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晋颜血TXT下载晋颜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晋颜血全文阅读

作者:上林春     晋颜血txt下载     晋颜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七零章 小荀公

    “杨郎啊,虽然老夫看不明白,但老夫心知,必是你做的手脚。”

    荀邃指着杨彦,摇头叹气。

    按理说,荀邃是大名士,在清谈界的名声甩了荀菘八条街都不止,本不该和杨彦这种人来往的,但杨彦看的很准,对于荀邃不能以常理度之。

    与什么兖州八伯、江左八达等名人相比,荀邃是真洒脱,对功名利禄视若浮云,万事随心,换成现代话来形容,就是千金难买我乐意。

    荀邃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看杨彦顺眼的,或许是杨彦在朝堂外公然啐了周札一脸,也可能是在送行的时候,被杨彦一顿抢白,还有可能是与送的马车和镜子有关,满足了我有你无的虚荣心,觉得这小子上道,甚至还有道玄公的称呼与荀灌的因素在里面。

    当然了,不可否认的是,杨彦那层出不穷的本事与身为寒门,却不气馁,不自卑,奋发向上的精神也打动了他。

    见着杨彦不说话装傻,荀邃望向了正拉着袁耽两个妹妹说说笑笑的荀灌,突然嘿嘿一笑:“老夫这大侄女与你颇为投契,可要老夫替你向景猷老儿保个媒?那老儿虽迂腐,但由老夫出面,岂有不成之理,包保那老儿乖乖的把爱女嫁与你。“

    荀灌顿时心脏猛的一抽,虽然她明知不可能,杨彦以慧娘为妻已不可逆转,同时她也不认为自己会嫁给杨彦,可那心脏就是猛抽了下,并竖起了耳朵。

    杨彦看了眼背对自己的荀灌,暗道一声你这老家伙怎么不早说啊,这时只能拱手道:”我与女郎乃知交好友,谈婚论嫁唯恐亵渎了佳人,道玄公就莫拿我与女郎取笑了。“

    荀灌心里一松,但芳心深处,总有是有种没来由的淡淡失落。

    ”哦?“

    荀邃讶道:”竟连老夫这大侄女都看不上,杨郎莫非心里另有了人?“

    ”正有一事请道玄公出面……“

    杨彦把葛洪将爱女许与自己说与了荀邃,并邀请荀邃作为自己的长辈行纳采之礼。

    毕竟纳采是不能由本人出面的,杨彦正为这事头疼,从情理上讲,他可以请裴妃担当自己的长辈,可是他连荀华认裴妃作养母都横加阻挡,又怎么可能让裴妃作自己的长辈呢?

    至于荀菘,因着荀灌的关系,杨彦从来就没考虑过,其余温峤、卞壸不大熟,随便找个人身份上又不够,挑来捡去,没有比荀邃更合适的人选。

    荀邃把目光移向了正走来的葛洪等人,在慧娘身上多望了两眼,捋须道:“葛稚川的爱女,倒也配你,只是……老夫那大侄女乃天下奇女子,杨郎放过就不惋惜?要不二女共侍一夫,杨郎可有考虑?虽然难办,不过老夫出马么,嘿嘿,让景猷老儿松口怎也有个几分把握。”

    荀灌有种打人的冲动,拳头捏的紧紧的,她和荀菘一样,对这个便宜族叔从来就没有好感,要不是这老家伙姓荀,直接一通拳脚,教教他为老不尊四个字怎么写。

    杨彦也是奇怪的看着荀邃,实际上他和荀灌都不了解的是,如果有机会把荀菘的名声搞臭,荀邃绝对会落井下石,在他看来,杨彦一个寒门子弟高攀荀灌,就是把荀菘名声搞臭的不二法门,说到底,还为了一口气。

    同是颍川荀氏所出,荀邃祖荀爽曾为荀氏八龙之首,是大宗,哪怕到司马氏代魏,祖父荀勖亦与裴秀、羊祜齐名,可是到了他这一支,荀菘冒上来了,成了大宗,他这一支反而成了小宗,所以他不服气,一力搓合杨彦与荀灌,就是为了败坏荀菘的名声,或者看着这老儿气急败坏,跳脚骂娘心里也能爽上好一阵子。

    “杨郎,如何?”

    荀邃嘿嘿直笑。

    杨彦苦笑道:“道玄公莫要与我开玩笑了,杨某婚事还有赖道玄公义助啊!”

    “哦?”

    荀邃指了指耳朵:“你唤老夫什么?老夫耳背,没听清!”

    杨彦暗骂一声老家伙,可是看在给自己保媒的份上,荀公就荀公吧。

    “咳咳~~”

    这时,荀灌轻咳两声,还狠狠瞪过来一眼。

    “哼!”

    荀邃则是袖子一甩,昂首冷哼。

    杨彦暗感头疼,一老一小,两个都不省心啊,只得没什么底气的拱了拱手:“小荀公!”

    “呃?”

    荀邃和荀灌均是一怔。

    “哎~~”

    荀邃又摇头叹了口气:“你这小郎君啊,不就是忌惮着老夫这大侄女么,算了,算了,老夫也不为难你,不然美人面前难交待,老夫理解啊,总有一日,老夫要你这小子,称我一声大荀公!”

    “呸!就你也配?”

    荀灌暗啐,也不知是为荀邃拿自己与杨彦说事,还是不齿于这老家伙的不自量力!

    ……

    待葛洪等人回来之后,分别寒喧了一番,就各自离去,毕竟除夕夜,还是要吃团圆饭的,荀灌想和裴妃荀华一起,可她家在荀府,只得和荀菘回家,桓温和谢尚也是类似的情况,反倒是袁家三兄妹无父无母,今年决定去杨彦家过年,这可是羡煞了桓温。

    他家穷,家里还有个装模作样,说话玄玄乎乎的老头子,窝在家里真没多大意思,但没办法,除夕要送岁,只能回家。

    葛洪鲍靓这一大家子也跟随杨彦回府,路上许杰还凑过来,吞吞吐吐的问道:“火浣布真乃奇物也,不知杨郎可有多余的?若是有,这块……嘿嘿。“

    ”无妨,拿去便是!“

    杨彦豪爽的挥了挥手,也就是这小子没去过郯城,去了就知道,石棉算个什么玩意儿?

    石棉他暂时不打算拿出来卖,主要是给建康富户喘口气的机会,先销售纯粹的奢侈品,待市场差不多饱和了,再销售具有一定实用功能的奢侈品,循序渐进,慢慢套取家财。

    待回到府中,已经是一片忙碌,看着那诺大的庭院与宽阔的视野,袁耽两个妹妹啧啧赞叹开来。

    其中之一叫嚷道:“杨家郎君,何时开饭啊?“

    ”休得无理!“

    袁耽回头喝斥。

    另一个嘟着嘴道:”饿了还不能说两声啊!“

    ”别急,别急,再等一等!“

    杨彦呵呵一笑:”我在郯城,结合当地特色,研究出了几道菜式,今天趁着送岁做给你俩尝尝鲜,当然,要是真饿了可以吃现成,不过吃饱了吃不下美味可别怪我没提醒噢!“

    ”那……“

    两个女孩子双双看了一眼,一个为难道:”那妹们等等吧,如果不好吃,妹们以后可再不会信你了。”

    另一个则是责怪向袁耽:“阿兄,你看看人家杨郎,妹都怀疑谁才是自己的阿兄。”

    袁耽无语的摇了摇头。

    裴妃眉头却皱了起来,汉末廷续百多年的乱世,使得统治思想界近四百年的儒家名教失去了魅力,士人对两汉经学的繁琐以及三纲五常的陈词滥调普遍厌倦,于是转而寻找新的,形而上的哲学论辩。

    在这样的大背影下,玄学应运而生,以立言玄妙、行事雅远为玄远旷达,江东士人受此影响,对尊卑礼仪反不如北方大族那般讲究。

    裴妃正是出自于北方大族!

    虽然男女同席进餐,她可以接受,毕竟她自己就是女人,自然不会有杨彦上桌她不上桌的说法,可是男人下厨做饭就有些夸张了。

    于是忍不住道:“杨郎你身为一方方伯,庖厨事岂能为之,你和慧娘还是带着两个小女郎在府里随意逛逛罢,这一带的景色颇值得称道,饭食自有下人准备。”

    荀华笑道:“王妃,你不知道的。杨郎其实挺喜欢做饭的,口味也非常独到,今天是除夕,就让杨郎去罢,况且嵇叔夜还打铁呢,杨郎下趟庖厨也不算什么吧?等做出来呀,包保王妃赞不绝口,平日里没什么机会做饭,今天趁着新年,就让杨郎过过瘾吧。”

    裴妃不是那种迂腐的妇人,见没人反对,只得横了杨彦一眼,摇摇头道:“也罢,孤拭目以待!”

    杨彦自信的拱了拱手:“王妃放心,在膳食方面,我自认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荀华你给做个证,我可有吹嘘?”

    荀华用力点了点头:“杨郎确是大实话,虽然在郯城弄出了不少菜式,下面人也学着做,但不知怎么着,总是没杨郎做的好吃,对了,既然做了,就多做几份,顺便给老郎主和女郎送过去!”

    “嗯!”

    杨彦匆匆而去。

第二七一章 新立道门

    自从进入膳堂,杨彦再也没出现过,他让人把需要的食材送来,然后把厨子、下手之类的全赶了出去,紧闭门窗,非常神秘。

    袁女正和袁女皇心内好奇,不时就凑过去,想看看这家伙究竟在忙活些什么,可门窗紧闭,又不好意思敲门,虽是心痒难耐,却没丝毫办法,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好奇而来,悻悻离去。

    过了片刻,膳堂里开始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门窗缝隙飘了出来,那肚子简直是咕噜咕噜,一串串的叫。

    当天际最后一抹鱼腹白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所有人已在正殿落坐,女亲卫把一份份的菜式端到各人面前,光是那鲜艳的色彩,就令人食欲大增,更提直往鼻子里钻的香气了。

    裴妃仔细观察着满满一几案的菜式,材料还是那些常见的材料,但给她的感觉就是新奇。

    比如那清蒸鲈鱼,这是道老菜,本应是雪白的鱼肉,撒些姜片、蒜瓣及葱条等等去腥辅料,如今却成了枣木颜色,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没任何鱼腥味。

    这是现代名菜,酒糟鱼。

    又见另一盘,以梨块、柰子块、柑桔瓣、脆萝卜条、胡瓜条等多种瓜果淋盖着乳白色粘稠状液体混合搅拌在一起,色泽缤纷,蔬果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蛋奶香味,令人唇齿生津,一口口的口水直住下咽。

    奈子搁现代叫做花红,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小苹果。

    另有一大碗丸子汤,丸子白里透红,散发出泌人心脾的肉香,汤里点缀着碧绿蒜叶子,清爽而又诱人,裴妃都有了种捞一个放嘴里尝尝的冲动!

    其他菜肴也各具特色,都是以她从没见过的烹饪方式制做,最大限度的保留了材料原有的色彩,鲜嫩异常,林林总总,每人面前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

    由于荀华有孕在身,吃不得荦腥,为了这一餐,杨彦花了大力气,当时流行的五味脯,跳丸炙等名菜一个都没做,全部是现代菜式,以清淡为主,注重色和香的搭配,辅以水果色拉及煲汤。

    当然,由于原料限制,色拉酱不可能如现代那般丰富,只能以蛋黄、糖、白醋和鲜奶调配,好在色拉酱的火候在于搅拌,经他那纯熟的手法搅拌,味道也独具一格。

    荀华心里甜甜的,菜一端上来,她就知道是为自己做的,或许也有在王妃跟前露一手的意思,可不管怎么说,是以自己为主。

    这一席菜,确实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许杰便是问道:“杨郎,这都是什么?我怎么从没见过?莫非北方常吃这些?不对啊,北方哪有如此精致的菜式?”

    精致是许杰所能想出的唯一形容词,他觉得一道道菜式有如一件件艺术品,当得起精致二字!

    “嗯!”

    葛慧娘和袁耽两个妹妹连连点头,尤其是葛慧娘想到自己以后有口福了,不禁羞羞的瞥了杨彦一眼。

    那个时代,男性钻厨房并不丢人,甚至于拥有一手好厨艺也是傲啸士林的资本之一,在士人之间,我有你无,我会你不会,就是值得夸耀的资本。

    荀华也瞥了眼慧娘,笑道:“时候差不多了,请王妃开始吧。”

    这个家是杨彦的家,本应由杨彦至开场辞,但老丈人和丈母娘都在,轮不到他说话,而裴妃在名义上是杨彦的主君,由裴妃主持最合适。

    “那孤不客气了!”

    裴妃端起酒盅,笑道:“废话不多说,仅以此杯贺鲍老神仙与许老神仙大获全胜,未来一统道门!“

    两个老神仙的眼里,都有了些迷糊,是啊,一统道门是每一位师君的愿望,却因着黄巾之乱,已经不可能了,任何当权者不会任由道门一统,重蹈黄巾之乱的覆辙。

    鲍靓暗暗叹了口气,举杯笑道:“谢王妃吉言!“

    众人均是一饮而尽。

    席中其乐融融,都对这满席珍肴赞不绝口,尤其是袁耽两个妹妹。

    虽然有了钱,但袁耽并不是个细心的主,两个妹妹吃饱穿暖,他已经觉得尽到了一个兄长的责任,怎可能费尽心思弄些美食去讨两个妹妹的欢心?

    平时家里吃的还是老一套,只是多了些鱼肉,而今天这一席,真真开了眼界,每个人都开怀大吃,唯有许杰,仿似心事重重,不时向杨彦敬酒,说话三分,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今天他从大父嘴里得到确切消息,为杨彦保了媒之后,就回庐山,从此不履凡尘。

    许逊虽清心寡欲,却心志坚定,作下的决定,轻易不得更改,而今晚是劝说的最好机会,原本他打算请杨彦帮忙,可杨彦一回府就钻进了膳堂,照不到面,这时唯盼杨彦能读懂他的心声。

    杨彦前世是当老师的,老师不能死当,面对的不是知识份子,就是主管领导,说话也是三分,留七分自己琢磨,许杰的心思不难猜。

    于是向鲍靓拱了拱手:“不知老神仙对道门所知可多?”

    鲍靓眼里精光一闪,哼了哼:“你小子想问什么,莫非以为老夫不知?自张鲁降曹,汉中民数万户迁徙以填长安及三辅,而曹孟德虽未禁天师道,但随着张鲁于建安二十一年身亡,又因离开故地,体系零散,祭酒信徒流落他乡,势力大减。

    魏文帝代汉之后,下诏禁淫祀巫祝,道门遂由明转暗,日渐神秘,又因张鲁身故,无所统领,老旧祭酒渐渐衰亡,乃至道徒各行其事,乱象频生。

    如自建安、黄初以来,诸主者、祭酒人人称教,各作一治,不复按旧道法,亦有道官道民贪财好利,不守教规,及至如今,愈演愈烈。

    我江东地面的天师道,迄至汉末由中原巴蜀传入,衍生出如于君道、帛家道、李家道、清水道等一系列支派,于世间作伪,攻错经道,惑乱愚民,托言老君当治,李弘应出,代天宣化,普济万民,每每返逆者众,称名李弘者,岁岁有之,诸多弊端,老夫岂能不知?”

    鲍姑道:“其实我家已经算不错了,所出大多由田亩,并不强索信众财物,而别家祭酒,掠他民户赋,索其财物,不恤鬼神,以忧天道,男女老壮,不相呵整,为尔愦愦,群行混浊。”

    葛洪叹了口气道:“老君曾言:吾初立天师,授署道教治箓符契,岂有取人一钱之法乎?然天师道时至今日,已背离了老君初衷,奈何百年传播,根深蒂固,乡民愚信,祭酒盘根错节。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是趁着丈人与许老神仙名望一时无俩,借此整顿道门,可此事不吝于与天下道门为敌,知易行难啊!“

    杨彦点点头道:”自古但凡革新,必有重重阻力,故不如推倒重来,天师道亦如此,重整天师道,不如另立新道,制订出完善的教规与教义,另造一套班子便是。“

    “哦?杨郎请明言!”

