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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跃千愁     半仙txt下载     半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五章 雇期一年

    庾庆摸了把小胡子,颇不以为然,“放心,我即没有姿色,也没有钱,也犯不着和他多打交道。”目光落在铁妙青手中的银票上,“钱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不用还。”

    对方明知道火蟋蟀带回幽角埠能卖十万两,当初他索要还给了他,他就不会让人家还这个钱。

    铁妙青欲言,孙瓶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给了个示意。

    铁妙青会意,有条件就还人家的,说再多没意义。

    她又将银票收了起来,看了眼他们身上背的包袱,“你们这是要离开幽角埠,还是我说错了话?”

    南竹冒出一句,“他说你不高兴,要住客栈去。”

    庾庆慢慢回头看向他,想当众照他那肥脸上来一拳,发现这死胖子有够贱的,就算得不到人,哪怕守在美人身边多看两眼也是好的,关键还老是把黑锅往他脸上蹭。

    结果可想而知,不能去客栈住了,非要去的话就是不肯原谅人家,于是又被铁妙青和孙瓶给挽留了下来,包裹白收拾了。

    于是,最胖的那位又陪着最美的那位聊天。

    块头最大、身材最健硕的那位则一直站在显眼的地方,冷酷且忆往情深的样子看着天,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铁妙青颇无奈,发现南竹有够能聊的,上知天,下知地,好像无所不知似的,可她铁妙青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不想懂那些,她倒是想知道庾庆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

    就是举世无双大才子的那一面,那个写出了“一朝入得君王殿,了却生前身后名”的那一面。

    她想问问他,你已经入了君王殿,不知是否已经了却了生前身后名?

    她想问问,你想要求的名又是怎样的名?

    一幅题字,仅三个字,就硬生生捧红了一家酒楼。

    她想知道那家酒楼的风味真值得“人间好”那么高的评价吗?

    她更想知道他是怎么想出用“人间好”这个角度来赞美一座酒楼的。

    既然是有机会与一位举世无双的大才子居住在一块,她想听大才子品论诗词赋文的优游华美,想看大才子挥毫疾书、妙笔生花,而不是听一个油腻大胖子说什么江湖故事。

    真要论故事,那位探花郎本身的经历就有够传奇的,有一位能被地母看中收为亲传弟子的未婚妻,他居然弃之而去,听说长的不丑,听说是个大美人呢。

    为什么要抛弃不要?

    那位和一般的男人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对美貌好像是没什么兴趣,难道喜欢的是才女?

    她脑海里有和庾庆相识时的画面,有庾庆画符的场景,明明是在装神弄鬼骗人,为什么能画的那般熟练?

    还有那烧过的灰烬中,为何会出现她默写在手心里的两个字?

    为什么又会知道她的丈夫有麻烦?

    哪怕现在想来,也依然是觉得神奇。

    她真的有太多疑问想问庾庆,然而有眼前这个胖子在,她几乎找不到机会和庾庆闲聊,也没办法闲聊,一跟庾庆说话,这胖子很快就插嘴,还怎么聊?

    也一直没机会见识到无双才子绽放才华的那一面,反倒是骂人的粗话听了不少。

    与南竹闲聊,目光偶尔瞥向角落里的院内,能看到绑着马尾辫的庾庆抱臂来回,摸着稚嫩小胡子在院里晃悠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不是事先知情,真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才子。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铁妙青忽打断南竹的话,问:“南先生,听说他的字写的很好看?”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边晃悠的庾庆。

    “呃…”南竹愣了一下,不知她话题为何突然跳到了这里来,嗯了声道:“他确实能写一手好字,这方面我也不如他…这个应该不难理解吧,金榜能考上一甲,字写的自然不会差。”

    “也是。”铁妙青微微颔首,有点惋惜的道:“与他认识至今,还没正儿八经见过他写的字。真是想不通,做个文采风流、名扬天下的文雅名士不好么,为何要弃文从武跳入江湖这滩污水里来。”

    南竹苦笑,心说,大美人,没办法呀,人家不是真的“阿士衡”。

    忽然,牧傲铁迈步走动了,南竹顺势看去,只见庾庆从小院里出来了,明显要出门,不知要去哪。

    他也立刻站了起来,向铁妙青失陪一声,也快步追去了。

    庾庆刚出妙青堂大门,左右一看,发现两位师兄已经神出鬼没的跟在了身边,不由问:“跟着我干嘛?”

    南竹问:“你去哪?”

    庾庆:“我随便逛逛不行吗?”

    南竹:“我们陪你。”

    “陪我?稀罕了,不陪你的美人了?”庾庆嗤了声而去。

    一行逛了一阵后,又来到了“望楼”外。

    三人止步后,南竹和牧傲铁相视一眼,互给眼色,发现果然没猜错,果然是财大气粗出来花钱来了。

    庾庆略琢磨后问道:“见元山的情况,你们觉得是卖最新的情况好,还是旧的好?”

    南竹:“当然是最新的好,但是价钱贵,要六万两啊,还要等十天才能拿到。旧的当天就能拿到,只要三千两,价钱相差悬殊。不过那独眼怪也说了,所谓的旧消息就是今年之前的,时间相差好像也不远,你有钱你看着办。”

    庾庆沉默一阵后,终于又迈步进了楼道。

    门一关,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片刻之后,三人又开门出来了。

    花六万两感觉不值,庾庆觉得没必要,觉得大概掌握一下情况就够了,所以最终还是花三千两买了旧的情况。

    交了定金,东西还没拿到,让三个时辰后过来取货,望楼那边也要时间将“见元山”一带的相关情况汇总整理。

    “幽角埠的身份还没解决,进出妖界都不方便,现在买这个,准备硬闯不成?”

    “不是非得吊死在‘妙青堂’那棵树上,‘鉴元斋’的身份一样有用。”

    “啊,你已经和鉴元斋谈妥了?”

    “嗯,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明天把幽居牌一办好,咱们就立刻出发走人。”

    “妙青堂真就不管了?”

    “好事啊!妙青堂没了多好,亡夫给的礼物没了,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不就给了你可趁之机吗?”

    “龌龊,你想多了!”

    “我看是你想多了,也不看看自己又穷又胖的德行,凭人家的姿色,用得着你担心人家过不好吗?换哪个男人都比你强。咱们这种底层厮混的,少做梦,多赚钱,现实点!”

    一行趁着这机会,把整个幽角埠大大小小的街道都给走了一遍。

    后在南竹和牧傲铁的强烈要求下,庾庆以前所未有的豪阔请了他们一顿,灵米饭管饱那种!

    吃饱喝足了,三人又转回到望楼,补了余款,拿到了见元山的情况走人。

    返回了妙青堂后,南竹也没了心思去找铁妙青聊天,三人都窝在了屋里,抱着一堆见元山的情况查看。

    一直看到次日天亮,穹顶上又投下了光柱,三人才收功。

    之后又离开妙青堂直奔鉴元斋。

    崔游已在鉴元斋等着他们,秦诀没有出现,说是有事离开了。

    没有在鉴元斋逗留,师兄弟三人跟着崔游又直奔了那座透着神秘气息的幽崖。

    走近了看,依然是一座陡峭的山崖,与幽角埠隔着一道深渊,有一座桥做连接。

    深渊中不知有什么,漆黑不见底,不时有呼呼阴风上涌,阴气很重。

    崖壁黝黑,桥也是黝黑的,桥很宽,人走在桥上面对那高耸的山崖有自我渺小感。

    桥上有不少体型如狮子般的大猫,白的、黑的、黄的、花的等等,或悠闲漫步,或盘卧打盹。

    再看崖壁上,同样有许多的大猫。

    庾庆终于明白了这幽崖上的点点星光是什么,是这些大猫眼睛里折射出的光。

    桥上人来人往很热闹的样子,来往者皆避开地上的大猫。

    崖壁上有不少洞窟和石阶,来往的人都没资格上去。

    过了桥,崔游凭幽居牌将三人带入了一处地窟,抵达尽头,有火光熊熊。

    一圈火光中间,一张长案,有个肥胖的鸠皮老头,脸上皮肉皱的有点吓人,坐在长案后面的椅子上打盹。

    崔游近前,向那人道明来意,表示鉴元斋要雇用三名伙计,雇期一年,前来办理幽居牌。

    也就是说,庾庆三人的鉴元斋身份只能使用一年,这是秦诀跟庾庆签订契约时谈好的。

    秦诀多少还是怕庾庆会惹出什么事来,尽量缩短了时间。

    庾庆觉得一年的时间差不多也够,也就算了,答应了。

    打盹老头闻声醒来,两眼珠是蓝色的,一只手翻开了簿本,推到了三人跟前,指甲尖锐的食指点了点空白处,让他们填写相关内容。

    这都没什么,就是走个过场,重点是鉴元斋要做担保。

    填好后,打盹老头拄拐起身,肥胖体躯走到一团烈焰前,伸出拐杖在烈火中拨拉了一阵,拐杖横出后,上面托了三个红点点,似乎是烧红的铁块。

    崔游立刻示意庾庆三人过去,该怎么做已经教过他们。

    三人快步过去,纷纷划破了指尖,分别将一滴鲜血滴在了烧红的铁块上。

    滋,滋,滋,接连三声响。

    烧红的铁块上皆出现了一个黑点,在冒着淡蓝色虚焰。

第一六六章 打劫

    打盹老头挺着横在手中的拐杖,走到一块铁砧旁,拐杖在铁砧上一点,三枚烧红铁块丁零当啷滑落在了上面。

    拐杖插在了地上,打盹老头从腰间拔出了一支暗红色的骨头,像是什么东西的肋骨,以此当笔,在烧红的铁块上写字。肋骨和烧红铁块接触到的位置在快速融化,燃起灰色烟尘。

    三枚烧红铁块上都写完后,老头收了那肋骨似的东西,提拐随手将烧红铁块扫进了一旁的水桶里,水桶内立刻噗出浓密水汽。

    老头看也不看,转身走回了长案后面,合上了簿本,又靠在了椅子上打盹。

    崔游过去,从水桶内捞出了三枚幽居牌,回头招呼上三人走人。

    出了地窟,过桥离开了幽崖,来到了对面的幽角埠后,崔游这才亮出三枚幽居牌,让三人各自挑走自己的。

    但凡与本人触碰,能在光线下折射出幽光的,就是谁的,这也是一眼辩真伪的办法。

    庾庆拿着自己的幽居牌翻看,只见上面已有“鉴元斋”三字。

    崔游一路再次交代三人遵守幽角埠的规矩,不要在外面妄为之类的……

    回到了妙青堂的三人,再次收拾起了包裹。

    见到背着包裹出来的三人,铁妙青和孙瓶知道,这一次,三人是真的要离开了。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何况这次的离别还有别样意味。

    也不知双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再见面恐怕也再无妙青堂。

    尽管知道两个女人的修为都远高过他们,可三个男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惭愧,留下女人独自面对困难,何况还是漂亮女人。然而庾庆比较现实,执意离开,南竹也劝不住。

    目送了三人离去的铁妙青略有遗憾,一直想看看探花郎的字,想求一幅字,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开口,留下莫名惆怅。

    当然也有收获,莫名其妙得了两百万两银子……

    “老十五,你这次究竟捞了多少银子?”

    “关你屁事。”

    “你给个实话,我们不占你便宜,也占不了你便宜,最多路上占你点花销。”

    “没必要告诉你们。”

    “老十五,我是这样想的,就凭你的尿性,你能给铁妙青两百万,就说明你手上远不止两百万。咱们有了这么多钱,还有必要跑妖界去冒什么险吗?”

    步行在幽角埠街头的南竹提出了疑问,也实在是触景伤情,想到铁妙青对他依依不舍的样子,有点揪心,他还没和铁妙青那样的大美人处够,不忍离开,难得有如此姿色的大美人愿意和自己这般相处。

    庾庆被他说的心头一愣,当场停步在街头。

    他眼神有点茫然,心里嘀咕,是啊,有这么多钱,还跑去妖界冒险干嘛?去妖界冒险不就是为了赚钱吗?真要去的话,有这么多钱先把修为提升上来,有了更高的修为再去岂不是更稳当?

    回过神来,又对南竹道:“有没有钱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南竹低声道:“你若真有钱财方面的实力当掌门,我们自叹不如,也就认了,以后惟你马首是瞻,我们都听你的便是。”

    庾庆眉头渐渐飞扬,他努力奋斗,等的就是这一天,淡然道:“真的?”

    南竹:“你真有那‘实力’,我们还有得选择吗?不服也不行!”他扯了一下牧傲铁的袖子,“老九,你说是不是?”

    牧傲铁默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庾庆摸着稚嫩小胡子琢磨了起来,一人一天两斤灵米算,四人就是八斤,一天也就是八百两银子,加上其它乱七八糟的修炼资源开销,一天花个一千两也差不多了,一年要支出三十多万两。

    也就是说,自己手头的钱,可以支撑个十多年,何况还有小师叔每年职责所在上缴的钱。

    灵米这般每天管饱了炼化,十多年后,估计玲珑观上下的修为都要到玄级了。

    看来玲珑观在自己这一任掌门的引领下,要走向新的辉煌了。

    眼前的人来人往,突然让他意识到自己想的有点远,遐想念头一收,嗯声道:“行,走吧!”

    南竹一乐,立马跟上,没走两步发现不对,回头看看来的妙青堂方向,急问:“去哪?”

    庾庆:“还能去哪?当然是回观里!”

    外面动不动有危险,钱也有了,哪有躲回玲珑观安心修炼、玩耍惬意。

    他现在只想回去问二师兄高云节一句,你服不服!

    “啊?回观里…”南竹有点懵,感觉对方会错了自己的意,然又找不到理由来抗拒。

    一行三人还是走水路离开的,赶到幽角埠水流的下游,又领了一块滑板,再次遁入了一处地窟。

    在昏暗光线中曲曲绕绕滑行了许久,眼前突然一亮时,已经冲入一条河流中,继而因惯性腾空而起,置身在一座瀑布的上空。

    巨大的轰鸣声中,许多人影在空中翻飞,纷纷借力横贯左右山崖的铁链子,落在了左右的山上。

    阳光刺眼,看山势,似乎下了高原一般,雪山已在遥远的地方。

    滑板随着瀑布抛落水中,据说下游有幽崖的人收集带回。

    下了山,山脚下就是马场,也是幽崖的人经营的。

    三人买了坐骑,就此在隔壁上扬鞭而去。

    驰行了数里之后,三人渐感不对,发现后面有五人飞奔而来,人几乎是不沾地的,速度飞快。

    三人一看便知都是玄级高手,立刻扬鞭急抽,将坐骑速度发挥到了最快。

    可还是没用,马匹的速度比不上玄级高手。

    很快,五人翻飞而至,从天而降,庾庆三人亦遭受强大轰击,纷纷摔落在马下。

    一转眼的工夫,三骑易主,换了三名蒙面人坐在了马背,驰骋的马匹竟被强行定在了原地,然后被蒙面人拨转。

    翻身而起的师兄弟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另两名蒙面人已经急闪而至。

    眼中余光感觉到一人冲自己而来,砰!庾庆一脚蹬爆戈壁上的砾石。

    乱石爆飞向那人,一近那人的身便纷纷弹飞。

    唰!庾庆趁机拔剑,不逃,也知道逃不掉,闪念间反冲了过去,封尘剑诀出,剑光连斩,直接拼命!

    欲闪身避开的南竹和牧傲铁避之不及,咣咣两声被轰飞了出去。

    冲向庾庆的蒙面人眼见剑光破他护体罡气,却没有躲避,仗着强大修为,直接隔空一掌轰在了斩来的剑身上,却没有想象中的将剑给震飞。

    被震的五指一撒的庾庆,并未弃剑,剑已隔空随他旋身而去,再次凌空合一。

    人在空中,地剑式出!

    阴剑势,杀!

    雄剑式,杀!

    阳剑式,杀!

    雌剑式,杀!

    天剑式,斩!

    人影会同剑光,似乎融合的锋芒百出,身法急闪,围绕一蒙面人须臾间连封六剑,招招皆是不管自己死活的杀招,只攻不守,真正是拼命一般,竟逼得蒙面人仓促间顾不上进攻,只能是紧急自保招架。

    落地呛血的南竹和牧傲铁一抬眼,皆惊住了,小师弟的凌厉攻势中,为了攻势能衔接无缝,竟使出了左手剑,且在身形翻转背对敌人时,背后出剑亦杀招连贯。

    只这一幕,把师兄弟两个惊了,小师弟逆势反攻,竟把玄级高手给逼了个手忙脚乱?

    另五个蒙面人的眼神中明显亦闪现惊讶。

    然而很可惜,庾庆并未练成三十六剑合一,只能配合游龙身法一次性瞬间封杀六剑。

    六剑势头一去,想再从头开始立刻露出了大破绽。

    被逼得手忙脚乱的蒙面人终于得以喘息,轰!隔空一掌将庾庆轰飞了出去。

    双方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终于脱身的蒙面人低头看了眼自己胳膊,袖子上被划了个口子,没想到自己竟差点被一个上武境界的修士给伤了。

    观战的五位蒙面人亦松了口气,发现庾庆不过如此,也就一口气的势头,差点吓他们一跳。

    落地的庾庆呛了口血,拄剑站起,喘息着,狠狠盯着几人,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中间坐骑上的蒙面人呵呵笑道:“天大地大,哪条路不好走,偏走此路!听好了,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若无买路财,骸骨铺路来!”

