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晋颜血TXT下载晋颜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晋颜血全文阅读

作者:上林春     晋颜血txt下载     晋颜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一五章 羊鉴心思

    (谢谢好友神圣骑士团长的两张月票,与好友流水可无情的月票~~)

    王邃、羊鉴与诸葛颐的眼里现出了玩味之色。

    诸葛颐呵呵一笑:“蔡将军,你怎知府君就会允你领军出城?”

    蔡豹神色不变道:“杨府君与府君同殿为臣,且与琅琊王氏有些渊源,府君不救,似是不妥!”

    “大胆!”

    羊鉴厉声喝斥:“在朝为官,自以公义为先,杨府君既与府君同朝为官,那沈士居、刘正长、郗道徽、苏子高莫非就不是晋臣?若是如你所说,略有渊源,便公然偏坦,朝庭法纪何存,天下公义何在?你我可能安心?“

    这一刻,羊鉴仿如正义的化身,义正辞严,一副忠臣,直臣的模样,蔡豹恶心的都有种想吐的感觉,要不是羊鉴的姻亲乃琅琊王氏,兵败之后哪能仅罢官了事?

    这些高门士族的嘴脸让他恶心。

    “好了,好了,蔡将军与杨府君私交甚厚,也是情急之下失言,景期莫要再说了!”

    王邃回头摆了摆手,便向蔡豹道:“蔡将军,不是老夫不放你走,而是东海国与兰陵、邹山、彭城和淮陵诸地究竟谁是谁非难以判定,势弱未必就是无辜,我下邳不可冒然插手啊,不过你放心,老夫将向朝庭上表,请朝庭化解各方恩怨,毕竟我等同处淮北,同为晋臣,有藩篱江东之责,若是羯贼未曾来攻,自己倒先乱了起来,岂非亲者痛,仇者快乎?又成何体统?

    两位速回罢,今次情有可原,老夫不予追究。“

    候礼眼珠子一转,拱手道:“候某与蔡公引军出城,实存有调解之意,请府君明鉴。”

    “呵!”

    羊鉴不屑的笑道:“连府君都不敢妄言调解,你二人不过郡府下属兵尉,哪来那么大的脸面,候将军,府君好话好说是给你脸,你可莫要得寸进尺,速回罢!”

    论起口才,蔡豹与候礼都是武将,而王邃、羊鉴和诸葛颐高门士族出身,擅清谈,常就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反复辩论,口才绝非凡俗,想靠言语说动这三人,谈何容易?

    候礼和蔡豹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羞愤难当。

    诸葛颐面色一沉,冷声道:“蔡将军,候将军,府君受朝庭诏,掌下邳国内史,从去载至今岁,虽不敢说政绩卓著,却也与民亲善,对你等乡豪亦是厚待有加,再想那沈士居甫一上任,便攻杀兰陵乡豪,那杨彦之也与郯城乡豪势如水火,这莫非便是你俩所愿?

    府君不愿如此,也不屑如此,或许在你俩眼里,善待反成了示弱,好心反成了无能,故嚣张拨戾至此,连府君号令都不遵了?嗯?“

    王邃沉声道:”海内板荡,老夫只求还下邳一方清宁,并不愿行烈手,今言尽于此,五十息之内,二位领军回返,老夫可当什么都没发生,否则,别怪老夫烈手无情!“

    天地间一片宁静,只余旗帜被狂风撕扯的呼啦啦直响,蔡豹和候礼满面挣扎,很明显,王邃下了最后通谍,别看王邃平时一副老好人模样,可是高门士族出身,哪有简单的。

    哪怕为了脸面,也必然会下令攻杀。

    二人再向左右看去,自家军卒的神色多少有了些慌乱,以王邃为首的郡府官员面带戏谑之色,而下邳乡豪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兴灾乐祸与贪婪神色。

    是的,一个家族倒下,会养育壮大别的家族,哪怕蔡豹在徐州再有名声,可名声不能当饭吃,如有机会分食蔡家,谁会拒绝呢,甚至还搭上个候家,这是买一赠一了。

    “哎~~”

    候礼长长叹了口气道:“恐怕府君就等着这一刻,我俩若稍有异动,他必挥军来攻,届时你我族灭人亡,连自己都保存不了,谈何救援杨府君?蔡公,我等好歹尽力了,想必杨府君将来知晓,亦不会心生芥蒂。“

    蔡豹现出了痛心之色,杨彦虽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有投靠杨彦之心,可是以家族被屠灭作为代价,他承受不了,于是点了点头:”但愿杨府君吉人天像,传令,退军!“

    麾下军卒均是松了口气,调头回返,不片刻,两军便退的精光。

    诸葛颐这才转回头,不解道:“处重兄,蔡豹与候礼明显有了反意,为何不趁此良机灭杀二人?”

    王邃摆了摆手:“蔡豹好歹于徐州颇有名望,今次纵有过,亦不至死,若强行攻杀,难免让人心寒,处仲兄下都威逼皇帝,虽威风无俩,却也把我王家推上了风尖浪口,为兄不得不谨慎啊,你我青徐侨门毕竟寄居于吴人土地,切不可给人恃强凌人之印象。

    为兄且让他蔡豹候礼一让,亦算仁至义尽,下次再有不恭,必杀之!“

    诸葛颐鉴点了点头:”处重兄所虑极是,如今少了蔡豹候礼,那杨彦之怕是独木难支,此子毕竟与王妃有些渊源,我们难道真的置之不理?“

    羊鉴呵呵一笑:”此子败亡岂不是更好,那郯城乡豪亦必损失惨重,届时请处重兄举荐道回就任东海国相,处重兄再举下邳之兵助之,郯城安得不平?让那刘遐、沈充、郗鉴与苏峻皆为我等作了嫁衣裳!“

    诸葛颐顿时浑身一颤!

    东海国与下邳国同为郡国,因下邳国不是实土封国,内史行太守权,而国相不同,品秩要比内史高上半级,无非是杨彦年幼力寡,又是以幸进身,皇帝当日封他,才给了秩比千两石的品秩,如果换了他诸葛颐来当这个国相,以其资历,至少也是真两千石,相当于一个中州刺史了,待得熬上几年,哪怕不入朝,迁往别处必是中两千石,足以担当一个大州刺史!

    至于郯城身处前线倒不是问题,石虎新败,短时间不会来攻,实不在行,跑人也无妨。

    王邃嘴角隐秘的抽搐了下,羊鉴的心思他哪能不知,把诸葛颐这个功曹提拨了,那他自己身为长史,是内史以下诸掾之首,怎么可能还留在原位呢,就算不外放当一郡太守,也要回建康补一实缺,同时还能示好于诸葛家。

    青徐侨门在外人眼里是一个整体,但内部也是有争斗的,对以琅琊王氏为首,未必心服,季汉名相诸葛亮就是诸葛家杰出人物,而诸葛颐这一支传承自诸葛谨,族中名臣辈出,先祖诸葛恪更是一时翘楚。

    羊氏则因族中有羊枯和羊献容这个两朝皇后,也是显贵之极,论起家世门第,诸葛氏与羊氏比琅琊王氏只高不低,因此屈居于琅琊王氏之下,固有抱团取暖之意,可是长久以往,又怎可能甘心?

    王邃也不点破,微微笑道:“道回放心,即便那沈充破了郯城,莫非他还敢占着不走,为兄无论如何也要叫他吐出来!”

    “有劳处重兄与景期兄了!“

    诸葛颐难掩喜色,深深一躬。

    王邃扶起诸葛颐,笑道:“郯城之事错综复杂,还得先看此战结果如何,我下邳不插手,冷眼旁观,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麦收,后日便可收割,道回莫要懈怠啊!”

    “请处重兄放心便是!”

    诸葛颐施礼应下。

    麦收事关未来一年的口粮,各方都难以忽视,杨彦虽然放弃了沂水以西的两千顷麦田,但得自于郯城乡豪的三万顷麦田不能不收,哪怕按亩产最低两石五计算,三万顷就是750万石麦子,没了这些粮食,全城的生计都会大受影响。

    天色不亮,城中老小有序离城,由刁协主持,往麦田收麦,崔访留城坐镇,杨彦则带上六千军卒与三千受过军事训练的丁壮扮作农夫,出西城而去,往东海军的麦田准备迎战。

    其实杨彦也想过踞城固守,伺机反击,可如此一来,城外的三万顷麦子就没了,两千顷他能忍痛割弃,但三万顷是万万舍不得。

    不过哪怕是两千顷,全军都是一脸痛心之色,尤其是那些老农,种的粮食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珍惜,如今一年的心血白费,很多都是看着军队远行,失声痛哭。

第三一六章 先登郗鉴

    (谢谢好友江宁副堂主的月票~~)

    日头渐近正午,四月底的阳光毒辣异常,哪怕身着单衣,都是浑身大汗,更别提全身披着铁甲,就仿佛身处于桑拿房一样,若非长期训练的大毅力者,很难坚持下来。

    沈充便是浑身明光铠,额头的汗珠如不要钱般的滚滚而下,一边擦拭着,一边听着探马回报。

    “报郎主,杨彦之已带着近万人赶赴麦田收麦,军卒连骑兵在内,合计五至六千,民夫三到四千!”

    “哦?”

    沈充眉头一皱:“此子莫非有了防备?愚兄记得,去年此子收麦,男女老幼一起上阵,足有一万余人,难道是走漏了消息?”

    钱凤略一沉吟,便笑道:“士居兄,杨彦之若是丝毫戒备全无,那凤倒要担心他故布疑阵,毕竟此子绝非蠢笨之辈,凤不信他半点都看不出来情形有异,戒备着也是理所当然。”

    “嗯~~”

    沈充想想也是。

    再天衣无缝的计划,涉及到各方势力,有数万人参与,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而杨彦是什么人?

    出道之初,便以三百骑大破石瞻千骑石虎中军禁卫,后北上郯城,又以老弱病残之军破了淮泗口守将阎平与富临县乡豪联军,并控制淮泗口,让苏峻不敢开口索要。

    往后以轻骑救援王彭之与蔡豹,大破徐龛,及至与徐龛之战,把各路豪强玩弄于股掌,重创石虎,自己尤其吃了大亏,这样的人要是没有一丁点的警惕性,那才叫不正常。

    沈充眼里翻涌着恨意,叹了口气:“只可惜郯城封锁的厉害,禁绝任何人出入,咱们的细作没法把消息传递出来,仅凭着孙班的一面之辞,难以印证啊!”

    “理当无妨!”

    钱凤略一沉吟,便摆摆手道:“这恰恰证明了杨彦之已经有所警觉,孙班曾与士居兄言,郯城乡豪担心打草惊蛇,故任其封锁城门,凤料来应是如此,依着杨彦之的兵力,他留于城中的守军约在三四千,届时各家一起发动,以两万卒全力攻打,还怕不破?

    而城外的兵力交由我们,以两万攻六千,大破不成问题,无非是付出多大的代价,届时再以船队封锁沂水,令其难以逃返,或能生擒此子。“

    “呵!”

    沈充呵的一笑:”此子倒也乖巧,知道把他那不成气候的水军开走躲藏,否则总是要费一番手脚才能歼灭,不过杨彦之好歹是主上亲封的东海国相,生擒不得,必须就地斩杀!“

    ”嗯~~“

    钱凤也认同沈充的看法,又道:“士居兄,此战须速战速决,若是教那郯城乡豪先一步击破杨彦之的守军,怕是我等入城要另起波折。”

    沈充点点头道:“孙谋那老家伙连士人都不是,竟也妄图当东海国长史,简直是不知所谓,士仪言之有理,只是杨彦之既有了戒备,突袭恐难以奏效。”

    钱凤拱手道:“我等各家,本就缺少骑兵,以拼凑而来的两三千骑仓促去攻,未必就能破之,倒不如堂堂正正摆开阵势,反让他无机可趁。“

    ”好!“

    沈充叫了声好,回头道:”传讯,各家协同,结阵攻打杨彦之!“

    ”诺!“

    几名前溪卒乘上快马,飞奔而去。

    前溪卒对杨彦是有澈骨仇恨的,他们认为,是杨彦的阴谋诡计,才使自己损失了三分之二,赫赫威名不保,对于一支精兵来说,归属感非常强,而归属感来源于名气,这是他们的信仰。

    在与徐龛之战中,三分之二的前溪卒战死,打破了前溪卒战无不胜的神话,也让他们迷失了信仰,找石虎报仇,可能没人有这奢望,因此向杨彦报仇最为合适不过。

    虽然日头过了正午,渐渐西斜,但下午才是一日中最为炎热的时候,麦子在杨彦的严令下,不许任何人收割了,毕竟丁壮也要保存体力,万不得己时也要作战。

    军卒分布在几个要点,全部卸下了甲,躲避阳光。

    “报,沈充、郗鉴、刘遐和苏峻部距我军已不足十里!”

    这时,一名亲卫疾驰而来,急声禀报。

    “披甲!“

    杨彦大手一挥。

    披甲专门经过了训练,两两一穿,互相帮助,速度提高了一倍有余。

    全军哗啦啦的披着甲,有条不紊。

    看到这,杨彦不禁想到了竹甲,竹甲披身上要比铁甲凉爽的多,哪怕他已经是暗劲修为,在灼热的阳光下,披着明光铠仍是大汗淋漓,更别提普通士卒了。

    炎热不仅让人头脑昏花,也极其消耗体力,好比众所周知的东南亚人和身毒人懒,为什么会懒,就是因为天热。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竹甲造价昂贵,远超铁甲,这要分情况,如果是制造日本那种传世竹甲,确实工艺复杂,成本远超明光铠,但是一般性的竹甲,并不要求保存十余年,乃至几十年,只需防霉,对成本和工艺的要求并不高,杨彦觉得可以试一试。

    毕竟竹甲研制成功了,对全军都是个福音。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杨彦又问道:”各家兵力构成如何,谁最接近我军?“

    亲卫抱拳道:”回将军,沈充五千卒,骑兵约六百,郗鉴四千卒,骑兵约三百,刘遐和苏峻合兵一处,约万卒,骑兵一千五百,以郗鉴距我军最近,约五里左右。

    “呃?”

    荀虎心中一动,向杨彦道:“将军,郗鉴军穷,又突在最前,依末将之见,我军不如退出麦田,任其进入,一旦其抢割麦子,便以轻骑杀出,先败他一阵!”

    杨彦想想也是,郗鉴对军队只有政治影响力,没有直接控制力,他的手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军头,军纪涣散,是正宗的流民军,别说与沈充比,就连刘遐和苏峻都远远不如,说不定真有可能抢割麦子,哪怕不抢不夺,自己也没有损失,无非是战场换个地方。

    于是道:“是否出击须看情况而言,不过把郗鉴放进来总不为过,传令,全军后撤,田里留一千丁壮,一待郗鉴军出现,立刻往回跑!”

    “诺!”

    命令一层层下达。

    全军徐徐后退,还有十台床弩,由骡子拉着。

    渐渐地,麦田前方出现了一队军卒,服色颇杂,只有几个将领和亲卫披着甲,郗鉴身着宽袍大袖,骑在马上,颌下三缕黑须随风飘扬,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好模样。

    不过郗鉴的眼里,却是射出了怨恨之色,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

    不提杨彦在争取民心上对他的威胁,就是他那计划,本以为天衣无缝,趁着沈充与石虎两败俱伤之时下山摘桃子,一举逆转不利形势,可惜被杨彦识破,当场找上门来,逼迫他不得不由暗转明,与石虎硬拼一场,损失肉痛,手下也颇有微辞,之后又受徐龛欺凌,被抢了粮,还亏得拉下老脸向沈充借贷,才得以渡过凛冬。

    当然了,沈充是借粮,不是赠粮,将来是要还的,而且不是白借,借粮的代价是郗鉴率部当先登,打头阵,这个条件虽然让郗鉴几乎气炸了肺,可谁叫沈充是吴中大豪呢,根本不鸟郗鉴的兖州八伯名头,要么接受,要么全山饿死,郗鉴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屈辱的从沈充手里借了粮。

    这也是郗鉴军稍稍突前的根本原因,否则以郗鉴的精明,怎么可能靠前,躲后面摘桃子还差不多。

    其实郗鉴已经有意拖延行军速度了,他的想法很美妙,万一沈充、刘遐和苏峻按耐不住,全军以快打快,冲杀上前,那他就不用打头阵了,可那三人始终缀在他身后两到三里,让他无可奈何。

    “郗公,快看!”