    连许逊都大感兴趣,白眉一抖,忍不住问道。

    杨彦拱了拱手:“小子倒有几点浅见,请鲍老神仙、许老神仙、世叔与世叔母参详……“

    杨彦着重提出了以下几点,第一,废除天师道祭酒世袭制,改为师徒制,由弟子中择贤能,传其衣钵,以防不肖子弟倒行逆施,错乱道法。

    第二,废除租米钱税,信众自愿供奉香火钱。

    第三,增加戒律和斋仪,变革原始天师道中杀牲血食、疯狂自虐的落后习俗,而这一点,也常常为释门和士人嘲笑。

    第四,改进修炼法门,天师道的修炼方式很简单,只诵《老子》五千文,道民有病,道官为其祈祷,作三官手书,病人饮符水、叩头思过等较为原始的手段。

    第五,整理道门典籍,把杂乱的道教典籍整理分类,杨彦根据道藏,提出了三洞真经的概念,即洞真、洞玄与洞神三大类。

    第六,修神仙谱系,当今天师道中,信奉的神仙比较混乱,有尊奉上古时期修仙得道的神仙真人,有遵奉元始天王为最高神,也有尊奉元始天尊或三官帝君,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又由于佛门传入中土,神鬼仙灵的数量也大为扩充,如众多的天尊、道君、天神地祇、三十二天帝、五方帝君、十方度人不死之神、星官、五岳山川之神、阴曹地狱鬼官等等,而这些神灵,名号变化无常,关系杂乱不清,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杨彦据此推出《真灵位业图》,以图谱形式,按阶次排列,使杂乱的神仙有明确体系,具体分为七阶,每一阶有主神排在中位,次神分列于左、右位、散仙位和女仙位。

    七阶主神分别为,第一阶玉清元始天尊,第二阶玉晨玄皇大道君,第三阶太极金阙帝君李弘,第四阶太清太上老君,第五阶九宫尚书张奉,第六阶右禁郎定录真君茅固,第七阶丰都北阴大帝。

    这一讲,就一发不可收拾,近七百名左右仙、散仙与女仙,如数家珍,信手拈来,杨彦详述着各自的来历出身,在人间造下的福泽,令在场众人均是膛目结舌!

第二七二章 道名正一

    (谢谢好友乾坤雍德的打赏~~)

    这一讲,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旁人完全插不上嘴,几案上的酒菜,凉了又温,女亲卫都端上来好几次了,好不容易,杨彦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口,问道:“此为小子浅见,不知两位老神仙有何看法?”

    “慢着,慢着!”

    鲍靓连连挥着手道:“彦之啊,依你之意,新开道门确是面目一新,亦符老君本意,但老夫就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成套体系?“

    杨彦暗暗一笑。

    他改造天师道倒不是为己所用,政权与教派相结合是非常恐怖的,也是中国历朝历代的大忌,杨彦自然不会例外,他的目地有三。

    一是天师道的祭酒世袭制在本质上是秘密结社的性质,放在后世,凡是不经朝庭认可的都是邪教,道官必须要由官方任命,控制在手。

    现有佛道二教看上去温和,但在更早的时候,是能要人命的,道教有黄巾之乱,孙恩起义,还有很多假托李弘之名的零散起义,多不胜数,而佛教在刚传入中原时,也是两手血腥,北魏时期曾有僧兵作乱,聚五万光头,破州灭郡,一时威风无两。

    李弘就是道典中的救世真君。

    其二是弘扬行善积德,修桥铺路,敬老爱幼,逐渐消灭以符水治病的陋习,以新道代替旧道,既起教化作用,也给予民众精神上的寄托。

    其三是弘扬道门,禁绝沙门。

    道门再有不好,至少修今生,而沙门玄玄虚虚,好吹牛比,教人不思上进,鼓吹来世,这全是从身毒传来的恶习,绝对于社会有害,趁着现在沙门影响力不强,正是铲除的好时机,即便实在铲除不了,杨彦也不允许沙门拥有庙产,更不允许广蓄奴仆,沙门只能走大悲寺的道路,过午不食,不沾金银,一切生活所需皆靠乞讨得来。

    裴妃也目含深意的笑道:“杨郎,你在郯城有郯子给你托梦,但郯子还在老子之前,总不会托《老子五千言》给你吧?“

    ”扑哧!“

    葛慧娘和袁耽两个妹妹均是掩嘴轻笑。

    袁耽也是一拍几案:”是啊,杨郎就别隐瞒了,到底是哪位神仙给你托的梦?“

    许杰故作神秘道:”莫非是道祖他老人家?“

    看着一众小儿辈向杨彦发难,葛洪夫妻微微笑,鲍姑又多催促了句:”彦之,家君在问你话呢。“

    杨彦正色道:”若说生而知之,恐怕没人相信,在坐不是自家人,就是至交,我也不愿隐瞒,我出身于形意门,一身本事,皆是师门所授,天下太平时,采菊东篱下,悠然看南山,当天下大乱时,便有弟子出山,拯万民于水火,解天下之倒悬,某不才,正是形意门这一代的出山弟子,其他事涉师门机密,不能多说。“

    真的假的?

    众人面面相觑,本来这种话当胡话听听就好,可是看着杨彦一本正经的模样,再联系到那一身鬼神莫测的本事,说不定真有几分可能呢。

    许杰试着问道:”杨郎,形意门可是仙家门派?“

    杨彦神秘的笑道:”师门法度森严,非我门中之人,哪怕密如良友,亲如夫妻,亦不便告之!“

    ”啊!“

    袁家俩姐妹满的羡慕之色,小女孩最仰慕英雄,也没什么门第之见,在她们眼里,杨彦近似于无所不能,别的不谈,光这一席菜,就征服了她们的胃。

    其中之一叫道:”杨家郎君,形意门那么厉害,不就和鬼谷子一样吗,不对,比鬼谷子还厉害,妹觉得孙膑庞涓就不如杨家郎君,那妹们也想加入,学得一身本事,待将来长大了,为阿兄分忧,济世安民。“

    另一个也扭扭捏捏道:“我们袁氏一家三口都愿意加入形意门。”

    ”这样啊~~“

    杨彦差点笑破了肚皮,但在表面上,仍是捏着下巴,调整面部肌肉,为难道:”师门择徒从严,宁缺勿滥,若非大智慧,大毅力者,绝无收录可能,不过我视你俩如妹,妹和师妹,只差一字,视袁郎如手足,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凡入我形意门者,须历九关,一关比一关难,若是资质稍差点,恐怕终其都未必过得一关,你们自己考虑清楚,想好了再和我说。“

    ”杨郎,杨郎,我愿拜入杨郎座下!“

    许杰二话不说,重重一拱手,满面赤诚!

    “阿杰,休得胡闹!”

    许逊不悦的喝斥。

    许杰却是充耳不闻,仿佛铁了心般,他认为这是自己留在建康花花世界的最后机会,那豫章的深山老林他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裴妃不由望了眼荀华,荀华跟在杨彦身边那么久,多多少少该知道些内情。

    荀华眼眸中现出了一抹疑惑,她也搞不清杨彦的底细了。

    眼看许逊的脸面蓄起了怒容,葛洪哈哈一笑:“世侄加入形意门之事可留待日后再说,但新立道门许老推托不得,仅靠外舅一人,孤掌难鸣,还须与许老携手,共同撑起门户,小侄提个建议,许老可把庐山的弟子门人悉数迁来建康,与外舅弟子合并为新道门,日后与外舅同为门中二圣,许老意下如何?“

    杨彦跟着道:”许老神仙,助老君整顿道门,功德无量,必举霞飞升。“

    ”这……“

    许逊犹豫了。

    他清心寡欲是没错,可清心寡欲的目地为的不就是成仙么,如能救济万民,全老君心愿,还怕老君不降下符诏?

    许杰也紧张的看着大父。

    不片刻,许逊沉吟道:”老夫既与鲍老儿联手施醮,已是结下了缘法,自无抽身之理,但我那些弟子于深山修行,怕是未必愿意涉足红尘。“

    鲍姑劝道:”建康周近,便有钟山,改日咱们筹措些钱粮,于钟山立下山门,此山亦有幽静美景,紫霞湖更是景致如烟,如有不愿出世者,留于山中苦修倒也无妨……“

    正说着,鲍姑突然笑道:“瞧我们说了半晌,山门名称还未拟定,既然此议由彦之所出,那不妨请彦之起一名号,如何?”

    杨彦看了过去,两个老道和葛洪均是微笑示以赞许,于是当仁不让,吟道:“道者,涵乾括坤,其本无名,所以陶冶百氏,范铸二仪,胞胎万类,酿酝彝伦者也。

    道起于一,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生,神得一以灵,故名正一,如何?”

    “正一,正一道?“

    鲍靓喃喃着,突的目光一亮,赞道:”好,此名甚妙,我道便名正一!”

    ……

    定了名称之后,两个老神仙迫不及待,全身心的投入了框架制定当中,这对于他们而言,不仅是崭新的道义,也不仅是弘扬老君法旨,坐享大功德,还在于自己就是正一道的祖师爷啊。

    但凡提天师道与五斗米道,言必称张道陵,他日提起正一道,亦必称鲍靓许逊,祖师爷的名号可不是开玩笑的,拜祭的时候,鲍靓许逊的牌位排在第一,永享香火。

    而更重要的是,天师道的道义中有代天宣化一条,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辟如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套,借言天意,聚众起义,正一道的道义去掉了这一点,从此剥夺了道门起义的法理依据。

    从短期看,自去兵权,自废武功,是道门的一大损失,但从长远来看,有利于道门获得朝庭的信任和支持,远比那不靠谱的起义更能惠泽道门。

    天师道四分五裂,固然有师君自己的私心作祟,也不能忽视当权者有意为之。

    原本葛洪和鲍姑打算饭后带慧娘回家,可这时早抛去了脑后,拉着杨彦,与鲍靓和许逊一起设计正一道的框架,实际上都是杨彦在说,毕竟道门的演化是个漫长的过程,哪怕是开道门先河的葛洪,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并不能提出明确的主张。

    袁女正和袁女皇第一个扛不住,那一条条的规章制度如催眠大法,不片刻就哈欠连天,这个样子也没法回家,由荀华把兄妹三个安置下来,然后带着裴妃去洗洗休息。

    夜渐渐深了,留下的几人谈兴不减,大有彻夜不休的架式,许杰虽然插不上嘴,但他心头一块大石轰然落地,耳朵听着,心却飘到了屋外。

    葛慧娘托着香腮,看着爱郎侃侃而谈,嘴角渐渐地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入了秋,自己将与巧娘一起成为他的妻子,心里也说不出的甜蜜。

    ……

第二七三章 周札发难

    “哎呀,女皇,快起来快起来!”

    睡在温暧的屋中,袁女正突然睁开了眼睛,猛推着身边的袁女皇。

    “闹什么闹啊,再睡一会儿!”

    袁女皇含糊不清的嘀咕了声,就翻了个身。

    袁女正不满道:“就知道睡,你别忘了,杨家郎君还说今天一大早要教我们练功呢,练的好,才能通过第一关的考验,你还想不想加入形意门了?快点啊,不早了,呆会儿杨家郎君还要进宫面圣,他可不会等我们,若是错过的话,给他留下个恶印象该如何是好?“

    袁女皇猛了一个激凌,从榻上坐了起来。

    两个女孩子手忙脚乱的穿起了衣服,或许双胞胎真是心有灵犀,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杨彦曾问过该如何分辨自己,于是双双看了各自的胸前一眼,那尚带着稚气的面容竟然浮现出了两小朵红晕。

    袁女正扑哧一笑:“杨家郎君真傻,其实我们已经给了他提示了,只要稍微细心点,应该能觉察出来的。“

    ”嗯~~“

    袁女皇直点头:”是啊,杨郎真是粗枝大叶,这么明显的提示都发现不了,嘻嘻,我倒要看他几时才能看破,我们快点穿吧!“

    不片刻,二女穿好衣服,洗漱一新,蹦蹦跳跳向外走去。

    院子里,葛慧娘、许杰与袁耽已经按着杨彦的要求站起了三体式,葛洪夫妻、鲍靓与许逊站一边看着,杨彦把要点讲的很清楚,但是要说站着不动,就能让人增长功力、洗礼心灵是不大信的,毕竟形意拳与五禽戏一静一动,南辕北辙,没法互相印证。

    “快来,快来,就差你们俩个了!”

    杨彦见着袁女正和袁女皇,招了招手。

    “噢!”

    两个女孩子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加快脚步奔来,杨彦也不废话,指点要诀,动作不标准,还手把手的指导,这难免会有肢体接触。

    不过二女到底年纪小,还未到情窦初开的年龄,并未多想。

    别人,哪怕是袁耽因着杨彦的一本正经样,也没当回事,而杨彦自己怎么想的,就只有天知道了。

    由于时间紧迫,传了要诀之后,杨彦骑上马,带上几个亲卫匆匆而去,裴妃乘车较慢,先一步走了,当杨彦赶到宫城的时候,正好踩着点开门,与群臣一起入宫,在亢长无聊的仪式之后,终于轮到杨彦进献贺酒。

    向皇帝进献贺酒只有在京王公和秩两千石以上的大员才有资格,杨彦秩比两千石,最后一个进献。

    “杨彦之,随我入殿!”

    王彭之阴沉着脸,出来叫唤。

    杨彦一看此君就乐了,王彭之郯城之行吃了大亏,丢了大脸,去大郡做长史已无可能,王彬也拉不下脸为他运作,但谒者仆射的身份仍在。

    按朝庭制度,礼仪大典由谒者主持,王彭之当仁不让,担当了这个角色。

    王公和秩两千石以上者有数十人,每一个都需要王彭之接待,繁重的工作量,加上有些人见着王彭之,眼神里还会流露出一些别样意味,王彭之的心情哪能好得了?

    尤其是接待杨彦,心情更见恶劣。

    这其中既有当着杨彦的面狼狈而逃,又有杨彦扣着兮香和菱香不还给他的因素。

    虽然以王彭之的身份,身边不缺美女,但是寻常美人哪比得上前溪歌舞姬呢,况且沈劲死在了兰陵,沈家人不来找他麻烦已经给足了王彬面子,怎可能再进献前溪歌舞姬给他?

    说句不中听的话,经郯城一行,朝庭上下都看出了王彭之是个废物,没有结交的必要,反正王门又不是王彭之一个子侄,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以他的身份,也拉不下脸向杨彦索要兮香和菱香。

    而第三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还是在郯城的时候,杨彦腆颜巴结他,那是装的一手好比,对杨彦爱理不理,现在他失了势,杨彦却还是杨彦,心里怎么都抹不直。

    “原来是王郎,好久不见!”

    杨彦笑着拱了拱手。

    王彭之嘴角略一抽搐,冷声道:“莫让陛下久等,随我入内!“

    杨彦脱了鞋子,跟着王彭之步入太极殿,王彭之唱诺:”东海国相杨彦之向陛下进献寿酒!“

    谒者羊卉端着盘子过来,盛放一盅酒液。

    按朝庭典仪,杨彦须将寿酒跪授侍中,朝庭有十几个侍中,担任今次朝会的礼仪侍中是荀邃,这让杨彦不是那么排斥,于是取了酒,跪地献给荀邃。

    “小郎君也有今日!”

    荀邃压低声音嘿嘿一笑,便取了酒,跪置于御座前,杨彦趋步至御座,取酒掩袖自酌,再回到自己坐席,置空盅于位前。

    王彭之代杨彦跪奏:“臣杨彦之奉觞再拜,上千万岁寿。”

    荀邃代皇帝答:“觞已上。”

    由于杨彦是最后一个进酒,当他进完,仪式已经结束,遂与百官一起离席,伏在地上,高呼万岁,刹那间,四厢乐声大起。

    司马睿道:”赐膳!“

    ”臣等谢陛下!“

    群臣称谢,各回坐席,有宫中内侍端来酒食,这显然是象征性的,每人一小碗白米饭,一壶酒、一碟五味脯、一碟水煮大白菜、一碟从烤乳猪上切下的肉片。

    讲真,杨彦的嘴已经养刁了,与其吃这些,他宁可喝麦粥,即便是白米饭里,也隐隐看到了沙子,这要是吃下去还不怕磕掉了牙。

    好在这种场面,谁也不会大吃大喝,最多喝点酒,聊聊天,过一个轻松愉快的正月初一。

    不过今年的气氛不大正常,谁都没有太大的谈兴,尤其是刁协,眉心紧拧,毕竟过完年就要开春,王敦也该来了。

    周札看了眼坐于最下首自斟自饮的杨彦,眼里流露出一抹阴冷,向上拱手道:“陛下,臣有肺腑之言,不吐不快,又恐扫了陛下清兴,故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司马绍道:“为人臣者,当尽言,孤准你说。”

    由于土断的推行并不如预期那般乐观,再有王敦于大江上游虎视耽耽,司马睿内外交迫,身体明显不如去岁,而这一场朝会从天不亮开到了正午,作为一名四十七的中年人,本就身体不好,此时全靠毅力强撑着。

    群臣一个个上,无非是熬时间,吃冷风,他则是每一个都要接待,精力透支到了极限,头痛欲裂,不欲多言,全由司马绍代为应答。

    “那……臣冒味了!”

