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三生万物今朝行TXT下载三生万物今朝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三生万物今朝行全文阅读

作者:随正     三生万物今朝行txt下载     三生万物今朝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乱局(3)”

    宁砺单独把小昭拉到一旁,柔声对她说道:“小昭姑娘,我们一行人还有要事,就此和你告别了”。

    小昭以为宁砺此来是要说服她留下的,哪知宁砺开口却是离别。骤然听到宁砺说要别离,小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双大眼睛顿时红了起来。

    就是一个眼神,宁砺便知道小昭是想留下来的。此刻,他见小昭反应如此之大,连忙说道:“小昭姑娘你别哭,今后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记得我们在湖边的洞中度过了快乐的一晚”。

    小昭本来想到自己的伤心之事,正在暗自神伤。哪知宁砺突然把那晚两人的趣事,说得如此的暧昧且露骨。小昭忍不住破涕为笑,“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笑过之后,小昭轻轻地捶了宁砺的胸口一拳,说道:“流氓”。

    在小昭一拳打在胸上之际,宁砺“哎哟”一声,捂住胸口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小昭连忙蹲下身来,关切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宁砺痛苦地说道:“打到我的老伤了”。

    小昭道:“那怎么办”?

    宁砺抬起头来,看着小昭的眼睛说道:“姑娘如今已是孤身一人,如果没有其他去处便跟着我吧。再说你这一拳也把我打伤了,一路上正好方便照顾我”。

    虽然小昭没有把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但是宁励从她的身上确实感受到了她的孤单。是以,宁励决定把她留在身边。现在冠冕堂皇的由头有了,插科打诨的借口也有了,凭借自己的经验,宁励相信小昭会留下来的。

    对面的小昭此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露出了笑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可宁砺却清晰的感觉到,小昭的身上像是整个的轻松了下来。

    正在宁砺带着众人继续探寻密道之时,胤国中遂城被垚军攻占的消息也飞快的传到了胤都。一时间,胤都的各大势力举座皆惊。经过短暂的惊愕,各方便开始或公开、或秘密的行动起来。

    但动作最快的却不是胤都的各大势力,而是胤国周围的各大中原王国。消息经各国的秘密渠道传至朝廷,各国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起来。大家的想法很一致,都是要在胤国这一场内乱之中分一杯羹。

    此时作为胤国兵部尚书,实际上在现阶段对军方最有影响力的昂洛,正脸色铁青的坐在自己府邸中的书房之内。虽然自己亲自上门或以书信的方式先后和胤都、府州的龙、虎、狮、豹四军将领有过一次交谈,他们也都纷纷表示绝不干预王位之争。可是对于调动军队驰援岭州的命令,却是坚决不从。

    各位将军的理由也很简单,非国君军令不得擅自调动。

    按理说,这些将军的理由也是站得住脚的。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中遂城已经被垚军攻破。也就是说,现在的垚军可能随时出现在宾州诸地,甚或是冲破宾州防线,直抵胤都境内。

    时间耽搁了这么久,中遂城又被攻破,可想而知岭州战局只有一路糜烂下去。而现在,垚军只要经营好中遂城这个据点,便能腾出手脚安心吞并岭州各地。此时此刻,即使府州的大军往援,也不再有摧古拉朽之势了。单说一个中遂城,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攻破。

    想到这里,昂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现今局势的严峻,已经不只是岭州一州的事了,而是胤国全境的事。老王在世之时,虽说曙国在南方实力最强,但各大国之间也保持了相对的平衡。如今垚军东来,胤国朝廷又显得如此的混乱不堪,正是让大家看到了大好的机会。而中遂城破,无疑是引发南方大国对胤国下手的最好引线。现在胤国的宾州、阳州、元州都只有三万边军,在没有朝廷大军的援助之下如何能守得住一个国家的攻势。现在就可以想到,当这三州之地面对举国之力的进攻时,它们的防守或是反击会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

    这还不算完,当各国瓜分了胤国三州之后,才是它们在中原大地上彻底抹掉胤国的开始。胤国一旦失去了四州之地的屏障,那么这个大国的灭亡便只是迟早的事。一来,府州地势平缓无险可守,虽有十万大军也经不住腹背受敌。二来,一旦胤都被各国包围,那么它虽然城坚兵利,却是再难伸展。

    想到这里,昂洛站起身来慢慢的朝着后院走去。推开书房的大门,便有四个匡正道教的高手随行。而他的府邸四周,则是布满了东宫卫队派来保护他的军队。单从这里便可以看出,现在的胤都已经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了。

    此时的景王府,也是一片肃穆严整。汤恩虽有意于王位,甚至不惜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来实现他的目标。但他终究是个爱国奋发的王族,不是一昧靠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自身利益的荒诞小子。

    收到中隧城破的消息时,汤恩也是大吃一惊。谁能想到,据险而守、兵粮充足又背靠朝廷的中遂城这么容易便被攻破了。到现在,岭州府破、中遂城破的详细战报都没有传回来,朝廷手中都是大概的军报。真不知道,朝廷养了这么多年的军队和谍报系统到底做了什么。

    汤恩越想越气,说实话这垚军还算是他引进来的。只是汤恩叫垚军从岭南来,而垚军直接奔着岭州府而去罢了。现在局势严峻至此,朝廷上下居然还是不能达成一致。该支持汤兴的还是支持他,也不想一想这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如何应付得来当前如此凶险的局面。

    “嗯”。仿佛是一道灵光闪过,如果汤兴也不在了,他们又能支持谁。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它便会慢慢的生根发芽,直至结出果实。

    堂中众人见汤恩脸色阴晴不定,也没有开口言语。现在终于见到汤恩眉宇之间逐渐展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右相潘林连忙说道:“现今中隧城破,朝中上下认清形势之后必定会拥护殿下为王的”。

    潘林说的是一句废话加假话。如果真如他所说,现在他还需要劳什么心、费什么力。

    胡战看到汤恩一副喜悦的表情,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有了什么可行之计”。

    面对自己的心腹,汤恩也不做作,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釜底抽薪之计。

“第八章 乱局(4)”

    现在汤兴被严密的保护在东宫之中,要想在短时间内刺杀他又谈何容易。可汤恩所行之策,确实是现阶段解决胤都困局的最好办法。

    胡战听了汤恩的话后,略一沉思后,说道:“这次的事还是交给‘废墟’的人做,可好”。虽是征求汤恩意见,但言语之间甚是肯定。

    汤恩反问道:“上次交给‘废墟’的任务他们都没能完成,这次还要相信他们吗”?

    胡战道:“上次针对昂洛的刺杀行动,‘废墟’轻敌是一方面,匡正道教的非东篱出手相帮又是一方面。谁能想到,这一个女子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不过这件事对于‘废墟’来说也是奇耻大辱,现在他们已经调集了另一批高级刺客潜入胤都,就是在找机会将上次的任务完成”。

    “哦,他们的人已经到胤都了。想不到这专责阴暗刺杀的组织,竟然这么顾全自己的声誉”?汤恩微微一惊道。

    “只要是客人的任务没有完成,‘废墟’的人便绝不会罢休,除非客人主动叫停”。胡战道。

    汤恩点点头,问道:“就用‘废墟’,老帅觉得他们有几成把握”?

    胡战说道:“听说‘废墟’的‘长老’到胤都了,据说他成名以来从未失手”。

    潘林知道这些事情不是自己的强项,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打乱两人的对话。对于刺杀汤兴,他当然知道此事的重大,这时也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长老’是如何的厉害了”?

    胡战悠悠开口道:“可听说过泽国国相被刺一事?他的死,就是‘废墟’的长老所为”。

    “啊”!汤恩和潘林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泽国国相被刺身亡一事,在当时可谓传得沸沸扬扬。上至各国王室,下至市井百姓都要在茶余饭后谈论几句。泽国国相当时的改革对于振兴泽国,确实是有固本清源的功效。而泽国的改制,也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中原各大王国的目光。

    当时的泽国国相权倾朝野,是泽国国君非常器重的改制重臣。可是往往改革便会损害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而既得利益者基本上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这一来,众多对他不满之人便想尽办法要治他于死地。为了他的安全,泽国国君甚至派出自己的禁军全天候保护。

    可想而知,在国君的充分信任和如此严密的保护之下,对他下手是多么的难。为了刺杀他,天下的刺客死了一批又一批都没有得手。可最终,他却是死在了自己的床上。最为不可思议的是,他卧室四周都有禁军把守,却没有一个人听到异常动静。

    听到这里,汤恩瞬即下定了决心,对胡战说道:“那此事就拜托老帅了,也让我看一看这位‘长老’的惊天本事到底如何”。

    当日晚间,胡战穿着一身便服,仅带着四名贴身侍卫来到胤都城外一处荒山之上。此处正是他与“废墟”长老约定的地方。月上柳梢之时,胡战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胡战的护卫散布在四周,却也并没有发现这里突然多出的一个人。胡战看见黑影没有丝毫的惊讶之态,只是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朝着他拱了拱手,是以见礼。

    那黑影从暗处慢慢走了出来,和胡战两人暴露在月光之下。胡战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从头到脚没有漏过分毫。他知道,此次行事将决定景王一系的命运,所以对眼前之人他要了解越多越好。

    不过他失望了。眼前之人用黑巾蒙着脸,看不出年龄,双眼之中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与他站在一起,甚至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杀气,倒像是朋友之间的普通见面。

    胡战抬起头来,再次凝视着长老的眼睛。“哎”,胡战心里突然明悟起来。这感觉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人,不正是完成刺杀任务的首选吗。看来自己还真是有些紧张,居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胡战收起轻视之心,将手中一个满满的包袱扔在长老脚边,对他说道:“上次的任务取消,需要更换一个目标,脚下是此次目标任务的佣金”。

    按照此行的规矩,一般是先付三成的佣金。可是在长老这个级别却不能按惯例来,必须给予对方应有的尊重。

    长老看也不看脚下的包袱,淡淡的开口道:“上次的事我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这就是我来此处的目的”。

    胡战知道这些成名的刺客都很看重自己的名声,所以他才有此一说。

    摸透了这些人的心态,胡战开口道:“我知道‘废墟’最是注重信誉,只是这次的目标比上次更难,应该不会坠了长老的威名”。

    长老听胡战这么一说,像是被激起了莫大的兴趣一般,双眉一扬,问道:“说说这次的目标”。

    胡战道:“此次的目标是先太子的儿子,目前正居住在重兵保护的东宫之中。不知此次的任务,够不够得上长老你出手呢”。

    “哦,先太子的儿子,那还真有些意思”。长老自言自语了一句,又接着问道:“可有时间要求”?

    胡战道:“从明日开始,一旬时间如何”。

    长老戏谑地看向胡战,说道:“你还真是外行,面对这样的目标,单单是前期踩点等准备工作,往往就要几十上百天的时间。你现在的要求,就像是故意来砸我招牌的”。

    胡战被这长老所呛,也不生气。他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递至长老面前,说道:“这里面有东宫的精确地图、各处要道的详细兵力配备、目标的作息规律、喜好性格以及应急预案等我们能收集到的所有情报”。

    长老接过布袋放进怀里,对着胡战说道:“佣金翻倍”。

    胡战轻松地说道:“没问题,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谈妥刺杀事宜,胡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今晚美丽的月色。当他再次低头时,刚刚还在面前的长老此时已经不见踪影。长老行事鬼魅,至于如何完成刺杀汤兴的任务便不是他操心的了。

“第八章 乱局(5)”

    就在胡战与长老会面的同时,先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也在东宫密谋着如何把汤兴推上王位。

    汤兴还小不能主事,便由魏无渊牵头署理一切事宜。众人商议的结果倒是简单得很,便是利用现有的兵权牢牢的控制住胤都的局势。一旦景王再有什么异动,便直接率军将其斩杀。

    现在胤都的局势确实太过诡异,各个团体之间根本没有沟通谈判的基础。好在先太子一党还有兵权这一项明显的优势。目前胤国没有国君,同时又没有太后和王后。按照规制,后宫没有太后和王后的情况下,便是由太子妃管理后宫。国中无主,而负责保卫王宫的禁军,便在名义上归太子妃统管。

    景王控制得了禁军副统领王一,但是他却控制不了禁军统领李陵庆。老王汤威在时,对身边之人的忠诚很是看重,所选之人特别是掌握军权之人,都是忠诚不二的正臣。

    现今形势异常,作为胤都之内一支非常的重要军事力量,李陵庆手中的禁军还是选择了按照规制行事,绝不参与王位之争。而这规制正是对先太子一党非常有利,这就是魏无渊等人敢于作出这种判断的原因。而景王府除了本身的护卫力量之外,便是王一带走的小部分禁军。按照军力对比和军心士气,魏无渊认为他们一方有绝对的把握可斩杀汤恩。

    胤都两党各怀鬼胎,“废墟”长老的刺杀部署却在有条不紊的开展着。

    这一日的胤都天气正好,按照往常时日正是小王子汤兴出城游玩的大好日子。可是自从他爷爷病逝之后,父亲便不准他外出。说是什么现在胤都城内外不太平,让他呆在宫内确保安全。可是没过多久,自己的父亲在继位大典上又莫名其妙的死了。小小的汤兴,便伤心得整日整日的大哭。每天从自己的床上醒来,都会陷入极度的悲伤之中。