    遇上了抢劫的?庾庆三人相视一眼,有些无语。

    等了一会儿,那蒙面人再次喝道:“交钱还是交命!”

    庾庆毫不犹豫,就两个字,“交钱!”

    那蒙面人顿时哟了声,“小子,还真痛快,你就不怕我食言反悔,收了钱再要你们的命?”

    庾庆抬手抹了把口角鲜血,反问:“我有得选择吗?”

    “果然是个聪明人!”那蒙面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旋即挥手示意。

    与庾庆交手的那个蒙面人,当即上前,先踢出一枚石子,当,打飞了庾庆手上的剑,才站在了庾庆对面。

    庾庆盯着对方双眼凝视了一阵,伸手到怀里,开始左掏出一沓银票,右掏出一沓银票,将四百多万全部给予了才罢手,表示没了。

    那蒙面点了下,沉声道:“才四百来万?”

    闻听此言,庾庆骤然略眯眼,目光缓缓扫了几位蒙面人一眼,回道:“真的就这些了!”

第一六七章 跑了

    由不得他说多少就是多少,蒙面人不信,立刻对他展开了搜身。

    南竹和牧傲铁也无法避过,也被当场搜身。

    包裹里的东西散了一地,记载了见元山情况的纸张乱飞,最终,连三人身上的散碎银子都没放过,也未能再凑出多少钱来。

    稍值点钱的都被搜刮走了,整个过程中,庾庆看了看受制于人的两位师兄,自己也忍住了没有做任何反抗,甚至眼睁睁看着自己舍不得贱卖的点妖露被人给拿走了。

    最终,三人身上被搜了个彻底,确实没了钱。

    几位蒙面人碰头嘀咕了几句,随后就此飞掠而去,倒也没有食言,拿了钱就走了,没再下杀手。

    南竹和牧傲铁整理着被搜的凌乱的衣裳,呸了几口血沫子,见庾庆还阴着一张脸盯着劫犯的去向,遂凑了过去。

    “唉,别看了,幽角埠外面抢劫的事常有,算我们倒霉!”南竹拍了下庾庆的肩膀安慰。

    庾庆冷冷道:“不是倒霉,应该是秦诀那王八蛋派人干的!”

    “鉴元斋大掌柜秦诀?”南竹惊讶。

    牧傲铁也讶异而问,“何以见得?”

    庾庆回头看向他们,“刚才我把钱给那位时,那位清点后冒出一句…才四百来万?”

    两位师兄同时一愣,渐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南竹问:“那放屁虫子你卖了六百多万?”

    庾庆咬牙道:“卖了多少钱,我没告诉任何人,你们不知道,铁妙青他们也不知道,只有钱庄和秦诀知道,钱庄不会随意走漏客人隐私。”

    老七和老九这才知道吃了暗亏,南竹顿时恨得牙痒痒,指着庾庆破口大骂,“让你嘚瑟,让你占便宜,现在好了吧,被人撸了个精光,连我们两个都被你连累了个精光,现在我们三个是一文钱都没有了,你说怎么办?”

    庾庆寒着脸,“我说那姓秦的为何出手那么大方,我还当他是个人物,没想到在桌子底下暗下黑手,之前铁妙青和孙瓶说起,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那王八蛋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竹:“别说那没用的,你想办法把钱给拿回来!”

    庾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无凭无据,人家能承认吗?我们也打不赢人家,小师叔来了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南竹叫嚣,“那你说怎么办,靠两条腿喝西北风走回去吗?”

    庾庆转身四处扫了眼,走去找到了自己的剑,长剑归鞘,之后又招呼两位师兄去收拾那四散开的有关见元山情况的纸张。

    毕竟是花三千两银子买的,身上带伤的三人跑了好大一圈的范围,才将飘散的纸张给重新收集齐了。

    拿着一叠纸走回,南竹砸回庾庆手上,“早知道要变成别人的钱,就花六万两买最新的情况。捡回这纸又有什么用,买来要花三千两,转手只怕连一两也卖不出去,四百多万呐,我和老七的钱也没了,你是掌门,你说怎么办吧?”

    庾庆听的肉痛,心中更恨,“这笔账我迟早跟他算!那个铁妙青,你们谁能得手,我奖他一万两,我要气死那姓秦的王八蛋!”

    南竹和牧傲铁听的一愣,简直无语。

    谁知他又补了句,“算了,指望你们,估计姓秦的没气死,我得先被你们给气死了,可惜小师叔那小白脸不在。”

    好在那些蒙面人没有把那三匹马给带走。

    打不赢人家,又搞不赢人家,吃了个哑巴亏,气难消,恨到胡说八道的庾庆突然跑向一匹坐骑,跳了上去,打马驰骋而去。

    “喂,你去哪?”

    南竹喊了声,没得到回应,立刻也跟牧傲铁冲上了马,打马追去……

    鉴元斋,内宅一座小庭院内,秦诀负手站在一座亭子里,一脸阴霾。

    亭子外面站着三名满头冷汗的伙计。

    崔游大步而来,见到现场情况,不禁一愣,近前后,又不见人吭声,当即碰了碰一名伙计的胳膊,问:“怎么了?”

    那伙计哭丧着脸道:“火蟋蟀跑了。”

    崔游大惊,“好好的,怎么会跑了?不是交代过你们,这火蟋蟀的速度奇快,一旦逃逸起来,连一般的玄级修士也追不上,谁让你们轻易拿出来的?”

    秦诀突插了一嘴,“是我让他们拿出来的,谁知出了意外。”

    “呃…”崔游无语凝噎。

    伙计在旁解释道:“崔执事,您是没看到,那火蟋蟀胃口那叫一个好,把自己的肚皮给撑的都快爆了,愣是撑到了鸡蛋那般大,撑的圆咕隆咚,撑的几只脚都碰不到地了,撑的动都动不了,我们也吓到了,便请了大掌柜去过目,谁知…谁知…”

    崔游:“别结巴,怎么了?”

    伙计跺脚道:“都觉得它撑成那样了,应该没办法再跑了,大掌柜担心有问题,让我们拿了出来检查,于是意外发生了。它放了个屁,放了个好大的屁,它突然一屁崩出了满屋子的黑灰,把我们都给吓了一跳,生怕有毒…待烟尘消停了,哪里还能看到它的影子,早跑没了影。我们好一通找,连往哪去了都不知道。”

    “……”崔游哑口无言,愣愣看向亭子里的秦诀,这位可是打算将那只火蟋蟀炒作到一千万两出手的,现在好了,一个屁崩没了,这事到哪说理去?

    轻轻叹了声后,他对那三名伙计挥手示意了一下。

    待三人退下,他走进了亭子,低声道:“那三个家伙追上了,不过也出了点意外。”

    秦诀皱眉,“能出什么意外?有出手多管闲事的不成?”

    崔游:“那倒没有,很顺利,只是钱少了,三个身上一起,也只搜到四百四十九万两的样子,少了差不多两百万。”

    秦诀徐徐道:“才一天,干什么就花了两百万…”

    崔游:“他们怕暴露,也不好追问那两百万两去了哪。”

    秦诀沉默思索了一阵,最终负手道:“算了,多少也回了几百万。”

    崔游:“大掌柜,属下不明白,既然已经动手了,为何还要留活口?”

    秦诀瞥他一眼,“没办法,人家出身好,我们比不了。他老子是锦国前虞部郎中,背后的势力庞大,那小子一迈入仕途就能成为御史中丞身边的红人,在京城敢耍脾气摔冠而去,被那样围剿,落网了还能被放了,若说没有他老子背后的那些势力出手相助,你相信吗?

    就算要杀他,现在也不是时候。刚出幽角埠就被人杀了,除非能不走漏任何风声,否则我们与他涉及那么大的利益往来,能摆脱嫌疑?他说是辞官了,一旦传出死讯,鬼知道他老子背后的势力会不会置若罔闻,真要被那些人盯上了,会很麻烦。加之那厮的名气确实也大,真惹出什么慕名前来报仇的人,也不奇怪。”

    崔游恍然大悟状,拱手道:“还是大掌柜深谋远虑!”

    秦诀目光扫向四周,“火蟋蟀,再让人找,整个铺子的犄角旮旯全部再给我细细找一遍!”

    “是。”崔游领命,刚转身,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回身道:“大掌柜,那三个家伙去‘望楼’的目的应该有眉目了,我们的人在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份有关锦国峦州见元山的详细情况拟写。”

    “锦国…峦州…见元山…”秦诀嘀咕了一番,迟疑道:“他们到望楼买这方面的情况作甚?”

    崔游:“不知道。”

    ……

    荒凉之地,一座小镇。

    庾庆一行骑行抵达时,已近傍晚。

    这是之前去幽角埠来过的地方,在这歇过脚,进过食。

    如今兜了一个大圈,师兄弟三人又跑回来了,又要去幽角埠。

    没办法,彻底没钱了,打算找铁妙青借钱去,除了找铁妙青,他们在这鬼地方也不知道能找谁。

    只能是又兜回了原来的小镇。

    一如之前,三人再次卖马,这里有专门收购马匹的。

    之前在马场花了好几十两银子一匹买的,如今在这里只能卖五两一匹,你爱卖不卖,不勉强。

    回头人家又要运到马场去卖,你能怎样?

    一般来这里的都要卖,回头出了幽角埠已经是在好远的地方,没几个愿意再兜大圈跑回来的。

    师兄弟三人也必须卖两匹,身上穷的连一个子都没有,必须卖马凑出十两银子买滑板进幽角埠。

    最终,三人只剩了一匹马,迎着夕阳牵往小镇外。

    “要不,还是我去找铁娘子吧。”南竹一副决定厚着脸皮走一遭的样子。

    庾庆:“我还真不愿跑这一趟,可你们这身板是不是也太显眼了点?之前能被人从那么多人中盯上,估计和这个脱不了干系,我进出还得易容。你要是不怕死,想被秦诀再搞一次,你去好了。”亮出了掌心的那十两银子。

    就这点钱,三个人只能去一个。

    南竹缩了缩手,双手搭在了大肚子上,不吭声了。

    庾庆收回了那锭银子。

    三人刚从小镇破旧的牌楼下走出,庾庆塞银子的手还没从怀里掏出来,趴在木头牌楼上的一只虫子便朝他冲了过来。

    庾庆反应还可以,怀里抽出的手顺势一巴掌将虫子拍飞了。

    一只虫子落在地上翻身挣扎了一下,三人随意往地上瞅了一眼,目光刚从虫子身上挪开,又同时愣了一下,复又很整齐地盯了回去,皆怔住了。

    虫子又呼一下飞来,再次扑向庾庆。

    庾庆一把将它捉在了手中,两根手指捻着翻来覆去的看,满脸疑惑,嘀咕自语,“有点像火蟋蟀,这露天地方也有?”四处打量环境。

    两位师兄也很疑惑,南竹狐疑道:“怎么感觉像你养的那只放屁虫子?”

第一六八章 翻墙

    “像吗?”庾庆表示怀疑,其实他也觉得这就是火蟋蟀,自己养了那么久的火蟋蟀,一看便知,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忍不住再次看了看四周,“若幽角埠附近也有火蟋蟀,那还有必要去古冢荒地找吗?”

    牧傲铁问:“会不会就是你的放屁虫?”

    庾庆和南竹齐刷刷盯向他,都有点像是看傻子的感觉。

    南竹:“老九,六百多万两银子买的虫子,换谁能放了?”

    牧傲铁的理由简单,“它就冲老十五飞。”

    此话一出,庾庆和南竹又愣住了,相视一眼,是哦,刚才好像是这样。

    庾庆捻着虫子问了声,“大头,是你吗?”

    虫子没反应。

    庾庆想想不对,就算是“大头”,也不会说话回应,当即挥手又将虫子扔了出去。

    虫子振翅凌空,空中兜了一圈,又落下了,不理其他人,还是落在了庾庆的肩膀上。

    这回,任谁都看出了什么叫目标明确,三人面面相觑。

    南竹惊疑,“这不可能吧,六百万多万的东西,鉴元斋能放咯?”

    小镇里不时有人出来,从三人身边经过,能来这里的人,估计都是去幽角埠的。

    庾庆东张西望一番,朝一旁走去,走到路旁,隔空一掌轰去,将一团风滚草给压瘪了,然后蹲地捞了在手中揉搓成团,继而扔回地上,指着喊了声,“大头,哭一个。”

    他肩膀上的虫子立刻跳开,落在了枯草团中,发出一连串的“哭哭哭”的动静,啐出一阵火星子,很快便将那团枯草给点燃了,然后一个闪身又落回了庾庆的肩头。

    地方很荒凉,远处有雪山,夕阳很美,三人很愣。

    三人守在一小团燃烧的火焰前,皆目瞪口呆。

    路过的行人,眼神中有疑问,也有看傻子似的。

    火很快灭了,庾庆看了看自己肩头的虫子,慢慢站了起来,与两位师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想说同一句话:价值六百五十两的虫子自己回来了?

    已经毫无疑问了,能听懂庾庆口语的火蟋蟀除了“大头”不会有别的。

    南竹两眼放光,忽啧啧有声,“怎么就回来了呢?”

    是啊,庾庆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秦诀良心发现,给放了?”

    南竹嗤了声,“你自己相信吗?”

    庾庆摇头,自己也觉得这理由说不过去。

    牧傲铁:“不是被放的,就是自己跑的。”

    庾庆和南竹琢磨了一阵,南竹问庾庆:“你觉得这虫子自己能跑掉吗?”

    庾庆抬手摸着稚嫩小胡子,沉吟道:“这厮一旦全速跑起来,一般的玄级修士想抓到它确实不容易,鉴元斋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他转身看向了那座破旧的木牌楼,很是不解,“就算是逃掉的,问题是,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我们,‘大头’总不能未卜先知,知道我们会回这里吧?”

    这事确实有点费解。

    不太说话的牧傲铁又开口了,“上一次进幽角埠之前,我们在这里停过,歇了脚,进过食,你还把它给放了出来,它在这里到处飞过,还跟一只鸟干了一架,它有在这里放过风!”

    啪!南竹骤然击掌叫好,指着虫子道:“没错,没错,老九说的没错,幽角埠外围,它恐怕只熟悉这里,只记得这个地方。哈哈,老十五,它不是在这里等你,这四周太荒凉了,它恐怕是找不到地方去,没想到刚好在这里撞上了你。”

    是吗?庾庆无语,伸手又从肩上把“大头”给拿了下来,很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奈何这虫子又不会说话。

    南竹等了身旁的路人过,忽低声道:“岂不是又能再卖它一次?钱的事情不就解决了。”

    庾庆思索了一阵,随手把虫子挂在了自己胸前,摇头道:“姓秦的早断了我后路,事先跟我签了契约,还有钱庄做见证人。现在市面上只要一出现火蟋蟀,他肯定就要怀疑是我,我们太弱了,他再下手一次的话,恐怕就不仅仅是抢钱了…至少短时间内不好再这样干,将来看看情况再说。”

    言下之意是,他不排斥把“大头”再给卖一次,但现在需小心谨慎。

    南竹想想也是,那姓秦的确实不是什么善茬,小师叔来了也未必能保住他们,确实不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师兄弟三人看“大头”的眼神确实不一样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放屁虫了,身价几百万两呢,比他们还值钱,又都指着它再发一笔。

    之后,庾庆躲在一个角落里稍作乔装打扮,便离开了。

    南竹和牧傲铁则返程而去,商量好了,师兄弟三人在幽角埠出口一带碰面,就是被抢的那一带。

    真可谓是从掌门到下面没一个有出息的,苦哈哈的跑来跑去……

    幽角埠,妙青堂外,一个穿着宽袍大袖的蒙面人从大门外晃过。

    蒙面人正是庾庆。

    他的易容方式也简单,和牧傲铁换了身衣裳,衣裳显大。

    又把马尾辫盘起。

    然后就是蒙面,公然蒙面是他一贯的风格,好像蒙住了自己的脸就行。

    他没有从大门进去,只是从门外溜达而过,小心观察着四周。

    绕开,绕了一圈,转到妙青堂后院,找准了铁妙青居住的那个院子,趁着四周无人的时候,骤然一个翻身而入。

    落地四顾,他还是头次进铁妙青寝居的院子,发现小院子满是花花草草的芬芳,这女人住的地方果然就是不一样。

    就在他鬼鬼祟祟摸到一间房间门口时,突然门开一道缝,唰!一支银霜剑锋突兀而来,横在了他脖子上。

    门彻底打开了,持剑人不是别人,正是警惕而出的铁妙青。

    铁妙青寒着一张脸,“擅闯私宅,何人竟敢藐视幽崖禁令?”

    庾庆怕她激动失手,赶紧道:“老板娘,是我。”

    “……”铁妙青一愣,这声音她自然不陌生。

    庾庆这才敢抬手,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蒙面。

    “探花郎…”铁妙青失声,满脸讶异,收回了手中剑,但剑还是小心横在身前,不过眼神莫名变得有些慌乱,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有点急了,低声催促道:“我妇道人家寡居之地,岂可私会男子,莫坏我名节,也莫毁你自身清誉,你快出去!”