    周札咬咬牙道:“臣闻大将军于上游厉兵秣马,反迹已现,随时将率兵下都,虽朝庭有戴若思与刘大连分镇合肥与淮阴,又有臣为主上镇守石头城,但贼兵势众,朝庭还须作万全准备为好。“

    沉默!

    殿内刹那间死一般的寂静,四厢的乐师识趣的止住了乐声,有些人的嘴里还含着酒,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王敦即将下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可是在朝堂上是个禁忌话题,谁都不会当着皇帝的面提,而周札打破了这份禁忌。

    阶上父子面色一寒。

    王导、王彬也是目中流露出了冷意,但是站在他们的立场,反而不好说话。

    “宣季,你喝多了,来人,扶周将军下去醒酒。”

    刁协转头喝道。

    “诶~~”

    司马绍拦着道:“宣季虽酒后失言,却绝非妄言之辈,接着说!“

    周札拱手道:”臣多谢太子殿下,那臣就放肆了,今东海国相杨彦之带兵来京,臣请朝庭暂着杨彦之归臣调配,协助京城防卫!“

    顿时,满殿的目光望向了杨彦!

    杨彦带的两千余军,在朝庭眼里只能算作千余军,那一千水军被当成了水手,毕竟谁都想不到,杨彦会在自身实力薄弱的情况下,还耗费巨资,编练水军。

    阶上父子不由眉头皱了皱,王敦据说统军十万,一千多军能有多大用?况且强留杨彦,还得和裴妃商量,这也是个麻烦事。

第二七四章 撕裂疤痕

    谁都不信周札是酒后失言,就在众人暗中转动着念头的时候,荀菘拱手道:“陛下,太子殿下,郯城形势亦不乐观,诸乡豪各怀异心,杨府君不便久离,况那千余兵力,留下又有何用。”

    “诶,景猷此言差矣!”

    刁协猛一挥手:“杨府君既是外藩,也是晋臣,天子有召,岂有推托之理,况千余兵力亦有一幢之数,用得其所,或有奇效。”

    司马绍故作亲切的问道:“杨郎可愿为家君与孤分忧?“

    杨彦施礼道:”陛下与太子殿下征用,臣自当为朝庭效力,但臣亦有一请,臣绝不于周将军麾下听用。“

    纪瞻脸一沉道:“杨彦之,莫要仗着受裴妃宠幸就能为所欲为,朝堂上岂有你挑三捡四的余地?”

    杨彦正色道:“杨某也奉劝一句,纪国老莫要以己度人!“

    纪瞻拂袖道:”你是何意?宣季与你有旧怨是不错,但宣季素来识大体,怎可能公报私仇,你这小子,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杨彦呵呵一笑:”周将军是否大度杨某不知,也不想知,杨某只知,自己乃陛下、太子殿下与王妃之臣,他周札何德何能,敢来使唤于我,况杨某堂堂侨人,怎能由南乡貉子驱策?“

    ”贤侄!“

    荀菘沉声喝斥。

    吴姓士族,纷纷脸色沉了下来。

    再看侨姓士族,很多也现出了不满之色,尤其是王导,目光如刀,盯着杨彦,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恐怕杨彦已经死了不下于十回。

    不管吴侨之间有多少龌龊,但在朝堂上,还是要讲个体面的,大家乐呵呵,并不会让矛盾浮于表面,可这小子是嫌闹事不怕大啊!

    却偏偏王导立场尴尬,朝堂上谁都能开口,唯独他不能开口。

    杨彦目光一扫,暗暗冷笑。

    江东朝庭最大的矛盾是吴侨矛盾,侨人南来,占了吴人的家园田地,朝中大佬也有意无意的不让吴人掌权,吴人心内怨恨,不利用岂不是傻了?

    东晋就是一艘破船,千疮百孔,艰难的行驶在风浪中,杨彦从没想过去做一个裱糊匠修补这条船,而是要做一条水鬼,把船一凿子一凿子的凿沉。

    不破,不立!

    虽说凿沉东晋这条破船会让很多无辜百姓受牵连落水,可在当时,普通民众本就猪狗不如,今天活着,也许明天就莫名其妙死了,人的生命没有任何保障,特别是隆冬时节,每一天都有上百条尸体被扔进长江,这还是死在明处的,没看到的不知道有多少。

    与其等着公卿权贵大发善心,真不如重造一条新船,扬帆起航,乘风破浪。

    当然了,杨彦也清楚在朝堂上公然挑起吴侨之争,会把火力吸引过来,成为吴姓豪门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杨彦不怕树敌,他连沈充都能扛上,立正一道也不无针对吴郡陆氏的意思,如果历史走向不差,他还会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哪怕与天下为敌,何惧之有?

    杨彦拱手道:“彦之失言,却亦是彦之肺腑之言!”

    周札冷哼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莫非你不是丹阳人士,你又有何脸说出南乡貉子,别以为你攀上北伧,北伧就会认你!”

    杨彦暗道一声好,果然是个无脑残啊,这不,神助攻来了。

    他也不辩驳,向上施礼:“臣并非不愿为朝庭出力,而是不欲屈居于南乡貉子之下,请陛下,太子殿下明鉴!“

    ”这……“

    阶上父子相视一眼,站在皇帝的角度,有借助吴人压制侨人的需要,但是在内心深处,因为司马氏是侨人,对吴人又有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恐惧,毕竟皇帝也是侨居在吴地,仅凭这一点,皇帝就不可能信任吴人,杨彦的要求,等于是给朝庭出了个难题,把原本一贯持之的和稀泥搞成了非吴即侨。

    答应他的要求,吴人肯定不满,不答应,不仅杨彦不满,裴妃也会不满,从程序上讲,调用杨彦,要经过裴妃,朝庭其实是亏欠裴妃的,裴妃真要闹起来,朝庭也没辙。

    那裴妃会不会闹呢,谁都说不准。

    而更让父子俩捉摸不透的是,侨人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可心里到底怎么想,谁都把握不住,这和杨彦的特殊定位有关,杨彦既受裴妃宠信,又坐镇郯城这样敏感的地方,很多侨姓士人把杨彦看作了青徐侨门的一条狗。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又所谓自家的狗,只有自家才能打!

    “此子可恶!”

    司马绍眼里泛出一抹寒芒,他不知道杨彦是故意的,还是本意如此,可难题切切实实的摆在了面前。

    司马绍又一扫周札,杨彦与周札的矛盾满朝皆知,从最合理的角度推测,理该是周札为了报复杨彦,利用朝庭把杨彦搞进石头城,慢慢搞死,而杨彦没可能束手待毙,自然要反击,只是反击的力度让朝庭承受不了!

    司马绍虽有万丈雄心,但才能仅中人之姿,别说与汉光武、曹孟德的力挽江山于狂澜相比,就是连他家的三位老祖都有诸多不如,这一刻,竟有了种束手无策的挫败感。

    毕竟杨彦和周札态度坚决,杜绝了第三条路,朝庭只能非周即杨,周札镇守石头城,当然重要,可是王敦也曾屡屡发表过对朝庭忽视裴妃的不满,如果让杨彦受了委屈,将来王敦下都,会不会以此为由头搞风搞雨呢?

    “陛下,太子殿下!”

    这时,卞壸拱手道:“杨府君难得有为朝庭效力之心,朝庭理应考虑他的难处,否则外藩谁敢再为朝庭出力?刘大连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臣以为杨府君应受其挟制。”

    “嗯~~”

    东海国属于徐州境,从理论上讲,战时受刘隗节制没问题,周札和吴人也无话可说,司马绍点点头道:“即如此,杨郎可暂时驻京,听候刘卿调令!”

    “臣杨彦之领旨!”

    杨彦出列,深深一躬,不过并未退去。

    解决了杨彦这个刺头,司马绍心情倒是不错,和颜悦色又问道:“杨郎是否另有事?”

    “这……”

    杨彦现出了为难之色,吞吞吐吐道:“回陛下,太子殿下,臣于年前入都,正是风闻京城或将生变,特意赶来护卫王妃,如果臣带兵离去,王妃身边将无兵可用,万一于乱兵中有了不测,臣怕是万死难以辞其咎,陛下与太子殿下的脸面亦不好看。”

    司马绍摆摆手道:“无妨,可着王妃入宫!”

    杨彦迟疑道:“臣曾请问过王妃,王妃并无入宫之意,故臣以为,应另募一支军卒,作为王妃护卫,保障王妃安全。”

    “王妃入宫,天经地义,你怎知王妃不愿入宫?”

    陆晔厉声喝问。

    杨彦笑了笑:“王妃此时应该还在苑中,陛下与太子殿下可着人询问。

    纪瞻也道:“京畿护卫,皆有定数,岂能再作招蓦?“

    杨彦转回头,缓缓道:“难道纪国老有意奉迎王妃往你纪氏暂避?”

    “这……”

    纪瞻哑口无言。

    本来把裴妃迎入自家暂避并不算什么,反能落个美名,但是王敦口口声声念叨过裴妃,如果王敦下都,十有八九要来拜见裴妃,这不就等于是把王敦往自己家里领么?

    王敦此人傲视群雄,颇多猜疑,行事素无顾忌,杀人只在喜怒指掌间,一旦真被王敦进了家门,会发生什么谁都没法预料。

    王敦与王导不同,王导最开始,在越府不得重用,遂搭上了琅琊王司马睿这条线,而王敦于司马越上位之初,就被任为了扬州刺史,手握大权。

    不管王敦对于司马越还存留几分忠心,于情于理,入都的第一件事都是拜会裴妃,纪瞻不敢让裴妃进家门,那么,让裴妃入了宫,如果王敦强叩宫门又有什么样的后果?

    谁都不敢把王敦放入苑中!

    阶上父子二人的面色也阴晴不定起来,双双望向了杨彦。

第二七五章 太子暗棋

    杨彦提出的理由站的住脚,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保护裴妃,现在你把我调走了,我无话可说,那裴妃那里的安全怎么办?

    如果不答应杨彦的请求,首先是道义上说不过去,毕竟乱兵进都,战祸连绵,而王敦之卒由大大小小的军头领军,未必能有效约束,万一裴妃出了意外,贵为皇帝也要受千夫所指。

    甚至王敦再手辣点,着乱兵把裴妃给污辱了,或者杀死,然后栽脏到朝庭头上,那朝庭百口莫辨,也会在青徐侨门中引发公愤。

    目前王敦的矛头是针对刁协、戴渊与刘隗,一旦这种事发生,就会直接针对朝庭,假如青徐侨门从旁推波助澜,说不定改朝换代就在一夜之间。

    其次是不允许杨彦蓦兵,朝庭就必须分出宫中宿卫去保护裴妃,本身朝庭的兵力捉襟见肘,哪有多余的兵源送去裴妃那里?

    再退一步说,即便送过去了,很有可能直接被王敦剥夺了兵权,肉骨头打狗,有去无回!

    棘手啊!

    这女人怎没死在淮北,还回来干嘛呢?

    父子俩均是暗感头疼。

    对于司马氏来说,裴妃是一块烫心山芋,扔又扔不掉,捧着还会烫到自己,偏偏裴妃天生小心眼,对父子俩曾意图把她打发去吴郡自生自灭的往事耿耿于怀,对司马家并不亲善。

    也因着裴妃的缘故,杨彦蓦兵的理由光明正大,虽然在理论上存在只着杨彦保护裴妃,不必受刘隗节制的可能,但朝堂上,天子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哪能吞得回去?

    而杨彦在建康蓦兵的后果,不仅是开了先河,也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毕竟这是一支不受朝庭节制的兵力,父子俩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杨彦,只想着当枪使,如今这把枪有了握不住的趋势,这是真正的两难。

    席中人人默不作声,王导眼观鼻,鼻观心,但眼神颇不平静。

    司马绍的目光则在刁协的面部略一停留。

    刁协其实也不信任杨彦,天子能考虑到的,他也能考虑到,甚至他都怀疑周札是不是伙同杨彦,作戏给朝庭看,如果不是周札强留杨彦,杨彦又哪有机会提出于建康蓦兵的要求?

    不过眼下需要先解决杨彦的问题,这个要求朝庭必须答应,否则杨彦把裴妃推出来,道义在手,朝庭会更加为难,目前所能做的,只是对杨彦施加些掣肘。

    刁协捋须问道:“杨府君于建康蓦兵,钱粮从何而来,将来你还镇郯城,兵马如何处置?”

    杨彦拱了拱手:“钱粮由王妃自筹,不劳尚书令担心,兵马我不会亲掌,毕竟杨某还是王妃的家臣,此间了事,仍要回郯城代王妃看守家业,故杨某举荐一人掌军。“

    ”何人?“

    刁协问道。

    杨彦道:”荀灌!“

    ”什么?“

    荀菘大吃一惊,他千方百计不想让荀灌掌军,可这小子倒好,又把自己的女儿推出来了。

    王导也是蓦然一震,身边王彬正要说话,被他挥手止住。

    荀灌虽是奇女子,但女子终归是女子,未必没有架空的可能,况且军队在名义上是裴妃的私军,将来为东海王立嗣之后,嗣东海王理所当然掌军,依着荀氏的忠义,嗣东海王下令,荀灌敢不听?

    当然了,王导也清楚,杨彦敢让荀灌领军必是有些把握,抢夺军权或会有波折,不过杨彦早晚要回郯城,留下荀灌在建康,孤掌难鸣,实在不行从荀菘身上着手,请荀菘劝说荀灌,亦是一条途径。

    王导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杨彦。

    杨彦正满脸歉意的向荀菘道:“回头再和荀公解释。“

    ”哼!“

    荀菘哼了声。

    周札也哼道:”女子掌军,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杨彦呵呵一笑:”周将军莫要瞧不起女郎,我若把女郎请来,与周将军当庭为陛下和太子殿下舞剑助兴,不知周将军可敢与一女流击剑?“

    ”这……“

    周札老脸一红。

    他当然不敢和荀灌舞剑,那是必输无疑,而以荀灌的性格,听说了周札瞧不起自己,虽不至当场要了周札的性命,但是扎他几个血窟窿,甚至废手废脚是可能的。

    杨彦又道:”妇好既能领军,荀灌为何领不得军?况且朝庭曾有意于女郎接回王妃之时授将军号,今军情紧急,补授亦不为迟。“

    司马绍看了看殿中诸人,无人反对,尤其目光在荀菘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荀菘只是叹了口气,并未说话,于是点了点头:“王妃即为女子,近身护侍亦当为女子,孤代陛下授荀灌东海王府郎中令之职,赐破虏将军印信!“

    杨彦眼角闪过了一抹阴冷。

    王府官职与国相是两个系统,一内一外,互不干扰,郎中令是王府属官,秩千石,主管王府的大夫、郎等官吏,乍一看任命荀灌为郎中令是朝庭的恩典,但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恩典也未必是真恩典,也许就是糖衣炮弹。

    裴妃自从回归江东,从未置过王府僚属,朝庭想往裴妃身边安插人手也没有借口,毕竟裴妃有权自置王府官僚,今日由朝庭任命了郎中令,相当于撕开了个口子,未来朝庭会把陆陆续续的官员塞进来,逐渐把持王府。

    偏偏对荀灌的任命是和军权捆绑在一起的,杨彦没法代替荀灌拒绝。

    另据杨彦猜测,司马绍的恶毒居心还不仅止于此,在郎中令上面有傅,傅主王府事,职如汉朝的太傅,在王府的地位相当于杨彦这个国相,如果是强势的傅,未必就不能夺了荀灌的权。

    司马绍不任命荀灌为傅,正是留了后手,为将来以傅掌王府,下山摘桃子预留伏笔,因着荀灌的高门士女身份,杨彦若是举荐傅的人选,首要面临的问题就是门第,总不能傅的门第比郎中令还低吧,所以对傅的任命,形同于把杨彦排除在外,司马绍吃准了这一点,才敢于任荀灌为郎中令。

    ‘呵呵~~太子啊太子,这么快就算计起了老子,行,这个亏老子吃了,我祝你长命百岁!’