    父亲的老师告诉他,是二叔派人杀死了父亲,现在他还要来杀自己。本来平时有大把闲暇时间的母亲,这段时间也开始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和小汤兴玩得最多的,便是他那一只名为“嘟嘟”的小狗。小汤兴没有了往日的自由,内心之中又充满了伤心、害怕和仇视,以至于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嘟嘟才能入睡。还有就是自己身边的小内侍不错,不仅陪着自己说话,时不时的还会弄一些小玩意来给自己玩。

    今日这个小内侍带人出宫采买物品,便又给他带回了一个小玩意。这小玩意有成人手掌一般长度,呈圆筒形状。将自己的眼睛贴紧圆筒的一头朝里看,边看边用手抖动这个圆筒,它的另一端便会出现不同的形状。据卖这个小玩意的人说,圆筒里面的形状在白天和晚上是不一样的。

    汤兴很喜欢这个玩意,从拿到它的时候后开始便爱不释手的玩弄起来。白天的形状他已经看完了,可是这晚上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终于让小汤兴盼到了夜间,他拿起了这个新玩意满怀欣喜的要去揭晓这里面的秘密。可是无论他怎么变换圆筒的角度,圆筒里的形状还是和白天的一样。夜已经很深了,小汤兴困得不行。一个抓握不住,小汤兴手一松,那圆筒便滚落在自己的床上。

    那圆筒被小汤兴握了一天,它的四周已经开始出现了少许掉皮。本以为这一晚就要像往常的每一晚一样照常的过去,但是小汤兴的嘟嘟却悠悠的转醒过来。嘟嘟本来就是浅眠,这会更是闻到了那圆筒之中发出的一丝若有如无的香气。好像是自己最喜欢吃的鱼肉的香气,嘟嘟立马从小汤兴怀中立起,跑向那个圆筒。

    嘟嘟不确定这圆筒里究竟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鱼肉,便用自己的鼻子朝那个圆筒拱了拱。嘟嘟的鼻尖很湿,越拱那圆筒,圆筒上的外皮就掉得越厉害。一来二去,那圆筒的外皮已经掉了很大一块。嘟嘟也更确定,这圆筒里面肯定有自己喜欢吃的鱼肉。嘟嘟张嘴朝那个圆筒咬去,可是无论嘟嘟从哪个角度入口,都无法吃到里面的鱼肉。无奈之下,嘟嘟只好放弃,便又回到小汤兴的怀中睡下。

    那圆筒被嘟嘟咬得千疮百孔,原本在筒里的颗粒也慢慢地洒露出来。那东西静静的摆在那里,像是没有什么异样。可若是身临其境,便会嗅到一丝淡淡的味道。那味道很淡,即使小汤兴醒着估计也不会闻到。只有他怀里的嘟嘟,时不时的皱皱眉,便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一声侍女的尖叫划破了东宫清晨的宁静。随后先太子一党的核心人员,便被先太子妃曹蔷薇紧急的叫到了东宫之中。

    曹蔷薇今年二十八岁,这段时间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接连发生这许多事情。她坐在床边抓着自己儿子的手,脸色惨白的看着汤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汤兴的旁边躺着嘟嘟,却也是早已经死硬了。

    宫里的御医到来之时,汤兴早就已经死了。初步估计,正是他旁边那个被咬烂圆筒冒出的毒烟,要了小汤兴的命。曹蔷薇想要大声的哭喊,但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这种憋在心里的痛苦,简直就像要了她的命一般难受。

    魏无渊看到眼前一幕,顿时脸色一片铁青。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他现在正处于暴怒之中。先太子一系的曹项、卓儒士、昂洛先后到来,见此情形都是暴怒不已。

    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就连这些先太子一系的核心人物,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还是魏无渊率先开口道:“定是汤恩那子所为,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老帅曹项见此更是老泪纵横,作为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宿将,这会眼看着自家的小辈横尸床上孰能不心痛。他见魏无渊如此说,便重重的“嗯”了一声表示支持。

    卓儒士脑袋转得飞快,事到如今还要想保住自己的权位便只有一条路了。他见魏无渊和曹项都表了态,也开口说道:“事到如今便只有一条路了”。

“第八章 乱局(6)”

    卓儒士一开口,众人都往他处看来。

    卓儒士整了整衣衫,郑重说道:“请先太子妃着令封锁此间消息,并命东宫卫和禁军攻打景王府,斩杀景王。而后即刻拥立先王小子汤进为胤王,而先太子妃为太后摄政”。

    卓儒士此言一出,众人微微发愣之后也很快想明白了这事还非此法不可。一旦汤恩继位,他们一党便只有落得凄惨收场。而汤进虽然不是曹蔷薇亲生的,但怡贵妃柴清一系在朝中毫无势力。只要曹蔷薇摄政,那还不是自己这一系当权。

    魏无渊与汤恩一系结怨最深,第一个表态道:“好,请先太子妃早下决断”。

    曹蔷薇之前从来未曾涉及政事,直到太子汤定死后才开始涉足。这么大的事她一时也下不了决心,只能把目光看向自己的爷爷。

    曹项杀伐果断,他当然知道此事的厉害关系,便也如同魏无渊一般说道:“请先太子妃早下决断”。

    众人之中只有昂洛没有表态,众人便将目光看向他的方向。

    昂洛也知道众人在等他的意见,但他向来是不赞成这种靠屠杀来解决问题的。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采取这种卑劣的手段,自己难道还要如此迂腐吗。

    “哎”!想到这里,昂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众人知道昂洛的性子,只是这一声叹气便知道了他的心思。魏无渊连忙道:“先太子妃,下决断吧”。

    曹蔷薇见众人都已经表态,便说道:“诸位大人赶紧拿出个章程来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说一声便是”。

    得到了曹蔷薇的首肯,众人便开始制定具体的方案来。

    众人都是行动派,很短的时间便拟出了一个包括突袭景王府、拥立汤进和曹蔷薇摄政的方案。其中由老帅曹项负责军事行动,左相魏无渊和卓儒士负责后两项事宜。至于昂洛,则是要保证胤都各军不乱。

    商议完毕,曹蔷薇便召来禁军统领李陵庆和东宫卫将军舒特,要求他们听曹老帅号令围杀景王汤恩。

    舒特一直是忠于东宫的还好说,可是李陵庆却迟迟不愿接令。

    曹蔷薇见此,果断说道:“景王汤恩先是派人毒死先太子,现在又派人刺杀我儿汤兴。此人行事狠毒无所不用其极,若是不除,我胤国何时才能回归正道。如今岭州战事糜烂,中遂城已被攻破,周围其国已在厉兵秣马虎视眈眈,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曹蔷薇说完,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李陵庆。

    李陵庆之所以被先王选中为禁军统领,便是因为他为人刚正。虽然听曹蔷薇说得有理,胤国的形势确实已经这般严峻,但是这些事情的真伪却难证实。李陵庆刚直却不是笨人,听了曹蔷薇的话,他心里也认同了几分。

    众人见李陵庆还在犹豫,卓儒士开口说道:“统领若是信不过我等,可以问一问昂尚书”。

    昂洛行伍出生,为人刚正不阿,一向在军方系统有很高的威望。李陵庆不信别人,但他是信得过昂洛的。此时,他便转过头来看向昂洛。李陵庆打定主意,只要昂洛首肯,他便执行曹蔷薇的命令。

    昂洛见众人都看向他,便对着此战关键的李陵庆重重的点了点头。众人见昂洛点头,心中一松,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便开始着手各项事宜起来。

    老帅曹项的战术简单而有效。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调集禁军围住景王府,再让东宫卫猛攻。

    今日正好是胡战和长老约定的十日之期。一大早胡战就收到了长老行事成功的消息,此时正在景王府内给汤恩交差。

    收到消息的汤恩也兴致勃勃的叫来手下心腹,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接下来的关键一步。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之声,从右相潘林的口中发出。笑声之中的那股志得意满,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往外溢出。

    大笑之后,潘林对汤恩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大礼,说道:“如此,就先行恭贺国君了”。

    汤恩知道这是潘林最擅长的马屁伎俩,但是自己这时却不能拆穿他。试问谁会去指责一个说真话,且又这么中听的人呢。

    汤恩连忙从自己的座位站起身,想去扶潘林站起来,说几句“全凭诸位卿家效力”的体己话。哪知这个动作还没有做完,大堂之外便传来一声慌张的报告声。

    进来的是汤恩的侍卫长,一个身形彪悍的威武汉子。

    侍卫长进门之后没有向往常一样规矩的见礼,而是来到汤恩之前急吼吼地说道:“禁军突然而至将王府围死,东宫卫现正在猛攻王府。时间不多,我们的人抵挡不了太久,请殿下从密道退去”。

    在场众人一惊,没有想到对手的反应竟然是如此的激烈。可在场之人在一瞬间便想通了关节之处,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保住性命。

    汤恩毫不拖泥带水,立马带着众人撤往密道。

    待东宫卫完全控制了景王府,魏无渊便急冲冲的来到此处。找遍了整个景王府也没有找到汤恩,魏无渊气得一个劲的往地上跺脚。

    这时舒特来到魏无渊身边,问道:“相爷,景王府的人怎么办”?

    魏无渊正在气头之上,本以为瓮中捉鳖的行动现在却跑了主角,不知这胤国的王位之争还会出现什么变数。此时见舒特来问,便再也不顾其他,说道:“他们害了先太子,又害了先太子的小王子,你说怎么做”。

    舒特明白魏无渊的意思,但是这些事还是有人下命令为好。舒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连声答道:“真是一些卑鄙无耻的小人”。

    魏无渊见舒特没有动的意思,便说道:“还等什么,全部杀了”。

    随着舒特的一声令下,景王府上下尽被屠戮。

    却说景王汤恩带着几个核心部下,从密道逃出之后并没有出城。虽然明知道凶险万分,但是他不能允许自己的一生在逃跑和躲藏之中度过。

    禁军和东宫卫只是针对景王府的行动,并没有封锁胤都的要道。汤恩一行便悄悄的来到了胤都将军钟海山的府邸。

    值此非常时刻,钟海山的府邸也是防卫甚严。所有军士都是全副武装,一副随时要开赴战场的样子。但好在当汤恩报上姓名之后,还是很快的见到了钟海山。

    此时,钟海山正和胤都府尹唐鉴在府中聚议。见汤恩和潘林两人联袂而来,却又显得这般狼狈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四人坐下,汤恩开门见山说道:“就在刚刚,禁军和东宫卫杀入我府中,意图致我于死地”。

    钟海山和唐鉴一听,惊得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在汤恩来之前,两人便在分析目前朝中各种形势的可能,以及哪种形势对自己最为有利。太子在时顺利继位,两人没有什么想法。只是现在这般乱局,两人哪还不为自己的前途谋划。只是先太子一系和景王一系都各有心腹,即使两人投靠也不能在他们两个集团中占有位置。

    两人正在困局之中,这景王却如此狼狈的来了。钟海山和唐鉴都非常人,料定先太子一系突然发难势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他们两人还不知道罢了。在两人来看,这便是他们的机会了。

    钟海山和唐鉴对望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钟海山开口道:“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汤恩性格果决,对于钟海山和唐鉴两人现在的心境非常清楚。当决定来此处之时,他便已经权衡利弊。现在见钟海山发问,立即说道:“听宫里传出的消息,我那侄儿汤兴病逝了”。

    听汤恩这一说,钟海山和唐鉴两人再次吃一大惊。双方都很明白,汤兴之死绝对是汤恩的手笔,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持了“病逝”的说法。

    正在这时,厅外侍卫通报宫里来人,请钟海山进宫议事。

    钟海山和唐鉴宦海沉浮多年,稍稍一想便把先太子一系将要做的动作猜得清楚。钟海山转头看向汤恩,淡淡说道:“殿下认为这时宫里来人,所谓何事”。

    汤恩见钟海山如此作态,心里便轻松起来。在如此情况之下,他不立即将自己扣下便是支持了。汤恩淡淡地说道:“大概又是魏无渊等人派兵逼迫众臣工表态吧”。

    汤恩这句话说得如此诛心,哪还有钟、唐两人都不懂的道理。

    钟海山微微一笑,他知道谈价码的时候到了。他转过头对唐鉴说道:“唐兄,以我们两人的名义戒严全城怎么样”。

    唐鉴和钟海山搭档多年,自然知道钟海山的意思。明显就是靠着城防军和自己手中的力量,在这胤都城内和先太子一系分庭抗礼。只要对方认识到己方展现出的足够实力,那么下面便就是两方谈条件的时候了。双方都有王族可以支持,就算对方的实力强上一些,那又怎么样呢。可以说现在自己这两人的分量,在景王阵营就非常的重了。

    想明白这些关键,唐鉴也是轻轻一笑,说道:“胤都形势复杂,特殊时期确该如此”。

    钟海山安排好戒严事宜,又打发了宫里来人,便和唐鉴一起与汤恩详谈起来。

    此时的胤都在汤心被毒杀和禁军突袭景王府后,再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第九章 死战(1)”