    部将陈珍马鞭向前猛一指。

    前方的麦田里,影影绰绰的身影向回狂奔,分明是发现了自己。

    陈珍又道:“郗公,请速下令冲杀!”

    “诶~~”

    郗鉴摆了摆手:“焉知不是那杨彦之设的陷阱?”

    陈珍拱手道:“我军本就受沈府君挟迫,若是驻足不前,万一出了任何岔子,必会罪责我等,郗公虽名望高古,奈何那三人一个是南乡豪宗,另两个分别是流民帅,请恕末将说话难听,未必把郗公的名望放在眼里。“

    又一名部将跟着道:”郗公,陈将军言之有理啊,杨彦之纵有埋伏,也必在麦田后方,他若出击,咱们就跑,沈府君等人不得不迎上,我军自可脱身,再退一步说,杨彦之若按兵不动,我等至少也能砍些人头回来,充作功劳,哪怕往后寸功不立,沈府君也无话可说。“

    郗公面色微微一沉。

    这两名下属虽然言之有理,但对自己的态度有了细微变化,不再如以往那样尊敬了,他当然清楚是什么原因,首先是穷闹的,没钱养军,再忠心的下属都会渐生异心,其次是琅琊王氏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山上已经有谣言,说他被琅琊王氏放弃了。

    第三个原因最致命,以杨彦为首,徐龛与沈充合力,撕下了他兖州八伯的华丽外衣。

    噢,郗公原来也不怎么样嘛。

    不过这时他不能多计较,只是点了点头:“也罢,全军出击!”

第三一七章 全面来攻

    除了两百多骑兵,郗鉴的三千余卒一古脑儿的冲向了麦田。

    “不好!”

    突然之间,郗鉴神色大变!

    他那些军卒,自打进了麦田之后,并未追赶丁壮,而是就地收割起了麦子!

    这在常人眼里很难理解,麦子值几个钱,至于冒犯军令去收割么?不过荀虎看的很准,郗鉴的兵实在太饿了,哪怕得了沈充借贷,但沈充自己还要养着数万军民,补给全部来自于江东,后勤压力奇大,在与徐龛之战中又过度消耗,根本没有太多的粮食支援郗鉴。

    只能勉强让郗鉴的人手吃个三四分饱,说句不中听的话,从去冬至今,邹山上鲜有人能吃饱,大部分是吊着不饿死而己。

    况且郗鉴军是流民军,没什么纪律,又或多或少的清楚自己被驱赶为了先登送死,怨气盈胸,这一下看到了粮食,哪还管那么多,先吃个饱再说。

    生麦子一撸一把,往嘴里塞,嘎吱嘎吱咀嚼一阵,就这样咽下去,分明是饿到了极至。

    “怎会如此,速催兵卒进击!”

    郗鉴面色不悦,向左右道。

    他麾下的几个流民帅都骑着马,并未入田,脸色也是难看之极,心头悄然爬上了一丝不妙。

    由于郗鉴越发穷困,承诺的带领大家去往江东也久久不兑现,几个兵头渐渐有了异心,毕竟投奔郗鉴,就是投奔郗鉴的名声,指望郗鉴凭着兖州八伯的人望,带着大家过日子,是因利而合,并不是以道同,以义合。

    可好日子久久不至,大把的投资砸出去,不仅回报看不到,资产还日益缩小,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郗鉴忽悠。

    再加上郗鉴被沈充逼迫作为先登,形同于重创了郗鉴的名望,兵头不有些想法才叫怪了,只是让他们大惊的是,手下的兵卒也有了异心,今天这种行为在以往是不敢想象的,将令几乎失去了作用。

    这就是一层层的结构,郗鉴的根基自于手下的流民帅,而流民帅的根基来自于各自的流民,如果流民生出了反意,基础崩溃,那么上至郗鉴,下至流民帅全部要打落凡尘。

    “上去,上去!”

    “再有敢停留半步者,斩!”

    兵头们领着有限的骑兵,策马上前,厉声催促。

    到底余威尚存,兵卒们不情不愿的往前,只是民夫丁壮早跑光了,诺大的麦田中,麦浪滚滚,不见半个人影,只余阵阵麦香撩拨着人的肠胃,于是兵卒们又开始四处就食。

    这在别人眼里,就是进展缓慢,磨洋工。

    苏峻亲自领军前来,望着前方,呵呵一笑:“郗公倒也有了戒备,可是未开战便已各怀异心,难道要重蹈与徐龛之战的覆辙?“

    刘遐冷声道:”郗公那数千人无关大局,主力还在于你我和沈士居,若是任由郗公磨蹭下去,恐怕会给那杨彦之各个击破的机会,应速向沈士居传讯,你我各方全力攻打,莫再保留!“

    苏峻迟疑道:”拖延时间有利于我等,毕竟尚有郯城乡豪作乱,若郯城被破,他必军心不稳,我军再四面进击,既破去此子,又可减少损失。”

    刘遐摆了摆手:“你没见过杨彦之,太乐观了,此子自出道以来,历大小战未曾一败,老夫观之久矣,此子最擅长把水搅混,混水摸鱼,在混乱中渐渐壮大。

    今次我方里应外合,看似拥有绝对实力辗压此子,但安知此子不另作布置?因此绝不可把希望寄托与郯城乡豪,应趁着杨彦之分兵之机,合力猛攻,暂时放下郯城,先胜一阵,若是郯城再胜,那是锦上添花,若是郯城败了,你我亦不至于陷入绝境。“

    韩晃想想也是,与徐龛之战,不就是杨彦混水摸鱼么,摸到了最大好处,除了候礼和蔡豹,各家损失惨重,于是急拱手:”将军,刘公言之有理啊!“

    “也罢!”

    苏峻也是果决之辈,立刻遣出两名亲卫去向沈充通报。

    两军距离并不远,骑兵转瞬即至,听得来报,沈充与钱凤均是凝眉不语,似在斟酌个中利害。

    不片刻,钱凤拱手道:“士居兄,还未开战,郗公便出工不出力,若是战起,那还了得?确是我等过于乐观了,应如刘正长言,不计代价发起猛攻,纵是有所损失,只要破去郯城,一切皆值。”

    “嗯~~”

    沈充捋须,大喝一声:“全军进击,凡有擅自后退者,斩!”

    “呜呜呜~~”

    沈充军中吹响了号角。

    苏峻和刘遐两军也相继号角鸣响,三军加快了行进速度。

    郗鉴回头看去,目中颇为惊讶。

    陈珍冷冷一笑:“沈士居倒算是识时务,否则勾心斗角,还谈何破敌,郗公,眼下应速召回军士,与之协同进军!”

    郗鉴点点头。

    ”咣咣咣~~“

    阵中锣声大起,这是撤退的锣声,前方的军士对这声音并不排斥,只是在后退的同时,一把把的捋着麦子,凡是身上有口袋的地方,都尽量装满。

    没办法了,太饿了!

    杨彦等人也是大愕,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荀虎拱手道:”将军,必是沈充观郗鉴所为,意识到了危险,被迫不计代价来攻我军,不如遣轻骑追杀郗鉴,或能仗着溃兵一举冲破沈充阵势,大破之!“

    杨彦望向前方,许久,问道:”你说徐龛在做什么?“

    ”徐龛?“

    荀虎面色一变:”不错,如此大事,徐龛不可能不有所准备,说不定已伏兵一侧,趁两军激战之时杀出,收取最大胜果,末将明白了,难怪将军要伏下两支奇兵。”

    杨彦点点头道:“明面上的敌手并不可怕,哪怕沈充倍数于我,我军以强弓硬弩拒之,未到弹尽粮绝,料他难以寸进半步,但徐龛不同,部下本就骁勇善战,再伏于一旁,突然杀出,当能对战局起决定性影响,所以我军应保持高度警惕,传令,布阵防御!”

    随军过来的百来辆大车结成车阵,弓弩手伏于阵后,床弩插于车阵之间,往后是步卒,骑兵布于两侧。

    渐渐地,四支军阵踏着麦田,出现在了视线当中,看着沉甸甸的麦子被踩踏入泥土,别说其他人,连杨彦都有些心疼。

    约在三百来步外,各军陆续止住,沈充、苏峻、刘遐和郗鉴带数十骑缓缓驰出,沈充放声唤道:“杨府君可在?”

    杨彦给荀虎打了个眼色,荀虎偷偷着人以床弩瞄向前方,便带着数骑,稍稍策马上前,拱手问道:“沈府君纠集众军围攻于我,杨某自认并无得罪之处,莫非诸位不怕朝庭法纪?“

    被杨彦算计一事大家心知肚名,但不能当面说。

    沈充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微微一笑:‘身为晋臣,自当遵朝庭法纪,沈某日前接到郯城乡人血书,告你凌虐乡人,掠其家财,恳求我主持公义,想我等诸城皆处于淮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沈某告之郗公、正长兄与苏将军,众皆义愤填膺,率军来为郯城乡人主持公道!“

    “杨彦之!”

    刘遐按耐不住,厉喝道:“你若自缚出降,我等把你送往建康受朝庭裁处,或可免去一死,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哈~~”

    杨彦仰天笑着,一一看了过去,最终目光定在了苏峻身上,问道:“请问可是苏将军?”

    “正是!”

    苏峻拱手。

    杨彦又问道:“你我有何怨仇?”

    苏峻淡淡道:“若是杨府君退出淮泗口,苏某立刻离去,绝不食言。”

    杨彦点点头:“也罢,那就手底下见真章!”说完,调拨马头向阵中驰去。

    苏峻在背后幽幽道:“杨府君,郯城诸乡豪忍你久矣,与沈府君约定,今日于城中起事,某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要适可为止,免得吃不下撑着。”

    杨彦猛一挥手:“放箭!”

    “绷绷绷!”

    十支粗大的三尺巨箭由阵中疾射而出!

第三一八章 误杀刘肇

    “啊!啊!”

    惨叫声接二连三!

    合计有四骑被巨箭当胸贯入,身体从马上被凌空带起,哪怕箭支透体而过,身体还在向后飞行,一路上鲜血内脏肠子抛洒,惨不忍睹。

    史书记载床弩常有三五百步的射程,这其实是夸大之语,真正有效射程约两百步,这还是运用了弹簧、摇柄和齿轮的结果,以之为参照,刘宋时期的床弩,有效射程不会超过一百五十步。

    沈充等人距阵前约一百五十步,相当于三百米,如此远的距离,以肉眼看,人就是一个小点,在没有光学瞄准具的时代,仅靠望山瞄准的难度很大,虽然瞄的是沈充、刘遐、苏峻和郗鉴,十矢无一击中,但是能十中四,也很不容易了。

    实际要是这四人敢再靠近一点,以神臂弩发密集箭雨,十有八九能当场射杀,至少省了一半力气,毕竟除了沈充,刘遐苏峻和郗鉴的手下是大大小小的军头,主将身死,并不会同仇敌忾,而是会夺权夺利,分裂内哄,可惜,一百五十步处于神臂弩有效射程的上限,即使射中,也难以一击毙命。

    “肇儿!”

    刘遐却是如疯了般,连滚带爬的落下马,抱着一具尸体嚎叫起来!

    杨彦暗道一声,该不是射死了刘肇吧?

    这下麻烦了,射死了刘遐的儿子,刘遐必然会发疯一般的攻打。

    果然,刘遐回头,状如厉鬼,凄厉的咆哮道:“杨贼,老夫与你不共戴天,今在此立誓,必将你生擒活捉,寸磔脔割三百六十日亦难消心头之恨啊,啊啊啊~~“

    众人均是骇然,一股凉气由脊柱升起,一百五十步啊,一箭洞穿,如果这一箭射中了自己,那都不敢想,但同时,沈充、钱凤、苏峻和郗鉴的眼里又现出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喜色。

    因为刘遐死了儿子,必当仁不让的充当主攻,有他顶在前面,自己可以减少损失,其中最为暗喜的是郗鉴,他的实力最弱,被驱赶成为先登是他心头萦绕不去的噩梦。

    “哎~~”

    郗鉴重重叹了口气:“正长兄,请节哀顺便,杨彦之就在阵前,我等皆会助你破去此子,以报令郎之仇!”

    刘遐缓缓站了起来,目中带着滔天仇恨,猛一挥手:“上,给老子踏破杨贼阵地,凡生擒活捉此獠者,赏千金,擢为郡府司马!”

    史迭、卞咸、李龙等部将虽然知道毫无章法的猛攻不妥,可刘遐死了儿子,谁敢劝说半句?

    号角吹响,刘遐军步骑五千一涌而上,毫不畏死,其他三方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合计一万九千卒滚滚杀向了东海军车阵。

    “放!”

    刹那间,箭矢如雨,倾泄而出。

    神臂弩用的是三寸短矢,目力很难发现,很多军士被射中身亡,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不过弓弩虽然猛,但来攻的一万九千人密密麻麻,一轮射倒了数百并不影响大局,尤其是神臂弩工艺复杂,数量有限,军中杀敌仍是以羽箭为主,而羽箭的威力要远小于弩,未必根根都能破甲而入。

    不片刻,大队人马杀至阵前,有的向阵内射箭,有的在盾牌的掩护下,强行冲击车阵,杀声震天,天空中,箭矢交错,夹杂着三寸短矢和三尺巨箭,一具具的尸体倒在了麦田里,血水把麦穗都浸的通红。

    其中以刘遐军的攻势最为猛烈,完全是不计伤亡,这倒不是他的军士不怕死,而是刘遐杀红眼了,有丧子之痛,谁都不敢多劝半句。

    床弩于此时不必瞄准,每一箭射出,都能带走数条性命。

    杨彦打量着战场形势,转头道:”荀虎,你带着亲卫领左右翼骑兵,把敌军骑兵引走歼灭!“

    荀虎迟疑道:”将军,末将把亲卫都带走了,那您怎么办,要不……留一百弟兄下来吧。“

    ”诶~~“

    杨彦摆了摆手:”我军以寡击众,必全力以赴,我留五十骑足矣,你且速去,车阵至少还能支撑一个时辰。“

    ”诺!“

    荀虎不再多说,施礼离去。

    东海军合计有三千骑,两千伏于外,一千在阵前,杨彦的亲卫有五百人,留了以张访为首的五十人给荀灌,郯城留了一百人,协助崔访维持秩序,带出来的有三百五十,至于女亲卫,尚有五十,不过如此烈度的战争,是不可能让女亲卫上阵的,反正荀华在建康待产,没人在耳边唠叨了。

    不片刻,一千三百骑轰隆隆从左右驰出。

    对于东海军的骑兵,没人敢于掉以轻心,哪怕只有一千多骑。

    钱凤急声道:“士居兄,若是让杨彦之以骑兵从后突击,我军必乱,请速速传讯刘遐、苏峻与郗公,把骑兵集中起来抵挡一阵,哪怕我军骑兵两换一,甚至三换一,只要能攻破车阵仍是值得。”

    沈充也清楚这一战是生死之战,如果败在了杨彦手上,自己,郗鉴、刘遐与苏峻将永远失去翻身的机会,只能被杨彦逐一剿灭,于是立刻向刘遐、郗鉴和苏峻传讯。

    四家的骑兵渐渐汇聚起来,驰向队尾。

    郗鉴的区区两百多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他穷,连人都吃不饱,哪有粮米去喂养战马,通常来说,养一匹战马需要消耗十个平民的口粮,两百多骑就等于夺去了两千多人的口粮,再多他承受不起了。

    刘遐的骑兵因为丧失理智,与步卒一起冲阵,损失了近四百骑,等于瘸腿,倒是沈充与苏峻保存完好,四方连亲卫都拿出来,合计两千骑出头,护住阵尾。

    “射!”