    不急都不行,若是外面有人看到有个男人翻了她的墙,还迟迟不出去的话,想不误会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都难。

    丈夫过世后,这个小角院里不会再让任何男子进入,为避嫌,都是月门外说话的。

    同时,脸颊上也已浮现一抹红晕,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探花郎突然悄悄潜入她私密寝居地是什么意思。

    凭她的姿色,她自然是见过太多男人对她的心意,自认还是有些魅力的,自然也把庾庆翻寡妇墙的行为往那方面去想了。

    心里甚至闪过某个念头。

    她之前明显感觉到庾庆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明显对自己没什么兴趣,觉得可能是大才子眼界高,可能是看不上自己。并不是说她自己有什么龌龊想法,但私下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

    此时庾庆翻墙来见,又感觉到了自己的魅力,心绪有些恍惚之余,同时又惊又恼,对方以这种方式来见,实在是太过无礼,这探花郎把她当成了什么样的女人?

    庾庆嘴上竖了竖手指,“老板娘莫叫,这般无礼实属无奈,遇上点麻烦,借我点钱,我立马就走。”

    借钱?铁妙青愣怔,对方当时给她两百万的时候,她也估摸庾庆身上还有不少的钱,怎么会反过来找她借钱,当即疑问道:“出什么事了?”

    正这时,外面突然穿来孙瓶的唤声,“小姐。”

    听脚步声,明显朝这边来了。

    庾庆还好,铁妙青却是差点吓了个魂飞魄散,这要是被人看到她在私下寝居之地跟一个男人私会,那还得了?哪怕这个男人是探花郎,难怕看见的人是孙瓶,她不想要这误会。

    她压根没多想,第一反应便是一把抓了庾庆胳膊,赶紧的,直接顺手将庾庆推进了自己的房间,紧急给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然后迅速把门一关,快速将剑归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了台阶上。

    几乎是前后脚的事,她剑刚归鞘,孙瓶的人影便出现在了月门外。

    见小姐在,孙瓶立刻走了过来,近前后,发现铁妙青的脸色明显不对,疑问:“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事实上是,铁妙青推了庾庆进房间,这转身之后心神稍定她就后悔了,那是自己的寝居卧房。

    然后悔也没用了,再拉出来也来不及了,也越发不敢让人发现了,这要是让人发现自己卧室里藏了个男人,那她真的是百口莫辩了,哪怕解释的对象是孙瓶。

    故而,脸色不好看,正心惊肉跳着,生怕庾庆在屋内发出任何动静。

    当然,她也有理由解释,“心情不好,练剑发泄了一下。对了,瓶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妙青堂是经营不下去了,伙计也没了,已经关了门,但两人也不好坐等,还是得有人出去在幽角埠走动,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机会,铁妙青因姿色所累,不好抛头露面,只能是看家护院,让孙瓶外出奔波。

第一六九章 暧昧

    孙瓶凝视了一下她的神色,目光下意识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指了指空中,回道:“看到有人在收购‘雪玉参’,价钱还不错,想到我们铺里正好有一株,我们也正要逐步处理掉铺里的东西,特回来取。”

    铁妙青连忙点头,“好,瓶娘,你拿去处理便可,不用知会我。”

    孙瓶嗯了声,复又问:“小姐,你真没事?”

    铁妙青强颜欢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四处奔波辛苦了。”

    “那我去了。”

    “好,小心点。”

    孙瓶转身而去之际,目光还是扫了眼屋檐下,那里隐约有个踩了泥的脚印。

    她目光还注意到了墙边摆放花花草草的盆子似被人踩翻了两只,实在是太明显了,想看不到都难。

    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

    待其背影消失在了月门外,铁妙青才一手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差点没吓死她。

    一转身,面对上了房门,想到屋里藏的男人,耳根子有些发烫,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而此时的庾庆正在其屋内东张西望。

    窗明几净,梳妆台上一尘不染,摆放的皆是女人用品。十字衣架上张着女人的裙裳,墙角摆着一排女人的鞋。几张大柜,一摞箱子,锦榻丝被。朱红的圆桌和板凳,桌上瓷瓶里有插花。陈设繁琐却也收拾的利落,一应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屋内透着淡淡的幽香,雅致。

    他还好,他没什么紧张的,只是有些纳闷,孙瓶发现了就发现了,解释清楚怎么回事不就行了,干嘛让他躲屋里来,还不让出声,这不是越描越黑吗?这他娘的真要是被发现了的话,自己怕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从屋顶上掉下去的事,被发现后,那叫一个惨呐,屁股肿的两条腿都没办法走路了。

    嘎吱,门开,铁妙青迅速闪身进来了,又迅速关门。

    待她一转身,直接和庾庆的目光对上了,四眼相对,皆相视无语。

    皆在刹那间明白了现在的情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环境很重要,导致气氛也有些怪怪的,本来心中皆无暇的二人,突然间都有些心跳加速,皆感受到了一股异样情愫萦绕在心头,容易让人产生邪念。

    铁妙青的脸颊是真的红了,对比鬓边的那支白花,整个人越发显得娇艳。

    她本就姿色非凡,再添这撩人神态,神仙怕是也要动心,当场就把庾庆给搞紧张了。

    庾庆嘴上平常虽是条好汉,但孤男寡女的事还真没经历过,他不想自己显得没用、没经验,故作淡定,反而指责道:“老板娘,你搞什么呀,你把我藏你寝室来,这要是被孙瓶发现了,我解释的清吗?”

    铁妙青也是醉了,被说的那是一脸的迷醉羞红,神情不堪。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干出这种往自己卧室里藏野男人的事来,在那慌忙摆手,几步到了庾庆跟前,慌了手脚的示意,就差亲自上手去捂庾庆的嘴了,近乎哀求,“你小声点,瓶娘还没走。”

    “我先溜出去躲着。”庾庆立马往外跑,就要开门悄悄溜出去。

    铁妙青又被他吓慌了手脚,慌忙过去拉住了他胳膊,再次哀求,“先不要出去,等等,等瓶娘走了再出去。”

    从她房间出去被孙瓶发现了的话,加上之前对孙瓶的隐瞒,那真是说不清了。

    人既然已经进来了,也就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了,没必要让人误会。

    庾庆回头看看这间卧室,再看看铁妙青的行为,做梦都不敢想,他也是醉了,点头道:“你先放手,别拉拉扯扯。”

    铁妙青一张脸瞬间红的不像样,赶紧缩回了手。

    她也发现自己今天的行为确实有点不像话了,故意找话化解尴尬,小声问:“你之前说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庾庆低声叹道:“倒霉,一出幽角埠,还没走出多远,便遭遇了抢劫,四百多万两银子没了,我们三人身上被抢了个精光,还是卖了坐骑才有钱返回这里。”

    “怎么会这样?”铁妙青惊讶,毕竟是几百万被抢。

    庾庆:“我哪知道。”

    并未告诉对方自己猜测的真相。

    实在是出山以来吃亏吃太多了,万一这女人之后真跟了秦诀,有可能会把他给卖了,他不得不防,不得不留一手。

    想到这女人以后可能会跟秦诀,想起了之前对两位师兄说的豪言壮语,谁要是能拿下这女人气死秦诀,他赏一万两。

    这念头一起,心思顿时不对了,身处这环境中,邪念滋生。

    铁妙青略沉吟,“会不会是秦诀干的?”

    庾庆意外,“你怀疑是他干的?”

    铁妙青:“如果你那些钱都来自秦诀,他那种人不会让人白占便宜,是有可能在背后干出这种事的。幽角埠外面是经常有抢劫的,可若非目标明确了,若非知道你们的底细,没有必胜的把握一般没人敢随便见人就抢。”

    “无凭无据不好说。”庾庆说着说着竟贴近了她说话,“实在没了办法,这里只觉得你最可靠,所以特来找你借点路资。”

    两人本就靠的近,他再这么靠近了些,俯身之下,感觉快贴在了铁妙青的耳边说话。

    铁妙青完全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脸颊和耳朵上,甚至感觉自己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男人的身体如火,搞的自己感觉都有些发热,脸颊发烫,整个人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动都不敢动,低声道:“说借就见外了,本就是你借给我的钱,你要多少?”

    庾庆头回这么近距离在她鬓边欣赏她的样子,那风情,那体香,实在是撩人,努力保持理智道:“一码归一码,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你给我十万两吧,我写借条给你!”

    放在以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一开口就借十万两银子。

    说到写借条,铁妙青眉目一动,想到了他要写字,暗暗咬了咬唇,没再推辞什么,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好!但我不要一般的借条!”

    庾庆奇怪,“借条还有一般和不一般之分吗?”

    铁妙青银牙明显咬了咬唇,明眸如波地晃了他一眼,“写一幅字给我,当作借条。”

    那不经意间露出的妩媚神态,加之这番话一出口,顿如同天雷勾动了地火,令庾庆的呼吸都急促了,鼻息不断在铁妙青的脸颊和颈项撩拨。

    屋内的气氛瞬间暧昧到了极点,那气氛浓郁到桌上花瓶里的芳枝几欲滴露。

    铁妙青也在这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庾庆的强大侵略性,令她指尖有些微微颤抖。

    两人的姿态,一个以身高优势略俯身下压,想贴近的意图明显,一个身姿曼妙略往后仰,避无可避状。

    庾庆喉结耸动,一只手几次都想顺势搂住她后仰快倒的腰肢,但终究是只敢蠢蠢欲动,不敢轻薄,不过平常不可能答应的事情,这瞬间竟鬼使神差地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铁妙青眼中闪过欣喜,突然,外面隐隐传来大门的关门声。

    这动静令两人稍微恢复了一些冷静,铁妙青更是惊醒之下扭动了身子,摆脱了他侵略性姿态的笼罩,羞赧道:“可能是瓶娘出去了,我去看看。”抬手示意他先不要出去,手中武器也不再防备,放在了一旁的案头,迅速开门出去了。

    临关门前,又与屋内的庾庆对视了一眼。

    门一关,庾庆忽醒悟过来,一把拍在了自己的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答应了她写一幅字,懊恼,发现传说中的美人关果然是难过。

    门外转身步下台阶的铁妙青亦长呼出一口气来,只感觉身体好热,手扇风没用,竟要运功才能压制。

    刚才屋内的暧昧场景却难以运功从脑海中驱除,感觉荒唐可耻,也感觉莫名愧疚,但想到名满天下的大才子答应了写东西给她,她又感兴奋,脚步轻快起来,竟有小女孩的感觉。

    妙青堂内四处看了看,确认孙瓶走了,她才如释重负。

    之后快步回了自己院子,去书房端了笔墨纸砚,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室内圆桌上摆放。

    意思也简单,人都已经进来了,就不要乱跑了,还是这房间最安全,没人会乱闯。

    庾庆一看她端来的文房,嘴角抽了一下,心头只有一声哀鸣:造孽啊!

    见鬼了,写什么?

    铁妙青却是一脸的盈盈笑意,曼妙身姿款款围绕着圆桌忙碌,动作优雅着一样样放置东西,帮忙铺好纸张不说,竟素手提袖,亲自帮忙研墨,不时看向庾庆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确实很期待,天下名士,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子,竟要私下写东西给自己,她很期待这位探花郎能写些什么给自己,当然希望能给自己一个惊喜,希望这位的才华能惊艳自己。

    庾庆却是一脸的纳闷,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附庸风雅有意思么?明明还有更现实的问题没解决,却急吼吼的搞这事,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毛病。

第一七零章 人好

    墨已磨好,铁妙青搁下墨块,双手捧了笔,一副请留墨宝的样子。

    庾庆心里想着怎么反悔,人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接了笔,苦叹道:“你想我写什么?”

    铁妙青嫣然,“探花郎才华横溢,区区舞文弄墨之事又何须旁人多言,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眼神却是越发期待,这种力压天下才子的人就站在自己边上,就要为自己书写的感觉,是外人无法感同身受的。

    最期待的便是,他究竟会写什么给自己呢?

    随便?庾庆又是一声叹,“我也是一时被你美色所惑,我已发誓弃文从武的,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美色所惑?铁妙青想笑,自己也不知是不是该骄傲,又得矜持着,柔声道:“就写一回,不影响你弃文从武的。”

    庾庆要哭的心都有了,关键不知道自己该写什么,还是想放弃,搁下了笔,道:“不妥!我说过,我已拒绝了许多人,这要是传出去,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铁妙青顿时急了,满腔的期待就在眼前,箭在弦上岂能不发?要不是这回顾及到了男女之别,一双伸出的手差点又要去拉人,最终变成了摆手,“你放心,我绝不对外张扬。”

    说罢又赶紧拿了笔,再次双手奉上。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那句‘绝不对外张扬’倒是令庾庆心头一动,心中突然知道了自己该写什么,伸手再次接了笔,再次说道:“这是你说的,绝不对外张扬。”

    铁妙青立马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庾庆这才走到铺好的纸张前,落笔蘸墨。

    铁妙青顿时万分期待,紧盯庾庆的一举一动,想看看这种大才子写东西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心想终于能见到这家伙正儿八经的那一面了。

    蘸好墨的庾庆已经落笔,挥毫泼墨,笔走风云般,一气呵成出三个字:人间好!

    快速写完,快速搁笔了。

    “……”铁妙青当场看懵了,似乎难以置信,就这三个字?这就写完了?又是人间好?有点发愣,不过很快品味出了其中意味,霎时脸颊、耳根又有些发烫,却佯装不知的样子,略带小埋怨似的,“怎又是‘人间好’,你不是已经给人写过了么,何必这般糊弄,不算,重写。”

    她这略带点小撒娇的样子,又显另一种风情,庾庆小心肝又一阵怦怦跳,不知不觉也就用上了纠缠的语气,“怎么能不算?一顾人间酒菜好,恋恋不舍是人好。”

    话毕,心里忍不住嘀咕,发现自己这话说的挺顺溜。

    铁妙青心弦一颤,对方的话果然点中了自己的猜测,这回所谓的‘人间好’指的果然是她,加上对方的话,被撩拨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不禁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道:“没想到探花郎也会说出这般狂蜂浪蝶之言,传出去只怕是名誉尽毁,请自重!”

    庾庆现在反倒不怕了,反正说好了就写一回,竟又抓起笔来蘸墨,之后再次落笔,在三个大字旁附上了两行小字,就他刚才说的顺溜话:一顾人间酒菜好,恋恋不舍是人好!

    写完又搁笔了,算是与之前的人间好做了区别。

    铁妙青看清补的内容后,也是醉了,没想到这家伙竟把这种直白话给补上去了,这如何敢让外人看到。

    庾庆已笑道:“老板娘,想来这幅字你确实是不敢对外张扬的。”

    铁妙青顿知这位再写“人间好”的用意,真是太狡猾了,又忍不住埋怨了一句,“你就是在糊弄我。”

    “反正说好了就写一回,你既然不想要,那就撕了算了。”庾庆正乐得自在,当即就要伸手把刚写的东西给毁尸灭迹。

    去不妨铁妙青再次出手,这次是摁住了他的手,身子贴在了一起,两人四目相对。

    铁妙青避开他火辣辣的目光,也挪步离开了些,松了手道:“还没落款。”

    庾庆真被她那绽放的妩媚神态给勾的有点魂不守舍,也不敢再多看了,再次提笔,犹豫了一下,最终留下的还是“阿士衡”的名讳。

    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人家才不要他庾庆的名,人家要的是那个四科满分的探花郎的题名。

    再次搁笔后,他让开到了一旁,伸手示意了一下刚写好的东西,示意拿去。

    也终于松了口气,总算又糊弄过去一回。

    铁妙青上前,双手端起了那幅字,仔细欣赏了起来,越看,神情越柔美。

    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字不但写的好,也确实是有味道,俊逸笔锋中内敛着一股内在的张扬,给人放荡不羁的狂野感,透着野性,也让这一个个字充盈了灵性,越看越赏心悦目。

    她心中不禁暗叹,难怪能成为四科满分的探花郎,仅凭这字就可见一斑。

    也解了心愿,终于看到了这厮才华横溢的一面,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粗俗子的内在是如此的不俗,竟能写这么一手好字。

    “人间好…”

    欣赏着,她竟呓语呢喃出了声,一直久闻夕月坊‘人间好’的传说,曾心生向往,想去看看究竟是何样的人间好能当得起这夸赞,奈何被无形枷锁所缚,做梦也没想到这份‘人间好’竟能落在她自己的身上。

    再看那两行小字:一顾人间酒菜好,恋恋不舍是人好!