    胤都越是混乱,对垚军吞并岭州的军事行动就越是有利。垚军此来不是为了掠夺,而是切切实实为了占领,并要将所占领的土地、人口化为自己的国力。

    岭州城和中遂城被攻破之后,垚军不仅派驻了大量的驻军,同时还从本国调派了文官前来理政。如此一来,垚国便是将这两地视为自己本国州府来管理,是以两地也很快的稳定下来。

    垚国国力不如胤国,当然兵力也不如胤国雄厚。好在垚国需要防范的只是胤国和西面的尽国,不像胤国般处在四战之地。垚军的野战军力只有二十万上下,此次便是举全国之力,调集了十万大军东征胤国。东征之役打到现在,可以说垚军已经把此次出兵的成本赚回来了。岭州城富饶,城中所储存的粮秣物资,包括军械等都非常富裕。但是垚军所图的是整个岭州,是以在攻破中隧城之后,靳东南便命令早已集结在岭州府附近的垚军主力朝岭南和秀城开去。

    垚国在此次东征前,对岭州做过详细的工作,从直奔岭南和秀城这一点就能看出。垚军向南占领岭南之后,便能以此为根据地辐射岭州南面的其他地区,占领秀城也是同理。

    垚军在岭州府城外平原以优势兵力击溃驻守在此地的豹子军,并斩首其主将李驰之后,整个岭州府周边便再无成建制的胤军武装力量。而垚军在岭州城、中遂城和岭州大营之间也建立起完整的防御体系。是以此次南下岭南和秀城,垚军便集结了6万人马,意图用绝对的优势兵力将两地攻下。

    垚军根据此前的推演,岭南边军必须在边境定西大营之中保持不低于五千的兵力,才能保证那处不失。也就是说,在岭州府和胤军定西大营以外,岭州府以南最多还有不超过2万的兵力。垚军相信,他们以对方三倍的兵力,携天降岭州府并接连攻破两城的军威南来,必定能够全胜。

    垚军来得迅猛,一路之上确实是势如破竹。轻松的攻占了通往岭南的永安县等地,不日便要兵临岭南城下。而此时,作为岭州将军的侯猛也在斥候汇集的各条信息之中,渐渐的摸清了垚军东来的军力大致配备。

    侯猛也是果决之人,早在获悉垚军飞夺岭州城之后便制定了依托岭南展开阻击的战略。岭南地势宽广,但又非常特殊。它虽然人口众多,但是其主要的人口聚集地和农作物产地则在岭南县城以南一带。也就是说,垚军要想从领州府攻占岭南县,必须要渡过县城之外的岭江和士江。对于大军渡江来说,则只有城外的南天门码头适合登陆。

    垚军所料不差,制定好作战计划之后,侯猛便将定西军寨的五千狡狐军和岭州大营的黑熊军大部,调至岭南县城和两江之处布防,只留下两千黑熊军守卫岭州大营。现在的形势最是令侯猛难受,他的军队完全丧失了主动不说,现在还被垚军间接的摆布在南天门码头。

    即使是这样,侯猛的战略意图也非常的明显。他现在手里只有一万三千人的力量,据险而守勉强可行,但要主动出击则无疑是找死。它只要守住此地,便相当于有了等待朝廷大军来援的时间和机会。

    垚军主力南下的消息像天上的乌云一般,很快便笼罩了岭南县城。老百姓们从驻扎在城内的边军口中得到的消息,是一天比一天严峻。大家的心都蹦到了极致,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了敌军的刀下亡魂。就在大家一片慌乱之时,宁砺却悄悄的回到了城中。

    却说那日宁砺等人沿着原驰大祭司高提供的羊皮地图,顺利的找到了通往晴日族故地的出口。幸运的是,有了红阿虎和果鹏这两个活地图,很快便确定了出口在晴日故地的具体方位。这个出口位于高山寨和巨树寨之内,但又离其核心区域较远,不虞被垚军发现。宁砺大喜过望,立即着手布置起相关事宜来。

    以突袭的方式消灭在晴日故地的垚军不是一次单独的军事行动,必须是作为对垚作战全局的一部分。即使作为最关键的一部分,也必须在各方面时机成熟之时才能发起。如若不然,便是将自己陷于垚军的重重围困之中。

    垚军自从飞降岭州府开始,至攻破中遂城都是处于秘密的状态。但是到了如今,垚军却是由暗彻底转为明来。岭州边军由于先前的被动,所以更是时刻都处于明面之上。而宁砺不同,他不仅手里握有两万余人的备军,而且还找到了这条可以直击晴日故地垚军的密道。

    可以这么说,现在这片从垚国至岭州的战场之上,无论是占尽优势的垚军还是处于弱势的岭州边军,他们对战场的认识都没有宁砺这般全面。

    垚军最担心的是胤国的援军开来,虽然己方已经占领中遂城这个关键点,可这始终对他们威胁最大。而晴日故地,却是处于自己的腹心之地,在胤军没有攻破中隧城和岭州府的前提之下,怎么可能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但放眼整个战场,如果侯猛能稳守岭南周边,宁砺再攻取晴日故地,那么垚军便会被关在这岭州大地之上。可是这种情况必须是两个条件都必须满足,任何一方除了问题都将功亏一篑。

    如果侯猛被垚军击败,让垚军攻下岭南县城。那么岭南境内的岭州大营,边境之中的定西军寨便都成了孤营,只有被逐一攻破的结局。那么宁砺占领下的晴日故地,便又是被垚军团团围住的局面。

    所以此战要想破敌,非要能稳守岭南县城不可。

    只是现在却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要先在垚军的严密防守之下,摸清垚军突袭岭州府的道路。要不然待己方军队攻占晴日之后,再被垚军反来个突袭就得不偿失了。

“第九章 死战(2)”

    宁砺说出自己的忧虑,众人都是一筹莫展。这能有什么办法,边远小族和世代相传的大族相比,这底蕴的差距确实大。梳理了一遍自己手中的所有力量,竟然没有一个能为自己分忧的。好在大家的执行力强,能不折不扣的完成自己交办的任务,宁砺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宁砺的目光扫过众人,却看见小昭将自己的小手举了起来。众人见宁砺把目光停留在小昭处,便都转头朝着小昭看去。

    小昭见众人看着自己,大方地说道:“公子手中这张地图中的山川形势我以前见过,只不过我见过的比这张完整”。

    听到小昭如此说,宁砺心中一惊,立马拿出地图查看。这张高给自己的羊皮地图四边完整,根本不像是小昭所说的残图。

    小昭见宁砺如此动作,便也明白了几分他的意思,她又开口说道:“我只是说我见过的地图比这张完整,并没有说这是一张残图”。

    宁砺被小昭看出心事也不在意,他将羊皮地图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之上,对她说道:“小昭,你来将剩余的地方补齐”。

    小昭嘟嘟嘴,对宁砺说道:“我见过的那张地图很大,应该有这么大”。小昭边说边沿着众人走了一圈,以此来表示地图的尺寸。

    小昭初来乍到,平时基本上没有和宁砺之外的人说话。这会她如此作为,众人都不认为她在开玩笑。伉呆呆地看着小昭绕着大家走圈,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制作了这么大的地图。

    宁砺是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他立即将手中的羊皮地图代入其中。如果真按照这块羊皮地图的比例,那么小昭所画的这幅地图就涵盖了中原大地和南北的胡人及蛮人的控制区域。甚至还有自己未曾到过的比西域还要西边的地方。

    想到这里,宁砺对小昭的身份更加的好奇起来。试问有哪一家的小姑娘,家里会有如此大的一副地图。除此之外,小昭竟能凭借一块残缺地图的山川形势而作出决断,想必她也不是平常之人。

    这些问题现在肯定弄不清楚,不过既然小昭心里对她所谓的完整地图有数,那么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垚军飞降岭州城的那条通道。想到这里,宁砺让大家退出小昭所画的这个大圈,并按照羊皮地图的比例用箭枝将岭州城、岭南县和晴日族高山寨、巨树寨的位置标记在羊皮地图外侧。然后再把自己先前探测到的,从岭南县到巨树寨和高山寨的道路标记出来。

    做完这些,宁砺对小昭说道:“小昭你来看一看,这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我们要从这里到岭州城,除了从岭南县走之外还有哪一条道路。”宁砺边说边在大圈之内比划。

    小昭盯着脚下的大圈看了一会,然后接过宁砺手中的箭枝,在高山寨和巨树寨附近画了起来。

    周围的人没什么,但是果鹏和红阿虎的眼神却是越来越亮。小昭简单的几笔便把大湖寨的地理位置勾勒出来,再有一条细线从大湖寨连接到了岭州城附近。不用说,这条细线便是垚军飞降岭州的秘密通道了。

    宁砺被小昭的地图吸引,眼光随着她的动作不停移动,终于在岭州城那一块附近停了下来。宁砺心里当然明白,那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从岭南到原驰的秘密路径宁砺倒是很熟悉,但是这一条事关整个战局的密道却是太难得了。

    既然这条秘密路径已经在众人心中明晰起来,那突袭晴日故地的军事行动便是时机的把握了。随后宁砺遣小昭带着客嫚去实地勘察从大湖寨到岭州府的道路,随后在岭南会合。自己则带着伉和霜雪,从小路潜回岭南。而典众和朱齐则是返回冠市,各自带领一军准备下一步突袭的行动。

    宁砺潜回岭南之后并没有先去县衙报道,而是先行听取了银鞍和流星关于若水帮练兵的报告。若水帮的两位帮主在这一点的执行上,可谓是不折不扣。若水帮中的大多数成员本就是有点功夫的江湖人士,只要加强他们的纪律性和服从性便能成为一支可以上战场的军队。现在的若水帮,便有一千余人达到了可以随时上战场的程度。另外两位帮主还在不断的派人,接受宁砺安排的教官的训练。宁砺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而两位帮主在如今垚军压境的形势之下,也渐渐揣摩到其中的深意。

    弄明白若水帮成员的备战情况,宁砺又派人召来县里的捕头刘志和他的助手王东了解民勇的训练情况。

    两人见到宁砺也是分外的激动,搞得宁砺也是一头雾水。刘志激动地说道:“大人,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这县衙就要乱套了”。

    宁砺惊讶地问道:“什么乱套”?

    刘志面露激愤之色,对宁砺说道:“垚军主力南来,侯猛将军率军在南天门码头布防,候大人与候将军见了一面之后便逃了”。

    听到这个消息,宁砺也是大吃一惊:“你且详细说说”。

    刘志和王东对望了一眼,说道:“那日,候大人从军营回来之后便收拾了细软,以巡视为名和他的家眷分批往府州跑了。若不是与他同行的有我们的捕快兄弟,他们又舍不得在岭南的家人而偷偷跑回来报信,我们可能现在都不知道一地父母官竟然丢下全县的百姓跑了”。

    王东接话道:“到这个时候了,还什么狗屁候大人”。

    宁砺继续问道:“现在县衙里面是文吏在管事吗”?

    刘志答道:“垚军压境已经把我们这位老文吏吓得半死,现在又听我们的兄弟说县令带人逃了,顿时就吓得瘫了。现在他还在家休养,一句明白话都说不出来”。

    宁砺皱了皱眉,他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侯猛肯定会派人来和县衙沟通守备事宜。这县衙上下没有一个做主之人,这不是敌人未至而岭南就先乱起来了吗。

“第九章 死战(3)”

    宁砺又问刘志道:“这段时间,县衙是谁在主事”。

    此刻刘志脸上才露出一丝欣慰,答道:“县衙之中有名老吏,我们知道他跟过多位县令大人,便请他来应付现在的各项事宜。到目前为止,我们和边军的各项工作能配合得如此默契便是他的功劳”。

    “哦,还有这等人才”。宁砺反问道。

    王东接话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老先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或精通农事、或精通算数、或精通治理,这位先生由于在县衙时间呆得够长,这些都甚精通”。

    王东的所谓精通宁砺不敢苟同,但这位老先生至少让现在的各项工作保持了稳定,想必还是有些本事的。

    刘志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事情,连忙接过王东的话头,说道:“那老吏以非常时期为名,让我们把知道县令逃走的兄弟全部集中在县衙里管理,避免走漏消息而造成全城的恐慌”。

    听到这里,宁砺心里对那老吏的评价顿时上升了一个档次。没想到自己回来之时,就已经成为了这岭南县的最高长官。自己还在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早知道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想到一路上都没有收到县令逃走的消息,宁砺心中又对那位老先生的手段高看了一眼。

    获悉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宁砺便带着刘、王两人赶回了县衙之中。垚军主力不日就要开始进攻,而自己现在要做的事简直是太多了。

    县衙之中,那位王东口中的老先生正在伏案工作,一点没有被众人的脚步声影响。边军在南天门码头还需要人手加固工事,他正在为这事书写命令。

    王东快步来到老先生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先生,武尉大人回来了”。

    老先生听见大人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他朝三人看了一眼,在场的只有宁砺是他不认识的,哪还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正是王东口中的大人。老先生连忙一施礼,对宁砺说道:“大人回来了就好,老朽快要熬不住了”。

    到这位老先生抬起头,宁砺才看清楚他的相貌。这位老先生五十岁上下,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一双眼睛更是被这几日的工作熬得充血,一副疲惫之态。

    宁砺急忙上前,扶住老先生说道:“老先生辛苦,但是应该还要继续辛苦一段时间才行”。

    那老先生见宁砺说得有趣,没有以往那些官吏高高在上的做派,连忙开口说道:“老朽高定,当不得大人一句老先生。辛苦不怕,只是大人回来了我这肩头上的责任便小了。责任小了,便没有这么辛苦”。