    又经过大半年的集训,东海军骑兵的骑射已经无比娴熟,其中的半数学会了返身回射,一千三百骑列成纵队,仅以双腿控马,从联军的阵尾掠过,拉弓射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当空掠过,一百多骑坠地。

    刘遐的骑兵尉史迭骇然道:“诸位,东海军的骑射了得,若是被他来回射个几次,我军将不战自溃,唯今之计,只能冲上去迎战,本将率军先行,还望诸位跟随于我!”

    郗鉴就两百多骑,直接交给了沈充。

    沈充的骑兵由沈恪率领,点头道:“好!”

    苏峻的骑兵由韩晃统领,也点头同意。

    三支骑队尽量收束队形,向东海军骑兵猛冲而去。

    这正是东海军骑兵最擅长,也最喜欢的打法,荀虎带着亲卫与部分骑兵往着远处狂奔,另一些还未掌握返身回射的骑兵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策马往回跑,一待力量对比有了改变,就即刻冲杀。

    就目前而言,战场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一万多步卒攻打东海军由五千卒固守的车阵,另一部分是两千余骑对阵东海军的一千三百骑。

    无论哪一部分先取得胜利,都会一举奠定胜机,从目前来看,骑兵分出胜负还得有一会儿,毕竟东海军骑兵再精锐,但数量太少,哪怕一个个杀,时间积累起来也极为漫长,而车阵仅靠五千步卒防守车阵,又有刘遐不要命的狂攻,压力极其巨大。

    于是杨彦又道:“传令,命左路伏兵速来,攻打郗鉴后阵!”

    “诺!”

    几名亲卫拍马远去。

    郯城地处于沂蒙山区边缘,地形复杂,多山地丘陵,恰可用于藏兵,两路骑兵距离麦田并不算远,左路更近,只有十里的距离。

    不知不觉中,半个时辰过去了,骑兵早已经跑出了视线,这其实对于沈充等人是好事,不管骑兵是胜是败,最起码步卒以多打少,尽占优势。

    也确实如此,东海军到底吃了人少的亏,车阵虽还没被攻破,但也和被破差不多,由于失去了骑兵掩护,联军的步卒绕到阵后攻击,全赖鸳鸯阵勉强抵着,而鸳鸯军人数更少,麦田附近全是平原,缺乏有效的地形优势,异常吃力。

    还亏得神臂弩和床弩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尤其是床弩,每一次发射,都让人心惊胆寒,只可惜,数量太少,如果一次战役能投入数百架床弩与上万副神臂弩,一轮齐射就足以对敌方造成致命打击。

    还是时间啊!

    杨彦叹了口气。

第三一九章 大破联军

    (谢谢好友书友1601965469的月票~~)

    整个麦田上空,缭绕着一股惨烈的气氛,每一呼吸间,都有人倒地身亡,双方杀红了眼,尤以刘遐的损失最为惨重,不过他毫不在意,挥着剑亲自督战!

    “上,上,后退半步者,斩!”

    刘遐状如厉鬼,但更加恐怖的是,他的怀里,还抱着刘肇那残破的尸体,由于灼热的阳光直射,尸体腐败变质的速度也大为加快,体表布上了褐色的尸斑,皮肤开始膨胀了,干涸的紫黑色血块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腥臭味,可他全不在乎,就象怀抱着珍宝。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把刘遐说成入魔或许过份,但刘肇被射杀让他丧失了理智,他的心态已经不正常了。

    刘遐共有两子两女,分别为启、肇、思、微,二女不谈,那是别人的妻室,长子刘启资质平平,胆小怯懦,难以继承衣钵,素为刘遐不喜,而次子刘肇虽然在士人眼里,浮燥浅薄,嚣张自大,却深得刘遐喜爱,每每作战,必带身边,可今日竟惨死于箭下,叫刘遐如何不悲恨交加?

    困此没人敢于劝说刘遐半个字,生怕一怒之下被斩了。

    “郎主,郎主,快看,后面!”

    不过一名部曲还是大着胆唤道。

    刘遐面色一沉,回头看去,一束烟尘于尾部荡起,正在快速接近。

    “哈哈,定是我军骑兵得胜回返!”

    刘遐哈哈大笑着,却是突然之间,面色骤变,这支骑队,越驰越快,哪有半点归队的样子,分明是全力冲击!

    “不好!”

    钱凤也大叫一声:“定是杨彦之的奇兵!”

    一刹那,沈充的面色难看之极:“杨彦之怎可能还有奇兵?难道郯城他真的准备放弃了么?”

    这话刚出口,沈充就现出了惊骇欲绝之色,失声叫道:“我明白了,杨彦之或已掌控了郯城,再无后顾之忧,方能另伏精骑,那孙谋等郯城乡豪想必已降了杨彦之,故遣其子伪告于我,tmd!“

    是的,本以沈充和钱凤的智慧,不可能猜不出杨彦另有奇兵,毕竟同样的招数不是第一次使,在与徐龛之战中,杨彦便是出奇兵,夺取了奉高,截了石虎的粮草物资,迫使石虎溃逃,而这次由于郯城乡豪的原因,没人认为杨彦再有多余的兵力布伏了,可偏偏就来了奇兵!

    这说明什么?

    说明郯城已经被杨彦神不知鬼不觉的掌控了,去了后顾之忧,可以心平气和的坚守,甚至还会有兵力渡河前来,逐渐扭转战场上的兵力对比,获取胜利!

    钱凤也于一瞬间想通想透,与沈充双双毛骨耸然!

    他们想不明白,哪怕杨彦感觉到了危险,提前发动,以一万对两万,就算胜了也要元气大伤啊,怎可能还有再战之力?

    实际上这就是当时人的思想局限,虽然对于精兵看的很重,但绝对不如杨彦重视,从一开始,杨彦就走精兵路线,兵法、装备、武器、器械、各种训练如不要钱般的砸下去,怎么可能练不出精兵?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军中,除了生熟之分,兵种之分,并无精锐和先登之分。

    别人得了新卒,会拿去当先登、当炮灰,只有脱颖而出者才会重用,这形同于养盅,经历生死搏杀,留下强者,而杨彦相反,他走精兵路线,杜绝了拿新卒当先登的可能,反是不计代价的训练,只有掌握了战斗技能才会投入战场。

    这种一视同仁的态度,也使新附之卒能够迅速归心,并且刻苦训练,力争早日与老卒看齐,建功立业!

    “士仪,这该如何是好?”

    沈充颇为不安的问道。

    他已经嗅出了一丝不妙的气味。

    钱凤哪怕智计百出,碰到这种情况也是一筹莫展,毕竟从最初的起兵逻辑就错了,基础不对,哪能扭转呢,况且各军军卒已经充分纠缠在了一起,轻易退不得,一退必溃。

    本来天气就炎热,这一刻,钱凤更是浑身大汗淋漓,那明光铠的接缝处,一颗颗的水珠接踵而落,他也顾不得,只呆呆的看着骑兵接近,竟然没法组织半点反击。

    联军自从骑兵被引走之后,没有一分一毫的预备力量了!

    “杀!”

    骑队如一个尖锥,狠狠扎入了郗鉴军的后阵,郗鉴本就是最弱的一支,军心士气也最低迷,这一下屁股后面被狠狠踹了一脚,哪还能稳的住,队伍倾刻间溃散开来,士卒再也顾不得攻打前方的车阵,四散逃窜。

    郗鉴年届五旬,又不是专门的武将,与壮小伙子从邹山一路强行军赶来,顶着炎炎烈日督战,体力精力的消耗早已到了极限,全靠斩杀杨彦的意志支撑,这时见着骑兵突袭自己,军队溃散开,顿时眼前一黑,大骂一声:“苍天啊,竟使竖子得逞!”随即摔倒马下,昏死过去。

    “郗公,郗公,快扶上郗公!”

    左右诸将一看,吓的魂都飞了,连忙扶起郗鉴,探了探鼻息,还好,气若游丝,只是气急攻心,并未死亡。

    要知道,虽然诸将有了异心,但在没有更好的去处之前,郗鉴还是一面招牌,郗鉴一死,邹山必乱,必然会被附近的势力并吞,两害相权取其轻,郗鉴自身没有实力,没法强力约束手下,跟着郗鉴,自由度较大。

    “快,快,速回,速回!”

    “那这里怎办?”

    “都败了,留下来等死啊,切不可让郗公落到杨彦之手上,速回邹山!”

    众将七手八脚把郗鉴扶上马,与溃军一起,向远处奔逃。

    东海军骑兵也不理会,在乱军中始终保持着锋矢箭头,两翼锋矢外围手持狼牙棒,挡者无不血肉模糊,内侧则向四面八方无差别射箭,一枚枚箭矢落入人群中,射倒了一片又一片,整支骑队,就如一支巨大的战争堡垒。

    其实以骑兵冲阵步卒是很冒险的,只要步卒不怕死,不心慌,哪怕没有车阵守护,结成紧密队形也足以阻挡骑兵的冲击,但郗鉴军的本质是散沙游勇,从来没有经过系统性的训练,也没有严格的军纪,骑兵冲来的本能反应就是跑,由点到面,你跑我也跑,结果全军溃散。

    郗鉴这里一跑,相邻的苏峻第一个受波及。

    苏峻军的凝聚力和战斗力虽比郗鉴军强得多,可在混乱之中,也开始有军卒被裹挟着奔逃,一股慌乱的气氛自后及前开始蔓延。

    “阿兄,东海军冲我们来了!”

    苏峻弟苏逸面色大变道。

    只见一支锋矢骑队快速卷进,沿途所经,要么被卷入滚滚铁蹄当中,踏为肉泥,要么被四散射出的流矢射中,只有及时闪避,才能避过一劫。

    苏峻一阵慌乱萦绕上心头,其实苏峻也没打过什么硬仗,在历史上,苏峻之乱为祸两年,朝庭束手无策,最终还是苏峻中流矢身亡,才得以平乱,这不是苏峻的实力强,而是朝庭平灭王敦之乱并不是靠军事手段,是王敦病死,麾下四分五裂的缘故,与晋明帝没一毛钱的关系,偏偏这皇帝还把功劳揽到自己头上,真是好不知羞。

    也由于这个原因,朝庭没能有效收编王敦和沈充的余部,战斗力没有任何改观,再加上各路勤王之师出工不出力,苏峻才能打那么久。

    “将军,快看!”

    这时,部将徐会现出了惊骇欲绝之色。

    一队散乱的骑兵,大约千人左右,亡命向回奔逃,左右和后方是盔甲鲜明的东海军骑兵追赶,苏峻正见着韩晃挥手大叫:“将军,快退,快退,我军惨败!“

    ”退,退!“

    苏峻再也顾不得,挥手大呼,策马向侧面奔逃。

    连主将都跑了,部下以比郗鉴部更快的速度溃散。

    “苏峻与郗鉴已溃,士居兄,速退啊!”

    钱凤的面色灰败之极,朝沈充大吼。

    沈充突然晃了两晃,一丝鲜血由嘴角溢出,整个人呆若木鸡。

    “士居兄,得罪了!”

    钱凤拉住沈充的马头,向回疾奔。

    杨彦则在阵中猛叫了声好,喝道:“敌军已溃,儿郎们,随本将冲杀!”

    “杀!”

    东海军被压着打,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这时,纷纷越阵而出!

    ,

第三二零章 胜利班师

    (谢谢好友飞航在天的两张月票~~)

    “报将军!”

    徐龛正率部隐藏在距战场十余里的丘陵地带,这时,一名探马回报。

    “将军,联军大败,东海军先以骑兵出击,引走联军骑兵,后以一千精骑,杀入郗鉴军中,郗鉴溃之,波及苏峻,恰于此时,东海军骑兵大破联军骑兵,尾随追回,苏峻亦溃,沈充不战自逃,剩下刘遐独力难支,全军溃败,杨彦之亲率部众追杀十里!”

    徐龛的神色复杂之极,呆呆望着前方,许久叹了口气:“此子必先以雷霆手段平灭郯城乡豪,再与沈充作战,可笑沈充等人自以为里外夹击之计得逞,被此子将计就计,一举破之,恐怕未来,准北将皆为此子所有,哎,想我徐龛戎马一生,到老来竟如丧家之犬,莫非真要死无葬身之地?“

    于药从旁道:”将军,杨彦之纵使有心称霸淮北,朝庭也必不允许,就算他击破了沈充诸人,朝庭亦绝无可能授予他青兖两州刺史之职,甚至还会重新派人就任,他若自领,朝庭必会发兵征讨。“

    ”拿什么讨?“

    徐龛冷冷一笑:”朝庭讨周坚、讨老夫,皆赖周边藩镇出力,如今沈充、刘遐、苏峻与郗鉴自保尚且有虞,哪还敢再去招惹杨彦之,而蔡豹候礼隐有投奔此子之意,辽东段氏与绍续也尽皆被石勒诛灭,所余唯王邃与祖约耳,这两人,一个怯懦如鼠,夸夸空谈,另一个才能人望不足其兄三成,内部都未归心,哪敢主动去进攻杨彦之。“

    为了此战摘桃子,徐龛带了五千军昼伏夜行,悄悄潜于此处,这也是徐龛扳本的最后希望。

    于药向左右看了看,便道:”将军,杨彦之纵胜,其军也疲惫不堪,我军要不要突然进攻?“

    徐龛苦笑道:”战机已错失,仅凭这们这五千卒,哪怕杨彦之兵疲力尽,怕是也不敢独自攻打,况且此子狡诈,谁知道是否另有伏兵?“

    于药想想也是,陪着叹了口气。

    是啊,自家主公先后两次败在杨彦手里,第一次尚可用轻视推之,可第二次,连老巢都被夺了,掳掠一空,包括他于药在内,全军的家属还在杨彦之手上,妻女多半被许给了别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全军对杨彦又恨又惧,其中惧的成份远大于恨,就这样去攻打杨彦,安知不是另一个陷阱?

    于药问道:“那我们难道就空手而返?”

    徐龛摆了摆手:“怎能空手而归,沈充倾巢而出,又大败,氶城必空虚,待天黑下来就奔赴兰陵,或有可能破氶城而入!”

    于药眼前一亮!

    ……

    天色渐渐黑了,战场也进入了扫尾阶段,据初步统计,全军阵亡四百多人,重伤近百,联军阵亡超过五千,不连骑兵在内,其中四成来自于刘遐军,也因刘遐军的拼命,东海军的伤亡过半由刘遐军造成,另外俘虏了两千多人,刘遐军的俘虏有近四百,当然,杨彦还不至于因此报复泄恨!

