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疑云
心头刺还未拔去,说什么长生比钱好,他绝不接受!
如此青嫩的年纪,一般不会去想老了的事,还是只看眼前比较实际。
“……”小师叔竟无言以对,慢慢抬头看天,一声叹:“唉,师兄,我看你在天之灵也没办法瞑目了。”
庾庆现在是一门心思想赚大钱,不跟他扯那没用的,心思又回到画上,说道:“生同寝,死同穴。师叔,你说这同穴之地会不会是一座坟墓?”
小师叔微微颔首,“有这个可能。”
庾庆:“谁的墓?谁的同穴之地?显然是制作藏宝图的人,那么只要搞清这幅藏宝图的来历,知道藏宝图原来的主人是谁,才能想办法找到他的墓。如今的第一步,咱们就是要想办法弄清藏宝图的来历,本来我以为阿士衡可能知道,结果他人走了。”一脸惋惜。
小师叔略挑眉,大概明白了这厮为何会突然偷偷摸摸赶回来,原来是为了找阿士衡打探消息。
心中有数后,反问道:“藏宝图的主人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庾庆讶异,“我哪知道?”
小师叔:“你不是说钟粟告诉了你是来自‘冠风扬古墓’吗?”
“是说了…”庾庆说着一愣,狐疑,“宝图的主人就是那座古墓的主人冠风扬?”
小师叔双手对穿进了宽大袖口里,抱在腹前来回踱步着,“应该就是他。‘云图’的江湖传闻,我以前也听说过。传闻古时候有一仙家洞府叫做‘小云间’,洞府仙人返回仙界前,遣散了侍女。
其中一位侍女名叫‘云兮’,返回人间后嫁给了一个将军,这位将军就是冠风扬。
据传侍女临终前才向冠风扬透露自己侍奉过小云间的仙人,并遗留了一幅字画给冠风扬,说是通往‘小云间’的地图,若能参破,便能找到那位仙家的洞府。
好像是恰逢改朝换代,冠风扬未来得及去找那仙家洞府便战死了,追随的心腹部将把他给秘密安葬了。传言那幅‘云图’也随同冠风扬一起安葬了,说是找到了冠风扬的墓,就能找到‘云图’。
后来司南府不知从哪知道了消息,获悉了冠风扬的墓在‘见元山’,便展开了大肆开挖,大概就是阿节璋参与的那次。
据说古墓中盘踞了许多的妖邪,司南府那次损失惨重,什么都没找到。如今看来,原来那次已经找到了‘云图’,只是被阿节璋给悄悄拿走了而已,这个阿节璋隐藏的还真够深的,连司南府都被他给骗了。”
再看桌上画,“欲得长生,同穴之地!对比传说的话,还真是对上了,像是那个‘云兮’给‘冠风扬’的留话。”
庾庆品味了一下这个故事,点头认可师叔的说法,忙问:“那他们的‘同穴之地’在哪?”
小师叔回头看他,“你有病吧?我哪知道他们的同穴之地在哪?”
庾庆干笑,“师叔不是见多识广么。”
小师叔嗤了声,“若这画和传说都属实的话,云兮这八个字明显是告诉冠风扬一人的,他们夫妻的同穴之地在哪,怕只有冠风扬一个人知道。”
庾庆狐疑,“会不会就在埋葬冠风扬的古墓里?”
“应该不会。”小师叔琢磨了一下,指了指字画,“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依我看,这夫妇二人恐怕并未葬在同一个地方。若真在一起的话,司南府那次找到的恐怕就不是‘云图’了。”
庾庆懂这意思,歪着脑袋盯着画,“但是…师叔,若传言是真,你不觉得这个云兮给人的感觉有点古怪吗?”
“怎讲?”
“就这八个字,你试想。冠风扬应该是知道云兮葬哪的吧,若不知道,云兮不可能说这话,很有可能云兮就是冠风扬给安葬的。那这就有些奇怪了,自己的葬身之地有秘密,既然想告诉自己的丈夫,为何不明着告知,还要留下这个迷藏般的字画让冠风扬去揣摩?”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也许这就是冠风扬未能和妻子同穴合葬的原因,因为没破解这个谜团?或是妻子的葬身之地隐秘,他战死后部下不知地方未能将两人合葬?”
