谢好友川流不不息和好友乾坤雍德的**,好友大隋后裔的1000大赏,好友一剑68的打赏~~)

    虞仡是朝庭使者,但虞喜是客,又和刁协曾有一面之缘,在一番寒喧之后,便分宾主落座,有女千牛卫奉上茗茶。

    因炒茶法尚未传开,如今江东喝的茶,反而是由位于北方的东海国从建康收购原茶,加工好再运回去,获取暴利,虞喜一边品着,一边叹道:“此茶每斤千钱,目前江东各士庶豪门已渐渐地抿弃了原有的煮茶之法,改为冲泡,年耗约十来万斤,仅此一项,杨府君便是财源滚滚啊,怕是获利不下于亿钱罢?“

    虞仡长大了嘴,吃惊的看着杨彦。

    建康的原茶,一斤只卖几十钱,品相好的也就百钱左右,到了杨彦这里,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去掉了青涩味,价格直接翻了十倍都不止,这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小小的茶叶,竟有如此暴利。

    说起来,茗茶还是挺符合士人的价值观的,茶色透明,合一个清字,茶味芬芳,合一个香字,入口较苦,又合一个雅字,再细细品之,颊齿留香,回味无穷,隐合玄学的旷达幽远意境,因此明知被宰,士人仍趋之若骛,有了士人带头,庶族豪强也附庸风雅,纷纷饮起了茗茶。

    至于原先流行的那种往茶水中加姜、桂叶等各种调味料,放一起煮沸,煮出来黑漆漆的老茶水,几乎被淘汰了。

    这也是没办法,别人喝着清茶,品味人生,自己却喝着浑浊的茶汤,在意境上,档次上就被甩开,再加上杨彦故意使人散播一些与茶韵,茶语相关的心灵鸡汤。

    如世事如棋,人生如茶!

    苦中有甘是暗味,苦尽甘来是真味!

    茶中有大道,悟茶通人生!

    茶有浓淡,有冷暖,亦有悲欢,等等诸如此类,结果在很短的时间里,茗茶就风靡建康,原有的漆黑茶汤则成了低俗的代名词。

    杨彦微微一笑,绕过这个话题,问道:“不知虞君前来是为何事?”

    虞仡有些尴尬,清咳两声道:“朝庭因杨府君不受齐公,故进为吴王,这是策书,杨府君自己看罢。”说着,取出策书递了过去。

    杨彦、刁协和崔访纷纷现出了错愕之色,依次传看了一遍。

    ”将军如何看待?“

    崔访淡淡问道。

    ”嘿~~“

    杨彦嘿的一笑:”我敢打赌,此策必出于钱士仪,此人多诡谋,这是要把我放架子上烤啊,吴王,嘿,吴王,我杨彦之何德何能,竟敢称吴王?“

    虞喜虞仡兄弟也不吱声,如看热闹般的看着。

    崔访道:”将军所言甚是,但朝庭居心恶毒,将军不敢称王,怕是民众会大失所望,故称王势在必行,只是国号,值得商榷。

    春秋战国中,吴国于渑池之会时,灭于句践之手,孙氏又苟安于江东,无所作为,其国号本就不详,反倒是齐国,国祚绵长,名列春秋五霸,又是战国七雄,故老夫以为,可以齐为号,自称齐王。“

    ”不妥!“

    刁协大手一挥:”公虽言之有理,别人却未必如此着想,只会以为将军不敢以吴王为号,气势上就先弱了三分,不如就称吴王,天下间谁敢多言?“

    崔访摇摇头道:”此非意气之争,国号关乎一朝气运,立了就不能改,而吴乃苟安之号,将军志在天下,岂能以江南尺寸之地定为国号?”

    刁协沉吟道:“若不称吴王,秦楚赵魏韩与齐并无区别,况将军起自于齐地,称齐王尚有渊源,改以别号的话,怕是要被天下耻笑。”

    崔访捋须道:“当今各国国号,均出自于周,以封地或籍贯而论,但时代在变革,不必一味拘泥于古法,国号无非是个名号,天下人认可即无碍,又如北方之号有滥化之势,而南方国号如楚、吴、越等则有偏安之嫌,故而老夫提个折中之法。

    将军姓杨,杨姓源于姬姓,古老而又高贵,且杨姓出自于弘农杨地,将军早晚取之,不如立国为杨,既可免去吴王齐王之争,又可避开钱风那厮给将军挖下的坑,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虞喜兄弟均是暗道了声好,心想崔访名门出身果是不凡,轻描淡写便化去了此次危机。

    杨彦却眉头一皱,迟疑道:“崔公虽言之有理,但天下间从无以自身姓氏为国号之例,如姬、羸、刘三姓,分别对应周、秦、汉三朝,究其原因,该是防止同姓之人凌驾于他人之上。

    如杨者,天下杨姓之人何止数十万,若以杨为号,杨姓岂不是成了国姓?将来有作奸犯科谁敢抓捕?抓了便是冒犯国号,不抓又纵容其恶,崔公以为然否?”