    她浮想联翩,哪怕是呓语,也不敢将这两行字给嘀咕出来,这明显在说她更好。

    曾闻万千甜言蜜语,皆不如这寥寥数字仙灵,仙气飘飘,隽永难忘。

    铁妙青那神态已经是痴了般,若有天上仙,为她人间好…

    又见其另一种风情,庾庆喉结耸动,几次欲冲动,欲从她身后揽抱,去行那一亲芳泽之事。

    奈何没得到美人的明确示意,他不敢妄为。

    两人修为天差地别,怕自己会错了意被人给打死,堂堂玲珑观掌门因这种事被人给打死,那乐子就大了。

    有些事,男人还是要有点底气才敢举重若轻的。

    这方面,他也确实没经验,虽蠢蠢欲动,但没得到明示,就是不敢。

    只能老实站在边上,偷偷将这女人从头到脚反复打量,内心不时涌现各种挣扎,嗷嗷叫鼓动师兄们做的事情自己却不敢做……

    好一会儿后,渐渐回神的铁妙青慢慢放下了那幅字,转身面对上了庾庆,那水汪汪的眼神有点异样,令庾庆感觉有点黏人。

    铁妙青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沓银票,托着说道:“是你给我的,你拿多少去都应该。”

    庾庆划清了的事情就是划清了,不会多要,他就一张一张的从她手上数了十张,亮给她看了,“等我有钱了就还你。”说罢塞进了衣服里面,拱手告辞,转身就走。

    “等等。”铁妙青又喊住了他,从他身边过,“我去外面看看,你先在屋里等等。”之后开门,往外面看了眼,又迅速将整个妙青堂查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才回到了屋里招呼庾庆出来。

    跑出门的庾庆如释重负,实在是屋里的暧昧气氛浓郁流淌到乱人心神,他可没打算做什么正人君子,真不敢保证自己呆久了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来,不敢面对自己的邪念有逃也似的感觉。

    他再次将自己蒙面后,又直接奔之前翻墙进来的地方去了。

    铁妙青捏着嗓子急喊,“不要,走这边?”

    庾庆只好跑回来,问:“哪?”

    铁妙青指向月门外,“走大门,你蒙面了,没人认识你,大可光明正大出去,偷偷摸摸翻墙会让人误会。”

    不管是不是走过神,让人发现她这里有翻墙的野汉子,让她情何以堪,明明没逾越也解释不清啊!

    庾庆一愣,摆手,“不行!你也怀疑是秦诀抢了我,秦诀早就盯上了你这里,我蒙着面从大门出去,一看就可疑,被盯上的可能性很大,一出幽角埠很有可能又要落他手上,这第二次搞不好会要我命。”

    “这…”铁妙青顿时左右为难,后退而求其次,招呼庾庆去了另一个角院,总之不好再翻她的墙出去。

    到了另一个角院,庾庆趴院墙上观察了一阵外面,确定无人经过后,回头对铁妙青扔出两个字“走了”,继而迅速翻墙而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就这样没了,铁妙青松了口气,也莫名有些惆怅与失落,幽幽叹,怔怔了好一阵,才转身而去。

    闲庭漫步,发现整个妙青堂人越来越少,冷冷清清,哪怕不冷清,自己也像是一只囚笼中的鸟,空有一身修为。

    一回神,发现自己嫁人后几乎所有时间都一直困在这个院子里。

    回到屋里,面对那幅字,又陷入了痴痴呆呆中……

    远离了妙青堂后,庾庆脚步倒是欢快了不少,终于又有点钱了。

    他也不急着离开幽角埠,要先采购些东西。

    没办法,之前身上值点钱的东西都被人抢光了,师兄弟三人行走江湖,他至少要置办些伤药之类的东西。

    一个人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这个蒙面人的身后,不是别人,正是孙瓶。

    见到家里翻出个蒙面男人,孙瓶可谓大吃一惊,难以想象小姐竟会…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必须要搞清楚!

    眼见这个男人进了一家商铺,她逗留在外面颇为焦急,不知该不该跟进去。

    跟进去太近了怕被认出,能跟小姐私下搅在一起的人肯定认识她,不进去又担心人家在里面换了装失去跟踪目标。

    正急难之时,忽眼睛一亮,看到一个熟人,是某个商铺里的伙计。

    当即过去招呼,将人带到了一旁耳语,“小宋,帮我个忙。”

第一七一章 远去

    那伙计见她鬼鬼祟祟,不明所以,疑惑道:“孙掌柜,什么呀?”

    孙瓶示意他附耳过来,指着庾庆进去的那间铺子,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这…”那伙计有些为难,“这不好吧?”

    孙瓶立刻摸出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拍到了他手中,“拿去喝茶,又不让你打打杀杀。”

    那伙计哭笑不得,“好吧,不过,你可要在旁盯好了,一旦把那人惹恼了,真要动起手来了,你可得及时露面。”

    孙瓶:“放心,这里是幽角埠,没人敢乱来,真要出了事,你尽管往我身上推。”

    那伙计叹道:“好吧。”

    “别啰嗦了,快去。”孙瓶竟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可见多心急。

    伙计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那间铺子。

    没一会儿,蒙着脸的庾庆从铺子里出来了,躲在街道旁的孙瓶略放心了些,没改头换面跑掉就行。

    就在庾庆走下门口台阶的时候,那伙计也尾随出来了,可谓突然出手,从侧面一把拉住庾庆的蒙面就给直接拽掉了,“老宋,你蒙着脸干嘛?”

    庾庆一惊,骤然拔剑在手,转身面对。

    街上来往的人被这一幕给惊着了,纷纷靠旁。

    那伙计吓一跳,忙装作认错了人,赶紧奉还蒙面巾,连连作揖,“对不住,对不住,认错了人,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认错了人。”

    庾庆剑归鞘,一把拽回蒙面巾,又快速将脸给蒙上了,而后迅速打量四周,内心已经是高度警惕。

    对方虽说对不起,虽道歉说是误会,可他根本不信有这样的误会,瞬间意识到这件事有蹊跷,很可能是自己从妙青堂出来时被人盯上了,很可能又是一直盯着妙青堂的鉴元斋。

    他不敢再逗留,没走大街,迅速闪身穿进了一条巷子里消失了。

    另一条巷子里的孙瓶已是后背贴墙,满眼的难以置信,她看到了,做梦也没想到那个与小姐偷偷幽会的竟然会是阿士衡,实在是不敢相信!

    她之前还纳闷,小姐长期幽居不见外人,谁会偷偷跟小姐会面?

    没想到竟是个男人,竟是那家伙,那家伙不是已经离开了幽角埠吗?

    她倒不是反对铁妙青再找男人,她本就觉得小姐没必要一辈子守寡,毕竟还这么年轻。

    何况凭小姐的能力不足以自保立足,她是希望小姐能找个真正的能值得终生依靠的男人的。

    她甚至还劝过铁妙青,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江湖儿女不应拘小节,应该适时的放下,去寻找新的开始。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如此突然,天呐,她愣是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她觉得自己若不是突然中途回去那一下发现了破绽,只怕要被瞒一辈子。

    竟然是那个探花郎?

    年轻男女,又是男才女貌的,私下相处了这么久,小姐还紧张隐瞒,想也能想到两个人背地里干了什么。

    孙瓶开始有些忧虑。

    探花郎喜欢自己家小姐很正常,自家小姐天生丽质,有几个男人敢说不喜欢?

    她担忧的是小姐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小年轻,年纪相差较大,男的大还罢了,偏偏是女的比男的大了差不多十岁,这感觉就有些不合适了。

    人家年轻未婚,小姐又是寡妇,这能合适吗?

    重点是,那小子干出了不靠谱的事,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喊出了弃文从武,堂堂才子,一甲进士,竟然瞎混起了江湖,这叫什么事?这得是脑子进了多少水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

    若那小子还在仕途上,小姐跟了也行。

    其实小姐从小也真的就差不多是个大家闺秀,只是出身江湖人家而已,其实性子真不适合走修行路,做个官夫人,加之那位的家世背景罩着,相夫教子过此一生反倒合适。

    坏在那小子吃错了药,好路不走,非要自己往坑里跳,修行界就是个打打杀杀的地方,哪有那么好混,如今只怕自身都混不利索,哪有能力护小姐周全。

    她很清楚,也算是从颜许的身上长了教训,没有足够能力的人,不但给不了小姐什么,反而可能会被小姐的美貌给连累。小姐嫁给颜许后,几乎便困在了幽角埠不敢出去,而颜许也丢了性命,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她很快也找到了小姐为什么会喜欢那小子的答案,还是那句话,小姐不适合在修行界,骨子里反倒喜欢文雅的东西,这么一个大才子可不刚好就对了小姐的胃口么。

    念及此,有些哭笑不得,她现在更担心的是,那小子只是想玩玩。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找到铁妙青捅破这事,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先看看情况再说,寡妇在自己家里私会野男人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

    说实话,她还是有点难以相信自家小姐能干出这种事来,因为了解自家小姐,她怀疑是那个探花郎主动勾引的……

    再次从隆隆瀑布中飞出,踏铁索飞临沿岸,落地后的庾庆仰望星空,同时暗暗观察四周。

    此时的他已是一个老人家模样。

    发现自己可能又被鉴元斋盯上后,他立刻在幽角埠内捉迷藏似的到处绕了圈,特意找了家主打易容的商铺,直接花钱让人家帮自己易容了。

    没有久留,再次直奔了山下的马场。

    买了五匹马,骑上一匹,牵着四匹,就此在茫茫戈壁上驰骋而去,一路不时观察左右和四周。

    一路换骑,约莫半个时辰后,赶到了一座被咬了一口似的小山丘。

    他一到,已等候在此的南竹和牧傲铁还不敢认。

    直到庾庆扔出缰绳,喊出一声“上马”,二人才知是谁。

    南竹奇怪:“怎么易容成老头了?”

    马背上的庾庆沉声道:“没办法,遇上了蹊跷事,我可能又被鉴元斋的人盯上了,走,赶紧走。”

    南竹和牧傲铁一惊,立刻爬上马背。

    加上原先多的一匹马,明显多了三骑。

    不等他们问,庾庆已解释,“一人双骑,途中换乘,以最快速度远离此地。”

    六骑迅速隆隆驰骋而去,跑到了官道,又沿着官道披星戴月奔向遥远。

    “老十五,你借了多少钱来?”

    “你又不帮我还,关你屁事!”

    “行,我们不管,这路上的开销你得包了!”

    “先老老实实喊声‘掌门’来听听。”

    “老十五,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这叫趁人之危懂不懂?你若非要这样的话,论交情我和铁娘子的交情可是比你亲近的多,我现在回去也照样能借到钱,你信不信?”

    “你这死胖子身段就算易容了也能被认出,不怕鉴元斋宰了你,你就去吧!”

    “你…老九,你能咽下这口气?我身段不行,你回一趟妙青堂去。”

    师兄弟一路争执,真遇上花销大的时候,庾庆也没办法不管两人。

    两位师兄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只能是帮两人记好账,算好又欠了自己多少。

    而这一路的开销确实大,这般一路双骑换乘赶路,日夜不停,一旦遇到驿站换马,一换就是换两匹,光路费一人一天就要近百两银子,三人就要三四百两。

    三天不眠不休,日夜赶路,一口气跑到了三千里外,又见山清水秀,师兄弟三人才感觉安全了,才敢懈怠了休整……

    鉴元斋,内院轩阁,秦诀独坐,翻看着近期账本,白白损失了两百来万,琢磨着从哪里找点平衡,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买卖。

    崔游匆匆由外院闯入,直接进了轩阁,拱手行礼后,俯身报道:“大掌柜,您让我关注一下那个‘见元山’,我安排了人去打探,根据一些传回的消息,‘见元山’恐怕真有点情况。”

    秦诀哦了声,饶有兴趣道:“什么情况?”

    之前安排人抢劫那位探花郎时,无意中发现那位竟然从望楼购买了有关见元山的情况,多少有些好奇,感觉那位要幽角埠的身份恐怕就是为了去见元山,否则没必要花一笔钱买针对性的消息,实在是时机恰好吻合上了。

    一是好奇探花郎为什么要长途跋涉赶去见元山,肯定有什么原因。

    二也是担心那家伙会惹出什么事连累鉴元斋。

    所以让人保持了一定的关注,没想到还真有情况。

    崔游:“目前掌控见元山的妖修是一只虎妖,名叫洪腾。这位山大王,最近要纳妾,所纳之妾却是峦州牧吕开的灵宠,其灵宠是一只灵狐,名唤明月,已颇有修为,能化作人形。

    约半个月前,吕开要找点山珍,托了洪腾帮忙,洪腾助了一把。

    后礼尚往来,吕开为了答谢,邀了洪腾去牧府,设宴款待。

    席间,吕开的灵宠明月,千娇百媚,献上歌舞,当场便勾了洪腾的魂。

    一来二往的沟通后,吕开答应了将明月赠给洪腾为妾,却有要求,要如同嫁女儿一般,说是平常待明月就如同待自己的女儿。因而,见元山即将出现一场喜事,山大王洪腾纳妾!”

    秦诀边听边品,听后迟疑道:“见色起意,很正常,有什么问题不成?”

    崔游:“大掌柜,其中还真有问题,有个熟人刚好和峦州牧府那边常有来往,最近发现那个即将出嫁的明月身边出现了一些改头换面的陌生人,无意中发现竟是司南府的人。司南府的人乔装打扮成了明月的送嫁护卫,摆明了就是要借机悄悄进入见元山!”

第一七二章 应聘

    听到这,秦诀不禁慢慢站了起来,负手于凭栏处思索了一阵,不解道:“司南府的人,凭他们的面子,要去见元山,大可光明正大的去,犯得着偷偷摸摸吗?”

    崔游笑了,“大掌柜,这司南府人的恐怕还真不好光明正大的去,见元山的人在他们手上吃过大亏。”

    秦诀转身,讶异道:“怎么回事?”

    崔游提醒道:“冠风扬古墓,大掌柜可还有印象?”

    秦诀一愣,“在见元山?”

    崔游点头,“没错。很多年前的事,我之前也没把事情和见元山联想上,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才想起。当年司南府为了找冠风扬古墓,让朝廷虞部出面联系见元山,谎称开挖矿材,谈好了分成,把见元山给骗了。

    直到古墓中出事,闹出了大动静,事情瞒不下去了,真相才暴露了出来。

    自己地盘上有藏宝,竟然放了外人进去挖掘都不知道,妖界那边自然震怒,谴责司南府之余,也免不了把见元山那边给处置了,见元山上一任山大王就是这么没的。

    试问司南府曾在见元山搞出过这样的破事,见元山如何还能再欢迎他们,司南府又如何能光明正大进去?”

    秦诀久久不语,良久后徐徐道:“如此说来,峦州牧嫁女的背后,又有可能是司南府在做局。问题是…司南府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进见元山?”

    崔游提醒,“大掌柜,您别忘了司南府是干什么的。”

    秦诀神色略有震动,来回踱步,沉吟道:“难道见元山和仙家洞府还有什么牵扯不成?他们当初不是已经找到了冠风扬古墓,不是已经清查了一遍吗?为何时隔多年又要再去?还是针对那座古墓去的或是另有其它?阿士衡那家伙怎么也在这个时候往那边凑了?”说到这,他忽然止步回头。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他爹!”

    “他父亲!”

    同时神色一震的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崔游凑到大掌柜跟前,点头道:“当年见元山的事,就是虞部出面搞的,那时的虞部便是阿士衡的父亲在执掌。”

    秦诀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摇了摇头,“若真是他爹知道了些什么,也犯不着时隔多年才动手,而且司南府也拖到了现在才有动作,这里面肯定有我们不清楚的名堂。”

    崔游想想也是。

    秦诀来回几步后,忽拍栏道:“不管了,若真和仙家洞府有关,如此热闹怎能忍住不去凑上一凑。”

    崔游略有担忧,“大掌柜,那可是司南府,我们惹不起的,卷进去怕是不合适。”

    秦诀笑了,“司南府我们是惹不起,却有妖界制衡。你别忘了,见元山是在妖界的地盘上,司南府也只能偷偷摸摸,不敢明目张胆乱来,此事既然是被我们无意中撞破,便大有可为。不妨去看看情况再说,可行则行,不行则靠边。难道洪腾办喜事,我去贺喜也不行吗?”

    崔游略惊,“您要亲自去吗?若真有什么名堂,那地方便成了是非之地,司南府一旦插手的事就少有好事,喜事搞不好要变成丧事,恐会非常危险。”

    秦诀:“若真和仙家洞府有关,怎好假手于人。”

    崔游:“大掌柜,妙青堂不到半个月就要消失了,见元山的事半个月内恐怕无法赶回,您不等铁妙青了?”

    秦诀沉吟不语……

    峦州,锦国东部沿海的州之一。

    “站住,何人胆敢擅闯妖界?”

    崇山峻岭间一声喝,有三人被巡山小妖拦住。

    为首者肥胖,不是别人,正是南竹,穿着打扮还挺富贵的样子,很符合他的气质,明显是花了心思预谋的。

    庾庆和牧傲铁则是随从打扮,以南竹为首的样子。

    本打算回观的三人,被抢后,终究还是又朝见元山来了。

    庾庆也打过玄翡谷的主意,后来觉得一方大妖的老巢更不好惹,还是挑软柿子捏比较安全些,何况仙家洞府的油水可能更丰厚。

    重要的是冠风扬古墓已经不引人注意了,他可以从容下手。

    见被拦,南竹故意拨了拨腰间挂的铁扣,示意了幽居牌,“我们是幽角埠商贾,正要深入妖界谈买卖,途径贵宝地,还望行个方便。”

    几名巡山小妖观察了一下幽居牌,知道这玩意假冒不了,为首者哦了声,“原来是幽角埠的,不好意思了诸位,算你们来的不巧,我们见元山封山了,诸位还是绕行吧。”

    封山?庾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哪一出。

    南竹拱手道:“我们就是经过,直接穿过去方便,这么大地方,山里面绕行那得多麻烦。几位,还请给个薄面,将来有机会来幽角埠,必将好生款待。”继而回头对庾庆偏头示意,“几位兄弟巡山辛苦了,我这里有点茶钱,还望不要嫌弃。”

    死胖子!庾庆心里咒骂一声,但还是掏了口袋,上前分派银票,一人十两的意思。

    谁知人家不吃这套,为首者推手挡住,拒绝道:“不是我们兄弟不给你们幽角埠面子,这茶钱我们确实不好收,你们来得实在是不巧,上头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擅闯者一律严办!不让你们过,也是为了你们好,真闯进去被发现了,伤了性命就不好了。”

    南竹疑惑道:“这是为何,以前似乎也不这样吧?”