    杨彦暗暗冷笑,虽然傅没法推荐,但与郎中令平级的还有个仆,秩千石,掌车马仪仗,这个职位也相当重要,与傅的关系,形同于长史主簿与太守的关系,绝不能再落在朝庭手上。

    于是道:“臣替女郎多谢陛下和太子殿下恩典,既然朝庭已开始任命王府属官,那臣作为东海国相,举荐陈郡袁耽任王府仆,请陛下与太子殿下恩准!“

    杨彦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因为无论是傅,还是郎中令或者仆,光有朝庭任命不行,还要得到裴妃的首肯,如果裴妃不认,从法理上来讲,朝庭任命的傅是非法的。

    当然了,这是撕破脸面的行为,因此杨彦举荐袁耽为仆,就是和朝庭做个交易,傅可以留给你,但是仆必须是我的人。

    他相信朝庭会认清形势。

    朝堂上一片静默,谁也没想到,杨彦会有如此大的胆,把好生生的一个喜庆朝会,弄成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果然,司马睿的目中现出了怒色,那浑浊的眼神凌厉的盯着杨彦,让人毫不怀疑,天子动了杀机。

    荀菘、卞壸、温峤均是紧张的望向阶上。

    杨彦则如雕塑般,拱手低头。

    “咳咳~~”

    王导轻咳两声。

    司马绍也目含冷洌看着杨彦,许久,才道:“准!”

    ……

    正月初一的庆贺朝会不欢而散,荀菘阴沉着脸,负手向宫外走去,杨彦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直到快踏上马车的时候,荀菘才放慢了脚步,杨彦知道,这是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了,于是道:“荀公理该清楚女郎的心愿,女郎非一般女子,向往沙场,向往策马奔驰,若是困于府里,坐看岁月蹉跎,女郎能快乐么?”

    荀菘回头瞪了眼杨彦,隐有怒气浮现,自己本已经打算豁下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把爱女许给他,可这小子倒好,不声不响的与葛洪订了亲,真是气煞老夫!

    “哼!”

    荀菘一甩袖子,上了马车。

    杨彦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壳,难道荀公还在生自己的气?

    另一边,王彬看着杨彦的背影,嘿嘿冷笑。

    在他眼里,杨彦借着王敦对朝庭的压力,趁势招兵买马,虽有野心,也恰好为王门分担了火力,经此一事,不说从此之后被上面那两位所不容,至少也是挂上号的人物了,况且杨彦已经自绝于吴人,在朝中树敌半数,这种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无非是一条狗罢了!

    杨彦在朝堂上的争权,并不能看作反心已现,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为自己争取利益很正常,外人对杨彦的评价,最多是吃相难看,不会想到其他,甚至杨彦的吃相越难看,青徐侨门就越是乐见其成。

    作为恶犬,要想放出去咬人,首先得养的身强体壮,牙尖齿利,但是再强壮的狗,仍然是狗,永远都挣不脱主人的狗链子。

    王门手里的狗链子,就是裴妃,只要裴妃在京,就不怕杨彦能翻出风浪!

    “走罢!”

    王导挥了挥手。

第二七六章 王府掾吏

    当得知自己被朝庭任为王府仆射的时候,袁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杨彦,连连摇着头道:“杨郎啊杨郎,你给我安排的好差使啊。“

    桓温在家呆不住,天刚亮就跑来找到袁耽,顺便参观了一番杨彦的宅子,这时便是拉着袁耽,急声道:”袁耽,一出仕就是秩千石,待得过几年,你从王府出来,还不直接任为秩比两千石的方伯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要不这样,你不愿当这个仆射,我来当!“

    袁女正也道:”是啊,阿兄,虽然不是著作郎之类的清流官,但要照妹说呀,人家人丁兴旺,可以熬资历,我们家上面又没人,你要是真当了著作郎或秘书郎,恐怕十年都动不了,不对,是在文山案牍中虚渡一辈子。“

    ”嗯!“

    袁女皇直点头:”那种清流官有什么好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占个清名,阿兄,在建康的郎君中,你还有清名么?“

    袁耽苦笑道:”你们误会我了,王府仆射位高权重,我哪能不满,我……我只是太震惊了,我才十五就秩千石啊,说来全赖杨郎成全,请杨郎受小弟一拜!“

    杨彦摆摆手道:“当时形势不大妙,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仓促间把你推了出去,我还担心越俎代庖会让你不满呢,你如此作想,我就放心了,暂时也没什么事,王府就这么点人,王妃素喜清净,不喜欢被打扰,咱们自家人占着位子,该干嘛还干嘛,免得外人进来,惹得王妃不快。“

    袁女正道:”杨家郎君言之有理,既然说到占位,那就占满吧,妹们也要为王府掾!“

    ”嘻嘻~~“

    袁女皇嘻嘻一笑:”还能多领两份奉禄呢,杨郎可不许扣薪!“

    杨彦无语的看过去道:”年纪这么小,算盘就拨的啪啪响,长大了哪还得了,袁耽啊,你有两个护家的好妹妹啊!“

    二女得意洋洋,摇头晃脑看着杨彦,一副不给官职就誓不置休的模样。

    荀灌扑哧笑道:”既然有意在王府任职,那就先担任王府谒者罢,掌宾赞受事,秩六百石,如何?“

    王府谒者与朝庭谒者的职权类似,有权代裴妃走访封国,并担任王府的迎来送往,是郎中令的属官,属于荀灌的自置范围。

    郎中令职权丰富,主掌宿卫警备、郎官管理、顾问应对,劝谏得失、郊祀掌三献与各类文书,另谏议大夫、谒者和王府供奉也归郎中令管辖,放在朝庭,郎中令等同于光禄勋。

    荀灌给裴妃当郎中令,几乎就是半个管家婆,从荀灌的容光焕发来看,她对朝庭的任命还是很满意的,事实上,自从知道了杨彦潜藏的心思,她不是恐惧和不安,而是把改朝换代,救万民于水火当作了自己的崇高事业,血液沸腾。

    “妹们拜谢姊姊!”

    袁家两姊妹欢喜的施了一礼。

    桓温嚷嚷道:“袁耽,我也要任职,你得给我个好职位啊!”

    袁耽的脸面沉了下来,袖子一甩:“桓家郎君,请你注意言辞!“

    ”这……“

    桓温挠了挠后脑壳,怔怔看着袁耽,知交好友为何突然变生份了,他不明白,不过到底出生于官宦之家,渐渐地,又若有所悟,于是深施一礼:”桓温拜见袁仆!“

    ”嗯~~“

    袁耽学着中老年人捋胡须,捏着下巴的嫩肉,点点头道:”桓温,你既愿为王妃效力,那我就征你为家马令,主管王府骏马,秩六百石,你可愿意。“

    杨彦暗道一声,这不就是弼马瘟么,任的好。

    可不要小看家马令,虽然管马是贱业,但马匹牲畜又是重要的财富,王府用马牛要经桓温手,位卑职重,袁耽征桓温为家马令,不存在任何羞辱的意思,而是看在至交好友的份上,给桓温补了个肥缺!

    桓温大喜施礼:“温拜谢袁仆,拜谢杨府君,也拜谢王妃。“

    裴妃微笑着摆了摆玉手:”桓郎不必多礼,孤还要仰仗你呢。“

    “王妃客气了!”

    桓温中规中矩的施礼称谢。

    杨彦跟道:“桓温,既然你当了家马令,那我托你一事,能否找些骟宦人的好手回来?钱不是问题,只要愿来,再多的钱我给他!”

    “杨郎,你……你过份了吧?”

    桓温还未开声,袁家俩姊妹便同时嚷嚷起来。

    裴妃也俏面一红,不满道:“杨郎,孤不需要宦人,有荀华陪着孤就好,就算荀华肚子大了行动不便,不还是女卫么,有几个性情还是挺温婉的。“

    杨彦上前,借着扶住荀华的手,挤在了裴妃身边,才笑道:”王妃误会了,宦人骚臭难闻,我哪敢以宦人搅了王妃雅兴,我是另有用处。“

    荀华瞥了眼这家伙,明明拉着自己的手,却与裴妃仅隔着一指不到的距离,这家伙想干嘛?于是狠狠挠了下杨彦的手心,借以表达不满。

    袖子大有袖子大的好,杨彦反握住荀华的手,一边轻轻揉捏着,一边向桓温道:“你先别管那么多,把人找来我再告诉你,总之与你的职责有关,也事关能否练出无敌精骑,你可别不当回事。”

    “请杨郎放心,给我些时间,必给你把人找齐!”

    桓温振奋的应下。

    杨彦老气横秋的挥了挥手:“都散了吧,用心办差,王妃必不会薄待尔等!“

    这是多么丑恶的嘴脸啊!

    荀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道:“那你呢?“

    ”我?“

    杨彦指了指自己:”荀华有孕在身,我当然得陪着她,逗她开心,让她感受到来自于我的关怀,要不然女子孕期心情欠佳,会影响到婴儿的性格。“

    荀华心里甜甜的,但还是道:”杨郎,妾的心情很好,不需要你陪,你去忙吧,女郎还要招蓦兵员,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不行你就去帮女郎。”

    荀灌哼了哼,看的出来,她还是愿意的。

    不过杨彦可没空去陪荀灌,他的计划是回到温暖的屋子里,编写《几何与算术》教材,小学水平。

    再幻想自己伏案书写的时候,左边是荀华,右边是裴妃,两个女人肯定会询问,自己耐心解释,嗯,裴妃也许会崇拜的看着自己,配着身侧的阵阵幽香,别提有多爽了!

    于是杨彦不解风情道:“我有正事要办,来人,把张访叫来!”

    “诺!”

    一名女亲卫匆匆而去。

    不片刻,张访快步奔来,施礼道:“末将参见王妃,参见将军!”

    “不必多礼!”

    杨彦点点头道:“我欲使你暂留建康听命于女郎,你可愿意。”

    “末将遵命!”

    张访洪声应道。

    “好!”

    杨彦又道:“你挑五十名弟兄,从今天起,助女郎练兵,改日我把郑樱桃送来给你!”

    “多谢将军!”

    张访施礼称谢。

    荀灌却是暗哼了声,自家又不是没亲卫的,这家伙不就是想把军权抓手中么,小气的男人!

    但荀灌只是不愤,并没有与杨彦争权的意思,对于她,能领军就足够了,更何况作为一个女子,也没什么野心,练出一支强军,保护裴妃的安全,亦是她的心愿。

    ……

    草草搭建了王府班子,荀灌带着张访离去,由于朝庭并未给出兵员限额,从理论上讲,可以无限制的招蓦,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荀灌决定先蓦五千,按杨彦的做法,搭建出框架,将来择机扩编。

    与荀灌的忙碌不同,袁氏三兄妹只是挂着名,并没有什么迫切的事情去做,反倒是桓温热心的跑出去找人,也是他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如果在西晋的洛阳,找几个骟宦人的熟手很简单,可随着战乱,各类熟练工匠大量散失,凭着他一个十岁的半大孩子,上哪找这样的人?

    天黑了,桓温仍是一事无成,垂头丧气的回了家,暗道第一天办差就没办好,哪有脸面去见杨郎?不行,一定要想办法!

第二七七章 募兵难

    “回来了?”

    昏暗的油灯下,桓彝放下书卷,皱眉望向了气喘吁吁的长子。

    自己在外狂诞不经,搏取名声,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可这小子倒好,整天不是赌博,就是跑的不见人影,叫他静下心来读读书,又听过几次?

    “儿拜见阿翁!”

    桓温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

    “又和哪家郎君鬼混了?”

    桓彝捋须问道。

    桓温连忙道:“儿正要禀报阿翁,阿翁不必再为儿担心,儿已被东海王府仆射袁耽征为家马令……”

    “袁家小儿安敢辱我!”

    未待得桓温说完,桓彝已是拍案大怒,家马令,这名字说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狠狠瞪了眼长子,桓彝冷声道:“我桓氏以经学治家,祖春卿公(桓荣)乃后汉大儒,你去做这家马令,即便为父拉下脸不要,你可对得起列祖祖宗?嗯?明日你去辞了,你若不去,我陪你去,另从今日开始,未得为父允许,不得私自出门!“

    ”阿翁,请听儿一言!“

    桓温急声分辩。

    “哼!”

    桓彝冷哼一声:“我桓氏的刑家身份,虽然没人提,可这事瞒不住,刑子家出人头地,何其之难,为父旷达玄言,博取名声,不就是为了你日后仕途无忧?你却去做家马令,又与那杨彦之为伍,他一幸佞之辈除了有两个钱,又有什么?你怎能如此短视,你让为父如何见人?“

    “扑通!”一声!

    桓温跪了下来,咬牙道:“阿翁,能否让儿把话说完?”

    “说!”

    桓彝目光锐利,盯着桓温。

    桓温道:“儿自然明白阿翁的苦心,但是请恕儿不敬,主上潜邸之时,阿翁尚为安东将军、丞相府中兵参军,及主上定鼎建康,您迁中书侍郎,又任尚书吏部郎,这官居然越做越小,阿翁你甘心么?“

    ‘你懂什么?”

    桓彝怒道:“寒伧武夫怎比得上清流显职,更何况那个安东将军有职无权,当之何用?”

    桓温摇摇头道:“阿翁,儿可不是这样想,清要显职固然得了名,可利在哪里,即便阿翁做了三公,家里仍是无尺寸田地,这样的名要来何用?毕竟我家不是琅琊王氏,诸葛氏那样的高门啊,在乱世中,唯有掌兵,有兵才能有权,有了权才能广纳财富,助家族开枝散叶。

    杨府君在朝堂上敢于触怒天子,不就是为了多掌点兵么?

    当然,儿不是说阿翁之法不可行,只是太慢了,大丈夫生于世,怎可手中无权,琅琊王氏能成为我朝第一等门阀,还不是大将军四处征战挣来的,仅靠大司徒于朝为官,哪得今日风光?

    阿翁瞧不起杨府君,儿不这样认为,杨府君能以寒门之身掌万卒,岂是寻常人?时人常以幸臣污之,不过抓住机会邀幸于主君,天下有几人能做到?要照儿看,那些人无非是错失机遇,说怪话罢了。

    儿于杨府君麾下效力,正是搏一份前程,也为学习那非凡手段,他日拥兵一方,为我桓家挣来一份万世基业,阿翁做清流尽管做去,一个家那么大,不能总走在一条路上,儿宁为寒伧武职,若是令阿翁失望,尚有二弟三弟继承阿翁衣钵,此为儿愚见,望阿翁三思!“

    桓彝难得的没有动怒,怔怔看着跪于面前的自己的儿子,渐渐地,现出了欣慰之色,突然哈哈一笑:“王氏高门皆犬豚子,怎及我桓家麒麟儿,你既有此愿,可做好了受人嘲讽的准备?“

    桓温不屑道:”犬豚子,理他作甚?他日钢刀架他脖子,谁敢嘲我?“

    “好,好!”

    桓彝连道几个好:“你起来罢,可曾用过膳,膳堂尚有米粥,温一下即可食用。”

    桓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笑道:“儿一直于外奔波,尚未用膳,眼下尚有一事要请阿翁操心……”

    “什么?”

    听到桓温要自己帮着找骟人熟手,桓彝的面色一变,又有怒容泛了出来。

    桓温连忙道:“阿翁息怒,杨府君对此事极为重视,理该不是骟人,想必另有奇用,儿也好奇的很,只是儿年幼识浅,交游不广,是以冒昧请阿翁援手。“

    “嗯~~”

    桓彝的面色缓和了下来,挥了挥手:“你下去罢,为父记着了。”

    “诺!”

    桓温施了一礼,退出堂屋。

    桓彝看着长子的背影渐渐地隐没在了黑暗当中,目中现出了一抹感慨之色。

    ……

    年后正是最寒冷的时候,饥民食不裹腹,衣不遮体,荀灌又打出了吃饱穿暖的招牌,按道理募兵应该是很容易的,却出乎意料的是,整整七天过去,只蓦到了千人不到,其中大部分还是前两天募的,后几日几乎颗粒无收,这不是说宣传做的不到位,亲卫们深入贫民区,讲解着待遇政策,很多人转身就走,根本不听,还有人听了,现出了意动之色,可就是不来。

    荀灌向杨彦抱怨道:“怎会这样,那些人宁可饿死,冷死都不来当兵,蓦个兵不该这么难啊,至少现在能活着吧。”

    杨彦冷冷一笑:“必是有人捣鬼。”

    “何以见得?”