    “哟,这位老先生还说得大实话,真是难得”。宁砺心中暗道。

    宁砺接着说道:“先生怎么不叫高定邦,却是叫高定”。

    听自己的顶头上司居然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刘志和王东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哪知老先生听宁砺如此说,竟然老脸一红,说道:“不瞒大人,老朽原名就是高定邦。只是多次科考不中,便自己将名字改成了高定。这名字一用就是二十年,大人若是今天不问,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如果今年垚军冲进县城将我杀了,那么我就是定邦二十年,高定二十年,一半一半了”。

    宁砺微微一笑,没想到眼前之人还有这等趣事,随即想到眼前之人才刚刚四十岁却看着这般苍老,不知这生活是多么的不如意。

    不过眼前不是谈论这些事的时候,宁砺便回归正题,说道:“定邦,现在形势严峻,我要一心扑在应对垚军的进攻上,县内的诸般事宜还要请你挑起来。你能做决断的便自己做决定,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尽管来找我便是”。

    高定邦立即应道:“国难当头,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高定邦在这为难之时毫无一丝做作之态,宁砺心里对他很是放心。这两军交战,除了比拼军士战力,还有就是这后勤保障了。

    宁砺接着说道:“岭南乃国之边境,府库之中向来储有军械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岭州全境已是战火纷飞,我想它们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现在就请你和王捕头一起,将他们拿出来,派发给我们的民勇和招募的战士吧”。

    战时征兵向来是国家惯例,所以宁砺有此一说,众人也没有感到奇怪。它们哪里知道,城内现在就有两千现成的若水帮成员可以武装。

    按照宁砺的安排,族中的魏武、雷方、方忠、李复、黎琼等五人已经成为民勇和若水帮的军事教官,这一来也为现在成军打下基础。

    是夜,宁砺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便是让银鞍和流星通知万山和万鸣,将先前训练的人手交到宁砺手中。言明从现在开始,他们便要全部听从宁砺的安排。但是两人并没有告诉两万,宁砺便是幕后的主人。这样做也是在心理上给两人造成银鞍和流星身后还有雄厚实力的假象。第二件便是传信给行路的人,要他们把出逃的候令东人头带回来。现在的岭南民政,相当于是宁砺一人在做主。他这样做的目的,便是预防有什么意外发生,从而夺取了他在岭南的权力。危急时刻,容不得有半点纰漏。况且,候令东身为一地长官竟然弃民而逃,也是论罪当诛的事。

    第二日,宁砺甲胄齐全的出现在城内校场的高台之上。放眼望去,宁砺左手握住刀柄屹立在此,身旁的亲卫也尽是族中精选的悍勇之辈。西风烈烈,将雄兵强,隐隐中已现强军风范。而台下,由民勇和若水帮成员组成的这五千人,却只能勉强称之为军队。虽然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他们也有了一些齐整模样。但宁砺心里清楚,他们没有经过血与火的磨砺便不能算是真正的战士。

    台上的宁砺没有说话,台下的众人便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这就是纪律。在之前的训练当中,宁砺要求教官对他们的纪律要求甚至超过了军事技能。纪律便是一支强军的根本保障,一开始宁砺便是奔着要练一支强军去的。

“第九章 死战(4)”

    眼光将台下众人从左至右的扫了一遍,宁砺开口了:“现下垚军主力南来,不日便要兵临城下,岭南随时都有破城之危。而岭州边军只有垚军的三分之一,要想守住我们祖先的基业,便还要依靠我们自己”。

    一句说完,台下并无一丝惊讶之声。这岭州、中隧城破的消息,宁砺早就让教官在适当的时机告诉了众人。岭南百姓虽然不甚关心天下大局,但向来是不畏强敌且敢于拼命的火爆性格。这垚军南来,是要占自己祖宗家业的,这让这些血性汉子如何能忍。

    宁砺继续说道:“不瞒大家,见垚军势大,岭南县令候令东已经携家眷逃了”。

    “轰”。宁砺话语一出,台下顿时便炸了锅。在他们心中,县令再是无能也是一方主官,是朝廷的代表。现在就连县令也逃跑了,那他们这些人都是胤国的弃子吗。

    台下虽乱,但是却没有一人移动脚步。看来宁砺要求的军事纪律,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们的身上。只是不知道上了战场见了血,他们还能否站得像现在这样稳健。

    待众人安静下来,宁砺面容一整,提足气息对众人说道:“县令擅自逃离,文吏瘫倒,现在我就是岭南的最高长官。我宁砺生在岭南长在岭南,祖宗基业在岭南、全族家人在岭南,我不管是谁来,带多少兵来,我只知道但凡我有一口气在,便要保住岭南,保住大家”。

    说道这里,宁砺抽出腰上直刀直指天际:“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什么民勇、什么帮众,你们都是我岭南百姓的子弟兵。敌人来了,我们便用手中钢刀和他拼命。钢刀砍断了,哪怕是用牙齿也要将他们的脖子咬断”。

    宁砺猛的将手中直刀向着众人一指,大声问道:“你们敢不敢”?

    听到宁砺问话,队列之中的众人随即举起手中的长枪,同时喊道:“愿追随大人死战”。

    “士气可用”。宁砺心中暗道。

    鼓舞起众人的士气之后,宁砺便按照事先的安排将这五千余人打散重新编制。这样一来,不管是民勇还是若水帮成员都没有了原来的互相关联。取而代之的是魏字营、雷字营、方字营、李字营和黎字营。

    按照宁砺的要求,这五营之中只有校尉是实职,其他各级军官都是代职。而军职的确定,必须要根据各军士的军功来确定。

    宁砺的一句话,这五千人成为了真正的军士。一旦成为了军士,那么他们的粮饷待遇都要跟上。好在宁砺现今完全掌握了岭南的全权,这便不是什么问题了。至于这仗打完了以后,朝廷怎么安置这些宁砺召集的军士,那就是之后的事了。这仗能不能打赢说不好,要打多久更说不好,那以后之事又有谁能够预料得到呢。从垚军入侵以来朝廷的反应来看,当然是手里有足够的实力才是王道。

    趁着垚军还未到来之际,宁砺一边加强练兵,一边也在积极的准备备战物资,同时还在城内发出了征兵的布告。垚军从岭州府方向而来,城内百姓便是退无可退,躲无可躲。与其在垚军的兵锋之下苟延残喘,不如投军杀敌来得痛快。岭南百姓的家里但有两个男丁以上的,都会来一个到宁砺所设的征兵之处。一时间,城里城外竟还热闹起来。

    宁砺也不是来者不拒,而是择优选择。宁砺从这些人中选出三千精壮,开始严酷的军事训练。另外再选出三千身体条件稍差一些的百姓,作为这些人的后备。对于没有被选上的百姓,官府也会留下他们的姓名和地址。一旦战事不利,岭南军出现较大的伤亡,这些人便是预备军。

    在岭南各方面全力备战之时,垚军的先锋部队也出现在了南天门码头北岸。

    南天门码头上的攻防之战,正是能否保住岭南县城的关键。是以,侯猛早早的就将两岸的船只集中在南岸自己手中。垚军要想抢滩登陆,则必须有足够的船只才行,这也给岭南方面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从这一点来看,岭州边军虽然在此次垚军突袭中显得很是被动,可终究是常年与垚军作战的边军,将问题考虑得很是周全。

    因为有岭江相隔,垚军来到北岸丝毫没有停歇便开始修建营寨。垚军动作很快,不久便见北岸之上竖起了大大小小的望楼。

    侯猛站在己方防线的内侧高地之上,一眼便看出此行前来的是在垚军军中有“疯将”之称的尉鹏坤。看来垚军也明白得很,这抢滩登陆之战便是一场实打实的硬仗,没有任何花巧可言。

    待垚军搭建的营寨初具规模之时,便见岭江上游出现了大量的渡江小船。不问可知,这是垚军从其他地方征集的民用船只。岭州南面多江,垚军要想在老百姓手中征用船只确实不是难题。

    侯猛此时也是非常的无奈,岭州边军多年来都是打的山地战,没想到此次却要改打抢滩战。岭州边军确是久战之军,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将南天门布下有三层防御。

    第一层是由削尖的木桩构成,密密麻麻的固定在岭江边上。这样一来,垚军的船只只能在码头较远的地方停靠。从船上下来的士兵离边军的阵地越远,越有利于边军的弓箭射击。

    第二层则是由数十个临时搭建,由石头筑成的微型堡垒。这些堡垒很简单,就是用几块方正的坚硬条石,垒在相对平缓的码头之上。这些堡垒有半人高,每个堡垒之上固定有小型的床弩。每个堡垒之后都有两队士兵,一队负责操作这小型床弩,一队负责列阵射击。由于此地是一个缓坡,是故从江上来的敌军都只能仰攻,这样高度的堡垒便能对己方的军士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而在这些微型石堡之后,岭南边军还安置有小型的投石车。这些投石车的攻击距离不远,但是由于地形优势,却是能轻松的投掷到边军的第一层防御之外。

    第三层则是岭南县城门之外,赶工而成的两座营寨。虽是赶工,但是在岭南充沛的人力和物资支援下,也将这两座营寨建得十分的坚固。

    在侯猛的心中,城墙低矮又没有城防军的岭南县城,丝毫没有据守的价值。再加上他知道此处的县令是个无能之辈,便更不将县城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是以,他除了在城内派驻负责募集物资的军士之外,大队都驻扎在城外。当他听到县衙募兵的消息之后,他也只是淡然一笑。在外人看来打仗要人多,可是对于绝对内行的他来说,这些没有战场经验的兵,就算人数再多又有什么用。

    对岸的垚军虽然没有渡江攻城,可是那种大军压境的压力却可以让城内的普通百姓发狂。宁砺马不停蹄的巡视着自己新招募的万余子弟兵,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值此一役,不知道有多少大好的儿郎要埋骨沙场。以自己少时的见识来看,这些能勉强活下来的人,又能经历几次这样的战争。”

    宁砺甩开心中的烦闷,专心致志的投入到研究破敌之策和训练新兵的事情之上。好在如此沉重的压力之下,也有两个好消息到来。一是行路的二当家白马送来了候令东和其师爷周夫否的人头,并将他们随身携带的细软全部追了回来。二是小昭和客嫚也探明垚军飞降岭州之路后回到了岭南。

    如此一来,宁砺制定的全盘作战计划,便有了实质性的支撑。无论岭南县城能不能守得下来,他都必须走出这关键的一步。宁砺拿出自己反复琢磨的作战计划,让霜雪带给破阵、山河、龙城、玉驰四军,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第九章 死战(5)”

    这日上午天气大好,垚军在集结了大批船只之后,终于开始了对岭南县城的进攻。

    “呜…”,随着垚军的雄壮军号声响起,数以百计的船只朝着南天门码头驶来。这些船只有大有小,大的是从沿江官府缴获的官船和商家的货船,小的便是农家的渔船。

    “放”。眼见密密麻麻的垚军船只向南岸开来,胤军当中的投石车最先开始发动反击。

    数十枚石块向空中高高抛去,然后再画着弧线朝着江中落下。垚军在江上的船只显得很有层次,前后都有足够的距离,是以这投来的石块对垚军的打击效果并不好。

    但是从江中抢滩对垚军的最大劣势,便是不能着重甲。因为一旦沉船,那些身着重甲的士兵便会直接沉入江底,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考虑到水流的因素,垚军有的船只在出发之时甚至是在离南天门码头很远的上游。是以,垚军船只的战线拉得很长。垚军的第一排船只还没有靠近南岸,便被河滩之上的尖木阻挡。船上的士兵只能跳下船,踩在水里往岸上攻来。

    就在垚军跳下船只的同时,胤军阵中一声令下,便见数百只羽箭像蝗虫一般朝着下船的垚军飞来。垚军身在船上之时,全身军用军盾遮护,这时要下船便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军盾之外。

    “啊、啊、啊”的惨叫声和“兄弟们冲啊”的呐喊之声,同时在垚军阵中响起。一时间,垚军抢滩的江面顿时变成了血红一片。身边的袍泽没有多看身边的人一眼,只是一个劲的朝江岸上涌。他们清楚的知道,只有最快的在岸上结阵,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很快,垚军的前锋就在南天门码头之上集结成了若干个小团体。成阵之后,他们便向斜前方推进到一箭之地,力争为后面上来的同袍吸引胤军的攻击和腾出足够的空间。而靠岸的船只则是及时调转船头,寻隙从进攻的船只中划向北岸。

    十数个垚军战阵举着军盾顶在岸上,军盾之后的士兵开始张弓搭箭的朝着胤军阵地射箭。此时的南天门码头之上,胤军的防御密度很大,垚军的羽箭射来总会掉入胤军的阵中。一般情况之下,这些身着全身甲胄的胤军,只要举起军盾便能轻松应对这些不算密集的箭枝。但总有运气特别好的,能射中胤军没有甲胄遮护的身体。但即使是胤军中有人中箭,一般情况之下也不会丧命。并且很快便能被送至阵后,接受治疗。

    胤军的投石车和弓箭手对登陆的垚军,形成了很有层次的打击。垚军当然也清楚,这种登陆作战便是此时最为难熬。江中的船只不断被石块击沉,整船的士兵全部落入江中。这些士兵也全都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一旦落水便将长枪和军盾全部丢弃,只留木制材料的弓箭绑在身上。而回程的船只也会就近捞起落水的士兵,然后再改变方向朝着南岸行去。