庾庆立问:“发现冠风扬古墓的‘见元山’在哪?”
小师叔想了想,“在锦国东部的峦州境内,山在妖界范围内。据说当初司南府进去开挖的时候是先和妖界那边做了沟通的,只不过一开始的借口是锦国朝廷挖矿,后来搞出事了,才被妖界发现了。”
庾庆:“那边地形如何?”
“我又没去过,怎知地形如何…”小师叔说到这,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
庾庆指了指自己额头,“师叔,你再好好想想,人间的范围基本上是慢慢扩大了,古墓地址现在若在妖界境内,当年不在妖界境内的可能性便很小。姑且不说冠风扬的部下为何将他埋葬到那种地方去,古墓的妖邪是怎么回事?能躲藏那么多妖邪的古墓,只怕地下的空间不会小,这又岂是冠风扬死后能临时选出的安葬地?”
小师叔挑眉:“你怀疑他们夫妇已经合葬在了一起,怀疑冠风扬的古墓就是所谓的同穴之地?”
“没错。”
“这都是你的猜测,而司南府那帮子人却是实地勘察过的,凭那些人的实力,有什么问题还轮得到你来发现?”
“也不一定呐,阿节璋吞没了‘云图’司南府不就不知道吗?”
“你干嘛?你不会真想跑去寻宝吧?”
“既然是宝,为何不寻?我们既然勘破了宝图中的玄机,坐视不理岂不暴殄天物?师叔,传说若是真,那个云兮留画这一手怎么看怎么蹊跷,你我不妨联手把这宝地给找出来。”
小师叔指着自己鼻子,“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干这事?”
庾庆惊呼:“师叔,这多好的事啊,换别人,我还不肯告诉宝图的秘密呢。”
小师叔随手将桌上字画一拨,直接给掀落在了地上,“你忘了门规了?不到万不得已,必须要有一个真传弟子在观中坐镇,我们两个一同跑去妖界冒险,还是干同一件事情,万一出个什么事,你是想让玲珑观被灭门吗?”
他这次确实是有点生气了,这为了钱而不管不顾的行为有点惹怒了他。
庾庆一默,也看出来了,俯身捡起了画,慢慢折好,“算了,反正我现在回观里也不合适,你留下坐镇,我自己去就行了。”说罢转身就走。
小师叔脸颊一绷,突然出声道:“站住!”
庾庆背对停步。
现场安静了一阵。
“我说了,司南府扫过一趟的地方,你再去也没什么意义,何必白跑这一趟。还有,妖界,可不是你说闯就能闯的。”
“这个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按理说,内门弟子也是要有外出历练的,你师父去的早,还来不及安排你历练的事,你此去就当做是出山历练吧!”
小师叔松了口,因为知道拦不住这厮,他不可能一直守着人不放,只能是堵不如疏。
庾庆立马转身,收起宝图,又喜笑颜开了。
小师叔:“带两个人手去吧,多两个帮手也好。你那三个师兄,自己挑两个,留一个在观里给我打杂。”
庾庆一愣,指着外面道:“他们?身手还不如我。”
“话不是这样说的,他们再不济,在江湖上也闯荡过一些年头,比你有江湖经验,出门在外,有自己人帮衬总是好的。至于去干什么,这事也没必要瞒他们,摊开了告诉他们,自己兄弟,心往一处使准没错的。”
“这秘密告诉他们?”庾庆吃惊不小。
“怎么了?我玲珑观弟子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没出息的,有贪便宜的,但还没有长反骨的,都是好样的。除了门规约定的内传之秘,其它的皆可共知。你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他们,能相信他们,他们也才能相信你。都是同门,门内可以闹点矛盾,外面遇事还得站一块!”