    荀灌问道。

    杨彦解释道:“虽然我朝的里坊制度濒于瘫痪,建康诸多贫民无人管理,但是在世上,有一种职业叫做地痦,只要高门大族派出管事执事,向地痦打招呼,再由地痦去威胁贫民,辟如谁参军就扰其家不得安宁,甚至以女眷、老弱为挟,或再散布些有关我军的流言,试问谁还敢来应征。

    前两天能募到兵,是因为对方未有准备,从第三天开始无人应征,恰恰说明了有人搞鬼。“

    ”该死!“

    荀灌咬牙切齿道:”侨姓毕竟是外来户,在建康民间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必然是丹阳纪氏和张家着人干的,我这就派军过去,把地痦捉来,推江边斩首,看以后还有谁再敢给纪家和张家卖命!“

    ”慢着,慢着!“

    杨彦连忙拉住荀灌的胳膊。

    “放开!”

    荀灌胳膊一甩。

    杨彦顺着甩势,握住了荀灌的手,义正严辞道:“女郎,我不能放你走,我们不是丹阳尹,真要把地痦斩首,你信不信宫中宿卫就敢上门抓我?“

    荀灌倒是忘了自己的手还被这家伙握着呢,只是急道:”那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搞鬼?“

    杨彦无奈道:”张家和纪家是丹阳本地人士,根深蒂固,影响力远超我们想象,是我没想到这一层,恐怕入了伍的军卒还会要求退出,是我大意了。“

    荀灌恨恨道:”想的美,来了哪能让他走。“

    杨彦摆了摆手:”强扭的瓜的不甜,建康那么多眼睛盯着,我们不能过份,真要走,让他走,若我有卒两万,那我可得代丹阳尹把这建康地面好好梳理一番,可惜我只有两千卒,这一局我们认输,兵力我会想办法给你补足,实在不行我从江北拉人过来,王舒若是敢拦,大不了与他干一场,现在去营地看看。“

    ”哼!“

    荀灌哼了声,甩开杨彦的手,翻身上马,与杨彦疾驰而去。

    果然,刚一赶到营地,张访便快步过来,急道:”将军,女郎,突然有数百人要退出,怎么劝都不行,末将只着人将其围住,但是那边的情绪越来控制不住,怕是要生乱子啊!“

    ”走,我们过去!“

    杨彦面色凝重,径直向前走。

    喧哗声越来越大,很多人喊着,我们不要当兵家子,要回家种田,在兵营的栅栏外面,还有些老弱妇孺呼唤着自家亲人的名姓,场面乱七八糟,确实一触即发了。

    ”大家安静!“

    杨彦聚功于咽喉,暴喝道。

    到底官服在身,现场刹那间安静下来。

    杨彦又道:”本将乃东海国相杨彦之,这位是你等军主,东海王府郎中令荀灌,吵闹解决不了问题,有诉求可推出代表过来说,本将留一柱香时间,推三人出来,莫要耽搁!“

    人群中开始小声喧嚣,约摸半柱香不到,三名二十几岁的青年人畏畏缩缩的出列,面带愧色施礼:“见过杨府君,荀将军。”

    “嗯~~”

    杨彦摆了摆手,问道:“蓦兵过程可有强抓壮丁?”

    “不曾!”

    其中一人道。

    杨彦又问道:“蓦兵军士可曾明示待遇?”

    “明示过!”

    那人的声音小了些。

    杨彦继续问道:“入营这几日,衣食可丰足,给养可有短缺?”

    那人明显底气不足,弱弱道:“衣食皆丰,不曾有任何短缺,府君厚待,我等感激泣零,本该效力,可是……”

    杨彦打断道:“可是有人威胁于你等?”

    “这……”

    三人现出了为难之色,人群中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彦沉重的点了点头:“跟随我未必是送死,或还有可能封妻荫子,不入我军,饥寒交迫,怕是难以安渡凛冬,偏偏有人不给你等活路,本将义愤填膺,奈何贼众势大,强起冲突,只会害了无辜白白送命,我也不愿为难诸位,更不愿诸位饿冻而死。

    这样罢,相逢即是有缘,咱们好聚好散,凡有意离开者,本将不强留,赠每人谷一石,肉五斤,油五升,布一匹,军中不宽裕,只能拿出这些,望诸君莫要嫌少!“

    ,

第二七八章 纪瞻爱才

    “府君!”

    那三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彦。

    “去罢,去罢!”

    杨彦好象很疲惫的样子,挥了挥手。

    “自古以来,加入行伍哪有退出的道理,离军皆为逃卒,当斩,但府君不仅不为难我等,反赠粮米布帛,高义厚恩,我等怎能弃府君而去!“

    ”是啊,不就是威胁我等的家人么,大不了与他们拼了!“

    ”我等愿听令府君帐下!“

    人群中,突然暴出了呐喊声。

    ”大家安静,安静!“

    杨彦双手猛的往下压,待人群再次安静,才拱手道:”承蒙诸位厚爱,但杨某实不愿诸君妻儿因我而害,否则我心难安,大家的好意我记着了,公道自在人心,强梁终将覆灭,他日东海军中,必有诸君一席之地,现在都请回罢,切莫因一时义愤祸及家人!“

    ”府君恩德,我等没齿难忘!“

    军营外,军营内,跪倒了一大片,均是抹着眼泪,哽咽失声。

    “回去,回去罢!”

    杨彦的眼圈竟也红了,连连挥着手。

    “府君,保重!”

    陆续有人重重三叩首,然后去一边领了粮油布匹,再次鞠躬离去。

    近千人,走了大半,只剩下无父母妻儿的三百余众,虽然人数变少了,可这三百来人,均是情绪激昂,无不现出了效死之色。

    “哎~~”

    荀灌重重叹了口气:“我明明知道你使的是以退为进之策,心里却仍是气愤的很,恨不能带兵冲入纪家和张家,揪着那两个老家伙问个明白。“

    杨彦淡淡道:”女郎莫要动怒,今天我们貌似吃了亏,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水,君为舟,水面看似平静,实则水底已怨气从生,暗流涌动,爆发只是欠个契机,暂时我替纪瞻和张闿把民怨压下去,但什么时候松开手,就由不得他了,早晚我让这些高门大族品一品被滚滚洪流淹没是个什么滋味!

    好了,不说这个,这三百余人虽是忠勇之士,值得付出心力栽培,却也要小心混有内奸,张访会助你识别,不过暂不急于揭破,适当时候或有奇用,我该回去了。“

    “嗯~~”

    荀灌点了点头,目送着杨彦策马奔向远处。

    是的,乍一看,纪氏和张氏占在了上风,杨彦因募兵失败会成为建康的笑料,可一两次的胜败不能说明什么,更何况这次谁胜谁败,还说不准呢,纪张二氏小胜的代价是付出了民心。

    在这世道,升斗小民,板荡浮沉,民心本不算什么,可若是有人出面,将零散的民心汇聚为一股洪流,又有谁家能挡得住?

    乌衣巷,纪家!

    纪瞻凝神静气,抒笔疾书,竟是一气呵成,厚德载物四个斗大的字跃于纸面。

    纪瞻的字,浑厚古朴中又不失锋锐,笔力渗透纸面,明明是厚德载物,偏偏一股金戈之气扑面而来。

    大地滋养万物,却不代表大地没有怒火,当大地发怒时,地动山摇,江河倒悬,天崩地裂!

    “好!”

    张家家主张闿抚掌叫好:“纪老吴中国士,南人冠冕,凡我江东之人,皆承德泽,只是近年来纪老修心养性,怕是某些人早已忘了当初是谁逼退了石勒。

    杨彦之年少狂妄,区区蚍蜉,妄图撼树,莫非他以为做了青徐侨门的狗,便可随意攀咬了,今次纪老只言片语,便挫他狼子野心,哈,我倒要看看在建康,谁敢给他当兵!“

    纪瞻放下笔,小心翼翼的揭起纸面,吹了吹,才摊在案上,摇头笑道:”张尚书过奖了,人言五十不为夭,天命俱有定数,老朽年愈古稀,怎会为难一小儿辈,哪怕狂悖些,亦只当恶犬吠户,不理他便是,只是江东初定,上至门庭,下至黎民,俱要休养生息,又怎容得他胡来?

    今次略施薄惩,若还不识进退,不但老夫不容他,怕是大司徒亦不容他!“

    张闿赞道:”纪老功卓名著,志壮义隆,生平行事,无一损节,由纪老代王妃管教此狂徒,王妃当感念其恩,那小子也理该知难而退,若是体悟纪老苦心,应登门负荆请罪。“

    ”呵呵呵呵~~“

    纪瞻捋须笑了起来:”老朽那有那么大的能耐啊,只求闲来得一清净,于愿已足,其实这事也不全怪他,起因乃周宣季胸无沟壑,挟私报复,而此子年少气盛,凌厉反击,如今国将动荡,宜静不宜动,此次事了,可择一冰人,为两方冰释前嫌。

    毕竟杨彦之虽出身低微,却也算一人材,总不能教其真做了青徐走狗,况我丹阳人士,岂是他说不认便不认?“

    张闿躬身施礼:“纪老雅量,若杨彦之得知,必痛哭流泣,登门悔过。”

    “过誉了,过誉了!”

    纪瞻笑着摆了摆手。

    实际上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于利反倒不大在乎了,最看重的还是名,若是能驯服杨彦这匹野马,为吴姓所用,这得是多大的名声?

    其中更妙的是,杨彦曾对纪瞻言语不敬,而纪瞻不予计较,反予以栽培重用,还不怕美名滚滚来?

    纪瞻其实是个精明人,可人老了往往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并顽固的可怕,吴姓需要一把刀在淮北打开局面,掣肘侨门,让渡部分政治权力,恰恰吴姓的手里缺了这把刀。

    沈充虽然也出身于吴乡,但沈充坐大,对三吴大姓的威胁反而超过侨人,毕竟侨人好歹有分寸,虽防范吴人,却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而沈充就没了这层顾忌,他就是吴人啊,如有机会吞下顾陆朱张乃至纪氏,会毫不犹豫的吞掉。

    与沈充相比,无根无底的杨彦更值得栽培重用。

    纪瞻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在杨彦起步之初没能给予助力,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郯城乡豪林立,杨彦还未成气候,仍可补救。

    当然了,为吴姓所用,首要是忠心,纪瞻会让杨彦认清,论起底蕴,侨人哪里及得上吴人数百年的积淀,谁才是合适的投靠对象。

    此子既能为侨门作犬,亦可为吴门守户!

    “郎主!”

    这时,家里的管事领着两个褐衣汉子施礼拜见。

    “进来!”

    纪瞻微笑点头。

    “诺!”

    三人入屋再施礼。

    张闿问道:“情况如何?”

    一名褐衣汉子拱手道:“回郎主,张尚书,新蓦军卒大闹,那杨彦之和荀灌亲自赶来,见着群情汹涌,只得任由军卒自行离去,并还假惺惺,凡离去者,赠予粮米布匹……“

    没错,这两个褐衣汉子,正是纪家混进去的人手,满面振奋,讲的眉飞色舞,作为经手者,恨不得将杨彦募兵失败的功劳全部归为自己,但是渐渐地,张闿和纪瞻的眉头皱了起来。

    “张尚书,你怎么看?”

    听完之后,纪瞻回头问道。

    “哼!”

    张闿冷哼一声:“此子顺势邀买人心,虽从目前来看,无甚大用,可一旦任由此子坐大,或有一呼百应之效,倒也不枉纪老看重于他。”

    纪瞻捋须道:“升斗小民,分之则散,聚之可用,杨彦之能有如此应对,倒也难得,那几人可曾留于他的军中?“

    另一名褐衣汉子施礼道:”回郎主,已经留了下来,若无郎主之令,只会听用于荀灌,绝不会有任何异常,亦不怕被识别出来,请郎主放心!“

    ”嗯~~“

    纪瞻点了点头:”你等乃我纪氏百年忠仆,老夫自是放心,先下去领赏罢,这些日子莫要随意乱跑。“

    ”谢郎主!“

    二人与管事施礼离去。

    张闿又道:“纪老,杨彦之桀骜难驯,非是寻常手段所能驯服,正如恶犬,非得拿鞭子抽,才能抽服,听说葛稚川将把爱女许与此子,您看要不要请士光(陆晔表字)兄出面?“

    纪瞻沉吟道:”陆家岂能置身事外,况陆纳又与杨彦之有怨,由士光出面最为妥当。“

    ”那我去陆府走一遭,告辞!“

    张闿并不废话,施礼离去。

第二七九章 陆晔阻婚

    正月初九,萧家萧鎋、萧绩带着萧谦、萧良和巧娘与一众仆役找上门来,为杜丽娘迁坟,均是身着素色衣服,其中巧娘身着重孝,月余不见,竟清丽了些。

    “郎君!”

    互相见了礼之后,巧娘就再也忍不住的望向杨彦,眼里满是哀伤。

    杨彦强忍下把巧娘揽入怀里的冲动,勉强笑道:“你阿母夙愿已了,今天应该是喜事,别太难过了,不然你阿母在天之灵也会哭的。“

    ”嗯~~“

    巧娘点了点头,但泪水仍是止不住的滑落脸庞。

    慧娘拉着巧娘的手,小声劝道:”巧娘,杨家郎君言之有理,伯母在天之灵见你所托良人,也会为你高兴的,别哭了,今天姊姊不便陪你,待得金秋,咱们一起做了郎君的娘子,生了宝宝呀,再陪你去探望伯母。“

    与杨彦接触的多了,葛慧娘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杨彦的一些日常口语。

    巧娘俏面有了些红晕,偷看了眼杨彦,默默点了点头。

    ”走罢!“

    杨彦大手一挥。

    一行人向乱葬岗行去。

    另还有葛洪、鲍靓与许逊祖孙,看在杨彦的面子上,将为杜丽娘做个简短的法事,保偌其灵魂升入天界。

    乱葬岗遍地坟萦,大大小小的坟头一眼望不到边际,还有很多因无人料理,尸骨散落出来,给心头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铅云。

    对于二号丈母娘的墓,杨彦记得很清楚,很快找到了地方,一片小小的坟头,周整干净,墓前竖着木牌,上书萧氏显妣丽娘之墓,女萧巧娘立!

    “哎~~”

    萧鎋凝望着墓牌,目中竟有了些泪光,重重叹了口气:“开始罢!”

    葛洪、鲍靓、许逊祖孙首先为杜丽娘做法事,在简短的法事结束之后,萧氏仆役小心翼翼的挖掘出棺木,当棺盖被打开的一瞬间,巧娘悲呼一声阿母,扑了过去。

    一年多的时间不足以让尸体完全腐烂,一具半腐烂的尸体比白骨更加糁人,浸泡在黄褐色液体当中,尸臭令人作呕,别说萧家那几个,就是杨彦都不由自主的闭住了呼吸,可巧娘顾不得,扒着棺材嚎啕大哭。

    杨彦连忙拉着巧娘,劝道:“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你阿母在天之灵岂能安歇?来,跟我回去。“

    ”郎君,呜呜呜~~“

    巧娘扑入杨彦怀里,被抱了回去。

    那时开棺还没有尸骨不能见天日的讲究,杨彦也不多事,只是给仆役发了口罩和皮质手套,以免沾染上尸水,几个仆役感激施礼,然后把尸骨抱出,装入新的棺椁,棺椁里铺了一层厚厚的锦被,洒了些石灰,用于吸水,回到萧家还要给尸骨清洁再穿上新衣服,才能再重新下葬。

    仆役把墓穴填平,巧娘的眼角还挂着泪珠,不舍的看着杨彦。

    其实杨彦也舍不得巧娘,但是出于对萧家的尊重,就不能把巧娘留下,于是挥了挥手:“伯母的后事还要料理,我不留你了,待你除了服,我请人去武进提亲。“

    ”嗯,郎君保重!“

    巧娘盈盈施礼。

    其他人也于道别之后,匆匆回返,看着渐渐消失的车队,杨彦的脑海中,突然迸出了红粉骷髅四个字,巧娘的母亲杨彦是见过的,哪怕死了,也是个美人,今日再见,要是真化为一堆白骨倒也罢了,还能回忆起身前的美丽,可是那幅半腐的模样,即便是医生出身的杨彦都受不了。

    该死,乱想什么呢?