    南岸之上的垚军越来越多,各个军阵也越来越厚。垚军阵中一声令下,各个军阵便开始向着胤军的第二层防御推进。

    垚军的军阵以一队或一标为单位,向着南岸之上的胤军石堡侧面进行攻击。而身后的江岸之上,又开始聚集起大大小小的垚军军阵。

    “放”。垚军攻到了这一步,胤军便是以一个石堡为一个单元进行防御。胤军按照每两队士兵,负责一个石堡和石堡的右面区域来配备兵力,每五个石堡则由一个营头负责。也就是说,在这五个石堡之间,胤军的将领能随意变换兵力的配备情况。而这些营头之后,便又有准备增援的营头。这种安排之下,胤军的每个士兵不但都明白自己的责任区域,同时也可以在自己熟悉的将领指挥下,增援自己营头的兄弟。

    此时,垚军向前推进的军阵,便远远少于南岸的石堡。处在两个石堡中间的军阵,便会受到两个石堡之上床弩的攻击。而垚军之所以选择进攻石堡的侧面,则是这里没有石堡阻挡,更利于他们冲锋。

    胤军石堡之中的弩箭带着声声怒吼,朝着或大或小的垚军军阵劲射而去。弩箭所到之处,便要将垚军军阵带出一条血槽。而垚军面对如此恐怖的杀伤武器,也是迅速的合拢阵型,继续朝前冲击。

    黑子是垚军的一名老兵,他所在的军阵正是处在岭南县城的中轴线上。胤军的弩箭,直接将自己所在的军阵切成了两半。好在自己站在这个军阵的外侧,不然自己现在已经是被射得稀巴烂了。正在黑子庆幸之际,忽生警觉,便本能的一侧身。

    “呼”。又是一支床弩发射的弩箭,朝着自己所在的军阵射来。刚刚才整合在一起的军阵,又从侧面被拉出一道血槽。黑子再次庆幸,他的战场直觉救了自己一命。

    军阵还来不及整合,便听到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之声。对面的胤军已经依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果断的冲了出来。胤军来得太快,应该是在弩箭发射的同时已经来了。垚军现在根本不成阵列,胤军的长枪已经狠狠地刺进了头排士兵的腹部。

    胤军占有地势之忧,长枪来得又猛又快。当黑子条件反射般的举起手中军盾之时,一条看不清模样的影子已经刺入了自己的咽喉。在战场上打滚了半辈子的老兵,在垚军的第一轮抢滩冲锋之中便无声无息的死于阵中。战场之上本就没有不死的将军,更何况黑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呢。

    垚军第一轮集合冲上来的军阵,大多数和黑子所在的军阵一样,被胤军的床弩射透阵型之后便被冲下来的胤军消灭。而胤军在消灭第一波冲到近前的垚军之后,便迅速的撤退至各自的石堡之后。

    第一波垚军的冲击虽然被胤军消灭,但他们还是为第二波垚军的冲击赢得了一小段距离。不过这一段距离还不足以影响胤军的发挥,石堡之上的床弩依然会对冲上来的垚军造成致命的打击。

    一轮弩箭之后,胤军还是果断的冲了下去与垚军展开正面的厮杀。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胤军还在与第二波垚军厮杀的时候,第三波登陆的垚军已经集结成军阵,朝着胤军石堡冲来。

    第三波垚军在遭到了胤军床弩的一轮劲射之后,便与冲出石堡的胤军缠战在了一起。

    实际上这时的胤军在地势上还是占有一定的优势,只是俯冲之势受阻罢了。而此时垚军的第四波军阵也已集合完毕,正在往胤军石堡之处冲击。

    “呜……”。胤军沉重的号角在后方响起。与垚军缠斗的胤军士兵,立刻将攻击的重点放在垚军军阵的两侧。而此时,便见有垚军攻击的石堡之后飞速的冲出一标胤军,朝着垚军军阵的正中处插去。

    这一标胤军来势凶猛,凭着冲击之势硬生生地撞入垚军阵中,把各个军阵的垚军顿时切成了两半。冲击之后,这一标胤军又反卷回来,和刚才接战的胤军一并围杀军阵之中的垚军。

    “呜……”。胤军军中的军号再次响起,又有一队士兵冲出石堡与第四波冲上来但被射透阵型的垚军战在了一起。

    “呜……”。岭江北岸的垚军大营之中,也响起了震天的军号之声。军号声果决凄厉,预示着垚军抢滩登陆的决心。

    垚军第五波军阵,踩踏着满地同袍的尸体加入到与胤军的混战当中。垚军将领眼见己方在正中的十来个石堡前面已经站稳了脚跟,便各自率领己方军阵朝中间靠拢。这样一来,垚军不仅避开了胤军床弩的攻击,并且增加了己方战阵在中路的厚度。一时间,在岭江南岸的中路战场,两军开始了白热化的对攻战。就连胤军石堡之后的弓箭手也放弃了对江岸集结垚军的齐射,而是转为对面前敌军的精准射击。

    由于战场的特有形势,此场战争一开始,便注定垚军要全力以赴的猛攻。因为垚军将领明白,若不能一举登陆成功,便是胤军对半渡垚军的一次次屠杀。

    此时的胤军占着地利和有箭手支援的优势,而垚军则是占有源源不断增援的人数优势,双方就在这里杀得难分难解起来。

    城外的攻防战打得火热之时,宁砺的请战书也送到了侯猛的手中。在战时宁砺也没有给侯猛矫情,直接言明因垚军来势凶猛,岭州边军兵力不足,希望侯猛将军允许自己率领城中民勇出城增援。同时,宁砺更是直言自己手中的民勇没有战场经验,只能达到一些辅助作用,希望将左面五个石堡交给自己防守,以减轻边军的压力。

    现在垚军猛攻的是中路,就是宁砺不来请战,侯猛也要将兵力集中在中路。既然有民勇增援,那怎么也是有甚于无,即使是摆设也总比让垚军看到兵力薄弱处,猛攻两翼要好。

“第九章 死战(6)”

    得到了侯猛的首肯,宁砺便将自己手中的魏字营和雷字营调出城外。而侯猛则将左面的预备兵力,全部调往中路。也就是说,左路的这五个石堡,便只有一个营头的士兵守卫。如果垚军向两翼包抄而来,胤军最多能顶住两轮冲击,就要宁砺的新兵顶上去了。

    怕什么来什么,垚军在中路站住阵脚之后,便开始了向两翼的攻击。胤军照例用床弩激射一轮,便有一队士兵猛冲而下。

    当第二波垚军又冲上来,便要形成混战之势时,魏武拉住胤军校尉说道:“让我们一起吧”。说完便命令自己营头的各五队士兵,跟着胤军向垚军发起猛烈的冲击。

    这些新兵第一次上战场,本来心中就有些害怕,如果没有老兵的带领,恐怕到时候他们怎么用枪都会忘记。胤军再次与垚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当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被自己踩在脚下时,这些新兵才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对方长枪的刺杀速度绝不会因为自己是新兵,而有丝毫的减缓。当自己身边一起训练受罚、吃饭睡觉的兄弟被对方无情地杀死之后,再没有战场经验的男人也会凭着一腔热血,与敌人战斗到底。

    魏字营在第一轮冲击之中,便有接近五分之一的死亡率。而宁砺对他们的要求是,每一个士兵要达到反复冲击三次。三次冲击之后,便由雷字营接手防线。在宁砺看来,这些魏字营的新兵虽然入伍时间尚短,但是经过刚才血与火的考验之后便可以算是一名老兵了。

    宁砺打开城门,魏字营入城之时,还有行动能力的人数堪堪只有出去之时的一半。虽然死伤过于惨重,但魏字营中的每一个士兵却都是抬头挺胸。校尉魏武虽然双臂都被砍了数刀,甲胄之内还不时有鲜血溢出,但他依旧是昂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接替他们的方字营竟没有被这极度的伤亡率吓到,反而人人脸上都现出极度羡慕和兴奋的神色。

    宁砺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就是岭南男儿该有的气质,这就是岭南男儿的英雄本色”。

    接下魏字营,宁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任命各级基层军官。至此,魏字营从校尉到伍长便都是有名有姓的实职了。第二件事,便是从招募的三千预备队中,补齐这一战成型的魏字营。

    魏字营的伤亡比例确实太大,但宁砺深知由于时间太短,又是仓促成军,这种极度残酷的历练便是最好的成长方式。

    垚军想要在南天门码头站住阵脚,则必须将这数十个石堡攻克下来。而胤军想要稳守南天门码头,便要将垚军赶下水去。所以从一开始,这场针对南天门码头的攻防战,便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争斗。

    垚军的猛烈攻击丝毫没有停止,宁砺新招的五营则是轮换着与垚军展开拼杀。拼杀之后便是任命和补充,短短的一天时间之内,宁砺这新招五营在兵员的配备上便形成了老新参半的局面。虽然这五个营头不太懂得战场上的竞技技巧,基层军官也不太懂得攻防战术,可在一声令下全军出击的执行力和本身的勇气上,却是完全达到了宁砺的要求。

    当垚军登陆的兵员能源源不断的到达前方战场,支援己方兵士之时,侯猛知道这石堡处再守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侯猛果断的命令手下,用骡马将石堡处的投石车和床弩撤走。投石车撤入县城之内,床弩则撤至军寨之中。战场之上的胤军,也在带队将领的指挥下且战且退,直至退往两座军寨边缘。而此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这一场抢滩登陆战竟然整整打了一个白天。

    此前,垚军在岭江南岸没有营寨,冲过来的士兵受伤之后也得不到应有的救治。而疲惫的士兵被顶在前面,更是得不到休息。现在胤军将石堡防线退让出来,垚军也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在江边迅速的构建起防御体系来。至于撤出石堡的投石车,再也不能对岭江南岸边的垚军造成威胁。

    双方都要忙于舔舐伤口,竟然都默契的选择停了下来。南天门码头的战场也被垚军压扁,两军之间的密度更大,相信双方的下一次交锋会更加的惨烈。

    垚军南来的六万大军,在途中便分为两路。一路向南直取岭南县城,兵力约四万。一路向东南直取秀城,兵力约两万。从这里来看,垚军对胤军在军力上的配备早就成竹在胸。

    岭州边军有监视封王的任务,秀城附近便有豹子军的三千驻军。此处的三千驻军,由豹子军副将旷劲率领,正堪堪卡在岭州通往秀城的大道之旁。

    此地名为秀城大营,因临近秀城而得名。秀城大营实际上是一座小城,也可以说这里是一处大型的堡垒。城内没有普通百姓,全是驻军和军队所需的工人、仆役。秀城的百姓往北而去,这处便是必须要经过的地方。若是平时,秀城大营中门大开,往来百姓从城中通过。可现在是战时,秀城大营的城门便处于全部的关闭之中。

    秀城大营的根本任务,是监视此处的中南王汤中。按照朝廷规制,中南王只能有王府护卫五百,所以这秀城大营便不用修建得太过坚固。任谁想来,这三千边军加上秀城大营怎么也可以将中南王震慑得不敢动弹。

    可是这旷劲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敌人却是从岭州而来。两万垚军分成两军,从岭州汹汹而来。前军立稳脚跟之后,并没有等待后军到来便开始了猛烈的攻城战。

    垚军攻打秀城大营时,便不像在岭南抢滩登陆般费劲。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垚军攻破大营。而作为此处主将的旷劲,则是带着残余的士兵一路往秀城方向逃跑。

    垚军知道这秀城附近再无边军驻守,便留下三千军士占据秀城大营,之后则一路狂奔追杀。几千人的队伍最初还能保持一些队形,可追得性起之时竟演变成漫山遍野的追逐之态。

    在垚军攻城之时,虽说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但是双方伤亡的比例胤军还要占优一些。可一方一旦陷入逃亡,那便是一面倒的屠杀了。

“第九章 死战(7)”

    垚军不管不顾的向前追击胤军,自己的队伍都不知道拉了多长。突然,道路两侧的山壁之上响起了阵阵喧嚣之声。垚军大吃一惊,难道此处还藏有胤军的伏兵不成。

    垚军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迎接他们的便是一轮铺天而来的箭雨。垚军处于奔跑之中,又没有注意防护,这一阵箭雨便要了许多垚军的性命。箭雨之后便是大片的军士,沿着山路奔驰而下,同时又伴随着山路之上的一轮箭雨。

    这伏击垚军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在垚军追击队伍的末端,一处在垚军追击队伍的中部。这处伏兵的出击时间和位置选得很准,可以说一击便将垚军切成了两段。

    垚军突然遇袭,加上体力在追击边军之时已是消耗大半,这会哪是这处伏兵的对手。这处人数约在五千的伏兵,很快便将后队的垚军消灭干净。之后,这些军士一大部分留在此地打扫战场,令一小部分沿着垚军追击胤军的道路追击而去。

    打扫战场的军士先将有用的军备收集起来,再把垚军和胤军的尸体垒成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尸堆。做完这些,便见带队将领一声令下,几十个铺上了甘草的尸堆便猛烈的燃烧起来。做完之后,这些军士沿着来路往山间行去。这些军士行动迅猛,如果此处不是有被点燃的尸堆,根本看不出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激战。