    为首小妖道:“看来还真是孤陋寡闻了,我们大王马上要娶亲了,娶的是峦州州牧的女儿,一方诸侯的女儿嫁人岂能出事,自然是要清场的,闲杂人等皆不得擅闯!”

    庾庆三人相视无语,一方诸侯的女儿怎会嫁给一个妖怪,这种事都能碰上?

    没办法了,人家也说的很清楚了,擅闯被发现了会丢小命。

    以三人之力对抗整个见元山,三人还没那种,只好灰溜溜下山去了,途中也骂骂咧咧了几句。

    骂完了也没办法,来的不是时候,商议后只能是等,等到那位山大王的喜事过了再说,喜事总不能一直办下去吧?

    下山后也没原路返回,他们之前是长途奔波直奔见元山来的,还没去周围逛过,此刻判明方向往最近的一座县城去了,准备在那县城落脚,免得长途来回麻烦。

    到了就近的城后,才发现山大王洪腾娶亲的消息在这里几乎是人尽皆知,见元山的妖修也已来这边大肆采买物品。

    师兄弟三人在城里晃悠,既是打听消息,也是在寻找合适的落脚地点。

    此时他们才知道,峦州牧嫁的并非什么亲生女儿,而是一只养的灵宠,洪腾也并非娶妻,而是纳妾,吉日在几天后。

    三人在一个酒楼吃喝时,忽又听到一个消息,因这座县城临海,殷国那边的一个大船行,也是天下最大的一个船行,名叫“碧海船行”,看中了县城的地理位置,要在这边沿海开埠,要建一个码头,要大肆招工,听说工钱不错,令不少人兴奋,不少百姓都期待自己能被聘用。

    也因为这里离见元山近的原因,碧海船行肯定要跟这边妖界的人搞好关系,听说采买了不少的礼物要去贺喜,正在招一批能赶山路的劳力当挑夫。

    师兄弟三人旁听了消息后,立刻脑袋凑在了一起嘀咕。

    庾庆:“根据望楼提供的消息,洪腾的老巢离冠风扬古墓并不远,我们正愁找什么理由接近,这正好是个好机会,我们应征挑夫走一趟如何?”

    南竹心惊,“岂不是要去洪腾老巢?”

    某些时候,庾庆确实比两位师兄胆大,“我们是挑夫,有什么好怕的。”

    牧傲铁:“挑夫也不能让你乱跑吧?”

    庾庆:“古墓离洪腾老巢近,来往巡弋的妖修多,洪腾娶亲反而可能会吸引所有注意,说不定就是可趁之机。往后用幽角埠的身份去了还要慢慢想办法周旋着接近,既拖拉又麻烦。”

    南竹依然心惊,“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庾庆:“没你想的那么危险,古墓可能还有玄机的内幕,只有我们知道,没人会在这方面做防备。何况也不用冒险,就是多跑一趟而已,纯粹是伺机而动,方便我们就顺手了,不方便咱们就等下次,反正我们有幽角埠的身份,完全可以进退自如。多跑一趟,就能多一次机会。”

    似乎也有理,两位师兄也不想在这位面前表现的胆小,于是硬着头皮同意了。

    吃喝完毕,结账后,庾庆又拿出了小册子记了一笔,记两位师兄这一顿又欠了他多少钱。

    两位师兄冷笑,让他记去,压根就没打算还这钱。

    出了酒楼,三人又重新置办了一身行头,办成了普通劳苦大众的样子,找到船行招工的地方,混进了劳苦大众当中。

    时间一到,栅栏门打开了,一群人蜂拥而入,庾庆三人也屁颠颠随波逐流混入,某人哪还有什么掌门样。

    要进山,要挑着东西翻山越岭,对身体要求颇高。

    船行的人已经摆好了重担等着他们,前来应聘的都要做挑重测试。

    大家挨着顺序排好了队,一个个来。

    当然,身体过关的也不仅仅是做挑夫,也等于是被船行录用了,以后就可以在船行有个饭碗了。

    楼上窗口,站着一个清清瘦瘦的老者,眼睛有神,留着山羊胡子,正是“碧海船行”负责此地事务的执事,右凌波!

    他扫视下方应聘场景的目光忽一怔,发现了一个比较显眼的大胖子,多少有点意外,没想到这白白胖胖的也能来应聘苦力。

    他目光刚要挪开,忽又被大胖子身边一个东张西望的年轻人给吸引了,皱着眉头凝视一阵后,嘴里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忽偏头道:“下去交代一声,那个小胡子,可以录用!”

第一七三章 录用

    一旁过来一名面目敦厚的汉子,名叫孟韦,往窗外窥探着问道:“先生,您说的是哪个小胡子?”

    右绫罗一手秉着山羊胡子,盯着外面楼下的人群道:“那个大胖子身边的,留着马尾辫的,老是东张西望的那个。”

    这么一提醒,孟韦目光稍一巡视,很快便捕捉到了目标,“好的。”转身迅速离去。

    到了下面挑重测试的地方,孟韦也不急,就在边上看着,目光偶尔会往人群中的庾庆身上瞥上一眼。

    测试也简单,就是挑东西和扛东西,设置了坎、坡、阶和跳板,还有一些坑坑洼洼,让你负重两百斤来回走一趟,看过程和表现来录用。

    应征的人不少,但是能顺利过关的不多,两百斤的重物对普通人来说并不轻松,有些人挑上了根本站不直腰,有些站直了的在那摇摇晃晃,更不用说是负重过那些障碍。

    不少上场应试者懊恼叹息而去。

    轮到庾庆后,凭他的实力,这不算什么事,挑上两百斤于障碍间麻利就是个来回,搬起重物上肩,于障碍间又是一个麻利的来回。

    楼上窗口捏着胡须的右绫罗不知为何,见了庾庆干体力活的嘚瑟样子后,嘴角莫名抽搐了一下,有牙疼的感觉。

    下面的孟韦不由回头看了眼楼上窗口,感觉似乎不需要关照了。

    楼下,暂时过关,等通知的庾庆退到了一旁,与其他同样等通知的人站在了一起。

    紧接着便是之前站在庾庆后面的南竹上场。

    朝着重物大步而去的南竹正在挽袖子,负责测试的人忽朝他直接挥手道:“你不用试了,回去吧,下一个!”

    什么意思?南竹愣了。

    正等着他的庾庆也愣了,还在排队的牧傲铁也意外了。

    南竹自然不服,喊道:“我还没试,你怎知我不行?”

    负责人叹道:“你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尊容,你觉得你是干体力活的人吗?你太胖了,我们不要,别啰嗦了,下一个!”

    此话顿时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下一个正是牧傲铁,师兄弟三人是一起来的,排队自然也排在了一起,一见是这情况,牧傲铁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场挤掉自己师兄了。

    什么叫狗眼看人低?南竹今天算是领教了,一张脸给气的,还想好好跟这些人理论一下,结果见到庾庆对他使眼色,明显在示意他不要闹。

    南竹只好以大局为重,憋了一口恶气扭头去。

    “下一个!”负责人再次喊话。

    牧傲铁被身后等得不耐烦的人推了一把,回头看了眼,然后朝重物走去。

    就这身板,就这块头,还没上手测试,以貌取人的负责人就已经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幕看的已经出局的南竹咬牙切齿不已。

    结果也没有让负责人失望,牧傲铁的体格不是摆设,轻易征服了重物和障碍,得以站在了庾庆边上一起等候最后的应聘结果。

    至于七师兄的遭遇,两人既感到意外,也承认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人家的眼光也没错,七师兄那体格确实不像是能干这行的。

    测试完毕后,过关的总共是二十六人,不相干的人驱赶了出去,栅栏大门一关。

    孟韦过来扔下一句话,碧海船行当场就将这些过关的人都给录取了,惹得一群人欢呼。

    栅栏外面不少人在围观,羡慕里面得到了好饭碗的人,南竹也趴在栅栏前眼巴巴看着,他也不算是唯一因外貌被淘汰的,还有年老体弱的。

    里面过关的则开始填写个人情况,船行要做人员清单。

    孟韦关注着庾庆的填写情况,想知道这是什么人,能让楼上先生亲自开口关照,看到填写的名字叫做“牛有庆”后,感觉很陌生。

    而填完情况的庾庆也通过现场感觉到了孟韦是这里能做主的人,遂觍着脸凑了过去,点头哈腰道:“大老爷,那个胖子不是懒胖的,是天生的胖,他真的很厉害的,我见过他挑两百斤的东西一口气走十里路不停,您再给他一个机会吧。”指了指栅栏外眼巴巴的南竹。

    牧傲铁随后也过来帮腔,“我能证明,那胖子能干重活。”

    孟韦看看庾庆,又看看牧傲铁,默了默道:“等我看看人手够了没有。”说罢又去了屋内。

    他直接上楼,又到了楼上屋内,找到了右绫罗,将庾庆的请求告知了他,问他意见。

    右绫罗从窗前晃过,看了下栅栏外的大胖子,“也就是说,是一伙的。”

    孟韦:“应该是,还有他边上的那个大块头。”

    右绫罗:“既然是一伙的,那就录用了吧。”

    “是。”孟韦应下,后又忍不住问道:“先生,那个牛有庆是什么人?”

    右绫罗疑惑,“哪个牛有庆?”

    孟韦意外,“您让关照的那个小胡子,他不是叫做牛有庆吗?我看他填的名字就是牛有庆,牛肉的牛,富有的有,欢庆的庆。”

    “牛有庆…”右绫罗似乎品味了一下,面露古怪神色,“那么一个大才子,怎编了个这么俗的名字?”

    孟韦惊疑,“假名字?大才子?先生,这人究竟是谁?”

    右绫罗走到长案后面坐下,叹了声,“应该就是那个让我们头疼的人,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正是那个摔冠而去的探花郎。见鬼了,到处找不到,竟然在这里撞上了。”

    孟韦近乎惊呼,“他就是阿士衡?”

    右绫罗:“外貌上是有不小的变化,不过按理说是没有认错的,虽只在他跨马游街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但我特别认真记过他,尤其是那东张西望的德行,简直是一模一样,十有八九不会错。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竟自己主动撞上门了。”

    孟韦明显惊疑不定,“先生,他怎会跑来这里应聘苦力,感觉似乎不太正常。”

    右绫罗呵呵,“我刚刚也不明白,这种人再落魄也不至于如此,随便写点什么都不缺吃用。后一想,应该是和我们的目的一样,也是冲见元山来的。我们搞不懂司南府又冲见元山来是什么意思,反倒是这小子恐怕比我们更清楚。”

    孟韦讶异,“何以见得?”

    右绫罗:“他逃离锦国京城的那天,钟府的一个下人出现在司南府外拼命扣门,人进了司南府不久后,地母亲临钟府,还收了他的未婚妻做弟子,如今司南府再次密谋见元山,而他又在同一时间鬼鬼祟祟靠近,这其中必有一些关联。

    所以说,我们搞不清的情况,阿士衡可能知道点什么。既然如此,他不是想借我们进山吗?那就顺便带进去好了,刚好可以放在身边看看是怎么回事。”

    孟韦神情凝重道:“先生,若真是他,人既然找到了,不是要将人请去殷国吗?真要把他搞出了什么事的话,我等怕是不好交差。”

    右绫罗忍不住捏了捏额头,确实很头疼的样子,最终叹道:“话是没错,可这小子没事找事,既然已经卷入了这种事,那事情就必须要分个轻重缓急了,我相信上面是分得清轻重的。就这么办吧,出了事我担着!”

    “是!”孟韦应下。

    “我们的人手都招齐了吧?”

    “共招了二十六人,我们自己的二十人,都借由这次招工到位了,如果再加上那个胖子,就是二十七人了。”

    “究竟是不是那小子,我还要再确认一下,做个局,你去安排一下……”

    木栅栏大门又打开了。

    负手而来的孟韦指了下南竹,“那个胖子,给你个机会,你再来试试。”

    一听又来了机会,南竹立刻从围观的人群中脱颖而出,对着孟韦好一顿点头哈腰,一副我一定好好表现的样子,显得非常的狗腿。

    若是两位师弟也被涮掉了,大家同命相连也就罢了,凭什么偏偏就他不行?他心里极不平衡,因而倍加珍惜这次的机会。

    屁颠颠跟了人去后,他还对观望的庾庆和牧傲铁连连使眼色,一副稍等马上就来的样子,脸上肥肉闪耀着兴奋的红光。

    结果证明他是能力的,挑上重物就是来回,扛上重物上下没问题,两趟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是个刚烈的胖子。

    孟韦一个偏头示意,“行,去登记吧。”

    “诶!”南竹鞠躬一下,立刻小跑着找那位涮掉他的负责人去了。

    待孟韦过去后,庾庆又再次点头哈腰地对人家表示了感谢。

    牧傲铁默默抬头看天,莫名感觉这个门派有点惨,也不知此生能不能看到玲珑观弟子挺直腰板出头的那一天。

    庾庆似乎感觉到了这位“傲气”的师兄在想什么,趁没人注意时,低声给了句,“咱们这次是要深入虎穴,大丈夫能屈能伸,少在脸上挂相,要演什么像什么。”

    不一会儿,孟韦一声招呼,把一帮人都带进了附近的仓库。

    仓库里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孟韦站在桌子前,面对众人道:“你们当中有会识字、写字的吗?有的话,站出来,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

    师兄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吭声,当做不会书写的样子。

    他们可不想干其它的,只想当挑夫进山。

    有人喊道:“我们是来干力气活的,还要会识字、写字的吗?”

第一七四章 另眼相看

    孟韦眼中余光观察了一下庾庆三人的反应,指着那人道:“所以你这辈子只能干力气活!大家这几天要进一趟见元山,能识字、写字的可以不用挑担子,多长几双眼睛,帮着押好队就行。

    也算是领队,看到警示要能及时提醒大家,不能都大字不识冲撞了山里的规矩,毕竟我们也不可能走哪都带着你们。就要两三个,有吗?”

    一听照样进山,还不用挑担子,还能当领队,无异于有更大的活动空间,庾庆当即第一个冒泡了,上了前点头哈腰道:“大老爷,小的倒是会一点。”

    会一点?孟韦眉头略挑,转过了身,指着桌子,“那就试试吧。”

    “诶。”庾庆小跑到桌子后,看了看桌上东西,问:“怎么试?”

    孟韦指了桌上一本书,“没指望你们能有什么学问,有那本事也不用干这行,能凑合着用就行,自己随便翻一页,随便找一段抄写了便可,会不会一看便知。”

    确实简单,庾庆应了声,立马翻开书页,然后提笔蘸墨,唰唰落笔,照了一段抄,也就几十个字的事,没几下就完事了,然后搁笔禀报:“大老爷,您看行不行?”

    孟韦示意他写上名字后,才扯到手看了看,嗯声道:“还行,不错,一看就是能识点字的。行了,等派活吧。”

    “诶。”庾庆走了回去。

    一看就这么简单,顿时有几个都嚷了声,都想试试的样子,连南竹和牧傲铁也都挥手了。

    庾庆颇不以为然,压根不把这些人当做竞争对手,一帮做苦力的能写出个什么鸟样来?他对自己的字还是有点信心的,只要这边管事的眼不瞎,当能看出谁更好。

    没一会儿,包括能歪歪扭扭出笔画凑字的人都写完了,孟韦便示意大家先散了,等安排。

    待众人出了仓库,孟韦迅速将庾庆的字折好塞进了袖子里,快速离去,直奔楼上房间。

    找到右绫罗,他把那幅字拿出奉上。

    右绫罗到手一看,只一眼,便忍不住乐呵了一声,“和考卷上的神韵一致,果然是那家伙。这厮有够猖狂的,欺这里无人,字迹都不带丝毫掩饰的。”

    孟韦苦笑,“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确认了,明显也让他有些头疼。

    “这家伙瞎凑什么热闹,真是没事找事。”右绫罗也捏了捏额头,最终哼了声,“他既然喜欢演,那就让他尽情演吧,还有几日工夫,也不要让他闲着,明天开始,让他把体力活过足了瘾。”

    孟韦迟疑,“先生,这合适吗?”

    右绫罗:“他们自己眼瞎,当别人也眼瞎吗?以为自己穿个破衣服就像挑夫了?那个大胖子就像个土财主,糊弄一般人还行,在见多识广有心防范的人面前能过眼吗?给他们上层浆吧。”

    孟韦抬手捂住了额头笑。

    于是,一群得以录用的人暂时散去,让明日大早正式来干活。

    师兄弟三人又再次去找落脚的住处,都混成了苦力,再住客栈也不合适,容易让人怀疑。

    三人满县城的到处溜达,找了个老旧房子租住了下来,胜在便宜。

    次日,三人来到船行上工,派活的管事一见三人,立刻对一旁的工头道:“正好,这里来了三个,你带去吧。”

    那工头立刻对三人招呼道:“跟我走。”

    三人相视一眼,庾庆忍不住问了管事一句,“其他人呢?”