    毕竟军卒是无辜的,又都是晋人,俘虏过来,教化一番,就能为自己所用。

    对于俘虏,杨彦严格执行解放军的俘虏政策,以善待和吸收消化为主,不过受限于医疗水平,重伤俘虏只能一刀杀了,少受些痛苦,而自家的重伤员尽量救治,哪怕残疾,失去了劳动能力,只要有一口气在,东海军也会养着,一辈子衣食不愁。

    马匹则俘虏了近千匹,这一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场大捷,但可惜的是,徐龛没出现,让那一千伏兵没了用武之地,同时郗鉴、刘遐、苏峻和沈充等巨头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个都没抓到。

    生火造饭,美美饱餐一顿之后,全军就地休整,过了两个时辰,杨彦又命骑兵奔赴三十里外的沈充码头,把码头夺下,水手船只能抢多少是多少,既然沈充主动来攻,那自然不会客气。

    一天的暴晒加战斗,全军疲累不堪,除部分人手轮流警戒,将士们呼呼大睡,杨彦倒是没睡,借着月色站桩,虽然站立不动,但浑身关节发出一种咕噜噜的细微脆响,这正是虎豹雷音,是形意拳淬炼筋骨的一种手段。

    实际上虎豹雷音和虎豹没有任何关联,是功夫练到家了,筋骨自发的一种颤动,频率和猫身上那种咕咕咕的频率差不多,也就是以猫的频率在颤动。

    练出虎豹雷音,杨彦的功夫等于往前迈了一大步,当然了,以他今日的地位,很少需要亲自出手,主要是功夫练的越深,活的越长。

    要想彻底改造这个时代,执政者的寿命是决定因素,否则纵有万般妙法,还没稳固就死了,然后人亡政熄,继任者在利益受损集团的盅惑下,推翻前任,这种事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比比皆是,所以活的长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渐渐地,杨彦的心神沉浸在了其中,四肢百骇如浸泡于温泉中,一天的疲惫尽皆洗去,美妙而又舒爽,

    与此同时,上游三十里处的码头,一场杀劫突如其来。

    盛夏时节,船上几乎不能呆,船仓中,就和夏天开汽车不开空调一样,极为考验毅力和体力,哪怕是夜晚,丝丝缕缕的河风也带不来太多的凉意,舱中依然闷热难当,而直接在甲板上睡觉,有经验的老水手都知道极易风寒入体,因此水手和船工基本上上了岸,船也泊岸停靠。

    由于与东海军从来没有正式宣战,为怕杨彦警惕,也由于时间紧促,码头上并没有什么防御设施,这恰好方便了偷袭。

    当三千骑杀来的时候,很多人在睡梦中来不及爬起,直接被奔马踏死,还有的连滚带爬往船上跑,又被箭矢射死,最终约四千人的水手船工,除了被杀死五百余人,余者尽降。

    这等于是断了沈充的后路。

    说起来,也与沈充轻视水军训练有关,他的船队,不能称之为水军,只是带有一定作战能力的商船队,水手虽然身强力壮,却几乎没受过系统性的军事训练,就和当初的阎平一样,以大船欺侮小船,以船多欺侮船少,真正的水面作战能力是很差的,别说与占据大江上游的甘卓王敦相比,恐怕连时常在冬季趁着偏北大风泛海而来,深入吴地内部抢劫的羯贼水军都不能比。

    羯人其实很注重水军发展,这与他的部落式军事组织有关,军头的自由度相当大,想到什么就去做,尤其吞并了辽东之后,因辽东靠海,拥有造船经验的晋人纷纷投附,又有深山老林提供大量优质木材,天然具有建造舟船的条件。

    而江东富庶,去江东抢劫乘船为首选。

    到天明时分,骑兵来报,已击破码头,获得大小船只两百余艘,于是杨彦命那三千丁壮赶赴码头,把船开来,并着骑兵押送俘虏回返,到了下午,人船齐集于河边,全军渡河回郯城,还亏得缴获了沈充的船,天黑之前,全部渡了过去,当回到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杨彦也没有召集僚属,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出乎意料的是,崔玲居然伏在堂屋的案上睡着了,睡的非常沉,连自己进来都没惊醒。

    崔玲与萧巧娘同年,都是十五岁,但是身形绝对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娘子,盛夏时节,除了内里的亵衣,身上仅着一件薄薄的绢衣,因汗水浸湿,勾勒出了少女那青春的曲线,鼓涨涨的胸脯挤压在案上,压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杨彦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以他的视角,可以看到崔玲侧脸上被秀发遮掩着的疤痕,虽隐隐约约,却极为触目惊心,也不知怎么回事,杨彦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伸手拨开秀发,凝视着那疤痕。

    “谁?”

    崔玲突然醒了过来,猛抬起了头!

第三二一章 战后安排

    崔玲怒视杨彦,面孔都涨的通红,一副羞愤欲绝之色,眼里也隐有泪光翻涌,杨彦趁她打盹,拨弄她的头发,这是赤果果的调戏啊,尤其那侧脸的疤痕,更是她心灵的创伤,被一个男人拨开,形同于撕裂了她心里的伤口。

    杨彦无奈道:“崔家娘子,我承认我有些冒失,我向你道歉!”

    “哼!”

    崔玲怒哼一声,跺跺脚就要走。

    “慢着!”

    杨彦连忙拉着她。

    “将军,你放手!”

    崔玲猛的一甩,这一甩,把眼泪水都甩了出来。

    杨彦紧抓着不放,正色道:”崔家娘子,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看看你的脸,你别忘了,我还是个医者,也许不能让你脸上的疤痕永远消去,但变淡变浅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届时再修饰一下,不用发丝遮掩,亦无损于你的美貌,难道你就不想巧娘回来给她个惊喜?“

    崔玲不挣扎了,拿眼角瞥着杨彦,明显心动的样子,吞吞吐吐道:“你真有把握?”

    杨彦点了点头:“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但总能恢复点,你先让我看一看。”

    崔玲咬咬牙道:“那……那改天吧,现在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杨彦问道:“你……怎么在我这里?”

    顿时,一阵不自然的血色浮上了崔玲的脸颊,狠狠瞪了眼杨彦,便提起裙角,飞奔而去。

    崔玲个头高挑,体态玲珑,如果不看脸,只看身子,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女郎,仿如一朵绽放的鲜花,虽有风吹雨打落下的疤痕,却不损其艳,还多出了一种坚强的铿锵之美,可她的行为举止,依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外表与心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杨彦目视着崔玲遁入黑暗当中,许久才收回目光。

    夜很深了,他也没去叫怜香,冲了把凉水澡,洗去了一身的污渍,当回到屋里的时候,竟发现怜香缩在塌上,沉沉睡着,身体蜷成一团,这显然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再联想到那日与兮香菱香的交谈,杨彦心里生出了一丝怜惜。

    怜香并非处子,可那有什么呢,现代人结婚娶妻,娶到处女的概率说成中大奖可能夸张了些,但至少也是万分之一,更何况在那个时代,出身低下的女子根本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杨彦对怜香并无半分嫌弃,反觉得今后要多关心开导,最起码不再卑微的活着。

    杨彦小心翼翼的上了床,从背后抱住怜香。

    “啊!”

    怜香惊醒,回头一看,睡意全无,慌不择口道:“将军,妾……妾本想等将军回来的,只是……没想到睡着了,请将军责罚。“

    说着,就要爬起来认罪。

    杨彦把她按下,微微笑道:“别乱动,也别说什么责不责罚的,你做错了什么,好好睡着,今晚我们什么都不做,让我抱着你睡。”

    怜香心里不安,却又有一股感动爬上了心头,身体如僵着般。

    杨彦把她抱紧了些,稍稍拨开秀发,把面孔埋在了那修长的颈脖间,嗯,喷香,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怜香似是感受到了杨彦的爱意,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很自然的以后背抵着杨彦,心头洋溢起了一种难言的幸福,眼角竟有些湿润了!

    ……

    一夜很快过去,天刚放亮,杨彦召集众僚于王府大殿,先详述了此战经过与战果,便问道:“诸君,郯城可有变故?”

    崔访向上首拱手:”回府君,城中尚安,各家未有异动,且麦收已经完成,具体情况由司农令向府君汇报。“

    司农令由朱锲担当,拱手道:“三万顷麦田已于一日之内收割完毕,据初步统计,亩产约为三石,目前正组织人手晾晒,一待入库,即刻抢播黍种。“

    ”嗯~~朱司农令多多费心。“

    杨彦点了点头,又道:“目前有四件事情要抓紧,第一,按工分分红,这是本将初入郯城之时与全军做的约定,此事交由崔公主持,争取三个月内完成,宁可慢点,也尽量杜绝不公,分过红后,论功行赏。

    第二,对民间放开宗祠祭祖,由刁公主持,以引导为主,匆操之过急。

    第三,对原郯城大户,包括未来东海国各县豪的产业扶持,由盐铁煤令萧仁主持。

    第四,招降各县,由本将亲自主持,荀豹为副,即日起派出人手分赴各县,凡县豪依占田制享七品官待遇,自通碟传达之日起,限三日答复,不降者,城破之时,抄家灭族!“

    ”诺!“

    众人齐声应下。

    荀豹又问道:”将军,那沈充等人如何处置?“

    杨彦摆摆手道:”暂时没空理他,着人监视着兰陵,沈充一有动静,即刻来报!“

    众人退下之后,分别忙碌起来,尤其是分红的消息传开之后,全军欢欣雀跃,干劲十足,而新附民众没有工分,不能分红,均是满脸羡慕,排着队要求加入工坊或集体农庄,也大大加重了崔访的工作强度。

    原本崔访是打算把新得土地中的桑田麻田归公府所有,打造成农庄形式,集中开发,麦田的三分之二分给民众,按照占田制征税,可照这趋势看,能分出去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毕竟这笔帐很容易算,占田制虽然税率低,但产出也低,按亩产麦三石加黍一石五计算,五口之家,百亩之田,年产出450石,去皮去壳去掉两成,实得粮食55石,交税8石,加上租调的三匹绢和三斤绵,以麦价每石400钱,绢价每匹1500钱,绵价每斤800钱计算,租调折合麦17石,如果不种桑麻,不织布,最终落到手,在理论上是0石粮食。

    这是一家辛劳一年的毛利。

    再以每家日平均消耗粮食0升计算,一年下来,耗食110石,结余0石,光看数字是挺高的,可是盐、碱、煤、买布穿衣、吃肉等各项开销扣除下去,还有化肥、种子、牲畜、担水浇地的成本算到一起,一年到头,能有个几十石粮食的结余就不错了,如果碰上天灾,颗粒无收的风险也不得不考虑。

    而加入农场不同,自己一文钱不花,每日吃大食堂,顿顿吃饱,基本上每旬吃两次肉,逢年过节还组织妇女包饺子,蒸肉包子,吃食堂比在家吃的好。

    衣服按季节发,盐煤等用生活用品按人头配给,农具、种子化肥和牲畜由农场承担,不交税,不纳租调,到年底按工分分红,分红就等于是纯利,花也好,不花也罢,全在于自己。

    其中更重要的是,遇上天灾,最多分红没了,但基本生活不会受影响。

    小农经济的抗风险能力是非常差的,这还不趋之若骛?

    从现代的眼光来看,工分制是一种非常落后的制度,可制度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合不合适,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防灾抗风险是摆在第一位的,工分制则可以把人力财力物力集中起来,抗风险能力无疑大增,至少能保证一个人的基本生活需要。

    当然了,随着将来生产力的提高,工分制会逐渐不合时谊,可那是将来的事,眼下集中全力办大事才是当务之急。

    东海军的大胜也彻底绝了郯城各家乡豪的心思,接连数日,都有乡豪登门,希望得到相府的扶持,经营产业,其中以纺纱织布,制煤基,制碱,开办集体农庄为多,孙家则依从孙媚的选择,从事了造船、造纸与印刷三项行业。

    所有的技术都是免费转让,由相关牙署派出人手专门指导,这是个较长的周期,初步预估,最快到夏末秋初,除造船之外,各项产业都将陆续开工投产。

    与此同时,信使也奔赴各县下达最后通碟,这引发了东海国全境的地震,下属祝其、朐、襄贲、利城、赣榆、厚丘六县县豪纷纷奔走,商求对策,杨彦则派出一万步卒,首先进逼最北面的祝其县!

第三二二章 走为上计

    (谢谢好友书友20161218145821988和好友守护者ymk的各一张月票,好友书友20180323163530608的两张月票~~)

    氶城,郡府大殿。

    沈充浑身浴血,肩头中了一箭,正有医者给他剜去箭头疗伤,那时可没有麻药,纵是医者小心翼翼,可沈充依然痛的倒抽凉气。

    但身体上的痛尚能忍受,更痛的是他的内心!

    徐龛原计划袭击氶城,大掠一空,而沈充临行时把氶城交由傅冲守备,傅冲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其妻薜氏出身于北地乡豪之家,行军调度,法度森严,愣是没让徐龛寻到机会,攻了一阵子,便引军退去,却于半道截住了沈充残部。

    沈充原有卒五千,被俘被杀加逃散,跟着他一路回返的只有三千不到,又是新败之军,士气低迷,哪是徐龛对手,还亏得前溪卒奋力死战,才保得沈充逃回氶城。

    固然徐龛活捉沈充大肆勒索的美梦成空,但沈充雪上加霜,随着他回到氶城的只有一千五百卒不到了,大部身上带伤,前溪卒更是不满百,另一千五百卒死在了徐龛的突袭当中。

    殿内笼罩着阴云,一片寂静,只余沈充那粗浊的呼吸。

    钱凤也是目光迷散,今次战败,预示着再无可能于军事上击败杨彦,接下来需要面对杨彦的报复问题,兰陵紧挨着东海国,都不用想,杨彦报复,首选兰陵,只是会报复到哪一步,有没有商谈的余地,这都是要考虑的。

    “郎主,郎主!”

    这时,一名前溪卒慌慌张张奔入殿内。

    钱凤问道:“何事?”

    前溪卒大叫道:“郎主,钱先生,昨日夜间,杨彦之以轻骑突袭码头,两百多条船与数千船工水手非死即俘,码头也被付之一炬!”

    沈充顿时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摇晃间,扯动了伤口,那锋利的小刀刮了一小块肉下来,啊的一声惨叫,又清醒了!

    “郎主饶命,郎主饶命!”

    那医者忙不迭的跪地求饶。

    沈充还未发作,钱凤已摆摆手道:“此事不怪你,起来罢,好好给郎主医治,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谢郎主,谢钱先生!”

    有了钱凤说话,那医者如吃了颗定心丸,称了谢之后,小心翼翼的给沈充处理伤口。

    沈充也不好发作,转头重重叹了口气:“士仪啊,为兄心乱如麻,军卒损失惨重不说,连船队都被杨彦之夺走了,今后再也不能从江东运来粮米,怕是要被活活困死在兰陵,不知士仪可有妙法?“

    钱凤其实心也乱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垮,如今的形势险恶之极,在接连数次的惨败中,精锐几乎损失殆尽,钱粮的消耗也几乎掏光了沈家的家底,没个几年,休想恢复元气,而更可虑的是,沈充当初以强力手段镇压了兰陵乡人,如今力量大损,只怕会有内乱,到时不待杨彦来攻,就已粉身碎骨。

    钱凤自诩智计过人,可如此险恶的处境,也是从未经历过。

    沈恪却望向了傅冲,冷哼一声:“傅主簿,伯父委你以重任,你也守住了城,但你为何不派人告之我等,以致毫无防备之下,被徐龛那狗贼偷袭,精锐丧失过半,你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那杨彦之把你从阎平手里解救出来,与你有救命之恩,你在建康落魄潦倒,他又赠金赠食,与你有饱腹之恩,我倒是奇怪了,如此大恩,你为何不为他所用,反而投靠了伯父,莫非是明投我家,却与杨彦之暗通款曲?“

    ”你……沈恪,你血口喷人!“

    傅冲猛的站了起来,脸面都因羞愤涨的通红,浑身剧烈颤抖!