    就在伏击后队垚军的军士打扫战场之时,冲在前面的垚军也遇到了和后队一样的埋伏。

    后方的喊杀之声,引起了逃跑边军的注意。旷劲本就不是贪生怕死的将领,若不是因为实力悬殊,哪里会被垚军追杀数十里。此时听到垚军阵中大乱,他也是一惊,不知道是何处的兵马在帮助自己冲杀垚军。但是机不可失,他连忙喝止住周围的边军,集结成型便反方向杀了回去。

    垚军气势被夺,又是三面受敌,一时间形势逆转过来。此时便是垚军疯狂的朝着后方跑去,每一个士兵的心里都明白他们中了胤军的埋伏。不过这设伏之人早以料到此种情况,逃跑的垚军一头便撞在从后面追击上来的伏兵怀里。

    垚军由狭长的战场被逐渐压缩得越来越小,可以想见他们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旷劲身边的边军也是越聚越多,他本人也是身先士卒的冲在最前面。旷劲却不知道,山路之上正有一双危险的眼睛在时刻注视着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黝黑魁梧军汉,这时正朝身边两名手持强攻的手下点头示意。那两名手下均是孔武有力之辈,手中握持的也是非比寻常的强弓。两人接到指令,立刻弯弓搭箭朝着目标劲射而去。两箭先后发出,明显取的也是不同位置,可以看出两人有着有长期配合的默契和经验。

    那利箭离弦而去,正是朝着豹子军副将旷劲的位置。

    旷劲正在埋头冲杀,突感左面一阵劲风袭来。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便猛的向下一低头。就在这低头的一瞬间,一支利箭沿着他的头盔边缘疾驰而过。

    “好强的箭力”!旷劲正在感叹这一箭的威风,突然脖颈一凉便栽倒地上。

    想必是那两箭先后而至,旷劲只感受到了一阵劲风。那射出第一箭的人,已经算好了他躲避的方式。射出第二箭之人又默契的和第一箭做出了配合,就是这样便要了旷劲的命。

    旷劲身边的军士见主将战死,变得更加的疯狂起来。先前被垚军追杀的耻辱和己方主将战死的愤怒,在这时一并起爆发。剩下的边军迸发出自己所有的潜力,誓要追上垚军拼命。

    又是上一场伏击战的重演,垚军很快的便被四周的胤军消灭干净。打扫完战场,剩下的边军不知所措起来。他们既不知道这些前来救援的大军是何样来历,也不知道他们对自己持什么态度。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从秀城方向响起了一阵马蹄之声。岭州全境都不是产马良地,在军中也只有少数的将领会骑马指挥作战。现在听到蹄声的密度,非有数十匹办不到。众人惊讶之际,数十匹骏马转瞬即至。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面白无须,一股摄人气势不经意间流露而出。

    边军身旁已经集结完毕的那些不知名军士,见到来人立马整齐的行了军中之礼,而后齐声喊道:“中南王万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胤国先王的胞弟,中南王汤中。谁曾想到,一向被朝廷监视和猜忌的中南王,手下竟然练有如此强军。

    汤中用持着马鞭的手向着众人挥了挥,慨然说道:“今日诸位将士立下大功,此战底定之后定要论功行赏”。

    汤中平时便给这些军士待遇极好,这时话一出口更是激起众军士一片叫好之声。

    随即汤中看向被杀散的边军战士,说道:“边军兄弟们,现在垚军来犯,汤中还请诸位与我并肩而战”。

    剩余的边军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都拿不出主意。藩王拥军就是谋反,自己一旦投效于他也就成为叛军,所以大家便一致的保持沉默。

    虽然这剩余的边军不足千人,但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是宝贵的财富。汤中虽然秘密的豢养了这一万军士,可是他们毕竟是半农半兵的模式,与这些百战精兵还很有差距。

    现在虽然没有人答应,但也没有反对。这就是汤中为什么要派人,先行在乱军中射杀他们将领的原因。

    见众人沉默,汤中继续说道:“据报,还有一万垚军从岭州而来。诸位若是不愿意跟我走,那便祝大家一路走好了”。说完调转马头,竟要带着队伍离开。

    剩余的边军当然也想得到,如果他们就此离去,那么从集结作战变成单独作战之后,他们便是必死无疑。

    “我愿意追随中南王征战天下”。一名边军士兵大声喊道。这一喊倒是颇为讲究,言明的就不只是抵抗垚军,而是赤裸裸的向中南王表忠心了。

    听到喊声,中南王坐在马上微微一笑。看样子,是已经记住了这名第一个投靠自己的边军士兵。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没人带头时大家都选择沉默。而一旦有人带了头,剩下的人便会纷纷跟随而上。

    刚才的一场突袭战,不仅没有消耗汤中的实力,反而使其战斗力大增。汤中得到了这千余老兵,随即便补充到自己的队伍之中。

    整编好队伍,便见秀城方向使出的骡马队将缴获的军械拉回城内。而汤中却直接带着队伍,往山间行去。看样子,汤中并不仅仅是自保这么简单,他要将踏足秀城范围内的垚军全部消灭。

    在垚军将岭州搅得天翻地覆之时,这位隐忍多年的中南王终于抓住机会,带着他隐藏在秀城的实力登上了胤国的政治舞台。

“第十章 还击(1)”

    南天门码头之上

    趁着夜幕降临,虽然双方都没有继续发动攻击但也并没有休息,而是在积极的备战之中。垚军成功在南天门码头之上站稳阵脚之后,还在一船一船的往南岸运送物资。胤军则是一面将城内的投石机调整好位置,一面将床弩架设在军寨之上,同时积极的布置起两座军寨之前的防线。

    岭南城中的投石机与在石堡之后的投石车不同,这种大型的投石机比先前那种投石车打得更远。两相比较,同时投掷八斤左右的石块,前者的射程在三百米到四百米之间,而后者则是能够轻松的打出五百米之外。如果是用于攻城类的,这种大型的投石机还可以使用五十斤的石块,也能打到四百米的距离。

    按理说,岭南是没有这些投石机的。但是在宁砺获悉了垚军要攻打晴日族时,便命人悄悄的准备了起来。本来还在伤脑筋如何向候令东解释他们的来历,只不过现在倒省去了这许多麻烦。

    垚军南来的消息刚一传到宁砺耳中,他便命人将准备好的投石机零件组装到位,并安置在指定的战略位置。

    天色微明,垚军在用过早饭之后便开始在阵前整军。

    “呜……”。一阵军号之声骤然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垚军的重装步兵踏着坚定步子,朝着边军的两座军寨冲击而来。

    面对阵前的优势垚军,胤军也是十二分的警惕。垚军的军号响起之时,胤军的动员也紧接着跟上了。

    侯猛为人果决,下定决心在岭南城外打这一仗之后,便只在岭州大营留下两千将士驻守,而自己则将其余的一万三千余人全部带到了这里。而之所以要留下足够的力量在岭州大营,也是考虑到一旦岭南县城失守,岭州大营也可以作为自己最后的据点,与定西军寨遥相呼应。

    经过昨日的激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虽然胤军与垚军的伤亡比例约为一比一点五,但是怎么看现在还是垚军占有明显的兵力优势。昨日,便有约四千边军和两千五百新军或战死或伤重,退出了这场战斗。可以想见,在这片并不十分宽阔的战场之上,双方的战斗有多么的惨烈。

    垚军的两个军阵还未靠近军寨,岭南城头的投石机已经向着他们投掷了一轮石头雨。垚军的营寨虽然在胤军投石机的射程之外,但是这些突进士兵则必须要主动进入到射程之内。

    根据城门与军寨的距离来看,撤入城内的投石车无法做到越过军寨攻击敌军,是以现在城头投掷石块的投石机,便是宁砺秘密准备的大杀器。而那些撤进城内的投石车,宁砺则是准备用它们来防御城墙至军寨的这一段距离。因为有了这些大杀器,所以现在这些突进的垚军士兵还没有走出几步,便暴露在岭南城头的投石机视野范围之中。

    当半个脑袋一般大小的石块砸进垚军的密集阵型中时,垚军就像一块柔软的蛋糕被用手指捅了几下般,顿时出现在大大小小的缺口。而被砸中的垚军士兵,也会像纸糊的一样顷刻间便倒在地上。因为角度问题,从空砸下的石块一般还要向前滑行一段距离。是以这几十台投石机,便对垚军的突进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不过垚军的军阵像是不知道这些大杀器,会给他们造成莫大伤害一样。他们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同袍一眼,很快的补齐军阵,继续向前猛冲而来。显然这并不能说明垚军的无知,恰恰是他们太知道这些投石机的巨大威力了。因为只要他们要尽快的冲到边军的军寨之下,这些精准度堪忧的大杀器便不敢随意发射,而对他们造成巨大的伤害了。

    “放”。随着城头的又一声令下,胤军刚才没有发射的投石机发动了第二次投掷。但显然这次对垚军的伤害,便要小于前一次。因为大部分的垚军,已经冲到了投石机的抛物线下方了。

    承受了投石机带来的两次伤亡,这一波垚军终是全部冲到了两座军寨之前。而阵后的垚军没有丝毫的停滞,在第一波垚军冲击之时已经开始集结军阵。这时见第一波同袍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他们也毫不犹豫的向前方冲去。垚军将领清楚的知道,如果在攻击军寨之时出现断档,就是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让他们得以从容的准备好武器,屠戮自己的同袍。所以他们要做的,便是一鼓作气。

    虽然现在的位置避免胤军投石机的伤害,但垚军的噩梦却没有结束,迎接他们的便是几十座架设在军寨之上的床弩。

    这些床弩威力巨大,垚军的军盾在它面前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而这些床弩的再次击发,也比投石机再次投掷快得多。加上床弩的攻击方式是直线,虽然现在垚军距离已经很近,但是军寨之上的边军还是来得及再次发射一轮。

    一米长的弩箭,经常是一连穿过几个垚军士兵。垚军还未冲及到军寨边上,便又是一片死伤。冲到军寨下的垚军毫不停留,即刻搭上云梯开始发动攻击。后面的垚军则是弯弓搭箭,朝着寨内一通猛射。箭术好的便直接朝着军寨之上的守寨士兵身上招呼,箭术差一点的也能掉进营寨里,落在不知哪个士兵身上。

    不管是守城还是守寨都不能死守,这是每个将领都知道的常识。除非是实力悬殊太大,守城的将领才会选着将所有军力缩在一起。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垚军的兵力在边军的三倍以上,而边军却不敢和垚军消耗兵力。侯猛相信,一旦己方的两座军寨被攻破,那么就代表整个岭南县城,不,应该是岭南全境便会落入垚军的掌控之中。

    此处的两座军寨或许够大,但是却不够高。垚军云梯一旦搭上寨墙,如果不加阻挡,只需要不到十秒的时间便能爬上去。好在岭州边军主将侯猛和黑熊军主将魏奔分别据守一侧,才保证军寨之中的士兵不惧垚军的冲击。

    此时军寨之上的边军和军寨之下的垚军,都处在对方的利箭威胁之下。垚军的直刀有可能就要砍掉边军的脑袋,但冷不丁的一支利箭飞来,便会要了他的命。好在胤军还是占有一些地利优势,不至于让双方把伤亡率逼成一比一。

    垚军的后援部队冒着天上的石雨威胁,越来越多的向着军寨聚集。之后的垚军并不只是聚集在军寨正前方,而是向两侧移动。这样一来,垚军势必将对军寨形成包围之势。

    果不其然,垚军正是这么想的。现在边军的两座军寨,已经处于垚军的三面围攻之中。战线一长,疏漏便多,看样子垚军的打算便是要和胤军拼人力了。

    垚军越打越猛,侯猛站在军寨高处不自然地皱了皱眉。看着眼前垚军的攻势,他对对方的领军将领很是佩服。对方将领很有智慧,而且很有决断。双方过招之初,对方便看准了自己的弱点,而制定了相对应的打法。自己何尝不想将这些军寨建得又多又小,只是这时间却是不允许。现在军寨还不至于被垚军攻破,但一旦有人冲上了军寨,站稳阵脚那便又是另一种局面了。

    这种情况侯猛也预料到了,是以他在城门和军寨之间布置了三千军士,用于对攻击两侧的垚军发动攻击。现在这种情况,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了。

    一阵号角之声响起,城门之下的边军行出两千军士。这四队军士每队排成十人一排,纵深五十行,集结完毕之后便朝着两座军寨的内、外两侧冲来。

    垚军的冲锋兵力,只能藏于岭南城上投石机的抛物线下方才能安全。是以垚军虽然人数众多,却不能无休止的将兵士挤在战场中央。现在的这片交战之处,垚军便达到了增兵的极限。除非是己方大批的战死,否则垚军便不会再行往前增兵。现在边军有了两千新生力量的加入,顿时便将军寨两侧的局势扭转了过来。军寨两侧的垚军被杀得节节败退,显然他们此次的进攻会被胤军大败。

    突然之间,驻扎在江岸边上的垚军,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之声。侯猛极目远眺,发现一面帅旗出现在垚军阵中,看来是垚军此战的最高统帅来了。

    “宗”!垚军军旗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宗”字。看来这场岭南攻击战的统帅,是素有垚国军中第二人之称的宗祥大将军。

    主帅亲临前线,无疑是对垚军的巨大鼓舞。随着垚军的欢呼之声,垚军又是一阵军号声响彻战场。垚军的第二批攻势,也随之踏上了攻伐的道路。

    垚军咬牙承受着巨大的伤亡,向着边军军寨的两侧发起猛攻。军寨之下一片混乱,而形势则是向着垚军一方偏倒。侯猛无奈,只能将自己最后的一千后备部队派上战场,支援军寨两侧。