    管事:“哪来那么多废话,来了还能闲着不成,自然都干活去了。”

    三人无语,只好跟了那工头去,直接被带到了城外的码头旁。

    码头上停了几艘大船,其中一艘船的船工正在卷雨布,露出了整齐码堆的大麻袋,麻袋里装的都是豆子。

    工头把三人带上船,告诉三人干什么,先把一大船的麻袋卸船,堆空地上去,然后再把边上那堆石料装船,今天天黑前务必把活干完。

    “这么一大船的活,就我们三个人?”南竹惊问。

    工头:“我看你就不像干活的人,谁招的你?活就这些活,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换人,别耽误事。”

    “能干,能干。”庾庆忙插话圆场。

    工头甩手就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还能怎么办,为了保住这能进山的饭碗,干活呗。

    然而都没干过这种装船、卸船的活,不得不去请教见多识广的船工,最后架起了跳板,师兄弟三人开始扛麻袋,船上扛往船下。

    这一趟趟的,那叫一个折腾。

    干到中午,好不容易卸完船,又跟着其他船只干活的人去找了地方凑合了午饭。

    再回来才到了受罪的时候,石料装船可比卸麻袋累多了,大太阳当空暴晒,三人推着独轮车装了石料一趟趟的往跳板上冲,纵有一身修为也是汗如雨下,硬是蒸晒出了一层油,还挺吃苦耐劳的样子。

    “不是说能识字、写字的可以不用干体力活吗?就算我们两个的不行,老十五你写的字也不行吗?”

    “鬼知道。上山得几天后吧,这些黑心商人,怎么可能让人歇着拿工钱,再忍忍吧。”

    傍晚收工的时候,白胖子已经晒成了红胖子,三人那叫一个灰头土脸。

    至少庾庆知道了干这种活的人留个马尾辫不合适,头发不盘起来都不行,扛大包的人也不适合戴发簪,这种苦力要包头。

    类似的活,三人硬是干了几天。

    第四天晚上收工时,三人被通知明天进山,说是也看出了三人是个勤快人,颇让人放心,加上又能识字,点了三人做进山押队的。

    苦尽甘来,三人有种付出换来了回报的欣喜感。

    此时的三人也如同换了个人,已经是晒了个黑不溜秋,黑里带红。

    次日赶到船行,师兄弟三人都扛了根粗棒棒来,说是防备抬东西的时候用得上,实则是里面都藏了武器。

    一见孟韦,被孟韦当场点为押队后,拿着棒子的庾庆和南竹立马狗腿子似的围绕在旁,唯独牧傲铁杵根棒子在旁沉默,似不屑两位同门的德行。

    庾庆和南竹其实也讨厌老九挂相的样子,大家是为了发财,是为了找仙家洞府去的,摆清高有意思吗?清高能换来钱吗?有骨气没修炼资源,躲在玲珑观修炼那么多年有用吗?

    然而两人知道,老九永远都是这副狗不吃屎的样子,再怎么说也没用。

    城里的一些商铺也在往船行里送货,在孟韦的示意下,庾庆师兄弟三人招呼众苦力上手帮忙装担,裁剪红绸在担子上结彩挂花。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船行负责此地开埠事务的右绫罗也终于露面了,身后跟着两名护卫装扮的人。

    右绫罗问了下准备情况,孟韦回复都准备好了,而后喊了庾庆三人过来,介绍道:“先生,这三位都识字,干活也勤快,是此行押队的。先生途中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吩咐他们去做。”

    庾庆和南竹立马点头哈腰,一脸堆笑。

    右绫罗问了句,“谁是牛有庆?”

    庾庆小抬了一下手,含着腰道:“小的正是。”

    那稚嫩小胡子的一脸巴结样,右绫罗凝噎无语了一会儿,方咳嗽一声道:“你写的字我看过了,不错,干这行是有点屈才了,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慢慢来。”

    孟韦忙帮腔道:“先生对你另眼相看了,还不快感谢?”

    正愣神琢磨的庾庆忙点头哈腰感谢,心头却是不屑,只要此行目的一达到,他立马跑人,哪里还会跟着这老头混。

    孟韦当即顺着话将庾庆指认为了头号押队的,连南竹和牧傲铁这一路上也要归他管。

    老七和老九相视无语,师父指了老十五当掌门也就罢了,怎么连这里也指成了他们的领头,读书人这么吃香的吗?

    很快,几匹马牵来,右绫罗、孟韦和两名护卫皆骑马在前,一群苦力则坐了装担的板车,现在还无须他们挑,路太长要给他们节省一些体力。

    贺礼足足装了八辆马拉的板车,跟在右绫罗等人身后一路远去……

    直到马车无路可行,一伙挑夫才纷纷下车,纷纷将装担的贺礼挑上。

    身为头号押队的庾庆扛着根棒子招呼不停,“快点,大家伙都快点,还要赶几十里山路呢。”

    正忙碌之际,忽见到两个不想见到的老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鉴元斋的大掌柜秦诀和崔游。

    看样子也是来贺喜的,只是远没有这边的阵容大,总共也才四人。

    秦诀和崔游也很意外,并不是意外庾庆三人出现在此,而是意外三人的变化,要不是有些人的身板太明显,还真是黑的差点没能认出来,还意外三人进山的身份。

    “这三个家伙竟晒成这样,为了进山还真是下了血本,对自己有够狠的!”崔游在秦诀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秦诀波澜不惊,带着几人就此进山,一副不认识庾庆等人的样子。

    进山的也远不止这点人,就碧海船行这么点准备的工夫,陆陆续续便来了十几批人,不少都是峦州这边数得上的商号,甚至还有峦州这边的官员。

    荒山野岭之地,一时间竟变得颇为热闹,来人络绎不绝。

第一七五章 不速之客

    能有这么多人从这里进山,说明这个地方离目的地是最近的。

    能来这么多贺客,并非单是洪腾面子大,“州牧嫁女”的原因更大。

    论身份地位,吕开比洪腾高,吕开所辖峦州境内类似见元山这样的地盘有多处,其灵宠明月算是下嫁。

    庾庆搞不清来客都是些什么人,单单目送已经远去的秦诀等人,心中纳闷,这帮家伙怎么也来了。

    一想到自己那丢失的四百万两,他就有点牙痒痒,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折腾。

    贺礼全部挑妥当了,孟韦留了四人将车驾带开安置。

    所留四人虽身强力壮,实则全是普通百姓,剩下的除了庾庆三人外,全部都是碧海船行自己的人,之所以搞出应征挑夫,纯粹是为了掩人耳目。

    二十名挑夫,挑了十二担贺礼,两人抬了滑竿,抬着右绫罗进山,剩下的六名挑夫给全队做轮换,不包括庾庆三名押队的在内。

    庾庆三人觉得自己混得挺好,一路上精神抖擞尽心尽力的样子。

    尤其是南竹,又变成了很严肃的样子,为人师的说教模式又开始了,一张嘴几乎不停,扛着大棒子翻山越岭都堵不住嘴,逮住那些挑夫啰嗦个不停,家里几口人什么的,最恶心的是教别人怎么做人。

    连人家热不热,要不要脱掉一件衣服都操心上了。

    说到后面,一行途中就剩下了南竹的声音,那些挑夫一个个的都不愿搭理他了。

    孟韦都不愿往后看了,右绫罗也似乎听了催眠曲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庾庆也算是服了这位师兄,跟铁妙青那种大美人废话连篇还说得过去,连这些糙爷们也能聊的下去,不服都不行,真不知他与人哪来那么多共同语言。

    再看另一位牧傲铁,一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以前在观里,有二师兄高云节在两人之间中和,还不感觉什么,现在越来越感觉到这两位师兄就是两个极端。

    沿着被人踩出的小径走,越往深山中去,山景越发清幽,参天林木越多,几人合抱不下的大树也是越来越常见。

    一行的速度总体来说,还算快,途中不时会超越其它停下歇息的贺客队伍。

    一直走,尽管预留了人手轮换着挑担,途中也还是会偶尔歇上一歇。

    一行走到了天黑,走到了举着火把继续前行,时常会遇上盘查的妖修。

    直到亥时初的样子,山中才见一片灯火辉煌之地,此行的目的地见元山到了。

    一行大早上出发,直到大晚上才走到,路倒不是很远,只因不太好走,比较耗时。

    天黑,已看不清了见元山的模样,只感觉山很高,上山的途中不时有潺潺流水的动静,或飞瀑隆隆的声响。

    山上的路已经是比较好走,一路皆铺设有台阶,山间偶尔还有亭子,似乎与人间没什么区别。

    为了迎接来客,路上挂了不少的灯笼。

    登上山腰的一座大平台,汗流浃背的众人眼前霍然开朗,灯火通明的光景中,古木掩映下的亭台楼阁宛若仙境。

    有宛若天梯的高阶直通山顶,一路的张灯结彩,上方隐约能看到宫殿般的存在。

    早有迎宾在口子上等候,孟韦奉上礼单恭贺,立刻有见元山的妖修过来,将所有贺礼给抬走了。

    右绫罗、孟韦及两名护卫被当做了主要客人,被请去高阶上面,说是洪腾在上面亲自设宴。

    “兄弟们一路辛苦了,快请入座,酒菜管够,放开了吃,放开了喝,都不要客气。”

    有妖修招呼庾庆等人入席。

    他们这些苦力没资格去上面,只能去眼前的流水席,不过能这般招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放在寻常,见元山怎么可能把他们当回事。

    大喜的日子在明天,今天流水席便已经摆上了。

    没办法,进山不方便,客人需要提前一天到,不然赶不上明天的喜宴。

    客随主便,师兄弟三人先将自己手上拿的棒子往一旁草地里一扔,然后跟着众人随便找了几张桌子吃喝起来,酒菜味道都还不错。

    “大家辛苦了,多吃点,多吃点。”

    哑着嗓子的南竹招呼众人,他一路上废话多,自己把自己嗓子给说哑了。

    酒足饭饱后,一群人坐等了好一阵,才见右绫罗等人下来,又带着他们一起下山,有妖修领着他们去山下落脚的宅院,师兄弟三人又赶紧从草丛里捡起了自己的棒子。

    依据他们的人数,给了房间比较多的院子。

    尽管房间比较多,庾庆这些下人也不可能一人一间房,二十来人分了四间,睡通铺。

    这里刚将被褥铺好,孟韦出现在了门口,招呼一声,“牛有庆,来一下。”

    庾庆应了声走去。

    孟韦又指向了同样要跟去的南竹和牧傲铁,“没叫你们。”

    两人只好止步。

    孟韦直接将庾庆带到了客院书房,右绫罗正端坐在案后等着,一盏灯火晦明不定。

    “先生。”庾庆客气拜见。

    右绫罗伸手指了下边上的椅子,“坐。”

    庾庆摆手,“不用不用,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右绫罗也就没有再勉强,默了默说道:“这一路上,我看你还算是机敏勤快,又兼能识字,我有心栽培你,若有机会,可愿跟我去殷国?”

    庾庆一愣,“小的是锦国人,去殷国做甚?”

    右绫罗:“你现在还是太嫩了,担不起重担。碧海船行的总行在殷国,能让你学更多的东西,待你学好了,本地的船行就能交给你来打理了,你难道不想吗?”

    见庾庆犹豫,一旁的孟韦插了一嘴,“真正是先生看中了你,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好机会。”

    庾庆顿被搞的有点难受,他才不想执掌这破地方的什么船行,可现实情况是他不好拒绝,他一苦力,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拒绝,未免也太不正常了。

    思来想去,只好搪塞道:“先生,殷国太远了,我要回去和家人商议后才能做决定。”

    孟韦立刻看右绫罗反应,右绫罗一脸微笑,没有勉强,“好,那你就再想一想。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是。”庾庆当即告退。

    待他走了,门口观望了一下的孟韦又快速回到书案前,低声道:“先生,何必跟他啰嗦,待此间事了,不妨直接将他给绑去殷国。”

    右绫罗叹道:“能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强的,需要他自己愿意才行。算了,还是先顾眼前事吧,这小子跑来究竟要干什么,需得盯紧了,此行的突破口搞不好会在他身上。”

    孟韦:“先生放心,跟他们一起的苦力都是咱们的人,三个人都陷进了咱们的人堆里,一举一动连睡觉都有人盯着。”

    ……

    见元山的山顶是半挖空的,开凿的山壁和砖木结构融为一体,颇有一番气势。

    据各处传讯,今天没了客人再来,虎背熊腰的洪腾扶着长案站了起来,体态健硕,双目滚圆有神,一脸金黄虬髯。

    将一些事左右交代后,他带着一身的酒气拾阶而上,进了最高处的殿宇内。

    大殿后面还有一座石门,被嗡声推开后又嗡隆关上,里面是一座洞窟,洪腾直寻寝榻上久候的美婢。

    榻上美人体态撩人,洪腾扑上去摆弄,却发现没反应,顿感不对,一查探发现被人制住了,已陷入昏迷,顿时大吃一惊,这才清醒过来四处一看。

    闪身到侧室时,他才发现书案后面坐了一人。

    是个好整以暇的男人,玉面紫金冠,朱唇鹰钩鼻,剑眉星眸,俊逸安静,一袭黑氅,靠在椅背,轻翻书卷,看的入神模样。

    洪腾刚想怒斥是何人,待看清来人面目后,眼中闪过惊恐,上前几步,忐忑着问道:“您是…您是千流山的三洞主?”

    那男人慢慢翻过书页,连正眼都不抬,淡然道:“你我见过吗?”

    “您没见过小妖,是小妖前去海市时有幸赶上了三爷您露面。”洪腾话毕,又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小妖洪腾,拜见三爷!”

    内心里实则惊疑不定,不知对方是怎么进来的,更不知对方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被称为三洞主的男人,这才扔下了手中的书卷,看向他,“听说你要大办喜事,我特意赶来恭贺。”

    洪腾小汗一把,这可是连一方大妖都不敢造次的人物,他在人家跟前算个屁,惶恐道:“不敢不敢,区区小事,不值得惊动三爷法驾。三爷大驾光临,必有吩咐,还请三爷明示,若有用得上小妖的地方,小妖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起来说话。”

    “是。”

    待人站起后,三洞主问道:“大圣出手,逼得地母杀了一弟子,后地母又收了两名女弟子的事,可有听说过?”

    突然跳到这么高级的人物身上,洪腾神情一肃,含腰回道:“如此大事,小妖想不听说都难,有所耳闻。”

    三洞主:“可知地母新收那两名女弟子的身份?”

    洪腾想了想,“听说一个叫钟若辰,一个叫文若未,两人是亲姐妹,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姓,皆是京城一位钟姓富商的女儿。而那个钟若辰曾有一个未婚夫,正是那名扬天下的大才子,新科探花阿士衡。不知何故,钟若辰竟被阿士衡悔婚弃了。三爷,小妖所知大概如此,不知可有误?”

第一七六章 嫁妆

    三洞主没回答,继续问:“可知地母为何要收钟家二女为徒?”

    洪腾汗颜道:“小妖穷守山中一隅之地,无洞悉天下之能,小妖不知,还请三爷恕罪。”

    三洞主平静道:“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凭你的能力也无法关注太多,然司南府的动静千流山是一直有盯着的,地母并非无缘无故收徒,在收徒之前有不知何来路的哪家奴仆拼命闯司南府山门,后不知何故,司南府的人竟把他带了进去。

    后来便是你听说的,地母出山,去了钟家,收了钟家的两个女儿为徒。

    后经查证,那个拼命闯司南府山门的人正是钟家的一个下人。也就是说,前因后果来看,是钟家先主动联系了司南府,后才有地母找钟家收徒。区区一个京城商贾,就算是富商又如何,你觉得凭何能惊动地母亲自登门?”

    “这…”洪腾惊疑不定,试着回道:“这世上能让地母感兴趣的事情恐怕不多,司南府职责所在,难道和仙家洞府有关?”

    三洞主颔首:“能做一方山大王,还不算笨。千流山那边也是这样猜测的,所以调动了能调动的所有力量紧盯司南府的一举一动,但一直未发现司南府有何动作,直到传出峦州牧的灵宠下嫁于你的消息,千流山的视线关注审视之下才发现了异常,发现有司南府的人乔装秘密出入。”

    “……”洪腾心惊肉跳状,不知这位究竟想说什么,似乎又隐隐猜到了点这位想说什么。

    三洞主凝视着他,“你还认为峦州牧吕开请你帮忙,而后邀你赴宴答谢,是正常事吗?”

    洪腾喉结耸动,艰难道:“三爷的意思是,这是司南府设的局?”

    三洞主:“很显然,摸清了你的喜好,所做种种就是为了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让你见到那个‘明月’。”

    洪腾呲了呲牙,“是小妖鬼迷心窍,三爷放心,纳妾之事小妖会找理由推了。”

    三洞主靠在椅背摆了摆手,“我来不是坏你好事的。美人计中了也无妨,美人尽管笑纳,这种事情,那个‘明月’也是身不由己,何况司南府大概不会也没必要告诉她真相。你关注错了重点,洪腾,你就没想一下司南府为何会冲你来?”

    洪腾愣了一下,悚然一惊道:“莫非是冲‘冠风扬古墓’来的?见元山除此,似乎也没什么能值得司南府下如此工夫,只是,那古墓当年不是已经被司南府搜刮了一遍吗?”