    沈充目中也现出了一抹几不可察的狐疑之色。

    其实沈充还是有容人之量的,不然也不会委傅冲以重任,但人随着势位的变化,心胸也会有所变化,当一个人战无不胜,踌躇满志之时,他的心胸会异常开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兼蓄包容,皆为我所用,可一旦处于不利境地,就会疑神疑鬼,为失败推卸责任。

    苻坚便是此类人物的典型,淝水战前,豪气冲天,放言纳天下英豪于长安,什么人都敢重用,而战败之后,就开始猜疑,性情大变,致使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一般来说,下属的背叛,是最好的黑锅,毕竟一个人无论怎么做,人心总是隔着肚皮,在有偏见性的引导下,总是能挑出些毛病,再把这些毛病放大,加上臆想,就成了罪证。

    虽然傅冲兢兢业业,并无过错,可沈充也因接连战败,开始猜疑起了傅冲。

    钱凤并不吱声,说句难听话,傅冲是外人,如果真能给傅冲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就可以转移视线,把沈充作战失败的责任推卸给傅冲,吸引怨恨,这是枭雄人物的常见手段,曹操斩粮官,便是如此。

    傅冲一扫殿内诸人,见着无人为自己开脱,立刻就意识到了危险,他也是观尽了世间人情冷暖,又饱读诗书典故,都不用猜,就能琢磨出沈充有把自己扔出去当替罪羊平息众怒的心思。

    这怎么可能甘心受死?

    他只是为沈充办事,并不是把命卖给了沈充。

    傅冲深吸了口气,强抑下羞愤,拱手道:“傅某受府君委以守城重任,始终不敢有半分懈怠,故而击退了徐龛,但傅某在城里,哪知外间战局变化,只以为是徐龛趁着城中空虚,趁火打劫而来,倒没想过府君外结郯城乡豪,并与彭城、邹山与淮陵联兵两万亦不敌杨府君,是以未曾遣人往战场通告。

    同时退一步说,即便傅某差了人,怕也找不到府君,若府君以此构傅某之罪,那傅某也没什么好说,这颗大好头颅送给府君平息众怒便是!”

    傅冲这话毫不客气,毕竟泥阳傅氏乃北地大族,父祖在洛阳为官的时候,正是吴人受打压最盛之时,陆机陆云都常被人嘲笑,他沈家还不知道缩在哪个疙瘩窝呢,论起底蕴,区区吴兴沈氏哪放在他眼里,无非是生活窘迫,又因杨彦庶人出身拉不下脸投靠,才被迫投了沈充而己,如今沈充竟然要借他头颅一用,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你要杀我,我无力反抗,那我们就撕破脸,让满城老小知道我傅冲是因何而死,也看清你沈充的为人!

    果然,傅冲摆出姿态,沈充虽然眼里怒火翻涌,却不敢再拿傅冲说事了。

    说一千,道一万,自己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大败亏输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傅冲婉言解释,不敢挑明真相,他可直接让人把傅冲推下去斩了,但傅冲当场翻脸,不留半点余地,他反而不好杀。

    只是傅冲的言辞又让他下不了台,竟僵着了。

    钱凤一看不可收拾,顿时暗道一声不妙,要是真让沈充发怒把傅冲斩了,那郡府的非嫡系掾属必将人人自危,指不定哪天夜里,就会联结兰陵乡人兵变作反,这是最糟糕的一种局面,于是连忙打圆场:“沈将军亦是因大败而急怒攻心,口不择言,并非有心冒犯傅君,沈恪,还不快给主簿赔罪?”

    沈充也明白过来,以严厉的目光瞪着沈恪。

    沈恪没法,不情不愿的向傅冲拱了拱手:“沈某言语中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主簿莫要在意。”

    “罢了,罢了!”

    傅冲摆了摆手。

    沈充向钱凤问道:“士仪可有了对策?”

    钱凤摇头苦笑:“如今这局面,怕是孙武复生,白起转世亦是难以逆转,杨彦之经此战彻底撑控东海,并一举击破我等各家,大势已成,夺取淮北应无意外,依凤之见,唯有避其锋锐。”

    “什么?”

    沈充大惊失色:“士仪是让我退出兰陵,重回吴兴?大将军怎会放过我?我又有何脸面回去?况且失土乃必斩之罪,朝庭怕不是要将我明正典刑!“

    “哎~~”

    钱凤叹了口气:“若有一丝可能,凤亦不愿就此回返江东,受人白眼,可是兰陵即便不乱,杨彦之也早晚来攻,届时又该如何,哪怕他不敢真杀了我等,却可囚禁,日日施辱,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士居兄,韩信尚有胯下之辱,更何况我等只是兵败,技不如人而己,算不得受辱,大将军那里,凤料或有责罚,却不至死,毕竟大将军看中的是我等家财,倘若处死了你我,谁给他钱粮?大将军尚不会如此不智。

    至于朝庭那边,也无须担心,杨彦之乃晋臣,并非外敌,谈何失土之责?士居兄可称病回吴兴修养,又不是辞去兰陵太守,日后兰陵若为杨彦之所夺,或还可参他一本。“

    ”嗯~~“

    沈充想想也是,真赖在兰陵不走,指不定哪天就被杨彦之攻破,于乱军之中斩杀,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从不奢望杨彦还会留手,而淮北本无王法,死了不仅是白死,还很可能给扣个莫名其妙的冠帽,污了身后名。

    当然了,沈充无后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他才四十多岁,未必不能再生,若是死在了兰陵,他那庞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罢了,罢了,准备个两三日,便回吴兴!“

    沈充现出了萧瑟之色,想去年来兰陵就藩,意气风发,一年之后,竟然逃走,这一切皆拜杨彦之赐!

第三二三章 截住沈充

    不仅仅是沈充怕了,他从吴兴带来的人马有几个活到现在?也怕了杨彦,撤退的命令一下达,纷纷做起准备,傅冲也回到了自家小院。

    “见过郎主!”

    沈充对傅冲还是挺重视的,送给他两个清秀可人的婢女照料生活,这时见着傅冲,双双施礼。

    傅冲面色阴沉,只摆了摆手,便径直而过。

    “傅郎怎脸色如此难看?”

    薜氏也迎了出来,一怔,便问道。

    “进去再说!”

    傅冲与薜氏入屋,把刚刚的事情一古脑儿的如实道出。

    薜氏虽然容貌苍老憔悴,但傅冲颇有上古君子之风,坚守糟糠之妻不可弃,对薜氏甚是尊重。

    听了之后,薜氏倒也没太过惊讶,只是叹了口气:“沈府君此人,本也是一代英杰,奈何碰上杨府君,万般谋算难以施展,竟落到如丧家之犬的田地,又方寸大乱,利令智昏,今天还亏得傅郎急中生智,才使我家免遭大劫,不知傅郎今后有何打算?“

    傅冲摇了摇头,没说话。

    薜氏咬了咬牙,问道:”傅郎可曾想过,向沈府君辞去这主簿一职,往郯城投靠杨府君?“

    傅冲苦笑道:”府君怎容我离去,怕是我只要稍微透露点念头,必遭毒手,更何况……为夫哪有脸面再去见杨府君啊!“

    是的,一步错,步步错,仅因面子放不下,结果步步走错,薜氏也能看出来,夫郎的心里未尝没有悔意,可人生便是如此,一次次的选择构成了人的一生,一次选择错误,就可让人走入岔道,乃至万劫不复。

    其实想想,连崔访都能给杨彦效力,泥阳傅氏再显贵,能比得过清河崔氏么?

    薜氏看着夫郎的落魄神态,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开不了口,只是在心里抱以无声的叹息,作为一个女人,除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能怎么样呢。

    ……

    不知不觉中,三日过去,在这三日里,东海国下属六县全部开城献降,毕竟县豪和乡豪的实力是不能比的,连十来家乡豪都向杨彦俯首称臣,以沈充为首的四家联军被破历历在目,谁还敢再拒杨彦?只能交出佃客田地,享受七品官的待遇,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对县豪,杨彦采取与乡豪同等政策,以其自有资金扶持开发产业,这对于县豪是有利的。

    东海国的精华全部集于中于郯城一带,往东过了沐水,土地渐渐贫瘠,越靠近海岸,就越受盐碱地的侵袭,往北则是沂蒙山区,往西是兰陵,往南在沂水和沐水的下游,地势低洼,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沼泽与水淹地,每到洪水时节,十年有九年淹,并不适于农耕,这也是县豪实力薄弱的根本原因。

    自然条件不行,小农经济没法发展,因此杨彦的产业扶植对于县豪来说,反倒是一项利好。

    其实杨彦有过在下游的低洼沼泽地带搞鸭鹅养殖的心思,但是没有抗生素,集中养殖家禽的风险极其巨大,禽类染病死亡无非是经济损失,而一旦传染给人,就是瘟疫。

    最终杨彦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在他抽出空去研究青霉素之前,依然放任民间散养家禽,每家自行养些鸡鸭,逢年过节要么自己吃,要么拿去卖了换点钱,虽效率低下,却胜在安全。

    据初步预估,东海国县豪的总兵力约在九千,人口六万有余,暂时还未来得及造册整编,大概要到秋季才能把下属六县的情况全部摸清。

    而在这三天里,沈充也把兰陵各城的人手抽调回来,于第三日夜间,一支车马悄悄离开了氶城,合计有一万多人,大部为老弱妇孺,这也是沈充的全部人手了。

    想去年就藩,带了数万人,而今年几乎损失了所有的精锐与大部分丁壮,只能偷偷回返。

    队伍偃旗息鼓,默不作声的赶路,盛夏的夜间闷热难当,有些婴孩受不了,呜哇大哭,随行兵卒厉声喝止。

    可是小孩哪管那么多,越是受了惊吓越哭,哭声传出去,更多的孩子跟着一起哭,母亲手忙脚乱,心里慌张,又哄又劝之下,哭声止不住,于是自己也哭了起来。

    渐渐地,队伍中的哭声越来越大,沈充愈发的心烦意乱,眼里一抹戾气正在凝聚。

    钱凤连忙劝道:“士居兄,务必冷静,婴儿要哭就由得他罢,若是强令喝止,只怕适得其反啊,况且若杨彦之要来拦截,哪怕婴孩不哭,诺大动静也瞒不过他。”

    “他敢!”

    沈充怒哼一声,不过总是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不好!”

    这话刚出口,沈充便面色剧变,前方,隐隐约约现出了一条火龙。

    钱凤的额头顿时布满了汗珠,这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想当初,杨彦也被阎平这样堵过,但人家大破阎平,而自己是否能复制杨彦的胜利呢,他没有丝毫信心。

    只是他清楚,这时乱不得,当即唤道:“停下,结阵防御!”

    刹那间,阵中的哭喊声达到了一个顶峰,谁都知道,有敌来袭了,不过好歹没人乱跑,毕竟在淮北这地方,脱离了大队乱跑就是找死。

    不片刻,火龙渐渐接近,借着火把的光亮,可以看来这是一队骑兵,约有三千骑,领头者正是杨彦。

    杨彦抱拳呵呵笑道:“沈府君可在?”

    在沈充收束各城兵力的时候,杨彦收到了迅息,于是集中骑兵,待得沈充出城,就赶紧过河,当头迎上。

    沈充与钱凤交换了个凝重的眼神,双双策马上前,沈充草草抱拳:“原来是杨府君,深夜前来,是为何事?”

    杨彦带着戏谑之色,问道:“沈府君私离驻地,这是要往哪里去?”

    火光掩映中,杨彦的这张脸越看越是讨厌,沈充再也按奈不住,咆哮道:“杨彦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想取沈某性命,尽管放马过来,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取得!”

    杨彦也是面色一沉:“沈充,好,既然如此,那本将就和你说清楚,你无非是想弃城而逃罢了,这简直是笑话,你当杨某人瞎了不成,我数万兵马,怎容你逃离?

    在与徐龛之战中,我向你连献三策,无一接纳,终与石虎两败俱伤,可你反怪到了我的头上,然后又秘结郗鉴、刘遐与苏峻合攻于我,被我大破,自你就藩兰陵以来,我自问无半点得罪之处,而你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欲置我于我死,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现在知道不是我对手,想跑了是不是,哪有那么容易?“

    其实沈充知道杨彦这话不尽不实,却没法反驳,毕竟杨彦在明面上,从未表示过要对他沈充如何如何,有关杨彦的威胁,全部来自于臆测,哪怕这几乎就是可预见的事实,可杨彦并未主动进犯过兰陵。

    一时之间,沈充无言以对。

    还是钱凤拱手问道:”杨府君,你究竟意欲何为,何不道来?“

    ”好!“

    杨彦点点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沈充虽屡次欲害我性命,但我并无相害之心,沈府君要回吴兴,我不反对,不过无端率兵攻打于我,必须予我赔偿!“

    沈充气的脸都白了,自己的血本都快要亏光了,这小子竟然还厚颜索要赔偿?

    他不相信杨彦真如小白兔般人畜无害,一旦壮大,必会图谋兰陵,只是自己没及时扼杀此子罢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士居兄稍安勿燥,且先看看此子要些什么?”

    钱凤摆了摆手,便问道:“请杨府君明言!”

    杨彦伸出一根手指,缓缓道:“把被我军俘获将士的亲眷和所有的前溪歌舞姬及乐师送来,过两日,我会让人列上一份名册送于沈府君,前溪歌舞姬我也有名单,合计有女一百六十三,反正你也养不起了,由我来代你养!“

第三二四章 狮子大开口

    前溪歌舞姬是沈充耗费亿万巨资,毕生精力打造出的歌舞姬团,也是吴兴沈氏的招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沈家的名声至少有三分之一来自于前溪歌舞姬,相当一部分公卿权贵与沈充结交,就是冲着前溪歌舞姬来的。

    这倒不是说那些人没见过美女,其实前溪歌舞姬也不是个个姿容绝色,高门士族眷养的姬妾中,还是有绝色美人的,毕竟天下美女不可能全被沈充囊括,主要是前溪歌舞姬的名头打出来了,拥有前溪歌舞姬,是身份和雅趣的象征,况且其歌舞确有独到之处。

    说起来,杨彦也是暴敛天物,虽然他的手里有几十名前溪歌舞姬,但他从来就没有欣赏过那些美人儿的歌舞,这些日子都是怜香给他侍寝,相对于才艺,他更加迷恋怜香的绝美容颜与妙曼身体,这倒是让怜香幽怨不己,如果不是杨彦谱写出了诸多传世名篇,她还以为自己跟的男人是个兵头大老粗呢。

    总之,前溪歌舞姬的价值不能单纯的用金钱和美色来衡量,如今杨彦狮子大开口,索要全部的前溪歌舞姬,这几乎就是抽掉了沈家底蕴的三分之一啊!

    更何况他还索要被俘人员的家眷!

    到底有多少俘虏落到了杨彦手上,沈充没法统计,但想来应有四千左右,以五口之家计算,四千人对应着一万六千人,整个沈氏庄园才多少人?加上隐户,也不会超过五万,这又是三分之一啊!

    沈充大怒道:“杨彦之,你别过份!”

    杨彦淡淡道:“周札被我抄家灭族不知沈府君可有耳闻?以周札为首,两百多族人尽皆诛杀,财富丁口被我掠夺一空,大将军都无微辞,甚至还把周琳送给我杀,以今日沈氏之力量,可能挡得住我的铁蹄?我现在是和你商量,你可别逼我动手抢!”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沈充气的浑身颤抖。

    钱凤连忙道:“杨府君,你也是晋臣,周札谋反,你杀也杀了,但士居兄素来忠于朝庭,兰陵太守也是朝庭任命,我倒不信你真敢引军往江东攻打沈家庄园,莫非不怕朝庭法纪制裁于你?“

    ”哈哈哈哈~~“

    杨彦仰天大笑:“老子寒门卑子出身,朝庭有本事就来讨我,我怕什么?

    有句话说的好,潇洒走一回,老子光溜溜的来到这个世界,本一无所有,却因缘际会,成就一方方伯,历时两年,控制了东海国二十余万丁口,诛周札满门,若是沈充你不识好歹,老子不介意把你吴兴沈氏也诛灭,让江东二豪从此成为历史名词,这何止是潇洒走一回,简直潇洒走了好几回,纵然被诛,也值,沈充,你真当我不敢派军潜入吴兴,把你沈氏斩尽杀绝,嗯?“

    沈充面色不正常的苍白,眼里射出了一抹惊骇之色。

    是的,沈氏的力量几乎被抽空了,以杨彦这种疯狂的性格,说不定真有可能派一支奇兵去吴兴灭了沈家,如同对待周家一样,把沈氏族人全部杀绝,财富丁口劫掠一空,借口则是现成的。

    报复!