    “这……”

    崔访老脸微红,拱了拱手:“老夫考虑不周,还请将军见谅。”

    杨彦笑着摆了摆手。

    一时之间,殿内安静下来,因着吴王号不能用,南北国号也不能用,以自家姓氏为号又弊大于利,这该如何是好?每个人都暗中代着杨彦思索。

    刁协拱手问道:“将军想必已有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杨彦正色道:“商为金德,金克木,尚白,周为火德,火克金,尚赤,秦为水德,水克火,尚黑,由此可见,夏商周三代以鼎火革命,以五行相逆成就不世之业。

    但汉朝又有不同,因高祖刘邦不承认秦朝,自认继天命于周,故以水为德,尚黑,而汉武帝又认为跳过秦朝欠妥,于是改水德为土德,尚黄,及至刘向、刘歆父子,主张朝代更替的规律是五行相生,而非五行相克,此为王莽认可,把汉朝重新归于火德,他自己的新朝则是火生土,属土德。

    及后汉,光武帝刘秀也认可了五行相生说,以火德为汉,故汉朝也被称为炎汉,曹魏代汉,续为土德,蜀汉延汉之火德,吴也同样相生为土德,晋代曹魏,以金代土,定为金德。

    再往后晋室天下分崩,诸胡纷起,因刘邦曾与匈奴和亲,故刘渊攀汉朝为舅,继汉之火德,至刘曜,又改汉为赵,火德更为水德,喻金生水替代晋室,而石勒自是不甘于刘曜之后,也以水为德。

    若按相生说,将来我代晋,乃金生水,是为水德,国号应与水有关,但魏、晋两朝一脉相承,再有王莽的新朝,均以代禅为名,行篡逆之实,是为不忠不孝,欺负孤儿寡母,是为不仁不义,实乃乱臣贼子。

    因立身不正,私德有亏,故国家四分五裂,民众流离颠簸,新朝昙花一现,魏朝短命,晋朝半残,实因于此,也皆源于五行相生之说,此说乃祸乱之源。

    再回看夏商周,取五行相克,各有八百年国祚,故相生相克之说,孰优孰劣,已无须多言。

    将来我之朝,是旧时代的终结,新的大一统王朝的开端,鼎革旧弊,万物勃发,不应以金生水,去顺沿晋室,而是火克金,打破旧有腐朽一切,于烈火中涅盘重生!”

    众人心头大震,尤其是虞喜的目中更是射出了奇光,杨彦对五行相克的阐释,令他豁然开朗,为何经学不能解释晋室的衰微?因为晋朝从根子上就不正啊!

    这时,杨彦突然放声高唱。

    “别梦依稀咒逝川,回首一望百年前

    胡骑肆虐烽烟起,黑手高悬霸主鞭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火者,明也,明者,日月也,日月乃万物父母,人间若无日月,将于黑暗中毁灭,故我取国号为明,择一吉日,登坛称明王!”

    一时之间,杨彦浑身王霸之气蓬勃而发,众人心神为之所慑,目中含着火热,血液都沸腾起来!

    “好!好!”

    崔访更是连叫两个好:“好一个五德相克,好一个敢教日月换新天,老夫能追随将军,开创万古盛世,实乃生平之幸也!”

    说着,起身深深一躬!