    三洞主:“这正是我亲自来此找你的原因所在。司南府是不是冲古墓来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是见元山这一带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情的?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打草惊蛇。纳妾你要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外松内紧,要瞪大了眼睛盯着司南府那些人,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洪腾:“三爷放心,我明白了。只是…一旦有变,小妖见元山的力量对上司南府怕是抵挡不住。”

    三洞主:“没什么好怕的,大圣已经来了,就在附近冷眼旁观。”

    “啊!”洪腾惊呼,这次真的是震惊了,没想到妖界的头号人物也来了,顿时紧张的不行,“大圣何在,容小妖前去拜见!”

    三洞主:“不用那些个俗礼,这个时候,大圣不会轻易露面,愿意见你的时候,你自然能见到,不用强求。”

    “是。”洪腾应下,一想到妖界大圣在自己身后盯着,顿感战战兢兢。

    三洞主又问了句,“都来了些什么客人,大荒原、幽崖和殷国有相关的人来吗?”

    洪腾好生默想了一阵,说道:“客人来的不少,大多都是峦州境内的,没听说有大荒原和幽崖的人,倒是殷国的‘碧海船行’在附近海岸开埠,来了人恭贺,三爷的意思是…”

    “还真巧,真会挑地方,刚好跑这开埠来了!”三洞主一声冷哼,“不出所料,盯着司南府的不止我千流山,殷国大业司怕是也发现了同样的状况。大荒原和幽崖倒是一贯的清净不卷入这些事。看来,恐怕不止是大圣来了,只怕地母和地师也已光临。”

    洪腾哑口无言,吓的够呛,没想到自己纳个妾竟惊动了这么多修行界的顶级人物,这次真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看他样子,知道他怕了,三洞主安抚道:“不用害怕,事情除非见了真章,除非到了需要他们出手争夺的地步,他们才有可能露面。不可能连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就为个没落实的事情跳出来大打出手。所以你这次很重要,事情办好了,大圣自然会有重赏!”

    “是。”洪腾表面恭敬应下,暗中心累,且无奈,没想到自己会卷入这种破事。

    终于站了起来的三洞主走出几步后,忽道:“对了,那个古墓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洪腾小心跟在了他身旁,禀报道:“不敢有瞒三爷,小妖也不太清楚。当年司南府跑进去折腾了一趟,不知造成了多少的死伤,听说会同民夫,死了不下上千人在里面。

    后来千流山的人也来了,带领见元山群妖下去搜查了一趟,小妖当时也在其中,亲眼见到又造成了许多伤亡。

    那地下宛若迷宫,妖邪可怖,借地气滋生,似杀之不绝。当初清查过一遍后,千流山前来主事的那位,曾考虑过彻底清除那地下邪源。因那些妖邪不敢见阳光,最好的办法便是推倒整座大山,然后掘开地面,让阳光曝晒。”

    三洞主颔首,“你说的那位前来主事的,就是二洞主。这事我听二哥说过,确实那般考虑过,可工程量太大了,光那座山想移开都不知要花多少年时间,更别说深掘开地下,不得不作罢。”

    洪腾:“原来是二爷,是小妖眼拙。没错,后来考虑到那些妖邪也不敢出来见光,就作罢了,只是用石头将已经掘开的入口给封堵了而已。因小妖进去过,知道里面的情形实在是可怖,小妖执掌见元山后也没再进去查看过,故而不清楚里面究竟怎么样了。”

    能让妖修说出“妖邪”的地方,可见确实是个邪门之地。

    三洞主负手静默了一阵,忽嘀咕自语了一句,“墓里还能有什么?司南府此来,会和此地有关吗?”

    ……

    天还未亮,还在半夜,峦州牧府已在忙碌。

    一间小院内,有两人抬了一只大号的箱子进来,直接进了正厅。

    正厅内亦有两人等着。

    一人身着黑衣,身形消瘦,脸上瘦到几乎没肉,给人一种骷髅的感觉,肤色暗沉,在司南府地位不一般,执掌前司,名叫蒙破。

    另有一人正是参与过护送列州士子赴京赶考的司南府行走,金化海。

    在司南府前司先生面前,金化海自然是毕恭毕敬模样。

    见到抬进来的漆木箱子,上面还绑着红绸花团,这显然就是送往见元山的嫁妆,金化海有点疑惑,不知什么意思。

    蒙破抬了抬下巴,声音低沉,“打开。”

    箱子落地,抬箱子的两人迅速拆下了抬杠,翻开了箱盖,露出了里面的各种金银器皿。

    蒙破问:“可知这是什么?”

    金化海迟疑道:“进山的嫁妆?”

    蒙破又朝箱子抬了抬下巴,“抬起来。”

    抬杠的两人立刻又那箱子抬了起来,蒙破挥手在箱子侧面“咚咚咚”敲响三下。

    金化海正疑惑,忽听箱子下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箱子里面的物品猛然下沉了一大截,而箱子下面突然掉落一名黑衣人,就地翻滚到了一旁站起,手上还拿着一块板子。

    “懂了吗?”蒙破问。

    演示的如此清楚明白,无非就是箱子下面能藏人,金化海如何还能不懂,点头道:“属下懂了。”

    蒙破这才挥了挥手,让演示的三人退下了,室内无人后,他才说道:“我也要进山,你其实是辅,我是主。这次我便要藏在这特制的箱子里进去,有一批人要跟我这般一起进去。”

    金化海小汗一把的样子道:“怎能让先生受如此委屈。”

    蒙破抬手打住,“你以为你们乔装成送嫁妆的进山,能瞒过有心人的眼睛?这边送嫁妆的有多少人,进山的有多少人,人家会盯的清清楚楚,你们难有什么作为。进山后,送嫁妆的途中,找到合适的机会,藏在箱子里的人落地后就地隐藏。你们在明吸引他们的注意,掩护我这边的行动。”

    “是。”金化海应下后,又迟疑道:“不是让属下伺机去古墓探寻吗?”

    蒙破:“古墓,我们当年都进去查探过,里面妖邪肆虐,行动不便。最主要的是,我们这次的人手不够,没办法像当年那样发动大批人马进驻并大肆行事。

    还有一点也与当年不同,当年就是为了入内找棺椁,找陪葬品,在地宫中的勘察可能有什么疏漏,这次必须要详查。

    然地宫内的妖邪干扰太大,光应付那些妖邪就是个麻烦,何况我们的人手还不够,想安心细查怕是够呛。

    所以,你要伺机安排人手去古墓探寻,他们一定会盯着你们的,把他们引诱进去,让他们的力量先进去帮我们清场。待他们降低了古墓中的干扰,再让他们明白自己上当了,待他们都撤了,都盯着你去了,我这边再带人进去。”

    金化海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先生,我们这次进去还是找‘云图’吗?”

    蒙破:“不该问的别问!”

    “是。”金化海束手欠身。

第一七七章 偶遇

    要赶远路,为了能赶上吉时,牧府准备的嫁妆半夜就装车出发了。

    没有等新娘一起出发,新娘可以晚出发,见元山会派人来迎亲,为免新娘长途颠簸,会以飞行的方式来接。

    按理说,在人间是不许大型飞禽以那种方式来接送人的,因为对人间势力来说,会影响对人间的管控,加之能承载重物飞行的大多是妖修。

    既然不好控制,人间就想立规矩,将这种在自己区域内飞行的力量管控在自己手上,然而妖界又不答应,怎么可能全面由人间控制。

    谈崩了后,那就麻烦了,人间和妖界在大陆上的势力范围是犬牙交错状,你不让我载客飞到你那边,我也不让你载客飞到我这边,飞行不能走直线就没了太大意义。

    因而载人飞行在人间少见,基本上都是在大陆之外的地域。

    不过这次显然是个例外,峦州这边的人间掌权者和妖界那边的互相沟通好了,事先达成了谅解。

    也只能是接人,嫁妆不好空运,牧府不是一般人家,嫁妆实在是太多了,需要很多能载重物的大型飞禽才行……

    天刚亮,庾庆便爬起跑到了落脚的宅院外面,坐在了一处花坛上,背靠花花草草,手放在后面窸窸窣窣,放了“大头”出来,又悄悄喂了一把灵米。

    他纯粹是被“大头”给闹起来的。

    昨天出发前,他怕“大头”途中忍耐不住,就已经给管饱了一次。

    按理说饱一顿起码能管两天的,谁想啊,才过了一宿,“大头”就忍不住了,就使劲的在他衣服里面爬呀爬的,往他衣服里面藏灵米的地方爬。

    那些灵米其实也是给“大头”准备的,出门不好带骨头,加之知道这虫子随时可能卖出高价来,给予“大头”的待遇确实好了很多,直接给备了灵米。

    不过假冒的是普通苦力,不好让人看到身上有灵米,他就把灵米缝在了衣服里面,需要的时候就扯开衣缝倒些出来。

    不曾想,估计是“大头”闻到了气味,发现了灵米近在咫尺,一宿之后就忍不住了,在使劲往那拱。

    这虫子又没办法讲道理,看在人家身价不菲的份上,忍了。

    算了,只好天一亮就跑了出来伺候。

    不跑出来也不行,“大头”吃东西的声音很爽脆,嘎嘣嘎嘣的,容易被人听到,只能跑出来躲着点。

    此时的“大头”已经在他屁股后面的花坛里嘎嘣嘎嘣吃了起来,而他也只能是东张西望的竖起耳朵帮忙放风。

    当然,他也不太紧张,毕竟能认识火蟋蟀的人少有。

    到处望了望,昨晚没看清的见元山,现在算是看清了。

    确实是个灵山秀水之地,四周层峦叠嶂,飞瀑清泉,氤氲中雕梁画栋的飞檐,苍翠掩映下的亭台楼阁美轮美奂,清新空气沁人肺腑,确有仙境的感觉。

    把人间的居家匠心营造搬到了这深山中,感觉这帮妖怪比人还会享受。

    不过他的目光还是被远处薄雾中的一座大山给吸引了,一座立柱形的黑色大山,山壁似乎因为太过陡峭没长什么植物,倒是山顶上覆盖了一层,犹如戴了绿帽子。

    根据从望楼拿到的资料,那座山的山下应该就是古墓的所在。

    距离略作估算,离这里大概十五里左右的样子。

    就在他想入非非走神之际,忽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偏头看去,只见一熟人慢悠悠沿着山腰石阶小路走来,不是别人,正是鉴元斋的崔游。

    庾庆立马当做没看见,伸手身后,一把将后面大口嘎嘣的“大头”给抓到了掌心,握在了拳头里面。

    “大头”给谁看到都行,唯独不能给鉴元斋的人看到。

    他也起身,负手身后,佯装踱步而归,想装作没看到人家,就要回院里去。

    崔游本就是冲他来的,当即喊了声,“朋友,看着面熟呀,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昨晚上他就盯上了庾庆,就知道了庾庆在哪落脚,奈何不好碰面,等到现在才有机会,哪能轻易错过,自然要偶遇。

    庾庆回头一看,装作才发现的样子,微笑了起来,走了过去,与之客套寒暄起来。

    双双走到山缘边后,见附近无人靠近,崔游才假装意外道:“探花郎,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庾庆没想到对方能因为他身上的望楼情报而盯梢见元山的情况,回道:“刚加入了‘碧海船行’,蒙船行执事器重,在船行内担任了一定的要职,恰好人家要来贺喜,喊我一起来见识一下,我就来了。‘碧海船行’知道吧?天下最大的船行,以后鉴元斋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会关照的。”

    崔游心中冷哼,之前他和秦诀还只是怀疑这厮会来见元山,亲眼看到后,无异于坐实了一些猜测,哪里还会信庾庆仅仅是来贺喜,淡然道:“原来如此,还以为你是以鉴元斋身份过来贺喜的,原来又成了‘碧海船行’的人。行,都是自己人,有事不会客气,一定找你。”

    一听鉴元斋的身份,庾庆心里就骂开了,他倒是想以鉴元斋的身份来贺喜,奈何被人抢了几百万,手头上不宽裕,这是普通人家随便一点贺礼就能打发的地方吗?而且还是州牧嫁女,看看别人贺礼都是怎么给的。

    贺礼给少了,被人笑都是其次的,被人怀疑上了跑来的目的才是真麻烦。

    有几百万的底气,他肯定随便砸,他还不知道有钱好办事吗?

    奈何手上的那些钱是打算用好久的,得省着花,总不能没了又跑回幽角埠去找铁妙青借吧?何况等他再去幽角埠十有八九妙青堂已经没了,铁妙青估计也不知道去了哪,落到秦诀手上给秦诀生孩子去了都说不定。

    他也是舍不得花钱才去投奔了碧海船行,烈日下暴晒成这样他也不愿意。

    当然,现在说这个没意义,几百万银子的仇,他岂能忘,找到机会他肯定算这笔账,表面上还要装作对方没抢过自己的样子,问:“你们怎么也跑来了?”

    崔游:“你以为幽角埠做买卖,是坐那干等的不成?经常要出来寻找商路的,做八方买卖,交八方朋友是常事。”

    庾庆哦了声,这个他倒是信的。

    掌心里的“大头”似乎不习惯被那样握着,在他掌心里挣扎翻腾,然而庾庆就是不让它露面。

    “对了,正要为这事提醒你。我和大掌柜这次来是先来摸情况的,没有用幽角埠的身份,你回头不要说漏了嘴。”崔游嘴上提醒,心里也是嘀嘀咕咕。

    他们以为庾庆搞了鉴元斋的身份,来了见元山,肯定会以鉴元斋的身份来贺喜,怕这边再搞出个鉴元斋的身份来贺喜不合适,同一家人分两波来贺喜算怎么回事?任谁都要怀疑。

    怕引来不便,怕会搞出节外生枝的事,所以身为鉴元斋的主人反而没敢用鉴元斋的身份,临时用了个别的身份。

    没想到的是,庾庆找他们搞了鉴元斋的身份,跑来这里居然没用,早知如此他们就不用造假了。

    “都是自己人,放心,不会说漏嘴。”庾庆满口答应下,旋即又好奇问道:“那你们用了什么身份闯进来的?”

    崔游:“这个简单,就说准备在峦州境内做金店买卖,人家一听就懂,是来抱两边大腿的。”

    庾庆哦了声。

    两人没有多聊,也不好多聊,装作初识的样子,随便交谈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庾庆也不急着回院子里了,又坐回了花坛边,洒在花泥里的灵米还在,他又放了“大头”去吃……

    一栋小楼外,秦诀踱步徘徊,他们人不多,礼不够重,加之身份不够份量,没有分好宅院给他们,就一栋小楼给他们凑合。

    见到崔游回来,他立刻走到了边上的亭子里等候,待人入内,立刻问道:“情况如何?”

    崔游当即把交流的情况告知了。

    听完后,秦诀疑惑,“那厮怎么又混‘碧海船行’去了,这船行的实力不小,我听老二他们说过,这船行背后的靠山其实就是殷国,锦国的探花郎又跟殷国搅一块去了,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是偶遇。他居然还在船行肩负了要职?这家伙倒是让人越来越摸不清深浅了。”

    崔游:“总之他说什么仅仅是跟船行来贺喜的鬼话不可信,他既然出现在了这里,您的猜测应该就没错,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秦诀在亭子里转身,看向了远处那座戴着绿帽子的大山,“真是冲那地方来的不成?盯紧他。”

    “放心,已经让他们两个去盯了。”崔游给了交代,但还是有些担忧,“大掌柜,照您话说的,碧海船行后面是殷国,阿士衡跟船行那些人搅在了一块,局势似乎变得复杂了,我们显得有些势单力薄,真的还要继续卷入这事吗?”

    之前他们的判断是,凭庾庆三人都能蹚的事,他们自然是更没问题,没想到庾庆一转眼跟一伙大势力成伙了。

    秦诀也有些进退维谷了,“现在通知老二他们也来不及了,先盯着看看情况再说吧。”

第一七八章 有倚仗

    见元殿侧,有露台,台上有一白衣汉子,一手摇着折扇,一手秉着山羊胡须,颇有几分书生气,只是目中时常泛冷。

    此乃见元山掌目妖,上下称之为大掌目,执掌观山、哨探之类的事务。

    一名小掌目在其耳畔嘀嘀咕咕一阵后,白衣大掌目挥手示意其退下后,自己也转身而去,进了见元殿内。

    殿内两名小妖正在帮洪腾拉扯大喜的衣裳,评头论足的。

    过来的大掌目偏头示意下,两名小妖迅速退下了,他于洪腾耳畔低声道:“昨天贺客中,说是要在峦州开吴氏金铺的那伙人中,有人与碧海船行的人接触了。下面报,两边看起来是清晨偶遇,观说话的神态,却应该是熟人。”

    洪腾默了一下,问:“两边什么关系?是一伙的吗?”

    大掌目:“不清楚。”

    洪腾:“找千里郎,即刻传讯给京城那边的熟人,让那边帮忙查一下京城是不是有专门开金铺的吴氏,有没有这几号人,又是否派了人来峦州这边拓展金铺买卖。”

    大掌目略迟疑道:“大王,让千里郎单独为这事跑一趟京城,花费不小另说,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有结果回来。恕属下直言,管他是真是假,只要他送上了货真价实的贺礼便成,回头送客,事后大不了不再来往便是。”

    洪腾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让这家伙知道一些,不然不好办事,当即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细语道:“千流山的三爷驾临了,带来了重要差事,这趟婚事咱被人设计了……”

    一番嘀嘀咕咕,大掌目听的一脸震惊,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告知了大概的缘由后,洪腾手指戳了戳他胸口,沉声道:“这次不要怕花钱,立刻去办。我再说一次,山上长了眼睛和耳朵的,都要给我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把每一个人给我盯牢了,大小消息随时报我,决不能出现错漏,否则你我的性命怕是不保!”