    哪怕朝庭调解,杨彦也能以报复作为理由先诛了沈氏,就算朝庭震怒制裁杨彦,那时沈家与自己已经不存在了,看不到这一天的到来,况且朝庭在淮北的力量有限。

    别看王邃与王舒分别控制下邳和广陵,但自身兵力不多,主要还是凭着琅琊王氏的名头支派当地乡豪,这是借来的力量,不属于自己。

    再以朝庭的现状来看,也没可能往淮北投入更多的兵力,真要诛了自己全族,朝庭真能制裁杨彦么?

    实际上沈充不清楚,王敦已经当面向杨彦表达了将重用沈氏的意思,无论如何,杨彦也不可能在这时和王敦翻脸,他只是利用信息不对称,讹诈沈充,狠狠敲一笔。

    虽然沈充没说话,但他的神色已经虚了,毕竟活着总是希望,族灭人亡就真的归于尘土,他沈充能把沈家从一乡豪经营到吴中二豪的地位,难道就不能重来一次?

    只是认虚服软的话沈充没法出口,于是看了眼钱凤。

    ‘唉~~’

    钱凤暗暗叹了口气,拱手道:“士居兄新败,怕是无力从杨府君手里讨还俘虏,也罢,骨肉分离总是惨绝人寰,士居兄可把俘虏亲眷尽皆送来,那前溪歌舞姬也给你便是!“

    ”好!“

    杨彦赞道:“素闻钱士仪胸有山川之险,心有城府之深,不如你钱氏投靠于我,我必委以重任!”

    钱凤苦笑道:“杨府君谬赞了,钱某愧不敢当,况我与士居兄发小相持,我怎能于此时弃士居兄而去,请杨府君休要再提。“

    ”钱长史品性高洁,倒是杨某枉做小人,那好,你既不愿投我,我再说说下一个条件。“

    杨彦现出了惋惜之色。

    ”还有?“

    钱凤一怔,随即就暗呼一声此子好毒,这分明是给人一种自己不愿降他,因此才追加条件的印象,如果自己带着钱氏族人迁居郯城,那杨彦会到此为止。

    虽然以此子禀性,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放过沈充,可凡俗鄙夫那懂这些道理,只会怨恨自己。

    果然,钱凤觉察到,很多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上了不满,可偏偏这种事他还没法解释,只能生生承受。

    “不错!”

    杨彦点点头道:“因你等袭击于我,我军两千顷麦子未能收割,按亩产三石计算,折合六十万石,每石麦子值400钱,合计两亿四千万钱,以武皇帝太康年间一斤黄金十万钱计算,沈府君须赔偿我黄金两千四百斤,另我军阵亡将士76人,重伤致残14人,每人赔偿一斤黄金,总计黄金两千九百斤,我只收黄金,别的损失我自己认了,不再索赔。“

    沈充给气笑了:”杨府君倒是舍得开口,两军交战,难道损失都要由战败的一方来承担么?那我的家底都被掏空,又向谁去索赔?“

    杨彦眼里射出了看白痴般的神色,微微一笑:”简直是笑话,战败了还要索赔?不知沈府君哪来的底气,事实上我已经足够讲道理,我军的箭矢兵器、马料人工尚未向沈府君折算,你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姿格。“

    ”你……“

    沈充还要再说,钱凤已拉了拉他:”士居兄,小不忍则乱大谋,两千九百斤黄金由我家与魏家与你分摊,每家只出千金,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是的,千金对于大家族来说,虽然不算少,但也不至于拿不出,可是沈充憋屈啊,胸口一股郁气憋闷欲炸。

    “还是钱长史痛快,我就喜欢和钱长史打交道!”

    杨彦又赞了句,便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兰陵自古以来隶属于东海国,于惠帝年间被分割出去另立兰陵郡,数十年过去,既然沈府君已无心经营兰陵,不若把兰陵还给我,也算成就一段佳话。“

    ”此事断不可为!“

    沈充色变道:”一郡之地岂能私相授予,朝庭绝不允许!“

    杨彦摆了摆手:”何须扯上朝庭,沈府君立下文书一封,盖上太守大印即可!“

    沈充的目中顿时射出了凌厉之色,冷声道:“别的都可答应,唯有此事不可,杨府君即使当场把沈某斩杀,也绝无可能!“

    私相授予一郡之地就是死罪,如果自己把兰陵还给杨彦,这不是谋反还是什么?

    杨彦现出了沉吟之色,不片刻道:“倒是杨某孟浪了,这样罢,那就把兰陵借给我,沈府君因身体不适,须回吴兴休养,故委托我暂代沈府君署理兰陵,兰陵太守依然是沈府君,我任你府下司马,不过未得杨某同意,沈府君不得辞去太守一职。“

    郡府中的司马,掌管郡兵,杨彦就形同于在名份上抓住了兰陵的军权,兰陵军与东海军无分彼此,这本是掩耳盗铃,可朝庭就需要这样一道手续。

第三二五章 水军来袭

    所谓借,就如刘备借荆州,借了肯定不会还,但沈充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自己因病回乡,委托杨彦代掌兰陵,并不触犯朝庭律法,况且自己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暗示朝庭解了自己职务,杨彦必不甘心兰陵太守由别人就任,说不定还能挑动朝庭和杨彦的争斗呢。

    ‘哼,老夫倒要看你能否吃得下兰陵!’

    沈充暗暗冷笑,勉为其难的点头:“也罢,便依杨府君所言!”

    “沈府君明智!”

    杨彦拱手赞了句,就向阵内看去,火把影影绰绰中,隔着沈充不远,不正是傅冲么?

    杨彦笑道:“傅君别来可好?”

    傅冲无颜见杨彦,草草拱手,随即半低下脑袋,脸扭在了一边,一副羞见故人的模样。

    杨彦不以为甚,向沈充道:“傅君乃北人,回吴兴必水土不服,请沈府君把傅君任为长史,接替钱长史之职。”

    傅冲顿时浑身剧震,凭着本心来说,他并不愿随沈充回吴兴,一回去,这辈子就完了,永无大展身手的机会,只是他也明白,沈充不可能放自己走,本来已经认命,却不料杨彦把自己给捞了出来,并委以如此重任。

    沈充走了之后,兰陵没有太守,政事全由长史说了算,以长史代行太守职,虽然军权被杨彦自任司马截留,可傅冲并无野心,他的最大愿望,是做个能臣,青史留名。

    薜氏从车里探出头,小声道:“傅郎,杨府君待你,恩比天高,这次你可莫要犯傻,哪怕你放不下脸面,也请你想想妾与恒儿,尤其你父被羯贼掠去,强押入君子营,哪怕将来重见天日,名声也毁了,泥阳傅氏全在你一身啊!“

    ”阿翁~~“

    傅恒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傅冲叹了口气,怔怔看着杨彦,心里充满着羞愧,自己因拉不下脸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杨彦的好意,要是自己真有伯夷叔齐那样不食周栗的气节倒也罢了,可偏偏受了杨彦诸多恩惠,却不思报,反而一再躲避,这是人能做的事么?

    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啊。

    而杨彦不以为忤,一再施恩,给自己发挥所长的舞台,哪怕杨彦所为,与谋反并无二样,可泥阳傅氏和江东小朝庭素无渊源,谈不上忠心。

    这时,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仿佛心结打开,傅冲现出了如释重负之色,翻身下马,深深一躬:“府君在上,傅某……愧之啊!”

    杨彦摆了摆手:“傅君有大才,一个长史而己,不算什么,只是暂时委屈傅君了。”

    沈充的眼里翻涌出了怒火,这是当面挖墙角,一点面子都不给,不过他没法计较,只是哼道:“沈某倒要恭喜杨府得一臂助,也罢,老夫尽快让士仪与傅君交接!“

    “好说!”

    杨彦拱手道:“时辰不早,沈府君请回城,杨某恭候佳音。”

    沈充明白杨彦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会就这样把自己放了,于是又哼一声,率部回返,傅冲也向杨彦拱了拱手,便随队而去。

    ……

    沈充回了城,虽然憋屈难当,但也没办法,只能按杨彦要求,解除了钱凤的长史职务,转授给傅冲,又选派数十名亲信回吴兴,把人手调拨过来,最后写了封因身体不适难以操持政务,请杨彦代管兰陵的信函送入郯城,他留了个心眼,没盖太守大印,只盖了自己的私章,这主要是怕被朝庭追究,杨彦并不在意,欣然纳之。

    沈充一时半会走不了,形同于做客,杨彦也暂时把氶城放下,派军占了兰陵下属的戚、合乡、昌虑与兰陵四县,当然了,为表示对傅冲的尊重,杨彦只派军维持秩序,政务及县令人选还是交由傅冲安排。

    七日后,东海国及兰陵四县的局面已初步掌控,各项事务有条不紊,也在这一日,苏峻经一路逃窜,终于回了淮水北岸,渡过淮水,便是他的老巢盱眙。

    苏峻带了五千军出征,损失倒不太大,跟着回返的兵卒超过三千五,如这类败仗,以往在青州的时候没在曹嶷手下少吃,甚至有一两次输的更惨,却从无一次让他如此铭心刻骨。

    毕竟自己一方是优势兵力,哪怕杨彦及时平定了郯城内乱,可投入战场的兵力始终只有五六千,而自己四方联军近两万,居然大败亏输。

    那拿着个大竹杈子的古怪阵法,那能把人洞钻的腕口巨箭,那密如飞蝗的短矢,无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最让他畏惧的,还是东海军骑兵。

    骑兵一出,胜局奠定。

    自打在青州招蓦流民独立成军以来,苏峻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怕是河北的胡虏铁骑,亦有所不及。

    “将军!”

    韩晃望向了河岸边的码头,便道:“此败非战之罪,实因郗公部不堪大用,率先被杨彦之骑兵冲溃,才引发乱局,好在我军损失不大,他日重整旗鼓,未必不能再战。”

    “韩将军说的是!”

    部将徐会附合道:“此战亦非一无所得,至少我等亲见了东海军的战法,请将军恕末将直言,那杨彦之练兵确有可取之处,我军吸其长处,引为己用,他日未必不能练就一支强军。“

    ”嗯~~“

    苏峻望向了东面,捋着胡须叹道:”杨彦之一代奇才,今次大败,怕是淮泗口很难再索回,而此子睚眦必报,总有一日会兵临盱眙,以我之力,难以抵抗,还是要请强援啊!“

    苏逸倒是明白了兄长的心思,往西面一指:”可是豫州祖约?阿兄,祖约难及其兄,豫州乡豪尚未归心,听说陈川亦被杨彦之放回了蓬陂,重招旧部,令祖约手忙脚乱,他哪有工夫干涉淮北局势?且此人贪吝好财,若是让他进入淮北,怕是为祸不逊于杨彦之。“

    苏峻哼了声:”祖约志大才疏,总有可供运作之机,不过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走罢,先登船回城,来日我与刘正长商议下再说。“

    ”诺!“

    众将齐齐施礼,各引着部众上船。

    不片刻,三十条船缓缓划离岸边,向淮水南岸驶去。

    当时的这一片地域,属于今天的洪泽湖区,虽然洪泽湖还未成形,但河弯处处,连通着许多的小湖泊,淮水在这一段的水面也异常宽阔,足足有十里左右。

    这也是苏峻对淮泗口念念不忘的一个主要原因,盱眙与淮泗口相比,只是沿河重镇,不具有交通要道的功能,且水面太宽,也不利于摆渡过河。

    四月底五月初正是盛夏时节,水流汹涌,水手们小心翼翼的操着舟,惟恐被冲向下游。

    “将军,快看!”

    韩晃突然现出了惊恐之色,猛的指向上游。

    只见上游驶来了十来艘船,张着满帆,顺流而下,速度急快,为首几船竟是斗舰!

    “不好!”

    苏峻一看,就不是自家船,面色大变道:“听说杨彦之练了水军,于我等来攻之时开走躲藏,娘的,这哪里是躲藏,必是伏在了盱眙附近,就等着老子回来施以偷袭。”

    别看东海军船只不多,除了那几艘斗舰,就全是商船,可苏峻麾下没有水军啊,他的人马是从青州南下,别说训练水军,恐怕连建设水军的意识都没有,部分军卒还不通水性,落水必死!

    苏逸急声道:“阿兄,速增派划桨水手,只要我军先一步上岸,杨彦之纵伏有水军,又能奈我何?”

    苏峻心急如焚,但好歹是主将,理智还是有的,眼下距南岸尚有五里,横渡水流汹涌的淮水谈何容易,受水流影响,速度快不得,而东海水军距自己约十里,顺流而下,完全有可能先一步拦截,那真是全军覆没了。

    猛一咬牙,苏峻喝道:“传令,调转船头,迎战!”

第三二六章 兑船

    “迎战?”

    韩晃大惊,连忙道:“将军,我军并非水军啊,将士们只要风浪稍微大点,连站都站不稳,如何与东海水军作战?依末将之见,不如调几条船前去拦截撞击,与之同归于尽,若可掩护将军上岸!“

    苏峻现出了迟疑之色,略一挣扎,便道:”不妥,我军新败,士气涣散,若是强令士卒送死,必上下离心,本将倒是不信,那东海军水军建立不足一年,哪能练得什么水战战法,我站不稳,他也未必站得稳,着弓弩手上前射箭便是,再把他团团围住,接舷跳帮,未必就输给他!“

    韩晃想想也是。

    说到底,东海军水军成立才一年,其中的前半年,只有几百人,说出去就是个笑话,后来在徐龛之战中,从俘虏中抽调人手加入水军,约两千人左右,满打满算,他真正建军才半年,半年能练出什么玩意儿?

    再一看他,斗舰只有五艘,未装配拍杆,其余的都是商船民船,与自己的船一样,没什么作战能力,全靠弓弩手射箭与接舷跳帮作战,而己方船只倍数于他,一旦胜之,至少能振作士气,甚至再俘虏些重要人物,拿去与杨彦谈判,可以缓解当下的不利局面。

    “末将愚顿!”

    韩晃抱拳认错。

    “无妨!”

    苏峻挥了挥手。

    命令靠嘴喊,一层层下达。

    在湍急的水流中,给船只转身谈何容易?尤其船驶往对岸,本与水流成截面,需要抵挡淮水那汹涌波涛的冲击力,为了避免失控,水手与舵手工已经竭尽全力了,现在突然转向,改变姿态,当场就有两条船失控,被一个接一个的浪头卷向下游。

    “转舵,转舵!”

    “快划,快划!”

    船上传来了慌乱的呼叫声。

    因为失控,颠簸也变大,军卒紧紧抓着船帮,死不松手。

    要知道,船只失控是非常可怕的,就好比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方向盘不灵,固然船的速度不如汽车那样快,可船也不如汽车结实,尤其是夏季的淮水,水流多变,又受到沿淮的小湖泊和沼泽影响,水情复杂,一旦失去控制,船毁人亡屡见不鲜。

    只见一艘船被河道中心的一个天然旋涡吸引,围着旋涡渐渐打起了转,并且越转越快。

    “啊!啊!”

    船上惊恐的叫声一阵接一阵,很多军卒按奈不住,纷纷跳水逃生,识水性的奋力向外游,不识水性者,抱着块木板跳下去,可人力哪能抵得过大自然的力量,无一例外的被吸进了旋涡。

    不片刻,哗啦一声响,船体终于抵受不住旋涡的拉扯力道,坍塌开来,木板、军卒水手和物体哗啦啦砸落水面,全部被旋涡吸了进去。

    苏峻等人看的冷汗直冒,均是庆幸自己不在那条船上。

    “将军,看那边!”