    看的出来,崔访并不是谀媚杨彦,而是发自内心,认为杨彦值得当此一拜。

    这可是让刁协为难了。

    他为杨彦办事,是杨彦的僚属,可这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他的心还向着晋室,但无论怎么说,他眼下是实打实的为杨彦效力,而且杨彦的五行相克说阐述了晋室得国不正,故不得善终的道理,细思之,确是驳无可驳,于情于理,他都该施礼。

    “老夫受教了。”

    于是,刁协面无表情,向杨彦拱了拱手。

    虞喜却是豁达的多,拱手呵呵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难怪经学难以解释晋室两代而衰之秘,原是立身不正,先天不足,故不得天偌,杨府君着实是才学渊博啊,虞某为杨府君算来,兵法、治政、经学、杂学、医学、音乐等诸多学问竟似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不知杨府君对天文可有所涉猎?“

    刁协和崔访相互看了看,都觉得杨彦没理由懂天文,因为从来没见杨彦观过天象,虞喜也颇为自傲的捋着胡须,几乎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天文学是余姚虞氏的不传之秘,如果杨彦再通天文,那真是妖孽了,他不相信杨彦通天文。

第四九三章 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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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四道目光的注视下,还有柳兰子的好奇眼神,杨彦沉吟道:“天文学博大精深,涉猎谈不上,仅一知半解,自汉以来,以盖天说与浑天说居于主流,其中又以盖天说更得推祟。”

    盖天说主张天球为半圆形覆盖地面,始见于《周髀算经》,是人类对宇宙的最直观感知,它的贡献是确定了东南西北四象。

    而浑天说完善于汉代张衡,认为浑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主张天球为圆形包裹地面,是对宇宙的进一步探索。

    后世有人认为浑天说等同于古希腊的地圆说,这其实是一种曲解,浑天说的本质仍为天圆地平,无论是盖天说还是浑天说,其思想基础离不开阴阳五行,投射到政治生活中,依旧是阳贵阴贱、纲常伦理那一套,而这恰恰是杨彦想要打击的思想体系。

    虞喜点了点头:“杨府君说的不错,虞某主张浑天说,一具浑仪可尽解其秘,汉代张衡曾制出浑仪,惜乎毁于汉末董卓之乱,之后制法失传,不过虞某经多年研究,总算是勉强复原出一具,现置于余姚乡里。“

    ”哦?“

    崔访讶道:”虞君竟复原出了浑仪?“

    史书有载,浑仪有二,其一较大,通体黄铜制成,分内外两重,外重由三个相交的大圆环构成浑仪的骨架,设四柱支撑,内重以轴固定在骨架的可转动双环上,双环直径八尺,之间夹置一具可以俯仰的望筒,长度也为八尺,他的最大作用是标出天北极与天南极,测量天体的赤道坐标。

    另一具称为浑象,尺寸较小,直径二尺二寸,也为铜铸,以一个大圆球包裹地平面,地平面将圆球一分为二,半覆地上,半没地下,球表缀以星象,黄道布以日月五星,另安二十八宿中外官,以白黑黄三色为三家星,即甘、石、巫咸三部星经,以水力推动,昏旦中星与天相应。

    浑象不单用来演示天象变化,也是研究日月五星运动规律的必不可少工具,简而言之,根据实际观测的日月五星相对于恒星的位置,能够把日月五星准确地安置在黄道的不同部位,再通过继续观察,就可以了解行星相对于恒星背景的运动规律,从而测算出行星的会合周期。

    虞喜颇为自得,捋须微微笑道:”他日有遐,当请崔公过府一观,不知杨府君主张哪种学说?“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是出于炫耀心理,毕竟再是清心寡欲的人,总有着自己的追求,也很乐于向别人炫耀自己的理论学识,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

    杨彦不急不忙道:“本将认为,宣夜说比浑盖二说更加切合宇宙的实际。”

    “呃?”

    众人齐齐看望向了杨彦。

    宣夜说是中国古代天文三大流派之一,因理论过于超前,故不为统治者重视,未能广泛传播。

    该学说主张宇宙无限宽广,天空本没有色彩,因无限高远才被看成苍色,日月众星浮生虚空之中,依赖气的作用,或运动,或静止,各天体运动状态不同,速度各异,并非附缀在有形质的天上,而是漂浮于空中。

    宣夜说既便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也是有相当意义的,它的进一步发展认为连同天体、包括遥远的恒星与银河都是由气体构成,可惜的是,如此卓越的思想,竟逐渐湮灭在了历史长河当中。

    “嘿!”

    虞仡嘿的一笑:“虞某虽不懂天象,却也听过杞人忧天之典故,若按宣夜说所言,日月星辰浮于空中,那为何不会坠落?再退一步说,若是真的坠落又该如何,岂不是要把大地砸个窟窿?”