    杨彦摇了摇头。

    ……

    又过三天,正月十二!

    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

    婚姻从古到今,都是一项神圣的仪式,原本许逊经过推算,正月十一是行纳采之礼的好日子,但杨彦说什么都不肯,111,三个光棍啊,还又是单数,古人不讲究这套,他讲究,在他的强烈坚持下,纳采之礼往后推了一天。

    按《仪礼》对婚姻聘娶过程的规定,分为六个步骤,首先是纳采,通过媒人向女方表达欲娶之意,女方同意后,男方将采礼送来,女方纳之。

    之后是问名,问得女方姓名,生辰,回去占卜吉凶,接下来是纳吉,卜得吉兆后,定下婚姻之事,再后是纳征,送上定婚之礼,然后是请期,男家至女家确定迎娶日期,最后是期初婚,迎女方入门,从理论上来说,六礼皆备,婚姻关系才算确立。

    由于杨彦与葛慧娘相识在前,葛氏又是道门世家,问名这道程序已经提前办了,现在要反过来纳采。

    一大早,荀邃代表杨彦赶往葛洪在建康的小院,采礼已经备好,有一对大雁,一对羊、香草十斤、一对梅花鹿,寓祝颂之意,又有胶、漆、合欢铃、鸳鸯、凤凰锦被象征夫妇好合之意。

    待葛洪同意嫁女,荀邃还要回来,把采礼送往葛家。

    堂屋后面的小屋,葛慧娘俏面羞红,听着外面说话,鲍姑握着女儿的手,唠叨个不停。

    “以后嫁了人呀,可不能象在家里这么任性了,虽说彦之没有高堂,倒是便宜了你……这话自家说说就行了,对外可不能乱说,总之要勤快点,作为家中长妇,就得拿出长妇的架子替彦之管着家。

    虽说阿母不反对彦之纳妾,不过作为妻室,你得替他把着关,不能什么样的的女子都进他杨家的大门,那些心术不正的,一定要挡在外面,若是彦之恼你,你就来找阿母,阿母替你撑腰……”

    这刻的鲍姑,一改往日温婉的形象,喋喋不休的教着慧娘为大妇之道,慧娘默默记在心里,力争当一个贤内助。

    “禀郎主,州大正中来访!”

    这时,外面仆役的声音打断了鲍姑的唠叨。

    “陆晔?”

    母女俩相视一眼,都不明白陆晔来干什么。

    “陆士光?”

    屋外谈兴正浓的几个大男人也是满脸诧异之色,不待葛洪邀请,陆晔已阔步入屋。

    “原来是大中正,葛某失敬!”

    葛洪草草拱了拱手。

    因着陆老神仙败于鲍靓之手,葛洪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和陆家有什么交情,表现的不冷不热。

    陆晔也不费话,一扫屋里的鲍靓、许逊、荀邃和许杰,问道:“今日可是道玄为杨彦之保媒迎娶葛氏女慧娘?”

    荀邃点点头道:“正是,老夫受杨郎之托,往葛氏下纳采之礼。”

    陆晔又问道:“杨彦之是士人否?”

    众人均是暗道一声不妙,葛氏是吴姓士人,而杨彦只是良人,哪怕秩比两千石,仍是良人,陆晔分明是来找事的。

    荀邃喝问道:“陆士光,你待如何?”

    “哼!”

    陆晔冷哼一声:“我朝士庶不婚,莫非道玄不知?若我向朝庭参你道玄为庶人向士人保媒,不知道道玄能安否?”

    荀邃眼睛一眯,指着陆晔道:“我道你为何前来,原来是坏人好事,杨郎虽与你陆家有些过节,可你阻人成婚,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

    陆晔理直气壮道:“葛稚川嫁女,老夫无从干涉,但老夫身为扬州大中正,理当尽中正官的本份,今日老夫便是给葛稚川提个醒,莫要坏了朝庭规矩。“

    哪怕葛洪再好的涵养,眼里都闪现出了怒火,哼道:“若葛某非要把慧娘嫁与彦之呢?”

    陆晔淡淡道:“那老夫只能公事公办了,把你葛氏开革出士族,而你既然不是士族,鲍氏亦将受你所累,你若不想鲍氏被开革,除非与你妻和离,你夫妻伉俪情深,乃我朝佳话,老夫实不忍行此辣手,还望稚川莫让老夫为难。”

    葛洪大怒道:“岂有此理,我这士族还不当了!”

    陆晔也不怒,玩味的笑了笑:“士庶不婚,乃我朝成例,稚川切莫意气用事,想那杨彦之何德何能,区区良家子以幸进身,暂列方伯,不过一时之幸,怎配得上令爱?

    老夫次子嘏尚未婚配,倒是可与令爱结儿女之亲,我陆氏与鲍氏的恩怨亦一笔勾销,甚至还可助鲍师君于三吴扬名。“

    鲍靓沉声道:”多谢大中正厚爱,老夫承受不起。“

    陆晔拱手笑道:”鲍师君莫说气话,考虑几日再答复我亦不为迟,也望稚川好生思量,若是稚川一意孤行,那令爱与杨彦之成婚之时,便是你葛氏被开革出士族之日,告辞!“

    说完,陆晔大步离去。

    “该死老犬,狂妄之极!“

    陆晔前脚刚走,鲍姑便带着葛慧娘出来,满面怒容。

    葛慧娘眼圈都红了,气愤道:”小女嫁给谁关他何事,陆家欺人太甚!“

    鲍姑深吸了口气道:“慧娘别怕,杨彦之这个婿子,阿母认定了,士族不当就不当,大不了阿母带你去郯城,他陆氏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淮北!“

    ”世叔母万勿冲动,此事还是先告之杨郎为好,看看杨郎有何应对之法。“

    许杰连忙劝道。

    ”哎~~“

    荀邃叹了口气:”老夫惭愧啊,竟连这等事都没办好,哪有脸面去杨郎,老夫告辞了,回头再想想办法。“

    葛洪安慰道:”陆士光存心刁难,道玄兄切莫自责!“

    ”走喽,走喽!“

    荀邃摇了摇头,以袖掩面,匆匆离去。

    ……

第二八零章 顾燚有邀

    听到陆晔刁难杨彦与葛慧娘成婚的消息,裴妃也是气的不行,但还是劝道:“杨郎切莫冲动,我朝确有士庶不婚的规定,陆士光公事公办,倒也占得住理,此事须从长计议。

    孤还得多一句嘴,稚川先生莫要再提不为士族之语,即便你为了杨郎,也不能不顾家业,此事还须多方发动人手,尽快予杨郎以士族身份。“

    杨彦寒着脸道:”王妃恐怕想简单了,我入士的关键在于陆晔,眼下他以士族身份卡我,怕是找到皇帝太子出面,也很难让他松口。“

    许逊提醒道:”陆晔与鲍老儿和杨郎皆有宿怨,挟私报复乍一看乃理所当然之事,但此人老成谋国,涵养气度非寻常人能比,他阻止杨郎与慧娘成亲,难道真只为了出口气?老夫怀疑,陆晔背后另有所图,还须小心应对。“

    鲍姑点点头道:”老神仙言之有理,有关彦之的身世,坊间颇多传言,我就怕在为彦之奔走运作的时候,陆晔突然给扣上一顶三杨子弟的冠帽,再出面请朝庭法办,彦之将百口莫辩,反落入了他的彀中,所以此事不能急。

    要照我看,陆晔必有后手,你不理他,反能打乱他的部署,逼其提前发动,借以窥出他的目地,总之呢,哪怕晚点成亲也没什么,慧娘该是你的跑不了。“

    “彦之明白!”

    杨彦拱了拱手。

    即然暂时成不了亲,葛洪夫妻和鲍靓带着葛慧娘告辞回乡,毕竟正一道的筹划不能停,许逊也飘飘然离去,回庐山把门人弟子带来建康,许杰则留了下来,按他自己所说,是居中联络,时刻紧盯着建康的变化,许逊也没勉强他。

    待众人离开之后,许逊同情的拍了拍杨彦的肩膀,叹道:“杨郎啊,其实你与慧娘晚个一两年成亲也不见得是坏事,世叔母有句话说的好,慧娘该是你的妻子,跑不了。“

    ”哦?“

    杨彦讶道:”为何不是坏事?“

    许杰神秘兮兮道:”请恕许某交浅言深,我曾研究过,女子的生产年龄在十八到二十岁为佳,十八以下,极易难产,而我把慧娘当作亲妹看待,自是不想慧娘出任何意外。“

    杨彦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杰。

    许杰问道:”杨郎不信?“

    不得不承认,站在现代科学的角度,许杰所言有一定的道理,慧娘的年龄,搁后世只是个初三女生,与初三女生发生不可描述的关系,脸皮厚一点的就那回事了,杨彦入乡随俗,不矫情,不排斥,但是把慧娘的肚皮搞大就是罪孽。

    毕竟古代女子生孩子形如过鬼门关,十五岁的少女身体还没发育成熟,过不去的概率远高于十八九岁的女子。

    现代社会时常会有新闻某某女大学生于厕所产子,好象生孩子很轻松似的,事实正是如此,这个年龄段的女性盆骨还未完全闭合,产道易于开拓,产子的痛苦较小,而身体相较于十五六岁,也已经发育成熟,可以承受生产过程中的巨大负担,如果拖到二十来岁,盆骨闭合之后,再生孩子就会痛的死去活来。

    “我信!”

    杨彦点了点头。

    许杰哈哈一笑:“大父总是说我安不下心修道,又不学无术,可他怎知我潜心于济世救人之道,杨郎你说说看,倘若把女子十五为婚推迟为十八为婚,又该拯救多少女子,多少婴孩?这是大功德啊,知我者,杨郎也,我知你心情不好,咱郎舅去喝两盅,解解闷!”

    说完,亲热的拉住杨彦的手,向屋里走去。

    虽然理是这个理,可是好好的婚事被搅了,心里总是窝火,不过许杰的这份态度,又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陆晔,给老子等着!’

    杨彦暗暗念叨。

    ……

    三日之后,王敦讨伐刘隗的檄文到达建康,列举刘隗十大罪状,表示只要刘隗授首,便撤军退回,并有确切消息,王敦已领水陆十万,从武昌出发,沿江而下。

    那时的武昌不是现在的武昌,而是今湖北鄂州。

    当消息传来,全城震动,很多商贾拖家带口逃离建康,留下不走的,也急调集乡下的部曲入京守护,短短一日间,建康已是乱作了一团,荀灌果断关闭了镜子铺,食盐和油虽然还在售卖,但是也做好了随时关门的准备。

    陆府。

    陆晔把陆纳叫了过来,问道:“前些日叫你去探望小姑,那里情形如何,你再着人跑一趟,如今建康情形不稳,为父打算把她送回吴郡暂避。”

    陆纳拱手道:“回大伯,小姑身染重疾,卧床不起,怕是经不得车马颠簸。”

    陆晔又问道:“怎会如此,可曾请太医医治?”

    陆纳点了点头:“去冬就请了,太医说感了风寒,心志郁结,药石或无大用,只待开春才会渐有好转,前几天又请了太医过去,亦是如此作答。”

    陆晔眼角闪过了一抹愧疚,对于这个可做他孙女的同父异母妹,他的心情复杂的很,因着幼失怙恃的原因,陆蕙芷自小性格孤僻,郁郁寡欢,与家里并不亲善,而陆晔对陆蕙芷也没太多的关心,因婚事上的不顺利,几次尝试不成之后,基本上就任由陆蕙芷自生自灭了。

    陆晔摇了摇头,捋须道:“平时没事,多去探望探望你小姑,若是实在不能走,就多加派人手保护。“

    ”侄儿自当尽心!“

    陆纳应下之后,问道:“大伯,听说纪国老对杨彦之颇为器重,似有揽为己用之意,不可知是如此?”

    “哼!”

    陆晔哼道:“国老年纪大了,不复往日精明,那杨彦之狼子野心,岂是怀柔所能感化,不过国老毕竟德馨双全,乃我吴士冠冕,为父也不便当面驳了他,只得顺水推舟,给杨彦之设个圈套,他若娶葛氏女,必来求我入士,看为父不给他办个三杨余孽,这等人,留不得!“

    陆纳松了口气道:“大伯如此作想,侄儿就放心了,但杨彦之不入士又如何?”

    陆晔呵呵一笑:“他若不娶葛氏女,葛洪的脸面往哪儿搁,你放心,此子必会来求为父,只是大将军下都在即,怕是他暂时顾不得,且缓一缓,为父到底是扬州大中正,朝庭也不得罢免,这一关,他总要过,你回去罢,近些日京中不安宁,莫要乱跑。“

    ”诺!“

    陆纳施礼退下。

    与此同时,杨彦正在教着许杰卫生防疫知识,既然许杰对这方面感兴趣,杨彦自无不教之理,从血吸虫病的防治,到天花种牛痘,再到冬春的流行性传染病,以及鼠疫、瘟病、霍乱等常见传染病,杨彦打算倾囊相授。

    许杰仿如看到一座宝藏般,用心学习,虽然很多原理他不懂,却未必一定要弄懂,只需要根据症状拿出合适的应急方案即可。

    “将军,顾氏女顾燚求见,她说与将军您是旧识。“

    这时,一名女亲卫来报。

    ”顾燚?“

    杨彦一怔。

    许杰也惊疑不定的看着杨彦,点点头道:”好啊,我那妹子刚回家没多久,这又来了个顾家女郎,杨郎啊,你可不能负了慧娘啊!“

    ”别瞎说,我不认识她!“

    杨彦挥了挥手,便道:”请她进来!“

    ”诺!“

    女亲卫匆匆而去。

    不片刻,把顾燚领了进来。

    杨彦说不认识是夸张了,不过确实没多大印象,此时再见,顾燚已经是个十四五的大姑娘模样,容颜俏丽,身形不算高挑,属于那种娇小玲珑型的美人,行事风格,依然是风风火火。

    顾燚见着杨彦,也不施礼,放开嗓子嚷嚷道:“杨彦之,我的小姑你可记得?”

    杨彦眼前闪过了那名面覆白纱的女子,问道:“可是陆家女郎?”

    “嗯!”

    顾燚突然眼圈一红,猛点头道:“小姑抱病在床,快不行了,想见见你,你赶紧跟我去吧。“

第二八一章 蕙芷香闺

    ”什么?“

    眼看着就要上来拉人的顾燚,杨彦往回一缩,吃惊道:”我和陆家女郎素无渊源,她怎会想要见我?“

    顾燚大怒道:‘好啊,杨彦之,当了方伯就反脸不认人了是吧,你这没良心的,小姑为你害了相思病,你还说与你无关,算我瞎了眼,行,是我多事,反正一个孤苦零仃的女子死了也没人可怜!”

    说完,气呼呼的就要走。

    突然有一个很不熟悉的女孩子,为自己患了单相思,这种事情杨彦没法接受,还懵着呢,许杰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把拉住顾燚胳膊,劝道:“顾家娘子,先别急着走,杨郎不是这种人,他只是问问清楚!”

    “放手!”

    顾燚甩开许杰,怒视杨彦:“杨彦之,你到底去不去?小姑不住陆府,你尽请放心,不会有人刁难你。”

    许杰给杨彦连打眼色。

    杨彦无奈道:“请稍等一下,我取些东西。”说着,便去拿常用药材以及银针,当回来时,意外的发现,许杰竟和顾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还听到顾燚如追星般的问道:“原来你就是那天被火烧的道人啊,你怎会没烧死,难道真是火德星君附了你的身?你既是仙师嫡孙,是不是也有法力?那你能不能救我小姑?“

    许杰正要得意洋洋的吹嘘,咳咳,杨彦已清咳两声打断。

    “走吧!”

    顾燚俏面微红,颇有些心虚的站了起来。

    杨彦点了点头,与顾燚向外走,却发现许杰也跟在身边,于是问道:“文若(许杰表字)也去?”

    许杰理直气壮道:“我替慧娘看着你。“

    杨彦摇了摇头,并不多说。

    很快的,三人出了府,顾郯乘着牛车,杨彦和许杰骑马,一路行至陆蕙芷的小院。

    “那,就是这里,快跟我进来吧!”

    顾燚跳下车,招呼着二人入内,一名健妇却是拦着道:“顾家娘子,女郎私闺,哪能让男人进来?”