    “是!”大掌目拱手领命,已知事情利害,知道怎么做了,不敢再有丝毫懈怠,迅速布置去了。

    客院外,右绫罗在两名护卫陪同下漫步在山间小径,悠哉观山景,不时驻足俯身细看路旁不知名的鲜艳野花。

    日出时,孟韦出现,快步上来,追到了右绫罗身边,低声道:“先生,探听到了,之前与牛有庆接触的人是锦国京城什么吴氏金铺的人,说是准备将金铺买卖拓展到这边。”

    右绫罗略思索了一阵,徐徐道:“锦国京城数得上的金铺行当里是有个吴氏,不知是不是同一家。若是,吴氏的背后可是站在应小棠对面的,怎么敢和阿士衡搅到一块?若说不是,还有哪个吴氏有实力跳出京城来峦州地盘上抢生意?”

    孟韦:“兴许真是偶遇随便说两句话。”

    右绫罗:“不管是不是,安排两个人盯着。”

    “好。”孟韦应下。

    右绫罗:“牛有庆在干嘛?”

    孟韦:“几人一起去用早点了。我们的人趁机检查了三人携带的木杠,里面果然有东西,藏了三支剑,还有点乱七八糟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右绫罗奇怪:“什么叫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

    孟韦:“不敢破开木杠,怕无法恢复原样被发现,只能隔着木头查探,感觉里面还有一根一根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右绫罗摸着胡须道:“盯紧。”

    见元山待客有高低贵贱之分,类似右绫罗这样的主要客人有高档的用餐点,主人也会作陪,至于庾庆这些随从也就是随便提供了一个集体用餐场所。

    没人招待,反正来了也有吃的,吃完抹嘴就走也没人管。

    师兄弟三人吃完,庾庆使了个眼神便一起动身走人,同来的苦力陆续也有人跟着站起。

    回院子的途中,庾庆找到一个站在路旁负责为客人指路解答的小妖,询问:“我们初来见元山,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吗?”

    小妖看了看这些人的打扮,心里是有些不太愿意应付的,不过今天是大王大喜的日子,上面也交代了,来者都是客,遂强挤出一点笑意道:“走走看看可以,但是不能擅闯,屋宇、门庭、宅院、洞窟以及有人守卫的地方未得允许皆不得擅入,山山水水的看看没关系。”

    说白了,除了一些山山水水和他们吃住的地方,其它地方他们一概不得进入。

    对庾庆来说,确认了能在山山水水中走动就已经足够了。

    谢过对方的解惑,转身就走,结果发现那群苦力也还跟在身边,喊了声,“不用老是跟着我们,你们也听到了,想走走看看的就去走走看看,难得来一次,不要错过了。”

    扔下话便招呼上两位师兄快走,三人先回了落脚的院子,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并直接给上了门栓。

    看他样子就知道有事,南竹的嗓子还没恢复过来,还有点哑的低声问道:“怎么了?”

    庾庆也低声道:“我估算了一下,这里离古墓大概也就是十五里路的样子,就算山路走过去,有一个半时辰也足够了。反正现在也没事,干脆现在就去探上一探。”

    南竹略惊,“不是吧,就这样光天化日直奔古墓去?”

    庾庆双手摁了摁,“不用紧张,除了我们…”

    话说一半,外面传来了咣咣拍门声,并有人喊,“头,你们在干嘛,开门呐。”

    庾庆回头大声喊道:“都给我在外面等着,我们三个领队在谈事。”

    外面人又喊,“谈什么事要避开我们呀?有什么好事不带我们,我们可不答应。”

    立刻有数人跟着叫嚣,“对,我们不答应。”

    庾庆当场开骂,“谈你大爷,别吵,外面等会儿,一会儿就好。”继而便不管了外面的吵吵,示意两位师兄继续谈自己的事。

    外面吵不停,南竹多少担忧,“我先去解释一下。”

    庾庆挥手一拦,“别管他们,他们有本事把门给撞开,有他们吵吵,正好防人偷听。”继而凑近二人继续之前的话题,“没什么好担心的,白天去也没关系,只有咱们知道咱们自己这趟是来干嘛的,我们出去溜达,在旁人眼里也只是游山玩水。再说了,晚上翻山越岭跑那么远去,你们觉得正常吗?反而有嫌疑。”

    有点提心吊胆的南竹和牧傲铁想想也是,觉得那份担心确实有点多余。

    可南竹还是不得不谨慎道:“望楼提供的情况里,可没有说古墓的入口在哪,那座山那么大。”

    庾庆:“所以要过去找。虞部当年大肆挖掘过,肯定有非常明显的痕迹,去了肯定能找到。”

    南竹可没他那精神一来浑身是胆的劲头,面对这种冒险的事,多是小心谨慎的经验之谈:“望楼提供的情况里说,里面有妖邪肆虐,曾让司南府和妖界的人都付出了巨大代价,我们就这样闯进去,我怎么感觉有点傻呀?”

    庾庆:“是有妖邪,但已经被司南府和妖界的人大肆清剿过了,就算还有,应该也所剩不多了。再者,根据幸存者的讲述,那些妖邪的实力其实并不怎样,当初完全是凭着数量、凭着诡异、凭着防不胜防才给外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门被外面叫嚷的人拍的咣咣响不停,牧傲铁嘈杂中突然出声:“你觉得我们三个在不摸清情况的状态下,能强过之前进入的司南府他们?那里面可是一座地下迷宫,擅闯进去了若再遇妖邪,恐怕很难脱身。”

    他和南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连情况都还没开始摸查,就急着动手了,哪有这样做事的,连他也照样心里没底,觉得相当不靠谱。

    庾庆也不啰嗦,走去拿了自己的抬杠,找到契合的缝隙,用力一掰,顿如花生般破开,露出了镶嵌在里面的剑,还有一捆油纸包裹的焚香,他回头拿着那一扎香晃动在两位师兄跟前,“放心,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冒险,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也不可能跑来。这便是我们此行进墓的保证,司南府察觉不到的东西,不代表本掌门不行!”

    这点上他还真没有吹牛,只要一炷香在手,古墓地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瞒不过他的双眼,真要是情况不对,他也有信心提前发现好跑人。

    这一身特殊的本事,就是他此来的倚仗,奈何不好明着告诉两位师兄。

    南竹和牧傲铁相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那捆油纸包里的是什么,三人一起去买的,焉能不知,就是普通的焚香,能算什么保证?当初就奇怪买了做什么,这厮只说进墓用得着,如今看来,似乎真有什么大作用的样子。

    庾庆将剑系在了腰上,又将那扎香塞进了袖子里,催促举棋不定的二人,“磨蹭什么,等他们拆门吗?快,拿上东西走人。”

    南竹指着他的佩剑,“我说,你是苦力,就这样直接挎剑出去?”

    庾庆:“谁说苦力就不能挎剑的?比一人扛一根大木头游山玩水正常吧。哎哟,你们快点,万事有我应付。”

第一七九章 有点谜

    两位师兄说实话现在愣是没搞懂头绪,见掌门师弟似乎有把握,这种可能遭遇危险的事只能是谁是明白人就听谁的。

    何况现在基本上也已经是庾庆说的算了,没办法,一路上吃用都是庾庆掏钱,有时候小小的现实也是现实,虽让人遗憾,但必须要面对。

    两人只能是跟着做,也去破开了木杠,拿出了藏里面的剑和供香。

    香不止庾庆那有,为了多带点,两位师兄那也各藏了一扎。

    跟庾庆一样,剑系腰上,香塞袖子里,就行了。

    庾庆挥手示意走人。

    南竹却还是感觉不对,快步一脚上前,伸手拉住了他,“你确定咱们这样挎剑出去行吗?这没办法解释呀。”

    庾庆:“就外面那帮苦力,跟他们有什么好解释的?”

    南竹叹道:“你确定咱们这样直奔古墓没问题?出了事那就是灭门惨案了。”指了指师兄弟三人。

    “灭不了,还有小师叔。”庾庆扔下话,甩开拉扯,直接过去打开了咣咣响的门。

    一群苦力堵在门口,目光跳过他们,使劲往屋里打量,似乎想看穿他们在屋里干了什么。

    “你们在屋里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干什么?”有人质问一声。

    庾庆嗤道:“天上掉了一大堆银子,我们几个不想跟你们分,偷偷摸摸藏了起来,不行吗?”他干脆挑明了我就是要背着你们。

    “……”一群苦力无语。

    南竹和牧傲铁亦相视无语。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庾庆推开众人,大摇大摆而去,两位师兄只能是赶紧跟上。

    一群苦力自然发现了他们身上的异常,都看到了他们身上的佩剑,互相看了眼。

    立马有人跟上了,惊奇道:“你们哪来的剑?”

    庾庆压根不把这些人当回事,随口道:“屋里的,床板底下放着的,佩戴着玩玩,你们想要就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

    苦力中有人忍不住有想翻白眼的冲动,什么床板底下的,明明就是你们自己带来的,他们发现这厮简直是直接把他们当傻子了。

    令他们倍感无奈的是,还真的是必须装傻子,不能捅破。

    南竹和牧傲铁竟忍不住同时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今天天气似乎挺不错。

    又有人跟上去喊道:“你们去哪?”

    脚下不停的庾庆背对道:“跟你们说了,好不容易来了,就去逛逛,你们不去,我们去,山里随便走走看看。”

    “随便逛逛要带剑的吗?”

    “我愿意,关你屁事?山里面万一碰上蛇,碰上老鼠什么的,我胆小,带个东西防身不行吗?”

    连蛇和老鼠都怕上了,一群苦力当即没了声音,人家什么都无所谓,压根不讲道理,这还能说什么?

    牧傲铁神情越发绷紧了,南竹服了他,这不看脚下也能走路的。

    再看看前面的小师弟,他更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声,发现年轻就是好,做人说话一点都不知道严肃、谨慎,事乱来,话也能乱说的,两个师弟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这次出山自己怕是要操碎了心。

    然而转念一想,挎剑出来没办法解释的事,似乎已经解决了,似乎真的是担心过头了。

    一群人一起出了院子,走过外面的坪地,又走石阶下坡,下到山间正路上去了后,庾庆也察觉到了不对,回头一看,发现还有七八个苦力跟着,当即停步转身,质问:“你们跟着我们干什么?”

    有人道:“我们也想去看看。”

    庾庆:“要看你们去看呐,干嘛跟着我们?”

    那人道:“我们也想到处看看,但这里好多妖怪,跟着你们安心点,你们是领队,不跟着你们跟着谁?”

    “随便你们。”庾庆没多说什么,扔下话转身而去。

    南竹和牧傲铁皆皱了眉头,带着这么一帮人,还怎么办事?

    找了个机会,南竹拉了庾庆快步上前了些,低声问出了这方面的担忧。

    庾庆:“我说你是不是操心的太多了点,要翻山越岭的,他们跟的上就让他们跟好了,想甩掉他们还不容易吗?真正麻烦的,是这一带的妖修。”

    说白了,再次无视了这群苦力,南竹一愣,不过想想也是。

    一行就此直冲远处的古墓方向而去,看似游山玩水看风景。

    途中不时遇见盘问的妖修,也只是问问他们干什么,对于庾庆三人能不能佩剑,竟一个字都没有多问。

    南竹和牧傲铁渐渐松了口气,也醒悟了,是他们自己做贼心虚想多了,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把他们当大喜之日的来客而已。

    两人发现自己的胆子确实不如老十五,确实不如老十五从容淡定。

    深山老林里面的风光着实不凡,时有老树高大遮天,时有古木成林,山间清泉涓涓奔腾不息,花草芬芳,藤萝青苔,山壁如崖,奇石点缀。

    东张西望的一行不断深入山中,渐渐没了正经路,好在这里也有妖修长期巡山踩出的小径可行。

    途中,有一名苦力借口不愿走了,返回了。

    他一路赶快回到落脚的院子,问留守者,获悉右绫罗已经游逛回来了,赶紧去见。

    见到院子里亭内小坐的右绫罗,他当即过去告知了相关情况。

    右绫罗立刻追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苦力四周看了看,指向了院墙外依然能看到的那座戴着绿帽子的山,“途中虽有曲绕,但大致是朝那个方向去的。”

    右绫罗眉头一皱,“难道司南府的目的地真的还是那座古墓不成?”

    这个问题,旁人没办法给他答案。

    孟韦在旁琢磨了一阵,纳闷道:“不扮苦力了,竟还明目张胆挎着剑去了,难道要在这大白天的进古墓不成,未免也太嚣张了,怎么感觉事情有点不对?”

    右绫罗知道他在纳闷什么,“那墓里可不好玩,凭他们三个的修为也敢进去?”

    这边不可能轻易干出与虎谋皮之事,庾庆三人在船行应聘成功后,在那小县城逛街时就被人摸出了修为深浅,重点是针对南竹和牧傲铁的,因不知二人底细。

    孟韦迟疑道:“莫非他们有应对准备,莫非那木杠里的不知名物能对付古墓里的妖邪?”

    正这时,外面又快步进来一个苦力,禀报道:“吴氏金铺尾随牛有庆三人的人回来后,其他人全部露面了,全部朝牛有庆的去向去了。”

    孟韦沉吟道:“难道他们跟牛有庆这边真是一伙的,就是牛有庆敢去古墓的底气不成?若真是一伙的,为何不一起来,反而要分成两帮?”

    右绫罗缓缓深吸一口气,“事情有点谜了,那就不要猜了,回到根本,还是原来那句话,牛有庆身上可能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其它旁支末叶的先别管,只管盯紧牛有庆。孟韦,我这里你不用管,你再带几个人去,亲自走一趟。”

    “是。”孟韦领命而去。

    ……

    山间小路上,秦诀与崔游也开始游山玩水了。

    本地主人也没理由把贺客给关在屋里不让出门,来者是客人,家里的山水风光自然是要让客人欣赏的。

    可崔游还是有些担心,“大掌柜,真是冲古墓去的吗?不会搞出什么事来吧,这大白天的,在主人大婚前搞事就有点过了,一旦搞出什么事来,我们卷进去怕是不合适。”

    秦诀:“我心里有数,先去看看情况再说,若局势不对,咱们就作壁上观。”

    崔游:“我担心的是‘庾庆’那家伙,幽崖那边,他可是挂了咱们铺子的名号。”

    在幽崖备录的时候,庾庆用了本名,没有用大名鼎鼎的那个名字。

    秦诀:“至少他现在没有亮我们商铺的名号行事,众人皆知他是碧海船行的人。”

    他们所担心的是幽崖的规矩,幽崖不会管幽角埠商贾在外面杀人放火的事,前提是你要盖的住,倘若捂不住,那就没办法了,幽崖对外宣称的立场一贯是“中立”二字。

    ……

    见元殿内,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袍喜服的洪腾来回踱步在殿内。

    白衣大掌目的身影忽然出现,快步入内,随了洪腾来回的步伐,禀报道:“大王,碧海船行的人也加派了人手赶去。”

    洪腾骤然止步,眉头紧锁,“难道一个个真的都是冲古墓来的?”

    大掌目沉吟道:“看样子似乎确实有这个可能。”

    “一个个不至于都这么嚣张吧?”洪腾费解,张开双臂,看了看身上的喜服,“不是说要借我婚娶的幌子吗?新娘子都没来,本王大喜的时辰都还没到,他们就要开始了不成?难不成现在行事都变这般嚣张了,一个个的连点掩饰都不需要了?娘的,不把本王给放在眼里,也得给妖界点面子吧?”

    大掌目也是满脸费解神色,确实觉得有点不正常。

    道理很简单,一群图谋不顾的人不是故意来搞事的,是冲婚事来贺喜的,然后出了点意外把大家都给卷入了,这起码有个借口能说的过去,现在算怎么回事?

    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跑妖界来搞事,这是不想让人家成亲故意砸人家场子,当妖界好欺不成?

    你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莫非真想类似栖霞娘娘事件的后果再重演一次不成?

    真要这样的话,那还来贺什么喜,司南府也没必要搞出什么婚事,直接过来搞事情就行了。

    洪腾忽又道:“不对呀,送亲队伍没到,司南府的人都还没来,这怎么就开始了,不是都盯着司南府来的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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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介绍:
深山有道观,香火早凋零。
鄙人不才,年方十九,打小就是一名道士,上有师兄十数位,下惟余最小,俗称关门弟子。师门太穷,师兄们难耐清苦,幸掌门师尊豁达,任由众师兄散伙而去。
后有三位师兄迷途知返,年纪颇大,皆有四五十。
蒙师尊垂青,逝前传掌门之位于小道,然无论年岁或资历皆不能服众,三位师兄不服。师门不幸,小道不是软柿子,绝不退让,与之内讧。
山下村中,有新举人,乃小道发小,师尊逝前亦有交代,护送其进京赶考。义不容辞,且容小道人间走一遭,回来再与众师兄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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