    杨彦以怜悯的目光看着虞仡,这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偏偏虞仡还一幅振振有辞的模样。

    实际上就当时而言,虞仡举的例子正是宣夜说最为人诟病之处,虽勉强有解释,天高穷于无穷,地深测于不测,方则俱方,圆则俱圆。

    这话的意思是,日月星辰各自运行,有自己的规律,却因缺乏观测数据,没法让人信服。

    几人再次望向杨彦,很明显,虞仡的逼问点中了杨彦的死穴。

    杨彦微微一笑:“日月星辰之所以不会坠落,是因我等生存的大地也是一个圆球,姑且命名地球,与其他天体同样漂浮在宇宙中,彼此之间相隔难以想象的距离,而宇宙无边无际,既然如此,谈何坠落?亦如**中的两滴水滴,不存在谁坠落谁上的问题,或许天上的星辰有许多比我们这颗地球还要大呢!”

    鄙视、不屑、惋惜!

    投射过来的目光中,没有一道是带着怀疑或深思,就连最祟拜杨彦的柳兰子都投来了惋惜的目光,这分明是在理屈词穷之下说起了胡话,如果不是顾及到杨彦的身份,怕是有人会哈哈大笑。

    虞仡瞬间斗志昂扬,得意道:“虞某请问,若大地是圆形,站于背面之人为何不会掉下去?难道说……所有人都站在朝上的一面,可是如此?”

    杨彦淡淡道:“物与物之间,存有一种相互吸引的力量,名为万有引力,比如说桃子成熟了会落向地面,再如向天空扔石子,无论力气有多大,这颗石子终将落于地面,这是由于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对附着于之上的所有物体都存在万有引力!”

    “这……”

    虞仡一时语塞,杨彦所列举,都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不由望向了他的堂兄。

    虞喜拱了拱手:“将军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只不过……以此论证大地是球形着实蜚夷所思,上古先贤从未有此说法,不知将军能否举出实证?”

    杨彦反问道:“虞君既精通天象,想必曾观测过月食,月食时,月面上出现弧形的明暗界限即可证明地球为圆,因地球的影子挡住了月亮,月亮也是圆形球体,环绕地球旋转,当月亮运行至地球的阴影部分时,两者之间的地区会因阳光被地球遮闭,故显得月球缺了一块,而此时,太阳、地球、月球处于同一条直线上。

    我再举个例子,不知虞君可曾见过海船?若是仔细留意,海面上的船只驶来,总是帆先出现,之后才是船身,这恰可证明咱们赖以生存的大地为球形。”

    “对了,虞某想起来了!”

    虞仡突然惊呼:“有一回于浙江(今钱塘江)口眺望船只,正如将军所说,先出现船帆,再出现船身,若是将军不提,虞某还差点忘了呢!”

    刁协和崔访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虞喜则陷入了沉思,他确实观测过月食,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眼中不时就闪出不解,或是怀疑的光芒。

    杨彦暗暗点头,他并不奢望时人能一下子接受地球是圆形这一事实,而是希望能带来思考,带来怀疑,促使他们去探索研究。

    片刻之后,虞喜问道:“日月围绕大地东升西落,故有昼夜之分,按将军您的说法,如何解释昼夜?”

    杨彦点头道:“虞君问好的,之所以有昼夜之分,在于地球是一个自转的球体,一面对着太阳,另一面必是黑夜,正如宣夜说表述,所有的星球起初为气体,因旋转使力归于中心,称之为向心力,在向心力的影响下压缩为固体,而自转的过程不会骤然而停,只会越转越慢,因过程极为缓慢,不人所觉察。”

    席中几人如听天书,也确实,一个是古代朴素哲学,另一个是现代文明哲学体系,听懂才是见鬼,其实杨彦的目的是尽量为科学的发展开启一扇大门,并试着把今古两种哲学体系结合起来,取今之精华,去古之糟粕,产生一种崭新的思想体系。

    当然了,这个任务很难,可是连试都不试,又怎会有成功的可能呢?

    如今唯一的好,就是杨彦的身份,所有人都不敢对他的言论轻忽视之,这就使得众人虽持保留态度,却不至于出言嘲讽。

    虞喜又问道:“天有四时,以太阳所处黄道位置划分,以二十四节气的四立作为季节起点,若非太阳东升西落,又怎能这般划分,且由农时来看,如此划分并无不妥,不知以将军之见,如何解释四时?”