    顾燚脸一沉道:“这是我请来的医生,东海国相杨彦之,当初荀公病急,就是杨彦之治好的,快点让开,耽搁了小姑的病情,小心陆家拿你们给小姑殡葬!”

    可能是被殡葬吓着了,健妇们无奈退开。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陆蕙芷病死,陆家真有可能把一院子的奴仆全部打杀!

    进了门,许杰被小院的清幽雅致吸引,目不转睛的看着,可这吸引不入杨彦的注意,小院布置的再脱俗,能比得过苏州园林么?

    他只是鼻子皱了皱,前方的屋中,虽门窗紧闭,却隐有药味传来。

    “小姑就在里面,我先进去,看看有没有睡着!”

    顾燚叮嘱了声,推门入内,陆蕙芷半卧在榻上,面色苍白,微眯着秀眸,边上还有两个婢女,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顾燚心里一痛,连忙道:“小姑,我把你的张生带来了。”

    “啊!”

    陆蕙芷猛睁开了眼睛,撑着胳膊要坐起来,摇摇晃晃颇为吃力,而那两个婢女,仿似没注意到。

    顾燚赶紧坐上榻边,扶住陆蕙芷,又转头怒道:“小姑养你等何用,滚出去,别赖着看的碍眼!“

    ”顾家娘子……“

    那两个婢女正待解释,顾燚喝道:”滚,别让我见着你俩!“

    两个婢女施礼,退了出去。

    杨彦和许杰面面相觑,暗道一声,这娘子真凶。

    ”杨府君与许郎莫要怪我不恤下人,实是这几个奴婢太过可恨,见着小姑幼失怙恃,又见疏于兄嫂,竟奴大欺主,平时贪墨小姑的粮米倒也罢了,服侍起来也不上心,若不是陆家的事我不好管,小姑又心软不欲多事,早就打杀了这满院奴婢,两位请进来吧。“

    屋里传来了顾燚的声音,杨彦与许杰双双入屋。

    许杰眉头一皱,似是受不了那药味,杨彦倒是无所谓,望向了卧于榻上的女子。

    当时有面纱遮面,看不大清楚,今日再看,倒是眉如远山、眸如点漆,标准的鹅蛋脸,一头乌发披洒在肩上,抱被而坐,肌肤透出一种病态的白。

    林妹妹!

    杨彦脑海中迸出了林黛玉的经典形象。

    陆蕙芷似是忘了羞涩,强睁双目打量着杨彦,脑海中的张生与杨彦不停的重合,又不停的分离,让她难以分辨谁到底是谁。

    顾燚伸手在陆蕙芷眼前晃了晃,勉强笑道:“小姑,先别急着看你的张生,我把杨彦之请来,是为你诊病的,你躺下,杨彦之有一身好医术,让他给你瞧瞧。“

    陆蕙芷的俏面蒙上了一层血色,结结巴巴道:”顾燚,你……你怎能把杨府君带来?“

    顾燚不答,回头笑道:”杨彦之,你可得好好治,要不然一个大美儿真的香消玉陨,我看你这辈子能不能安得了心。“

    “顾燚!“

    陆蕙芷羞恼的叫唤,脑袋都蒙进了被子里。

    杨彦觉得,这世界太tmd的奇妙了!

    陆晔那老匹夫才搅黄了自己的婚事,他的妹妹居然暗恋着张君瑞,至于那个张君瑞是不是自己,暂时还无从判断!

    许杰嘿嘿一笑,目现暧昧之色。

    顾燚也催促道:“杨彦之,快去啊,小姑面嫩,她要是着恼,早就开口赶人了。”

    杨彦放下药箱,半边屁股向那香榻坐去,在刚挨上的一刹那,明显感觉到被子里的美人儿颤抖了下。

    说实话,杨彦在前世不算花间老手,在这个年代,也没什么偷香窃玉的经验,与他交往的女子,多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如今搁着一个林黛玉似的女子,颇有种老鼠拉龟,无处下手的感觉。

    “咳咳~~”

    杨彦清咳两声,唤道:“陆家女郎,请伸出手,杨某为你搭脉。”

    被子里不仅毫无动静,还又裹的更紧了些。

    顾燚做着把手伸进去的动作,挤眉弄眼,一副孺子不可教也之色。

    杨彦把心一横,探手入被,正摸上了那纤细的小蛮腰,陆蕙芷仅着月白中衣,薄薄的一层,被这么一摸,浑身都僵住了!

    杨彦也感觉那腰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气,瞬间僵硬!

    顾燚嘻嘻笑道:“杨彦之,摸着小姑的腰了吧,细不细,软不软啊,我告诉你啊,小姑还从没被男人碰过呢,你玷污了小姑的清白,你得对小姑负责才行!“

    ”顾燚!“

    陆蕙芷头闷在被子里,含糊不清的叫道。

    杨彦只得劝道:“陆家女郎,医者多为男子,给女子医治确实不便,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应以平常心看待我,你是病人,我是医者,望你配合我,来,把手给我,不要用被子蒙着头,这会对你的病情不利。”

    那僵硬的腰肢随着话语,突然软了,杨彦拉上陆蕙芷的玉腕,也全无挣扎矜持,就那么软绵绵的被他拉着,仿如心灰意冷似的。

    顾燚不满道:“杨彦之,记着你是张生,不是医者,小姑被你伤着了。”

    杨彦摇了摇头,陆蕙芷的情况乍一看是花痴,属于精神病的一种,但也不能完全看作精神疾病,而是特殊时代下的特殊产物,多半就是西厢记给闹的,她把自己代入了崔莺莺,出不来了。

    现代人信息来源丰富,再好看的书,也不会把自己代入太深,而古代香闺里的小姐姐不同,一本西厢记能读几百遍,有的读了红楼梦还会想不开,随黛玉葬花而去。

    说白了,陆蕙芷就是与外界接触的太少,自我封闭,沉浸在臆想中的世界里不可自拨。

    果然,陆蕙芷的身体起了轻微颤动。

    “哎~~”

    杨彦叹了口气,既然这美人儿不配合,那只能自己来,于是索性双手伸入被里,抱着陆蕙芷,往上抱。

    “不要,不要,放手,放手!”

    陆蕙芷那香香软软的身子扭动着挣扎,可一个弱女子能脱出杨彦的手掌心么?

    顾燚适时把枕头垫上,让陆蕙芷靠着,陆蕙芷的眼角,布上了两缕泪痕。

    杨彦无奈回头望向顾燚。

    顾燚把杨彦拉去一边,小声道:“杨彦之,我不瞒你,小姑心里的人可能是张君瑞,也可能是你,算我求你了,暂时把你自己当作张君瑞迁就下小姑吧,她很可怜的,要老是这个样子,也活不了多久,我知道陆家对不起你,可你总不能迁怒于小姑吧。“

    顾燚所说的前半部分,杨彦认同,古代的小姐们因寂寞无聊,常得心病,这种病放现代匪夷所思,毕竟再是性格内闭的人,总有电脑手机可供消磨时间,而古时无聊就是无聊,无聊的紧了,会胡思乱想,渐渐得了心病。

    陆蕙芷明显是心病难愈,身体日渐衰弱。

    ”我尽力吧!“

    杨彦也觉得陆蕙芷挺可怜的,略一沉吟,便吟道:“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陆家女郎,凛冬未去,东风未起,既无东风,何来哀愁流泪,且让小生替女郎搭一搭脉,调整好了身子骨,差不多东风也该起了,届时女郎若怨那东风,自可去怨。”

    这正是西厢记中的诗词,陆蕙芷也用西厢记的诗词,幽幽道:“甜言美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杨郎的苦心我明白,我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女子,请来吧!“

    杨彦心情复杂,拉过陆蕙芷的皓白玉腕,搭起了脉。

    陆蕙芷确是心志郁结,又染了风寒,这病虽然不太好治,但也不是顾燚说的那样严重,远不到快要死了的地方,自己被诓来了。

第二八二章 促人好事

    “杨彦之?小姑怎样了?”

    好久,杨彦放开了陆蕙芷的皓腕,顾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陆蕙芷也是小心肝一紧,借着秀发的遮掩,偷偷拿眼望向杨彦。

    杨彦沉吟道:“陆家女郎心气郁结,外感风寒,此病若施救不得法,极易拖成肺痨,不过不用担心,有我在,怎也得把一个漂亮的美人儿给救回来,我先开张方剂,留些药,照方服用,再替陆家女郎做个针炙按摩,至迟明日,病情应有所好转。“

    陆蕙芷俏面红了红,小声问道:”如何针炙按摩?“

    杨彦迟疑道:”恐怕得陆家女郎牺牲一下,请解开衣襟,趴在床上,杨某于背部施针按摩,也请暂抛去男女之想,华陀尚为女子接生,医者是不分男女性别的,凡存男女之想者,实为心地不纯也,生死关头,应以平常心视之,谨记你是病人,我是医生。”

    陆蕙芷的脸红透了,又要把脑袋埋入被子。

    顾燚连忙拉着她道:“小姑,讳疾忌医千万要不得,真拖成了肺痨看你后不后悔,杨彦之说的对,他既是张君瑞,也是医生,我让许郎先避一避,这总可以了吧,那,你去那边的偏屋。”

    许杰向杨彦嘿嘿一笑,进了屋子。

    陆蕙芷仍是坑着脑袋道:“顾燚,你也进去!”

    “我?”

    顾燚吃惊的看了眼杨彦,便咯咯笑道:“好吧,好吧,张生施针炙莺莺,这可是不下于待月西厢下的佳话呢,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也走进了偏屋。

    屋子里只剩下了杨彦与陆蕙芷二人,陆蕙芷只觉得心肝扑腾扑腾乱跳,她很想抬起头来,却又没有勇气,就僵在那儿了,气氛也颇为怪异。

    ”咳咳~~“

    杨彦清咳两声,尴尬道:“陆家女郎,请解开衣襟,上衣褪到腰部就可以了,亵衣不用解开,你来还是我来?”

    “请……杨郎背过身,不要看我。”

    陆蕙芷艰难的说道。

    杨彦转过身,正见着偏屋的门缝,两个脑袋一上一下的扒着看,顾燚还不停的挥手,做着口型,虽然看不懂,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也挥了挥手,示意别看。

    许杰正够着脖子呢,突然耳朵一阵剧痛传来,顾燚揪着他的耳朵,哼道:“别看了,你胆子倒不小,小姑冰清玉洁,小心杨彦之找你拼命,跟我进来!”

    “哎唷!你这娘子,好大的手劲!轻点,轻点!”

    许杰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顾燚本就貌美可人,又性格泼辣,正是一物降一物,连声告着饶,半弯着腰,被揪回了屋子里。

    杨彦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许杰这样子,分明是对顾燚一见钟情,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作为朋友,如果顾燚对许杰也有意的话,他不介意成人之美。

    好一会儿,身后都没动静传来,杨彦忍不住问道:“陆家女郎,可好了?”

    “嗯~~”

    陆蕙芷轻轻嗯了声。

    杨彦转回头,兄见陆蕙芷披着月白中衣,平趴在榻上,面孔紧紧埋在枕头里面,身体微微颤抖,仿如一只受惊的小雌鹿。

    “陆家女郎,得罪了!”

    自打荀华怀了孕,杨彦好久没沾女色了,这一见着陆蕙芷的娇弱模样,小腹中一团烈火腾的燃了起来,不过陆家的女子他可不愿随意沾染,只能强压下满心的绮念,跪于榻边,握住了那瘦削的肩头。

    顿时,陆蕙芷猛的一颤,透过半掩的发丝,可以看到耳根子都通红。

    杨彦暗道一声要命,扒住两边衣襟,缓缓向下褪去。

    陆蕙芷全身都僵住了,张生与崔莺莺私会的场景不停的闪现在眼前,一道道的开胃诗交织而过,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热,也让她愈发的羞不自禁!

    ‘真要命啊,林妹妹不外如是吧?’

    陆蕙芷的脊背洁白、纤瘦,蒙着层莹莹幽光,一条深深的脊骨延伸入了亵衣深处,与荀华的健康美不同,这是病态的柔弱美,两种美对比分明,一种野性,一种温婉,都对男人构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杨彦暗赞了声好美,就指尖触上那腻滑的肌肤,用力按摩起来,从陆蕙芷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属于内媚型的女子,这种女性异常敏感,男人轻易沾不得,一沾便天火降临,哪怕杨彦极尽小心了,枕头里仍发出低低的声音。

    真是要命!

    声音也传到了偏屋,本与许杰说着话的顾燚突然停了下来,低头不语,俏面越来越红,许杰也觉得心魔渐渐滋生,俏佳人几乎与自己肩挨着肩,虽然相对无言,可二人之间,一股旖旎渐渐地荡漾开。

    ……

    按摩过后,杨彦替陆蕙芷做了针炙,总的来说,陆蕙芷的气色好多了,脸面有了晕红,整个人也透出几分精神劲,可这到底是针石之效,还是别有原因,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杨彦主动转过身,待陆蕙芷穿上衣服之后,才回头道:“陆家女郎,虽已无大碍,可药不能停,这几日一定要按方服药,每日早起,门窗要打开,也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切不可胡思乱想了。“

    “嗯~~”

    陆蕙芷轻点螓首,不敢抬头去看杨彦。

    顾燚和许杰从侧屋出来,问道:“杨彦之,你还会再过来吗?你作为医者,总不能看一次就走吧?“

    杨彦不确定道:”朝庭着我听用于镇北将军,现王敦下都的消息已经传开,怕是这几日便会向我下达军令,多半是来不了的,陆家女郎理该不会再有问题,这样罢,如有突发情况,你可去我府上,会有专人向我传达。“

    陆蕙芷那秀发遮掩的眼眸中,现出了一抹失望之色。

    顾燚则是理解的点了点头:“杨府君大事为重,那小姑你休息吧,我替你送送杨彦之和许郎。”

    “不劳顾家娘子!”

    杨彦拱了拱手,与许杰转身而去,许杰还一走三回头。

    待得二人出了门,顾燚笑道:“小姑,还亏得我把张君瑞给你找来呢,你看,现在好多了吧?“

    陆蕙芷摇了摇头:”他是杨彦之,不是张君瑞,我明白的,你不用诓我了。”

    顾燚急道:“哎呀,有什么分别嘛,再说,你看都给他看了,摸也给他摸了,他得对你负责!”

    “哎~~”

    陆蕙芷幽幽叹了口气:“那又如何,我根本不可能嫁与他,别说他与葛家娘子有情,就是家里,也不可能把我许配给他,而且他对我似没什么情义,就这样吧,见了一面,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顾燚怔怔看着陆蕙芷,心头一阵刺痛!

    ……

    出了陆蕙芷的小院,许杰一副心不在焉样,与杨彦并辔而行。

    杨彦嘿的笑了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顾家娘子青春可人,性情直爽,倒是个谈得来的女子,我说你该不是对顾家娘子动心了罢?人家堂堂顾氏嫡女,许老神仙为你提亲也未必能成,你可有想过将来会如何?“

    许杰底气不足道:“杨郎说笑了,我哪有这心思?”

    杨彦笑了笑。

    许杰讪讪道:“我与顾燚只是谈得来,谈婚论嫁,扯远了吧?”

    杨彦认真的说道:“去年我见顾燚,尚梳着双环髻,今年已是随云髻了,说明顾燚年已及笄,作为顾和之女,哪怕今年不嫁,明年必嫁,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听我一句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泪汪汪。”

    “哦?”

    许杰喜道:“杨郎支持我?“

    杨彦哼道:”陆晔阻我成亲,而顾陆朱张四位一体,你若是能勾得顾和嫡女,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恶心,你只要有本事攫取顾燚芳心,后面的事包给我,我倒要让陆晔那老匹夫瞧瞧,我杨彦之岂是任人拿捏之辈。”

    许杰心头,一块大石轰然落下,虽然他不知道杨彦哪来与顾陆朱张为敌的底气,但他本能的相信杨彦,不认为杨彦会陷害自己!