    双方顶在最前面的军士往往是以命换命,战场之上头排士兵的存活率大概只有不到十秒。很快,军寨之下便堆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在军寨的正面,垚军攻得最猛也死伤得最多。有的地方,垚军已经能够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摸到军寨的边缘。

“第十章 还击(2)”

    宗祥站在后阵之中搭建的高台之上,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幕。他和靳东南的看法一样,对岭南县城的进攻绝对是此次岭州战役最难啃的骨头。岭州城胜在突袭,中遂城胜在内乱,可这个看似不怎么坚固的岭南县城,却是要面对早已做好准备的精锐岭南边军。

    两军现在在军寨两侧的战线拉得很长,这便对人数占优的垚军很是有利。渐渐的边军在军寨的两侧失去了先前的优势,反被垚军往回压迫。现在军寨的三面都有垚军攻击,军寨之内的边军便没有这么从容了。

    侯猛正在焦虑之际,却见岭南城中大门全开,从中快步行出两队军士。这两队军士学着先前边军的样子,每队排成十人一排,纵深五十行,集结完毕之后便朝着两座军寨的内侧冲来。

    这两队军士先是慢跑,而后越来越快,直至撞上正在包抄边军侧翼的垚军。两座军寨内侧的垚军见城中居然还有兵力来援,慌忙的调整自己的阵型迎敌。垚军将领可能也没有想到,城中的文官有这个魄力,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开门迎敌。

    胤国对武将干涉文官执政非常忌讳。是以侯猛虽然身为边军主将,只比岭州州牧的地位稍微低一星半点,但是在这岭南县城之内,做主的还是一县主官。

    城中冲出来的,便是重新补充齐全之后的魏字营。按照军制,这种冲锋作战必须是伍长和什长冲在前面。现在这些才得到任命的基层军官,便领着各自手下的士兵义无反顾的冲击垚军。

    南天门码头是一个缓坡,就是说他们依然是从高处往低处冲击。人还未到,阵中吼声已经划破天际。“杀啊……”。一股钢铁洪流,猛烈地撞向了垚军。垚军是临时变阵,胤军是新生力量兼且厚度足够。两军交锋伊始,便是胤军占了大便宜。

    此时便有一个宁砺熟悉的身影在队伍之中,就是前若水帮与胜堂堂主—江雄。宁砺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在震慑若水帮的行动中,他对帮中的每一位高层都有研究。宁砺没想到,这个地方势力的高层人物,竟然也有一颗保家卫国的拳拳之心。

    江雄现在已经是魏字营的一名队长,他一身功夫倒是在战场上派上了用场。在他的带领之下,他那一队军士也是特别的勇猛顽强。

    有了魏字营的加入,军寨内侧的边军便减去了一部分的压力,顿时又和垚军杀成了势均力敌之势。但是垚军在军寨两侧的不断增兵,也直接给魏字营的冲击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可这一点早就在宁砺的推演中预料到了,所以当魏字营的冲击力被消耗彻底之后,便立马迂回后撤,转由雷字营再行冲击。

    两座军寨内侧的压力减小,军寨之中的边军便能集中力量应付正面和外侧的猛攻。

    宁砺新招募的士兵,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技战术方面都比身前的垚军差上一截。但他们好在有足够的勇气,身边又有经验丰富、悍不畏死的边军做表率,也能在一次次的冲击之中给垚军带来巨大的伤亡。宁砺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所领的这支军队哪怕是再一次被打残也要出击。因为只有守住眼前的两座军寨,让它和岭南县城互为支撑,才能最终保住这里。

    是以,宁砺的魏、雷、方、李、黎五营,还是像之前一样轮番的朝着垚军不断的冲击。

    此时的宗祥却是不为人察觉的皱了皱眉,他也看出了这城中部队的稚嫩。一看这是来势汹汹的行进动作,便知道他们是一些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尽管顶着如此大的伤亡,他们依旧迈着坚定的步子朝着自己的部队猛冲而来。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句对岭南百姓的评价:“生性耿直,悍不畏死,不可怒之”。这一评价只有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但是直到今天他才开始有些明白这些评价的真正含义。

    宗祥眯着一双眼睛,细细的观察着战场上细微变化。他期待着垚军有一批勇士,能率先登上胤军军寨的墙头,好早点结束这一场艰难的对抗。可是,战场之上的形势却偏偏不如他所愿。而军寨的内侧战场,当城内的部队又一次开出来时,宗祥也敏锐的发现了之中的猫腻。那些部队看似人员整齐,却是又有很明显的新兵痕迹。

    “哼,这城内的文官也真是胆大,这些刚穿上甲胄没几天的青年就敢往战场上派”。宗祥老辣的眼光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些新兵的素质还不如先前出来的那一批。

    宗祥看得没错,双方打到现在,宁砺将最后的三千预备新军也派上了战场。这些人的素质本就不如若水帮成员、县衙的民勇,甚至是不如宁砺先行招募的那一批新兵。

    不过这批人在只上过两次战场的老兵带领下,依然舍生忘死的向着垚军冲击而来。宗祥一时之间,惊得张大了嘴巴都不知道。这些士兵吼叫着冲过来,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来送死的一样。

    “生性耿直,悍不畏死,不可怒之”!宗祥对这句话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

    前方战场之上的垚军已显颓势,看着城门之处源源不断的开出一队队新兵,宗祥对一举攻破岭南县城产生了一丝犹豫。这些新兵蛋子凭着一股子悍勇之气,硬是将一波接一波的垚军杀退。虽然伤亡惨重,但是至今也没有看到他们哪怕是退后一步。

    现在岭南县城城门大开,宗祥真不知道城内还有多少这种新兵。可以这么说,若不是在这块注定双方只能硬碰的战场之上,只是行军、扎营等这些必要要素便可以将他们拖垮。可是现在,他们只需要一份勇气即可。这便最大程度的弥补了他们的劣势。昨日一战,己方已经死伤近万,现在再也经不起这么消耗了。

    宗祥飞快的在脑中计算起来,就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若要打破现在的僵局必须还要投入两个批次的攻击。也就是说,垚军还要在战场之上投入八千人才有胜算。可现在的不确定因素便是这批新兵的数量,若城内的老百姓真是披上甲胄、提起长枪就能参加战斗的话,那这场仗就玄乎了。现在军寨内的边军凭借着外围的顽强抵抗,将军寨守得固若金汤。城内的新兵混合着边军在两侧的老兵,依然可以将军寨遮护周全。

    宗祥老于战事,只看战场之上垚军的厚薄便知道大概的伤亡情况。他现在便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增兵,直至攻破此处。一个是立马退兵,稳守阵地以后再分兵攻掠岭南其他地方,将岭南县城彻底孤立在此处。只是第二个选择,会将这场战役无限期的拉长而已。

    军中大将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不决,现在垚军已经在中遂城完成布防,即使胤军解决好家务事派出大军来援,垚军也有了据险而守的本钱。况且现在垚军各处联系通畅,耗不起的是胤军。

    “撤兵”。宗祥冷冷的对身边之人说道。

    是役,垚军投入兵力一万二千人,伤亡超过一半。边军军寨之中和左右两侧的伤亡,达到三千之数。新军在只是面对军寨内侧战场的情况下,伤亡竟然达到一千五百余人的惊人数字。垚军虽然未能攻克岭南县城和两座军寨,但是却极大的消灭了岭州边军的有生力量。岭州边军从起初的一万三千余人,骤降至如今的六千余人。可以说岭南城外的岭州边军,已经完全丧失了在岭南战场的主动权。

    垚军在退兵之后,则是分别派出两路各四千人的部队,开始向岭南县城周边席卷。而在岭江南岸,垚军则始终保持对岭南县城的压迫之势,让之不能动弹。一时间,岭南城外斥候不断往来,向宗祥报告着席卷周边的详细情况。

    侯猛将垚军的这一举动看在眼里,却也是毫无办法。他若有任何调兵遣将的动作,面前的垚军也能很快的做出反应。是挥军攻击军寨也好,是派兵拦截也罢,总是己方显得无能为力。还有就是军寨绝对不能丢失,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垚军的兵锋便能直指岭南城下。那时候胤军没了相互策应的据点,就只剩挨打一途。

    侯猛狠狠的一拳砸向身边的木柱,口中吼道:“这一仗打得真特么窝囊”。而脾气更为火爆的魏奔,更是气得向木制的栅栏连捶数拳,直至自己的拳头溢出血丝。

    城中的宁砺,更是清醒的发现了垚军这一举动背后蕴藏的深层次含义。垚军席卷四周,不仅能给己方带来充分的补给,同时还能对岭南县城的另外三面造成骚扰。岭南县城的另外三面虽然不适合发起大规模进攻,但是垚军也在很大程度上调动了城内的兵力部署。只要他们时不时的做出攻城姿态,城中的胤军便要处于疲于应付之中。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垚军对城内人心的一种强烈攻击。岭南城内的新军也好,普通百姓也罢,他们和城外的百姓多有亲戚。垚军如此动作,摆明了就是要劫掠乡里,这让他们如何能安心。

    但是宁砺知道,此仗的关键终究不是在这里。不过此时的民心却是最可用的时候,他命令魏武等人即刻在城中再行招募三千百姓。利用这难得的空隙时间,将队伍再行整编和整训。他们五人每人兼领两营,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这些新兵上得了战场。

    实际上现在的新军中,上过战场的老兵已经达到了六层。虽然历练还不够但总归是破过胆的兵,宁砺相信再来一次城外野战,他们便都将是合格的战士。

    安排好城内的诸般事宜,宁砺便带着伉等人悄悄的离开了县城,往晴日故地行去。

“第十章 还击(3)”

    宁砺外出的第五日,也正是垚军在岭南乡间劫掠得兴起之时。按照垚军韦莫亭的计划,是尽快的将岭州全境化作垚国的国力。战事进行得顺利,或是有军中资历深厚的大将压阵还好说。但是一旦在对阵之中出现了较大的伤亡,这些粗疏的军汉便也开始放纵起来。这种行为在酷烈的战争中很好理解,若是你眼睁睁的看见和自己整日相伴的同袍被砍得稀烂,你也会如此放纵。在战场之上,士兵的身体和心里压力都处于极限状态,他们一旦获得了放纵的机会便会变得非常的可怕。所以,自古就有人祸比天灾更可怕的说法。

    这两路士兵既然得到了长官的默许,那哪有不玩命疯狂的道理。他们来到村庄之后,便先派人将村里的出入口赌上,而后挨家挨户的抢掠。有的抢钱抢粮,有的则是抢人。稍遇反抗,便是屠刀相向。岭南人又多是悍不畏死之辈,是以便能经常看到一个个瘦弱的身影举着柴刀或是菜刀,往成群结队的垚军身上猛砍。垚军有甲,又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士兵。这些普通的岭南农民往往就是刚刚举刀,就被垚军捅了个透心凉。而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女眷也会疯狂的顺手拿起板凳、侧头、水勺之类的工具攻击垚军,结果自然也是被当场屠戮。岭南乡间的这种爆裂风气,致使垚军过处的这些村庄几乎都是整村的消亡。

    一名垚军什长轻松的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灰尘拍掉。“这才是我们这些当兵的粗汉应有的样子嘛”。他对旁边的一名小兵说道。

    那小兵显然也是入伍不久,这会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刺激当中,对这名什长说道:“什长,这仗要都是这么个打法还真是爽快”。

    什长哈哈的笑了两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小兵的头,说道:“爽快吗,这也要你有命才行”。

    “呜……”。紧急集合的号声响起,正在说笑的两人连忙朝着集结地点奔跑而去。

    这支部队的主将,正是攻灭晴日族大湖寨的长虹将军。长虹治军严格,但有军令不行者,立斩无赦。

    号声停歇,四散而去的部队很快的集结在了他的麾下。长虹满脸严肃地看着手下将士,大声地说道:“你们这群没出息的粗汉,现下的一些蝇头小利就把尔等的眼睛撑满了吗”。

    长虹向来军令如山,他如是一说难道是要找大家算账吗?众军士心中疑惑,但迫于长虹积威已久,也没有人敢于在这时候说话。

    见众军士满脸惊愕,长虹再次开口道:“我军此次前来,是要攻占岭南全境的。岭南城内有更多的财富,更多的女人,现在我就要带你们去将他们抢回来。你们准备好了吗”?