    杨彦道:“天时分四季,在于地球围绕太阳公转,每转一圈为一年,且轨道椭圆,与自转平面略有倾斜,每年不同的时刻,地球处于公转轨道的不同位置,因而不同地区接受到的太阳光照不等,热量有多有少,如此便有了季节变化和冷暖差异。”

    说着,杨彦抬眼一一掠过众人,细心留意着神色变化,基本上都是茫然,只有虞喜似在深思,于是道:“说一千,道一万,天文是一门务实之学,须以实际观测作为参照,虞君若是不急着离开,不妨多留几日,本将尽快制出一副天文望远镜,可将星辰放大十几倍,乃至数十倍观测,以虞君之能,看的清,道理明,便会知杨某所言不虚。“

    ”哦?“

    虞喜大感兴趣道:”若果是如此,岂非神仙手段?虞某拭目以待!“

第四九四章 裴妃宫婢

    (谢谢好友飞鹰狂战的两张**,好友一剑68的打赏~~)

    虽然不赞同杨彦的观点,但是在天文这一话题上,很少有人能和虞喜坦率交流,因此在不知不觉中,虞喜竟把杨彦当作了学术上的同路者,说成知己或许过份,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渐渐地,天色黑了,虞喜仍沉浸在与杨彦的学术交锋当中,以致于婉拒了晚宴,与虞仡向驿馆走去,一路上,仿如魂不守思,两眼没有焦距。

    虞仡从旁劝道:“杨府君所说,闻所未闻,照弟看,或是他杜撰出来故意为难从兄。”

    “你不懂!”

    虞喜摆了摆手:“杨府君列举的例子,皆有蜘丝马迹可寻,显然是用了心去钻研,况且退一步说,天之高远,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触,所有的学说,皆为根据现象所做的推测罢了,并无实证,既便是杨府君杜撰出来,也是一种学说,仅此已殊为不易,姑且命名为地圆说。“

    虞仡看了眼堂兄,吞吞吐吐的问道:”从兄,杨彦之言之凿凿,看他的神色倒不似作伪,难道……咱们脚下的大地真的是圆球?“

    ”不好说,不好说呀!“

    虞喜目中现出了迷惘之色,摇了摇头。

    虞喜是有科学精神的,要不然也不会钻研天文,而今与杨彦的一席话,虽未颠覆他的世界观,却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那列举的一项项事实,让他自身坚定不移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又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以全新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

    很快的,二人回到驿馆,屋里一片昏暗,有仆役端来一根树枝状的木架子,依高矮向不同的方向伸出八根枝条,每根枝条上连接着一只开口很小的小型陶罐,有一根麻线伸出罐口。

    仆役掏出火折子,依次点燃麻线,火头燃起,稳定不冒黑烟,光亮随之绽放出来,到八根齐燃,屋里居然灯火通明。

    “咦?”

    虞喜不由轻咦一声,快步走过去观看,并问道:“这是何物,怎如此亮堂?”

    当时人点灯,因没有油,多是以处理过的动物油脂和松脂为主,有一定的烟和味道,也不是太亮,可纵是如此,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点得起。

    所谓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主要原因是点不起灯,天黑了,家里黑灯瞎火,只能上床,所以古人子女多,也是有客观原因的,并不完全是多子多福的观念,而是过早上了床,又睡不着,不干那事能干啥?

    至于蜡烛,那是高端奢侈品,士庶豪强,也就是结婚的时候点两根,平时是舍不得用的,因此虞喜见着如此亮堂的灯火,心里大为惊讶。

    仆役道:“此为煤油,专用于照明,罐中装有一升煤油,若不熄灭的话,约能点一个多月。“

    虞仡讶道:”我上回来,还未有此物啊。“

    仆役笑道:”煤油也是出现没多久,是因濮阳发现了油田,将军着人开采石油,再从石油中提炼煤油,这煤油可是个好东西啊,以往天黑了点不起灯,无所事事,今有了煤油照明,晚上也能看得见了。“

    兄弟俩啧啧称奇,左看右看。

    虞喜问道:”为何罐口如此之小?“

    ”这……“

    仆役挠了挠脑袋,迟疑道:”仆也不是太懂,好象听说……煤油易挥发,若是在屋子里,挥发到一定量极易爆燃,因此罐口做的很小,以尽量减少煤油的挥发,若不用时,还得将罐口塞住。“