    韩晃猛的指向下游。

    另一条失控的船,虽然没有卷进旋涡,却在波涛中浮浮沉沉,渐渐地向一边倾斜,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过还没人有勇气跳船逃生,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大叫。

    却是突然之间,轰隆一声巨响,船底撞上了暗沙,船头迸裂开来,巨大的撞击力把军卒水手与碎木片一起抛飞出去,很多人口喷鲜血,活生生震死,船只也于撞击中解体散架。

    还没接战,两条船上的两百来人就葬身鱼腹,这除了毛骨耸然,没法形容。

    苏峻不禁心中暗恨,如果淮泗口在他手上,走淮泗口哪有这样危险?

    与很多人想象中两水交汇处必然水流湍急不同,实际上在支流汇入干流的河段,由于干支流两股水流互相顶托消耗,水流的紊动混杂作用强烈,能量损耗巨大,打破了原有的水沙平衡状态,导致泥沙淤积,形成河口浅滩或江心洲,水流的流速降低,在某些地段,反而适于航运。

    淮泗口便是如此,淮水与泗水的交界处有个不大不小的沙洲,水流平稳,易于行船,从春秋战国以来,淮泗口素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控制了淮泗口,可以把南方的物资迅速调集到北方,北方的兵力也可以通过淮泗口轻松占据大江以北的大片土地。

    如此重要的一个枢纽要道,居然被杨彦死死把握着,苏峻不甘心,可是战败了,没办法,只能冒着风险横渡淮水,本来小心翼翼是没问题的,上游却突然出现了东海水军的伏兵,让他措手不及。

    只是他没有退却的余地,距离淮水南岸还有三四里,而上游的东海军舰队借着水势下冲,已经不足五里了。

    “传令,弓弩手上前,船工奋力划桨,各战士做好接舷跳帮准备,此为生死存亡之际,畏缩不前者,斩!”

    苏峻厉声大喝。

    也确实,水面上孤立无援,哪怕盱眙城中还有五六千的兵马,却如同天堑,难以逾越淮水的阻隔。

    上游来船,正是蒋钊蒋炎父子率领的水军,军中原有四艘龙骨战舰,在杨彦回建康的那段时间,蒋钊在研究桨帆战舰的同时,又打造出两艘,这六艘作为主力战舰,后面的八艘大型商船与两艘老旧斗舰,主要是屯积物资,必要时也可以参加战斗。

    父子俩带着两千水军潜伏在盱眙附近的小湖泊里面,这一带沼泽遍布,环境恶劣,几乎了无人烟。

    “降帆!”

    蒋炎估算着距离,突然回头大喝。

    旗舰打出旗号,各船纷纷降帆,两侧的大桨伸出,划动船只,向前突进。

    仅凭这一点,就比苏峻军强了太多,苏峻指挥船只没有旗号,靠嘴喊。

    收了帆,船的速度下降了些,但稳定性也加强了,毕竟东海军的水手不是苏峻那些水手能比的,在蒋炎的训练下,水情,水流,什么都要考虑到,甚至夏季发洪水的时候,还特意把船开出去,与湍急的水流搏斗。

    六艘龙骨战舰排成一排,后面十艘船两船并列,隔着百多丈的距离,向着下游猛冲。

    “不好!”

    韩晃突然色变道:“将军,东海军水军疯了,居然要撞来我们的船!”

    苏峻眼里也闪出了一抹惊惧之色,这种打法战术,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一般来说,双方船只在互相靠近的时候,除非船体相差过大,否则都会各自减速,避免撞在一起,两败俱伤,可偏偏东海水军就和疯了一样,居然和自己兑船。

    没错,兑船,苏峻就是这么想的!

    随即,苏峻眼里现出了一抹狠厉之色,娘的,兑就兑,哪怕东海军的船装有撞角,可那又如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老子三十条船,一兑一,还能剩下十四艘,更何况帐不是这么算的,以普通民船兑掉东海水军的斗舰,那是大赚特赚,然后以优势兵力围剿那十条船,未必不能惨胜!

    水战不象陆战,见势不妙可以跑,也可以利用地利阻敌克敌,在水面上,两军争锋,避无可避,只有生死之分,胜的一方也会付出诺大的代价。

    苏峻对水战,也不是一丁点不了解,败了几乎逃不掉,要么降,要么死。

    “传令,东海水军不予我等活路,那老子们就和他拼了,全军迎上,不得退缩,后退半步者,诛全家!“

    命令靠嘴喊传达出去,全军将士要说不畏惧是不可能的,可东海水军那来势汹汹的模样,已经断绝了自己的退路,逃都逃不掉,只能拼命,况且那两艘失控的船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想在混乱中步上后尘。

    桨手用力摇桨,水浪翻飞,两支船队快速接近。

    “轰轰轰!”

    仿如接连不断的惊雷于江面炸响,简直可以把人的心脏从嗓子眼给震出来!

    水底有如被翻开一样,一阵阵滔天巨浪凭空窜出,足有三五丈的高度,再哗啦啦的倒灌入水面。

    就着白花花的巨浪,两军舰船合计十二艘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木屑、尸体、残肢断臂、头颅、内脏器官……一切可以移动的都夹杂在了巨浪中被抛飞向了四面八方!

第三二七章 全面溃败

    (谢谢好友书友01801650608的月票~~)

    水面天翻地覆,胆子小的都不自觉的紧闭上双眼,毕竟两船相撞的威势太猛了,胆量稍大一点的,则是被那盖过了整个船头的泛红巨浪吸引过去,反倒是遍布于水面的尸体杂物,无人去关注。

    苏峻等人迫切想弄清楚,这一撞的结果。

    只是前面翻起的浪花还未落下,后面又再度激涌而出,这一段水面就如条条水龙在低空盘旋飞舞,庞大的身躯遮掩了内里真相,但让人生疑的是,夹杂在水花声中,唯一能听的竟然是极为刺耳的滋滋磨擦声,而诸如惨叫及船体破裂的喀嚓声全都被巨大的水响盖了过去。

    这磨擦声从何而来?

    水浪来的快,退的也快,顿时,苏峻军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韩晃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脸上现出了呆滞的表情,一遍一遍的喃喃自问:“怎会如此?怎会是这般结果?东海军战舰怎会如此坚固?”

    苏峻虽不至于如此失态,却好足有限,这时的他,头脑里也一片空白,六艘船啊,在东海军水军那挟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大铁锥刺击之下,被当中剖开,生生劈成了两半,在翻滚的淮水中以极快的速度下沉。

    但更让他心疼的是,六艘船上载着的一千多军卒全部落水,照撞击的威势来看,即便通水性也难以幸免,这就是说,仅仅一撞,他损失了一千多精锐,比什么铁甲精骑,无敌铁军都厉害百十倍不止。

    在陆地上杀人,好歹一刀一枪的杀,可是在水面上杀人就这么简单,弄沉你的载具,一个都跑不掉。

    反观东海水军战舰,虽不至于毫发无伤,却未散形,也就是船首及侧边震碎了些女墙与木板,又或是有那么两三根大铁锥当场断折,除此再没什么了。

    而更让他不敢置信的是,虽有沽沽江水快速灌入东海军战舰的木板碎裂处,船只竟没有半点下沉的迹象,依然稳稳当当的乘风破浪而来,这怎么可能?

    事实上除了龙骨战舰自身坚固,还有两方面因素,首先苏峻的船是民船,对坚固没有太多的要求,毕竟船身越坚固,造价越高,民船讲究经济实用,不可能如专业水军,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提升船只的坚固性。

    其次东海水军占据上游,顺水下冲,苏峻军处于下游,在水战中,占据上游的优势非常明显。

    不过这一撞虽然船体结构经受住了考验,可船上的人也不好受,蒋炎父子头昏脑胀的从船仓中钻出,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猛晃了几下脑袋,才看清楚了前方的情况。

    蒋炎无奈道:“阿翁,若是再来一下,怕是我们的船也吃不消,只待桨帆战舰研制成功,把床弩装上船,就不必以蛮力硬撞了。“

    蒋钊摆摆手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此时当一鼓作气,击溃苏峻,若是能活捉苏峻更妙!“

    说着,便转头大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府君大破四贼,步军骑军立功无数,我水军亦当仁不让,儿郎们,此正是我等水军建功立业之时,让我等活捉苏峻,献与府君!“

    ”咚咚咚!“

    蒋钊登上望楼,亲自檑鼓!

    ”杀!“

    ”活捉苏峻!“

    顿时,全军气势如虹,杀声震天!

    苏峻原有三十条船,失控两条,撞沉六条,还乘二十二条,与东海水军相比,实力仍略占优势,可苏峻的兵与水军一点边都沾不上,在波涛中,箭都未必能射出,又被东海水军的强悍震住了,再无半点斗志,不待苏峻的命令,纷纷调转船头,向下流逃去。

    “转舵,转舵!”

    “快啊!‘

    ”你他娘的,会不会开船?“

    慌乱中,又有四条船失去了控制,被卷向下游。

    苏峻也无心再战,大吼着转向,可越急越难转,眼看着东海水军顺流而下,越来越近,甚至船上的弓弩手都看的清清楚楚,于舰首蹲成一排排,只待张弓搭箭。

    仅这本事,自己的军卒远不能相比。

    “啊,啊!”

    “扑通,扑通!”

    东海水军开始放箭,最前的三艘船笼罩在了箭雨当中。

    其实在船上射箭准头是非常差的,上百枝箭矢射出去,真正被射中的不超过十人,但心理压力能让人崩溃,陆续有人跳水逃生,拼命往对岸游。

    只是有的忘了卸甲,这就悲剧了,披着数十斤重的铁甲,还没划两下,就渐渐的向水底沉去。

    “将军,将军,速跳水逃生啊!”

    韩晃心知此战已大败亏输,连一丝转机都不会有,于是急的大吼。

    说到底,苏峻部不是水军,却和水军在水面作战,这不是开玩笑么?

    苏峻也是果决之辈,大叫道:“全军各自逃生,此仇此恨,来日必报!”随即就要往水里跳。

    苏逸连忙提醒:“阿兄,甲还未卸!“

    苏峻赶紧卸了甲,扑通一声,跃入水里。

    “扑通!”

    “扑通!”

    如同下饺子般,身后众将一一跳入水里,向岸上拼命的游动。

    有了苏峻带头,全军终于崩溃,通水性的全部跳水逃生,毕竟盛夏时节,水温宜人,游回岸上就能获救,而不通水性者,一边竭尽所能的控制船只,一边呼救投降,水面乱糟糟一片。

    不得不说,混乱是苏峻的最好掩护,水里黑压压的人头,根本无从分辩哪个是苏峻,还有乱作一团的船只也挡住了水军的路途,这个时候,也没法生擒活捉苏峻了,船只散了开来,一面受降,一面捕杀落水者,凡喊话不听,立刻射杀。

    江面上,一团团的血水涌出,一具具的尸体被冲向下游。

    ……

    而此时,杨彦正向崔访、刁协等僚属演示水泥。

    他总算有了时间把水泥搞出来。

    工匠把水泥粉末加黄沙与碎石子加水搅拌,糊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泥墩,正在渐渐凝固。

    这种水泥是最为普通的硅酸盐水泥,以二氧化硅和石膏为主要原料,添加生石灰、粉煤灰、二氧化铁和氧化铝,按一定比例调配。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杨彦上前捏捏按按,又擂了两拳,觉得差不多了,招手唤道:“你来试试!”

    一名亲卫拨出腰刀,狠狠劈上!

    “当!”的一声闷响。

    水泥墩上出现了一道白印子,但腰刀几乎卷了刃。

    众人面面相觑,目中现出了讶色,开始议论起来。

    “你来!”

    杨彦又招了招手。

    一名亲卫挺起腕口粗细的长矛,疾步冲上,狠狠一枪扎去!

    “叮!”

    水泥墩上现出了一个连指甲大小都不到的淡淡凹坑,却由于用力过狠,矛杆迸裂开来。

    “下一个!”

    杨彦继续招手。

    这是一名手持大铁锤的亲卫,一锤锤的砸,咚咚作响,每一起落间,粉屑纷飞,水泥墩上渐渐地现出了放射状的裂痕,用手扒开,有大小不一的碎块哗啦啦落下,但仅此而止,水泥深处仍然完好无损。

    “诸公,这水泥如何?”

    杨彦问道。

    实际上他是大满意的,目前的水泥和现代水泥相比,在强度和凝固速度方面,还是有些差距,而且不耐海水腐蚀,不过这都可以逐渐改进,先解决有无的问题。

    刁协怔怔看着杨彦,拱手道:“府君果是不凡,此物夺天工之造化,硬度与砖石类似,制造起来却比砖石简便,若依老夫之见,以水泥砌城墙,可将砖石联结为一整体,比之夯土城墙怕是坚固数十倍都不止,莫非府君欲重修郯城城墙?

    那老夫得提醒一句,建造城墙工期长,工程量大,耗费民力颇具,非数年可以完工,目前郯城百废待兴,人手捉襟见肘,府库在分了红之后,也未必宽裕,还望府君善用民力,量入而出。“

    崔访也道:“玄亮老儿言之有理,以府君今日之兵威,除了石勒举倾国之力来袭,郯城已无恙,修建城墙倒是可以缓上一缓。“

    杨彦无语的看着这两个老家伙,他弄不明白,怎么就会把水泥联想到修建城墙上面,讲真,以水泥筑城其实没太大的用处,古往今来,天下的坚城很少从外部打破,十之八九被破都是内因起关键作用,如果内部乱了,城修的再坚固也没用。

    如唐都长安,数度陷落,有哪一次是从外面攻破的?