    众人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长虹将军是要带领他们去攻打岭南县城。弄明白意思之后,众军士齐声呼道:“我等准备好了”。

    可以想到,长虹作为一军主将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得到了统帅的认可。悄然间,垚军对于攻占岭南全境的态度已经转变。从先前的秋毫无犯,到现在的用财富和女人来刺激手下军士。看来韦莫亭治下的军队,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一段简单而有效的战前动员之后,长虹和另一路出来打秋风的垚军,悄然潜回了岭南县城附近。

    是夜,月黑风高。两队垚军的小股部队,分别对岭南县城的南北两面城门发动了突袭。不过城内的新军很快便做出了反应,一举将偷城门的垚军驱赶而走。由于岭南县城南北两面的地势因素,垚军也很难集结全部兵力发动攻击。在试探了几次城内的反应之后,两队垚军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黎明时分,岭江南岸的垚军大营却在悄悄的整军备战。

    此时天色微明,雾气正是浓密之时。负责监视对面垚军的边军小兵,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猛然间,他看见对面出现了垚军的身影。

    “敌袭”,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随手敲响了军寨之中的巨大铜钟。“哐、哐、哐、哐”,的巨大铜钟之声响彻天际。紧接着城楼之上的预警之声,也相继响起。

    “呜……”。既然不能借着大雾的掩护靠近,那么垚军索性便开始光明正大的发起进攻。

    虽然大雾还没消散,但城楼之上的新军果断的按照预定安排,向城外抛射石块。城内如此反应,倒没让垚军的此次进攻占多少便宜。

    此次垚军的攻击也是异常的坚决,按照既定的战略向着胤军的军寨猛攻。这一套双方之间的攻防战,大家都是轻车熟路。直到垚军的军士开始向军寨两侧发动攻击,边军又一次陷入了三面受敌的苦战之中。

    宁砺不在城里,现在军事方面便由魏武等人做主。魏武等人并没有因为夜晚被垚军偷了城门,显得畏手畏脚。而是在第一时间便派出雷字营的两营军士,轮番杀入攻击军寨内侧的垚军。一时间,双方又像之前一样僵持起来。

    但垚军却不是打的强攻硬打的主意,而是采取迂回包抄的战术。

    正在双方杀得兴起之时,岭南县城南北两个方向悄然的出现了垚军的身影。垚军沿着江边,不断的往东面的城门处集结。军寨之中的侯猛和城楼之上的魏武等人都看得仔细,这些出现在此处的军士,正是先前四处劫掠乡里的垚军。胤军的斥候反馈他们正在四处为恶,没想到却无声无息的杀到了这里。

    不过城内新军反应也快,很快便用城上的投石车和床弩对他们进行攻击。垚军相当于是侧面对着城门,所以这些威力巨大的杀器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此次两侧的垚军像是铁了心一般,完全不顾伤亡的朝出城支援军寨的胤军冲击。

    此时正是李复的李字营轮换方字营的交替时刻,却遇到了垚军的侧面突击。城上的魏武即刻下令,李字营沿着城墙根往外推进。黎字营快速出城集结,接替方字营回城。

    两侧往正面推进的垚军,伤亡也是很大。他们不仅要面对城下敌军步兵的攻击,还要承受城墙之上胤军的远程袭扰。中原各国的普通战士所穿军甲,都只是普通的战甲,并不能遮护全身。所以在面对城上的射杀时,垚军的伤亡可想而知。

    垚军的侧击一举便将此战的战线变成了两条,形势再一次向着有绝对优势兵力的垚军一方倾斜。垚军侧击而来,新军便失去了向下俯冲的优势。虽然垚军要忍受上方羽箭的劲射,但是他们的基本素养却比这些新军好得多。一来一去,双方的死伤也都勉强持平。

    垚军在两侧的兵力有八千之多,这样反复冲击而来针对胤军的战术确实有效。照现在的状况,垚军攻破岭南县城便只是时间问题。

    侯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当下便对身边亲卫说道:“派人通知魏奔和城内的候县令,我们要做好撤入城内的准备了”。

    侯猛作为边军主将,显然是思虑周全的。照现在这样打下去,边军只能是在不断的消耗兵力中被消灭。没想到军寨这样便要被攻破,可笑自己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垚军已经放弃了攻击。

    双方及时沟通之后,军寨之内的边军便逐渐将正面让了出来。军寨的边军和军寨外的新军,都是且战且退。边军边战边退,同时还在寨内早就布置好的地方放火。边军一旦退过军寨中部,军寨后方的边军便火箭齐发,将隐藏在寨内的易燃物点燃。这些易燃物布置得恰到好处,很快的便将军寨正面连成一片火海,从而阻挡垚军的追杀。

    边军一边撤退一边放火,很快两座军寨便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城内的新军配合军寨之中撤出的边军,也顺利的将从两侧杀来的垚军击退。岭南县城城门大开,边军和新军全部顺利的进入城中。

    宗祥看着眼见陷入一片火海的两座军寨,也及时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胤军的军寨被毁,宗祥面前便只有一座孤零零的低矮城池。要想攻破这类城池太过简单,毫不夸张的说,胜利对于现在的垚军来说只是时间问题了。况且现在有了大火阻挡,也不利于垚军聚集兵力发动攻城。

    宗祥收拢部队,清点伤亡人数,等待着大火熄灭之后对岭南发起最后一场总攻。宗祥口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此次垚军四万大军南来,现在还有战斗力的兵力已经不足两万,这如何让宗祥好受。虽说打仗本就是要死人的,大家也料到了岭南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但是垚军还是低估了岭南百姓的悍勇。

    越过火光看着低矮的岭南城墙,宗祥暗自想道:“这看似低矮的城墙之后,不知又会遇到多少轻生忘死岭南人的顽强抵抗”。

    “必须要尽快攻下岭南,以免夜长梦多”。宗祥已经做出决定,要在火灭的第一时间发动攻城。

    经此一役,边军方面只剩三千能战之士,新军也只有七千余。胤军对于城外的垚军,还是一比二的比列。不过现在剩下的垚军几乎全是百战老兵,而胤军的大多数却是才上战场的新兵。两相比较之下,就连一贯自信的侯猛也没有了战胜垚军的信心。只是身为军人,哪怕战死沙场也绝不能后退一步。

“第十章 还击(4)”

    魏武来到侯猛面前,恭敬地说道:“我家县令出城搬救兵去了,我是本县民勇营头魏武,候将军现在有什么指示”。魏武说得含糊其辞,就是担心这些边军将领以什么借口吞了自己手中的兵。虽然不见得侯猛能看得起这些新兵蛋子,但这是宁砺的一番心血,总不能随意让外人抢去。

    侯猛先是一愣,不过随即明白过来。候令东定是怕死逃了,留下这些所谓的民勇来抵抗垚国的正规部队。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说明了,现在只要大家同心协力抗敌就行。

    侯猛也不拿大,直接说道:“我估计这城头是守不下来的,看来我们要做好巷战的准备了。”

    魏武随即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对侯猛说道:“这是城内地图,所有可以利用的地点都有标记,将军尽管安排就是。我等都是土生土长的岭南人,只要是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垚军占领此地”。

    侯猛久在军中,早已是铁石心肠,不过此时却是双目含泪。自己身为军人战死便也罢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普通的百姓性情竟然如此刚烈。这些都是多好的兵苗子啊,这该死的朝廷竟然放任自己的百姓不管,任由他们亡于敌军之手。

    魏奔见主将动情,连忙低声喊道:“将军”。

    侯猛清醒过来,假意抚头擦干眼泪后对众人说道:“这火还要烧一会,我们一起来研究对敌之策”。

    垚军此次往攻秀城的两万大军却并不是一路,而是两路。

    垚军高层普遍认为,这秀城只有三千边军龟缩在秀城大营之中。这种有明确敌军位置和兵力的战斗,在这些垚军高级将领眼中最是容易。所以这一次的其中一军主将,便选了王族从军之人前来锻炼。此人名叫韦振纲,算是垚君韦莫亭的堂兄。

    说来这韦振纲也是少年从军,从其能力素养来看也算是王族之中的佼佼者。年轻的国君要想牢牢的掌握国家大权,自然最信任的还是自己的亲族。所以这一次东征,便授意靳东南对他多加历练。

    这韦振纲倒也明白国君的意思,也发自内心的想要成为年轻国君在军中的首席心腹。秀城为岭州东南方向的关键,对垚军占领岭州全境尤为重要。此次出兵秀城,韦振纲明白得很,这便是自己向垚军上下证明实力的最好机会。韦振纲是有能力的,他绝不是同僚心中所想的那种只是靠着国君上位的蠢人。

    所以,韦振纲对于秀城大营的攻击才显得这样的勇猛和激进。而一旦破营,韦振纲就只是想着如何扩大战果,甚至直接打进秀城去。没想到他的追击部队七千余人,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军中斥候所报的情况,也甚是奇怪。这一路之上,除了大小不一的尸堆,根本没有见着垚军和胤军任意一方的人影。

    此时,垚军另一军也到达此地。此军的领军将领,正是将晴日族高山寨和巨树寨斩尽杀绝的疯将之子—尉猛。

    韦振纲虽是王族,但是在垚君的授意之下,他对这些军中猛将也是分外的尊敬。

    “尉将军,我七千军士不知所踪,你说怪不怪”。韦振纲直言不讳的对尉猛说道。

    尉猛不解,随即问道:“不知所踪是何意”?

    韦振纲知道军中之事绝不能虚言搪塞,便将自己如何派兵追杀胤军,斥候所探如何等情况全部告诉了尉猛。

    尉猛沉吟了一阵,说道:“怕是遇到伏兵了”。

    韦振纲大惊,说道:“即使是遇到伏兵,我七千军士怎么也有逃出来报信的。况且据我们所知,这秀城附近并无其他可战之军”。

    虽然魏振纲一副讨教的语气,但尉猛知道这又何尝不是他提前为自己的过错找一个借口呢。尉猛接着韦振纲的话头,说道:“军报里没有并不代表现实里没有,我们现在还是要赶紧做出一个决断才是”。

    韦振纲道:“尉兄将门虎子,这里当是由你来下决定”。

    尉猛心中没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也不想在这方面和韦振纲继续纠缠,便说道:“那便由韦将军留守此处,我带兵前往秀城。毕竟靳帅给我们的任务是攻下秀城”。尉猛的话说得很明白了,其他的他不管,只要攻下秀城就行。

    此前为了争功劳,韦振纲便请缨为先锋,想着尽快的攻下秀城。哪知不明不白的,自己的七千军士就不见了。他心里也认定他们是中了胤军埋伏,现在尉猛既然主动接过了这个担子,他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就岭南的侯猛和中南王汤中在这件事作比较,怕还是汤中在战略战术上更厉害一些。由岭江和士江包围的南天门码头,看似天然防线但他同时也限制了边军的机动性。现在想来,边军在岭州境内人熟地熟,若是依托此优势伏击垚军倒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垚军的兵锋已经指到了岭南县城的城墙根底下。

    仔细想想,这样安排布局倒也不怪侯猛。垚军飞降岭州城之后,岭州边军完全处于被动局面。关键之处在于,己方根本不知道垚军从何而来。当边军的斥候把情况探明之后,却已经丧失了战场的主动,便也只能如此决策。

    汤中在这一点上却是非常聪明,直到垚军上门才将自己的实力拿出来。即使是这样,都没有让垚军掌握自己手中力量的虚实。而现在,汤中的部队又消失在秀城周围的群山之中,不知道他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现在的情况便是尉猛的垚军在明,而汤中的秀城军在暗。从这一点来看,汤中便占了莫大的优势。试想一下,汤中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他认为适合攻击的地点发动攻击。而尉猛却连对手在那里也找不到,这仗怎么打却是该尉猛头疼。

    不过尉猛也有他的优势,他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便是秀城。只要攻下秀城,便是动摇了这支神秘部队的根基。如果这支大军数量足够大,那么若是在这茫茫大山之中没有一个稳固的根据地,那他们也是很难生存。这支大军想要攻击垚军,想必也只有在自己攻破秀城之前的这段路上。想通此处,尉猛便伏案开始工作起来。

    却说岭南县城正要开始关键一战,秀城附近两军交锋也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宁砺也来到了晴日故地之内。破阵、山河、龙城、玉驰四军也按照自己的部署,依次到达了攻击位置。

    垚军举一国之力又出其不意的来攻岭州,胤国朝廷又因为权力斗争而坐看岭州战局糜烂。而此时此地的自己,却成为了此战的关键。想到这里,宁砺不自觉的扯动嘴角露出一张笑脸。

    今日自己将率军从此处出发,第一步攻占晴日故地,第二步沿着垚军通往岭州的密道,兵至岭州。至于第三步,则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因为自己反复推演过多次,终究是不能确定垚军对这事作何反应。

    此仗胜负难料,但却是破解岭州战局的关键所在。至于此战兵败如何,战胜又如何,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古人云:“未来不迎”。宁砺抬头望天,长长的呼出体内一口浊气,一抒这些时日对战局的担忧。

    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针眼一般大的雨点之中仿似倒映出自己的身影。雨点之中的自己显得白净而青涩,宁砺愣愣地看得出神起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645/ 第一时间欣赏三生万物今朝行最新章节! 作者:随正所写的《三生万物今朝行》为转载作品,三生万物今朝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三生万物今朝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三生万物今朝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三生万物今朝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三生万物今朝行介绍:
不是上了点年纪,怎么会如此急迫的觉得珍惜现在生活的重要。那些我们不满意的日子,回忆起来是如此的值得珍惜。没有到一定年龄,也许永远不知道那个年龄该明白的道理、该懂的事。
追忆往昔不如把握现在!我们的主角宁砺是谁?他也许是我,也许是你,也许又是他。那一年他是一名学生,被不经意的轻轻“抓伤”,便认为听说的高度就是自己的人生目标。还是那一年他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却终究逃不出世事艰难。无奈之际,又是一个怎样的他才是满意的自己呢?
把握当下,回首满是喜悦。翻开此书,且看主角的欢喜逗乐和悲欢离合,读懂自己的现在”。三生万物今朝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生万物今朝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生万物今朝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