第二八三章 刘隗入京

    近几日来,许杰时常外出,神秘兮兮,不过也没人拦他,毕竟许杰在杨彦府上是个特殊存在,而杨彦大概也能猜出许杰去哪儿了,讲真,进度如此之快,挺让他意外的,看来这两人是真的有情啊。

    这日,年前被杨彦打发出去的几名亲卫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向杨彦汇报。

    “禀将军,我等已探查清楚,义兴周氏合计拥有庄园六处,良田两万余顷,而周札本宗势力最大,位于义兴阳羡的庄园拥田地万顷左右,部曲近一千五百,佃户三千余户,直系族人两百余。“

    ”好!“

    杨彦问道:”路线可曾考证?“

    一名亲卫道:”回将军,此去阳羡,可由句容沿茅山南下,沿途多丘陵低山,人烟稀少,总行程约三百里,以骑兵奔袭,两日可至!“

    荀灌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连忙问道:”杨彦之,你要做什么?“

    杨彦冷冷一笑:”周札陷我,我岂能饶得了他,趁着他的主力据守石头城,自然是抄他老巢的好机会!“

    ”你你……“

    荀灌怔怔看着杨彦,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杨彦之,我不知该说你无知还是胆大,你突袭阳羡周家,朝庭岂能饶过你?”

    杨彦微微一笑:“女郎放心,周札此人,对朝庭素无忠心可言,若我所料不差,王敦大军一至,周札必开门献降,既然成了朝庭叛逆,我去抄他家,朝庭怎会怪我,说不定还要给我加功进爵呢。”

    荀灌倒是冷静了下来,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所谓的为我补足兵源,怕是打上了周家部曲佃户的主意吧,好,就算你所料无差,周札当真开门献降,你成功抄了他家,那周札在石头城还有上万兵马,怎可能不报复,他若投了王敦,王敦怎可能不为他出头?“

    杨彦沉吟道:“第一,周札贪财吝啬,以聚敛为务,这样的人,怎能让士卒效死?他不来攻我倒也罢了,若是来攻,只是白白便宜了我。

    第二,关于王敦会否为他出头的问题,这要分情况来看,我若是不堪一击,王敦或顺水推舟,发兵攻我,卖周札一个人情,相反,我若是大破周札,王敦反会笼络于我,毕竟有王妃在,王敦说什么也要卖些面子给王妃,况且我和吴人的关系越紧张,青徐侨门就越能容我。

    顾陆朱张和丹阳纪氏根深蒂固,我暂时惹不起,而区区周家,尚不放在我的眼里!“

    荀灌道:“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把握,不过前提是周札开门献降,我姑且观之,同时我有个要求,你奇袭阳羡要带上我。”

    “你不保护王妃?”

    杨彦讶道。

    荀灌俏面红了红:“王府有张访主持就可以了,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王敦好歹是越府旧将,若是加害王妃,天下人会怎么想,我……只是想看看你如何突袭周家,你放心,我不说话,只看。”

    杨彦望着荀灌,渐渐地,现出了了然之色,嘴角也绽现开来。

    荀灌仿佛被看破了心思,又羞又恼,狠狠掐了把杨彦!

    这时,又一名亲卫入内,恰见着这一幕,嘴角猛一抽搐。

    荀灌连忙别过脑袋,玉颊晕红。

    杨彦呵呵笑着问道:“何事?”

    亲卫施礼道:“禀将军,镇北将军将至,主上差人来府,命百官前去迎接。“

    ”知道了,你下去罢!“

    杨彦挥了挥手。

    “诺!”

    亲卫施礼离去。

    荀灌哼道:“刘大连好大的气派,竟要百官出迎,走,我和你去看看此人何德何能!”

    “嗯~~”

    杨彦点了点头:“我们换身衣服!”

    迎接刘隗,自然要穿官服,杨彦和荀灌各自回房,换了衣服出来,带上几名女亲卫,策马驰向东篱门。

    门外的大道,早已挤满了官员,从几百石到数千石,人山人海,翘首以望。

    “阿翁在那边,我们过去!”

    荀灌眼尖,一眼就找到了荀菘,拉着杨彦奔了过去。

    “见过荀公!”

    杨彦施礼问好。

    “嗯~~”

    荀菘捋了捋须,正要说话,但是周围人的神色都不大对劲,如卞壸、温峤,刁协,还有荀邃嘿嘿怪笑,其余陆晔、纪瞻、虞潭等人则是如看好戏般的看着荀菘。

    荀菘顿时老脸微红,说到底,还是与荀灌有关,如今满朝都知道,荀灌和杨彦走的很近,这不免让人想入非非,虽然没有人当荀菘面提起这回事,可是眼神能说明一切啊。

    他荀菘管不好女儿,整天跟个大男人混在一起,还是个寒门庶子,也不嫌有辱门风,尤其杨彦的婚事被陆晔搅了,荀灌这是要做什么,趁虚而入么?

    荀灌也是俏面隐有怒容现出。

    杨彦给她打了个眼色,便向荀菘深施一礼:“荀卿有言,凡人之性者,尧舜之与桀跖,其性一也,君子之与小人,其性一也,彦之初时尚不明白,今日受主上诏与诸公往迎镇北将军,突如醍醐灌顶,方知荀卿诚不欺我!“

    这话什么意思呢?

    荀子在性恶论中认为,凡是没有经过教养的东西是不会为善的,引申到全场满满的恶意,等于是骂了所有人,都是没有教养的东西!

    “哼!哼!”

    一时之间,怒哼声四起,可是杨彦指桑骂槐,又没指名道姓,让人怎么驳他?如果强要驳的话,就是孟子的性善论与荀子的性恶论之间的经义辨论。

    近千年了,二者都没辩出个是非高下,现在突然来一场有关人性本质的经义辩论,这不是开玩笑么?

    荀菘欣慰的看着杨彦,连连点头,目中带上了一丝老丈人考究女婿的意味。

    是啊,一场尴尬,就这样被杨彦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试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杨彦之不就是身份低点,若是他荀菘下定决心把荀灌许之为妻,又有谁能阻挡?

    陆晔?

    呵呵~~

    不过眼下的问题还是出在葛洪那里,如果把荀灌许给杨彦,葛洪会怎么想,会不会被误认为趁人之危?抢夺别人的爱婿,荀菘自问做不出来。

    荀灌也是美眸一瞥,递给杨彦一个算你行的眼神。

    “哈哈~~”

    荀邃哈哈笑道:“杨郎啊杨郎,你每每引经据典,必用荀卿之言,你该不是为了讨好老夫这大侄女,才苦读了《荀子》三百篇罢?可要老夫为你向景猷老儿保个媒?“

    “族叔!”

    荀灌臊的粉面通红,不满的瞪向了荀邃。

    荀邃嘿嘿怪笑着。

    陆晔、纪瞻、虞潭等吴姓士族心里格登一下,相互交换了个警惕的眼神,如果荀菘铁了心把荀灌许给杨彦,陆晔还真拿荀菘没办法。

    他以开革士族为由威胁葛洪,那是因为葛洪门第不高,在朝又无势力,你叫他去威胁荀菘试试?

    荀菘乃荀卿家人,亚圣之后,论起门第之贵,不知把陆氏甩了多少条街,强行开革荀菘的后果,很可能是荀菘没被开革出去,他陆晔的扬州大中正先被撸掉!

    “刘公来了!”

    这时,不知谁叫唤了声,众人暂时放下了杨彦与荀灌之事,翘首望去。

    一行车马渐渐出现在了视线中,旌旗林立,数百骑于两侧守护,均是甲胄齐整,刀枪鲜明,待行至近前,一声喝令之后,车马同时止住。

    “见微知著,有此强军,何愁京城不保?“

    ”是啊,刘公有备而来,老夫放心了啊!”

    在稀稀落落的赞叹声中,一名微胖的五旬老人步下马车,面孔略圆,胡须花白,但是眼神锐利,向全场扫视一圈,尤其在王导和王彬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一抹阴冷闪出,随即拱手道:“诸君许久不见,可安否?”

    倒是没什么人应和,毕竟刘隗至察无徒,罪人无数,朝中几乎没人对他抱有好感,哪怕是温润如君子的荀菘,与刘隗也几无往来。

    刘隗面色微沉,一丝不悦之色闪过。

第二八四章 拿杨彦立威

    (谢谢好友江宁副堂主的打赏和好友南煊的月票~~)

    刁协一看这情况,连忙打了个眼色给刘隗,示意稍安勿燥,随即拱手笑道:“主上与太子殿下候大连久矣,今有大连坐镇中枢,何愁贼众不平?不知大连带了多少兵马前来?“

    刘隗推起头巾,露出光滑前额,动作潇洒,意气自若道:”老夫有卒两万,驻于幕府山下,若思不日亦将率万余卒过江,加上京城卫戍与各路勤王,合计有卒应在五到六万之间。

    而王贼虽号称十万,但水手、役夫皆算于内,实际兵力最多五万,且部下离心,各怀鬼胎,怎及我等大义名份在手,哈哈,今次王贼不来也罢,若是来了,且看老夫如何斩下此獠首级,悬于宫阙,以儆效尤!“

    人群中起了些议论。

    王彬也轻哼一声:“狂徒!”

    “诶~~莫逞口舌之利。”

    王导挥手制止。

    刘隗又瞥见了杨彦,问道:“你就是东海国相杨彦之?”

    “正是!”

    杨彦拱手道。

    刘隗突然厉声喝道:“主上着你由老夫调用,杨彦之听令!“

    荀菘、荀邃纷纷现出了不悦之色,这是柿子捡软的捏,上来就是下马威啊!

    因着群臣对刘隗的态度颇多敌视,刘隗要立威可以理解,可是拿杨彦立威,就难免让人心气不平了,毕竟荀菘把杨彦视之为婿,而荀邃本对杨彦就较为亲善,又因纳采办砸了,心里怀着愧疚。

    杨彦倒是神色不变,再次施礼:“末将在!”

    “嗯~~”

    刘隗捋着胡须,冷声道:“明日你率部往幕府山大营与我军汇合,过期不至,军法处置!“

    “末将领命!”

    杨彦洪声应下。

    刘隗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刁协道:“玄亮随我上车,入宫觐见主上!“

    刁协向四下里拱了拱手,便钻进了刘隗的车里,车队缓缓向前,行向宫城。

    群臣也渐渐散去,荀灌哼道:”大连公发了什么疯,杨彦之你好象没招惹他吧?“

    杨彦摇了摇头:”镇北将军往日行事素无顾忌,朝中公卿诸多不服,他需要立威,以镇摄人心,立威则须祭旗,而朝中有谁比我更适合祭旗?算了,算我倒霉,我老老实实听他调遣,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把我斩了吧?“

    ”该死老犬!“

    荀灌气的俏面发青,不过想想也有道理,杨彦以幸进身,名声不好,于朝又无根基,真斩了杨彦,不至于引起过大的动荡,朝庭确实没有谁比杨彦更适合用于立威了。

    “那你得小心点。”

    荀灌如泄了气般长长吁了口气。

    杨彦微微一笑:“退一步海阔天空,且先让他得意一阵子。”

    荀菘点点头道:“贤侄能如此作想,老夫就放心了,凡事谨记以忍为上,切莫意气用事,待得此战结束,老夫自会为你请功。”

    杨彦毕恭毕敬施了一礼:“多谢荀公提点。”

    “嗯~~”

    荀菘挥了挥手,望向了荀灌。

    荀灌现出了一抹慌乱之色,吞吞吐吐道:“小女……小女也打算随杨彦之去幕府山大营,主要是……看着他,万一他意气用事好制止他。“

    ”嘿嘿~~“

    荀邃正嘿嘿怪笑着,荀灌已是恼羞成怒的狠狠一眼瞪过去。

    荀菘也不悦的瞪了自己这个便宜族弟一眼,便道:”那你们去罢,早做准备,莫要迟了。“

    ”诺!“

    杨彦和荀灌拱手离去,一路回了宅子,裴妃听说之后,俏面隐现怒容,随即便带着愧色道:“是孤没用,竟然让刘隗老贼欺到你头上。“

    杨彦握住裴妃的手,笑道:”王妃万勿自责,刘隗此人至察无徒,谁的面子都不卖,我会小心的,绝不给刘隗任何可趁之机。“

    最开始杨彦握裴妃的手,裴妃有些不悦,不过烈女怕缠郎,在杨彦的死缠烂打之下,裴妃似乎习惯了,反正除了不忌讳荀灌和荀华,杨彦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有分寸的。

    “哎~~”

    杨彦的大手温暖而又有力,裴妃竟有点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叹了口气:“孤这里不用担心,些许乱兵冲不进来,反倒是你,切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其实你该早点回去的,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杨彦认真的看着裴妃道:”动乱将生,我怎放心弃王妃而去?“

    ”杨郎!“

    裴妃突然鼻子一酸,反握住杨彦的手也紧了些。

    杨彦回头看了眼,荀灌和荀华都看着自己,于是只能放弃把裴妃搂入怀里,细心呵护的大好机会,劝道:“朝庭公卿各怀鬼胎,未必会诚心实意支持刘隗,要照我看,怕是大将军下都之时,便是刘隗大败之日,动乱理该不会太久,王妃这段时间莫要出门,应可无恙。“

    ”嗯~~“

    裴妃点了点头:”孤会小心的,好了,你去忙罢,千万别出岔子。“

    裴妃身边有一百名女亲卫,虽然与荀华那些老亲卫不能比,却也胜过寻常的锐卒,还有以张访为首的五十名亲卫,三百余名建康良家子,合计兵力五百。

    就算有乱兵冲击,依着府里的建筑固守,没有三五千军休想攻入,如果真有三五千军来攻,那就不是乱兵滋扰,而是有组织的进攻,不管是王敦还是刘隗,都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因此杨彦放心的离去,不过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还是先把自家的兵力重新安排了一遍,再特意叮嘱众人没事少出门,免得撞刘隗枪口上,最后着水军回船,驶往江乘驻扎。

    当天晚上,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在建康散播开,刘隗和刁协朝见皇帝时,劝说皇帝尽诛建康的王氏族人,皇帝不从,才无奈罢休。

    裴妃怒道:“刘大连竟拨戾致此,亏得主上没听了他的鬼话,否则必为千古罪人!“

    杨彦摇了摇头。

    果然历史不会轻易改变啊,其实刘隗如能尽诛王氏族人,可于最短的时间内摄服宵小,并表现出背水一战的决心,再如果王敦的兵力真只有五万左右的话,建康各军在刘隗的统一调度下,未必不能大破王敦。

    毕竟王敦只得了士族支持,名份大义还在司马氏手里,一旦两军相持不下,王敦军中必生动乱,而朝中的忠义之士也会由中立转向支持朝庭,当破了王敦之后,挟战胜之威,司马氏大可趁机收权,刘隗和刁协,也将载入史册,作为晋室中兴名臣流下千古美名。

    可惜司马睿优柔寡断,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从一开始就暴露了虚弱的本质,自己游移不定,谁还会为他效死?同时也向世人表明了刘隗未必简在帝心,使得刘隗很难服众。

    第二天一早,杨彦和荀灌领着骑兵和部分亲卫赶向幕府山,幕府山位于江边,连绵十余里,气势磅礴,是建康以东的战略要地。

    若是守着幕府山,就等于守住了建康东大门。

    经通报之后,杨彦与荀灌被引入大营。

    荀灌向左右探望,不禁眉头皱了皱。

    杨彦低压声音问道:“可是对刘隗之卒大失所望?”

    “嗯~~”

    荀灌点了点头,小声道:“刘隗寨中军卒,大多衣衫褴褛,面有饥色,且一看就士气低迷,军纪散漫,武器也粗制滥造,这样的军队,如何会是王敦对手?我有点担心你被刘隗拖累。“

    杨彦低声笑道:”刘隗的兵力,除了彭城刘氏的千余部曲,便是来自于朝庭征发的扬州僮客,当兵入伍,恐怕还不如给大户做佃客,心里怎可能没点怨气,再观刘隗营寨,杂乱无章,说明其人不懂练兵之法,刘隗若遇上王敦,恐怕是一触即溃的命,他就算给我下令,自己都撑不下去,令来又有何用?

    骑兵的好,就是可以随时跑路,刘隗若败,正合我意。“

    ”周札又不一定真的投降!“

    荀灌明白杨彦打的什么主意,横了一眼过去。

    杨彦不解释,一脸装逼相。

    很快的,二人被带到一处营帐,一名领路军卒道:“刘小将军正在帐内,两位请进罢。“

    ”多谢!“

    杨彦拱了拱手,与荀灌迈步入帐。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650/ 第一时间欣赏晋颜血最新章节! 作者:上林春所写的《晋颜血》为转载作品,晋颜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晋颜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晋颜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晋颜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晋颜血介绍:
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新书《形意通天》发布,求收藏推荐,多谢支持,边上有直通车前往,谢谢~~晋颜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晋颜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晋颜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