    ”噢!“

    二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虞喜又问道:”煤油如何售卖?“

    仆役道:“十五钱一升,如今受限于产量,尚未普及,不过随着未来油田开采,煤油会越来越多。“

    兄弟俩倒吸了口凉气,这比豆油还便宜啊,实际上现今建康的许多富贵人家,已经用豆油点灯了,与油脂相比,豆油的燃烧时间更长,烟也更小,又省了熬炼的环节,但是比之煤油,豆油在各方面又有所不如,完全可以想象,将来随着煤油的普及,价格又及其低廉,必将走入千家万户,夜晚屋里点着灯,不再是豪门大户的专属了。

    其实古代士人之所以能垄断文化,照明不便也是一个主要原因,平民白天忙碌,没有时间读书识字,傍晚回家,吃过饭了家里又一片漆黑想读书也看不见,不过有了煤油,解决了照明的难处,未来的有志者会充分利用晚间的闲暇读书识字,也许……知识将传播开来。

    虞喜隐约的感觉到,一场三千年未有之剧变正在酝酿,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也说不出好坏,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就好象,将要失去了一种最为宝贵的东西一样。

    “仆先告退了,饭食一会儿着人送来,若是另有需要,可随时唤仆!”

    仆役施了一礼,缓缓退出。

    ……

    次日,经过一夜辗转煎熬,郭诵、郭方、张景、骞韬、梁志、季弘、李瑰和段秀等八人一早就赶去向荀豹报道,虽然从营主干起,远未达到心理期望值,也很憋屈,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再不把握住的话,真只能做个田舍翁了,况且根源还在于他们自己,是他们当初头脑发热,拒绝了杨彦的善意,才种下今日之果。

    虽不免暗中有杨彦不够大度的腹诽,却只能向现实低头,而其他人,最终选择了解甲归田,甘于平凡的人生,杨彦也没过问这事,他既然答应了虞喜,得就尽快把天文望远镜搞出来。

    建康苑中。

    这段日子以来,司马冲的精神还是不错的,王敦不知怎么回事,退回了姑孰,形同于移开了压在司马冲头顶上的一座大山,虽然幕府仍在,但少了王敦,幕府的权力毕竟拗不过皇权,司马冲渐渐地能说得上话了,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象个皇帝。

    “陛下,侍中卞从求见!”

    这时,一名宦人来报。

    卞从还在王敦去姑孰之前,就悄悄来找司马冲,哭诉自己的忠心,以及被迫改名的羞辱,表示自己是身在王营心在晋,愿为皇家效力,司马冲自然大喜,在王敦走了这后,升卞从为侍中,并不时召来问策。

    “哦?快请!”

    司马冲连忙道。

    “诺!”

    宦人施礼退下,不片刻,领来了卞从。

    “臣卞从叩见陛下!”

    卞从入殿,二话不说,先施五体投地大礼。

    “嗯~~”

    司马冲满意的点了点头:“卞卿请起!”

    “谢陛下!”

    卞从爬了起来,随即就现出为难之色,左右看了看。

    司马冲会意的摒退左右,问道:“卞卿可是有话要说?”

    卞从凑上前,神秘兮兮道:“臣为陛下引荐一人,已在殿外恭候。“

    ”哦?“

    司马冲好奇的向殿外看去。

    “啪啪!”

    卞从会心一笑,转回身拍了两下巴掌。

    一名二十多,接近三十的女子面容带着不安,如走入刑场般,魂不守舍的步入殿中,从眉眼来看,尚有几分姿色,保养的也细皮嫩肉,或许因养尊处优的缘故,稍有些发福,腰身处较为宽阔。

    “呃?”

    司马冲心生不解,要说给自己献美人儿,这名女子算不得美女,只勉强看的入眼,年龄又如此之大,卞从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不过眼下正是器重卞从的时候,其实司马冲不是不清楚,温峤、庾亮等重臣虽然全心拥护他,却不会任他胡来,反而是如卞从这类的佞臣、小人才用的顺手,就如杨彦身边的徐龛、郗迈、周翼之流,因此司马冲也不愿拂了卞从的面子,只是等着卞从开口。

    卞从拱手道:“陛下,此女姓吴,乃太妃身边婢女,当年太妃入都时,由元帝赐予太妃,已经跟着太妃四年了。”说着,便转头喝道:“还不向陛下见礼?”

    “扑通”一声,吴氏跪了下来,浑身都在颤抖,结结巴巴道:“奴……奴婢拜见陛下!”

    “什么?”

    司马冲的面色顿时变得精彩之极,连退了两步,直直望着卞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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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颜血介绍:
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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