    再如宋都开封,皇帝自己投降。

    明都北京也是先开门纳了李自成,再开门纳了多尔衮。

    好一会儿,杨彦摆摆手道:”崔公和刁公深谋远虑,杨某知晓轻重缓急,研制出水泥,一来可以放开给民间用以筑屋,二来用于铺路。“

    ”铺路?“

    刁协与崔访双双相视一眼。

    ”不错!“

    杨彦点点头道:”治国之要除名君贤臣,吏治清明,还在于信息与道路的畅通,奔马可于水泥路面疾驰,四轮马车也可大量应用,驮载更多的货物,有利于商贸流通,国家政令也利于通达下传,所以这水泥路,我是一定要铺的,首先把东海国与兰陵郡的各县联结起来,形成一个整体,将来我军兵锋指向何处,路就铺到何处!“

第三二八章 逼婚

    刁协浑身一震,他当过尚书令,执掌过中枢,清楚政令难以通达,下情难以上传的弊端,一旦修了路,朝庭足够强势,就足以掌握住下面的各郡县,任何事情都能第一时间知晓,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应对。

    崔访也是目中射出奇光,赞道:“秦始皇修驰道,通达全国,乃善政,惜乎自汉代以来,驰道无人维护,渐渐湮没,今府君既有主见,乃是造福于东海兰陵,两地民众必欢欣雀跃。

    不过请恕老夫直言,兰陵东海两地,十余座城,每城相隔几十里,城城联通,怕是要修数千里的路,纵使水泥的造价要低于开山掘石,可这累积起来,也不是个小数字,不知府库能否承受?“

    杨彦正色道:“崔公问的好,所以我打算征收养路费,于每两城之间设收费站,凡过往车马,皆需缴纳一定的费用方才通过,行人不收费,当然了,收费标准需要仔细衡量,即不能让民众负担太重,同时也要保证道路维护的需要,以及修建道路的成本,力争达到一个平衡。

    甚至还可以向民间开放修路,以弥补官方力量的不足,并且官方与民间合建收费站,费用分润,不至于让人投了钱却血本无归,据我估计,修路初期是亏本的,但随着人口增多,商贸愈发繁荣,在一个较长时间里,还是可以逐步收回本钱。“

    刁协沉吟道:”府君所言,倒是可取,老夫拭目以待便是。“

    杨彦笑着点了点头,便转回头道:”孙班,我任你为交通令,乃新立牙署,秩四百石,负责修路与收费站的建设收费,乃至将来引入民间资本修路皆划归你管,望你尽快制定出章程,人手与资金调拨可分别与崔公和容娥协商。“

    容娥原为期货市易行掾,在内战中,市易行付之一炬,财货也先一步被并吞,外来客户除郗迈周翼,全部被杀,这比绿林中的打家劫舍还要狠毒。

    莫名其妙,人死光了,钱粮也被黑了,哪怕杨彦拿出万般理由自圆其说,也会给人留下不信任的印象,有鉴于此,即便市易行重建,没有一段时间的冷却消化,难以再吸引客户,而容娥本就擅长理财与财会,因此杨彦暂时把容娥转授为少府令。

    太守虽偶有设置少府,但少府不是州郡常备官职,杨彦也不至于把一个女人弄进郡府去挑战老家伙们的底限,自泰汉以来,少府是皇帝或王府属官,掌税赋财政。

    杨彦把容娥任为少府,在理论上不属于相府的编制,容娥是裴妃的私人钱袋子,但东海国毕竟是实土王国,大王是东海国的最高领导人,而杨彦又把裴妃变作了自己的女人,王府与相府合二为一,容娥这个少府实际上掌握着全郡财政,只是换了个名称。

    至于原市易行的其他成员,一部分调拨给了容娥,另一部分外派出去,教授乡豪县豪财会记帐。

    其实杨彦收编东海国各豪强,除了丁口田地,另一个巨大的收获便是识字人口,基本上各家的管事执事是识字的,杨彦把这部分人组织起来,一面由原市易行人员授予财务知识,另一面作先生,教小孩读书识字。

    因着市易行的原因,标点符号与阿拉伯数字被强制实施下去,这就为传授数学知识奠定了基础,目前杨彦已经编撰出了小学水平的,包括四则运算与简单的几何,正在逐渐推广。

    因与崔访的巨大分歧,而且杨彦也实在没什么时间,只暂时选编了与中相对中性的文章,没有什么政治观点,只讲仁义礼智信等为人处事之道,用于启蒙教学。

    物理化学杨彦打算集中于,由浅到深,揭示世界的本来面目,不过可惜的是,因为时间的原因,才列出了个大纲,距真正编写还远得很。

    孙班顿时浑身一震!

    今天杨彦特意把他叫来,孙谋这老家伙就预感到孙家将会被任用,果不其然,秩四百石的交通令。

    秩四百石基本上属于中层官员,通常担任诸寺的属官,如尚书令司吏,包括尚书左右丞,尚书侍郎,隶属于光禄勋的给事谒者,以及太常、少府等诸多牙署的属官,手握实权。

    在地方上,秩四百石可以担任小县的县长,或大县县令的县丞、县尉。

    而交通令虽然是个新立部门,铺路看上去也很辛苦,可是透过现象看本质,铺路是长期工程,又兼管收费站,手里必然会掌握大量钱粮和人力物力,位卑而职重!

    况且做出了成绩,还怕将来这个妹夫不给自己升职?

    在孙班眼里,已经把自己看作了杨彦的大舅子了,虽然孙媚只能给杨彦做妾,可那也是亲家不是?

    当然了,他不敢对杨彦有任何不敬,当即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属下拜谢府君,当为府君竭尽所能!”

    “嗯~~”

    杨彦微笑着摆了摆手:“交通令虽辛苦,却也锻炼人,好好干,做好规划,匆急于求成,水泥生产暂时也归你掌握!“

    ”诺!“

    孙班躬身应下。

    这时,一名亲卫来报:”禀将军,兰陵傅长史登门拜访。“

    ”哦?“

    杨彦喜道:”诸公,不妨同去。“

    ”嗯~~“

    崔访捋须笑道:”傅郎兜了一圈,总算是回来了,此子胸有韬略,且经历了诸多变故,心性也得到了磨练,可为府君有力臂助。“

    刁协却是暗暗叹了口气,眼见杨彦的治下愈发兴旺,又有真正名士归心,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小子是越跑越远了啊!

    一行人匆匆回返相府,傅冲被安置在了大殿中,傅冲的心态已经扭转了过来,以下属之礼进见杨彦,尤其是见着朝庭尚书令刁协都在相府中担任西曹,心里的那最后一丝芥蒂也彻底的消散。

    刁协和崔访不同,崔访只是名士,没有实际执掌过权柄,而刁协担任尚书令,主持土断时,连王导都要避其锋锐,堪称当朝第一权臣,虽然投杨彦有失了势的原因,可人家的履历实打实,他若不投,杨彦真拿他没办法,只能供着。

    如今连刁协都为杨彦办事,区区泥阳傅氏又有什么姿格放不下架子呢?

    杨彦也感受到了傅冲的情绪变化,心头欣慰。

    实际上在他眼里,刁协、崔访比他大半辈,沈充、苏峻与他同辈,傅冲二十来岁,正是前世他手底下硕士研究生的年龄,至于巧娘、慧娘、崔玲等初中小女生,那没办法,男人从来不会嫌弃女性年纪小!

    杨彦把各人都介绍过去之后,便落座攀谈起来。

    傅冲来的目地,一是拜谢杨彦,二是就未来兰陵的施政与杨彦沟通,在名义上他是独立的,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是杨彦的下属,于兰陵施政,就不可能绕过东海,而且也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代名臣,洗刷去因父亲投了石勒君子营沾上的污名,力争于青史留下美名。

    傅冲的索求,杨彦都能给,席间宾主尽欢,崔访、萧温、萧仁、朱锲等重要僚属详细介绍了东海国的情况,倒是让傅冲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傅冲告辞离去,杨彦配了些人手给他,协助他施政。

    又过三日,杨彦亲领步骑一万,渡过沂水,去往邹山,是该和郗鉴这老家伙算算帐了。

    ……

    郗鉴这次真的病了,自从被抢回邹山之后,迷迷糊糊,发着低烧,人一天天的消瘦憔悴,日渐衰老,同时随着大败而归,邹山民众也日益离心,时不时就有人趁夜逃亡,麾下的流民帅也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邹山最高处的草庐中,郗鉴卧在榻上,哪怕病势沉重,那满脸的怒意都难以掩饰。

    郗璇伴在郗鉴身边,也是羞愤交加,那秀丽的面容涨的通红,许氏则是双目无神,眼底满是悲哀。

    原本这种地方,外人进不来的,而今日,部将陈珍立于榻前,俯视着郗鉴,身边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望向郗璇的目中,毫不掩饰那占有的欲望。

    “郗公!”

    陈珍不客气道:“末将再唤你一声郗公,我子陈果饱读诗书,苦练武艺,文武双全,自小聪慧,将来必成大才,哪点配不上你郗家女郎,你不就是嫌我出身低么?

    可那有什么,想你郗公堂堂兖州八伯,却上不能保社稷,下不能安庶民,屡次败于杨彦之之手,积愤成郁,恐怕命不久矣,待咱们成了亲家,你的妻儿皆由我陈珍照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郗鉴气的都要发疯,这陈珍什么狗屁玩意儿?居然妄想与自己结亲,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不就是看自己势微,以下克上,以奴欺主么?

    可郗鉴毫无办法,因为大败,上下离心,两子又年幼,自己病重不起,高平郗氏已经风雨飘摇,才让陈珍滋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陈珍出身兖州乡豪,一旦其子以郗璇为妻,就可以仗着高平郗氏的名头,把身价提上去。

    郗鉴闭目不语,两行浑浊的泪水,亦由眼角缓缓流下。

    都说男儿有不轻弹,他这是被逼上了绝路啊!

第三二九章 徐龛又来

    屋子里,一片愁云惨雾。

    郗鉴固然有名望,邹山的民众,相当一部分思想单纯,是奔着他的名声而来,相信郗鉴能带给自己希望,带来安定和平的生活,可是郗鉴让他们失望了。

    跟着郗鉴这几年,吃不饱,穿不暖,每到凛冬就有人饿死,时不时受徐龛欺凌勒索,尤其是接连两次战败,很多妇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父亲或儿子,怨气不要太大。

    郗鉴已经失去了民心,加上有病在身,再无力回天。

    而许氏是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碰到下克上这种情况,就如天都要塌了,除了勉强向三官帝君暗中祈祷,便是惶惶不知所终。

    郗璇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每一滴泪水,都满含着羞愤,可是作为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连父母都无能为力,她还能如何呢?

    况且她清楚,如果陈珍父子失去了耐心,以父母和两个幼弟的性命相逼,那么自己除了含辱下嫁,别无他法。

    渐渐地,她的眼前现出了一张面孔。

    本来她和杨彦只是泛泛之交,只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差点就之与突破了男女间最最亲密的界限,从此之后,心里也落下了那个人的影子。

    其实家里成这个样子,她知道全拜杨彦之赐,可心里就是恨不起来,反而难以抑制的去想念着。

    ‘这么久了,他没一点音讯,恐怕早把我给忘了吧,哎,男人都这样,那天也算自己主动投怀,他无非是顺水推舟罢了,更何况我家与他乃是仇敌。

    算了,忘了吧,我就要嫁了人!‘

    郗璇突然鼻子一酸,掩面痛哭起来。

    陈果冷哼一声:“哭什么哭,我哪点配不上你,你不就是顶个士家女郎的名头么,有何可得意,呵,士族又如何,这淮北大地上,被破家灭族的士族不知几许,再看看你父,与一田舍老翁有何区别?

    做人当感恩图报,若非家君辅佐你父,你父哪能聚起数万之众?若非家君于阵前把你父抢救回来,你父哪能活到现在?

    阿翁,别和他们罗嗦,今日就给我和子房拜堂成亲,把生米煮成熟饭,陈郗两家结百年之好,郗公还能如何?“

    ”诶~~话不是这么说!“

    陈珍袖子一甩,佯作喝斥,便转头道:”郗公啊,生于板荡之世,别说庶人,士人都朝不保夕,空顶个士人名头又有何用,你看那杨彦之,沈充之流,何曾对你有过半分尊重?陈某本也不想走这步,可渡江南归几年过去了也没个着落,如今邹山人心离散,郗公你又重病卧床,长此下去,怕是人要跑光了啊!

    陈某不才,愿挺身而出,收拾残局,但陈某自知名位卑下,故不得不出此策,与郗公结亲,方能稳定人心,请郗公放心,我家定会善待子房,我陈珍依然奉你郗鉴为首,我知你放不下身份,不过此时也由不得你了,今日你我两家便结秦晋之好,合为一家,齐心协力,岂不其利断金?

    来人,向全山宣布本将长子将于今日迎聚郗公长女郗子房,为郗公冲冲喜!“

    ”扑哧!“

    郗鉴听了这话,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当空喷出,把被褥都染的通红。

    ”阿翁,郗郎!“

    郗璇与许氏大哭着扑了过去。

    ”将军,将军!“

    两名守在外面的亲随刚准备离去,就有一将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急声道:”将军,大事不好,徐龛那狗贼又来了!“

    ”什么?“

    陈珍现出了怒色。

    别看他逼迫郗鉴,以下克上,但和徐龛之间,也谓仇比海深,他是郗鉴麾下最大一股势力,在与徐龛的作战中,损失也最为惨重。

    由于郗鉴的势位名望节节下跌,眼看邹山就要散了,人一跑光,陈珍等军头就等于无根之水,要么做流寇,要么活活干死渴死,他不甘心走上这条路,因此与郗鉴联姻成了他的最好选择,可以用郗鉴的余望与自己的兵力收服其他军头,把皱山彻底掌握在手。

    眼下郗鉴大败,重病卧床,孤儿寡母难以理事,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你留下照料郗公,待为父先去大破那狗贼,再回来为你和子房操办婚事!”

    陈珍向陈果吩咐了句,便匆匆离开。

    那日虽然大破沈充,可实际上徐龛没捞到什么好处,两大战略目标无一实现,首先是夺取氶城,被傅冲击退,其次是活捉沈充,也未能功成。

    如今的徐龛,陷入了一个越胜越弱的怪圈,一次次的胜仗不仅不能使他壮大,反而在逐渐抽取他的血肉,归根结底,还在于老巢奉高被东海军攻破,失去了所有的物资补给与民夫丁壮,元气大伤,而整个淮北,没有任何村寨和普通百姓供他劫掠,要想获得补给,只能强攻坞堡或城池,以他的力量,野外作战所向披靡,但攻城拨寨力有不逮,因此形如流寇,四处流窜,饱一顿饥一顿。

    这次在沈充身上没捞到好处,又来勒索郗鉴了。

    陈珍带着人马赶到的时候,简陋木寨外面,徐龛的数千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不停的破口大骂,不外乎交出钱财,交出粮食,交出女人之类,还夹杂着各种威胁。

    陈珍厉喝道:“徐龛,你又来作甚!”

    徐龛手一挥,骂声渐止,才斜眼问道:“郗道徽那老匹夫呢?莫非不敢来见我?“

    ”哼!“

    陈珍冷哼一声:”郗公微恙,不便见你。“

    ”好,那找你也一样!“

    徐龛拱了拱手:”今次前来,是向郗公商借五千石粮食,拿出来吧,交了粮,老夫即刻就走!“

    ”一粒米都没有!“

    陈珍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

    ”哦?“

    徐龛眼里现出了一抹诧异之色,打量向陈珍。

    以往他每次过来勒索钱粮,自郗鉴以下虽是气愤,却都是忍着怒,耐心周旋,讨价还价,从来没有如今日般一口回绝的情况发生。

    许久,徐龛冷声道:“徐某也不和你废话,交出粮来,老子立刻就走,否则弟兄们没吃没喝,我也勒不住,万一冲上山发生了什么可莫要怪我没事先提醒!”

    陈珍不示弱道:“徐龛,有种你就来攻,郗公懦弱,不敢与你交手,如今山中事务由我主持,莫要以为我就怕了你!”

    也确实,过了今天,陈果娶了郗璇为妻,邹山就等于是他的了,为凝聚人心,自然不能示弱,甚至反过来让徐龛吃个败仗,对于振作士气名声有着巨大好处。

    陈珍倒是希望徐龛来攻,毕竟徐龛没有攻城器械,带不来太大的威胁。

    ”嗯?“

    徐龛反而冷静了,惊疑不定的打量向寨内,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郗鉴不是才吃了败仗么,哪来和自己作战的勇气?

    于药小声道:”将军,怕是不对劲啊,邹山或已生变,被陈珍控制了,而此人为笼络人心,理该有求战之意,我军强攻似为不妥,不如……先退走,还怕他人不出来,出一个将军逮一个,以之为人质,再向陈珍索要钱粮。”

    “这……”

    徐龛犹豫起来。

    从理智的角度看,于药之策不失为一稳妥之计,但问题是,陈珍输不起,他也输不起啊,因为老巢被劫,全军士气低下,全靠他的余威强行压制,如果今天被手下败将郗鉴逼退,那他的威信会受到沉重打击,也许从今天开始,就是全军崩溃的转折点。

    只是强行进攻,又没太大的把握。

    徐龛敢于一而再,再而三的勒索郗鉴,并不是他的实力真比郗鉴强,而是郗鉴不通军务,在军事上软弱,再加上徐龛凶名在外,交战数次,皆以大败告终,因此花钱买平安成了第一选择。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至第N次,郗鉴不知不觉中,成了徐龛的钱袋子。

    “将军,将军,快看!”

    却是突然之间,一名部将失声大叫。

    徐龛猛的回头,顿时现出了惊骇欲绝之色!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650/ 第一时间欣赏晋颜血最新章节! 作者:上林春所写的《晋颜血》为转载作品,晋颜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晋颜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晋颜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晋颜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晋颜血介绍:
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新书《形意通天》发布,求收藏推荐,多谢支持,边上有直通车前往,谢谢~~晋颜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晋颜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晋颜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