庾庆有点纳闷,他倒不是不相信那三位,他觉得玲珑观的财权还是自己说的算的比较好。
“走吧!”小师叔招呼一声,先开门出去了。
庾庆无奈跟了出去,跟着直奔前院空地,人还没到便听到一阵哼哼嗬嗬的打斗声。
大殿外的空地上点着篝火,三条人影正在来回穿梭互相交手练手。
三人中,那个须发如墨,眼大神足的,名叫高云节,是庾庆的二师兄,也是同辈师兄弟中目前的老大。外形颇有风采,平常言谈举止也很稳重,加上年纪差不多有五十岁,有岁月沉淀的味道,永远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辈分其次的是七师兄,名叫南竹,长相一般,就是身材穿衣服比较费布料,是个大胖子。按理说胖子一般都显得比较和气,心宽体胖乐呵呵那种,可这位七师兄貌似是个少有的比较严肃的胖子,双手长期交叉在大肚子上,身板笔直不苟言笑的样子。
再后就是九师兄牧傲铁,面部轮廓有棱有角,方方正正的脑袋,眼角和嘴角似乎常挂有冷冷傲意,身材高大,练武时把衣服一脱,更是一身的肌肉疙瘩,硬过石头的感觉。貌似醉心于武学,自己号称自己是“武痴”。
第一五一章 抓阄
远远一瞅见这三位不服自己做掌门的师兄,庾庆心里就冷哼哼。
确实有点不太愿意让这几位也涉及洞天福地的宝藏,真要是找到了的话,人家也出了力,占多大份,讲的清?
外人的账好算清,自家人的账不容易扯清。
他对这三个师兄各有评价。
二师兄就那四个字,道貌岸然!
七师兄,自以为是个冷酷的胖子。
九师兄,自以为是个高傲的武痴。
三人在庾庆心里统统四个字:自以为是!
还可以加两个字,废物!
小师叔走到了篝火旁,观摩了一会儿比试,在那笑着啪啪鼓掌赞赏,表示三人打的不错。
庾庆则抱臂胸前,“嗤”了声,一脸的不屑,觉得小师叔虚伪了。
他就不明白了,小师叔对他一个不高兴就不客气,对那三个家伙却是温和的很,每次给钱的差别也很大,总之他长期以来一直是玲珑观最穷的那个,见谁都他娘的是要饭的那一个。
鼓掌赞赏的动静里有让停下的意思,三位比试者很快收了拳脚站定,纷纷向小师叔抱拳行礼,一副献丑了的样子。
然与庾庆目光一对上,三人立马一个个冷哼,偏头看向一旁。
连‘你怎么回来了’之类的都没问,完全是连表面都不愿做了,就是不服、不满,见面就要翻脸的架势。
这要不是被小师叔事先“压制”过了,直接就能动手了,打不过也得打,这不一直在日夜勤修苦练么,为的就是找机会一雪前耻!
以前关系都还好的,三个大的以前都还挺让着小师弟的,可自从掌门的位置给了庾庆后,师兄弟之间就翻脸了。
小师叔对庾庆偏头示意了一下。
庾庆这才摸出了藏宝图,往篝火旁站,招呼了一声,“都过来,有事商议。”
小师叔走了过去,见那三人还是一副置之不理没听见的样子,当即脸色一沉,“你们三个搞什么,掌门有重要事情与你们商议。”
二师兄高云节淡然不屑道:“他能有什么重要事?”话虽这样说,但脚下还是动了,还是走了过去。
七师兄南竹和九师兄牧傲铁也就凑合着过去了。
摆明了都是给小师叔面子。
其实小师叔的年纪只和三十来岁的牧傲铁相仿,还不如另两位大,南竹四十出头,高云节差不多五十了。
不过三人都服小师叔,没办法,这些年,大家用的都是小师叔赚来的钱。
小师叔每次上山,就给大家发钱,这人品没得说。
待四人都到了跟前,庾庆对他们展开了那幅画,先让大家看了个清楚,然后将画对折,对着篝火,又再次搓动,直到套出了那八个字,才问:“看出什么没有?”
三位师兄狐疑,不明所以,没那个意识,自然也就不知道庾庆在搞什么。
还是小师叔伸手将那套出来的八个字一个个指了下,三人才看出了名堂。
“欲得长生,同穴之地…”三人嘀咕了一声,各自惊疑,其实看不太懂,但都看懂了‘欲得长生’四个字。
小师叔问:“你们在江湖上行走时,可听说过‘小云间’?”
三人皆一愣,联系上‘欲得长生’四个字,二师兄高云节忽惊呼道:“这莫非是传说中‘云图’?”
小师叔看向庾庆。
庾庆轻轻干咳一声,“是‘云图’,但不是真正的‘云图’,真正的‘云图’已经残了,这是复制的,为了弄到这东西,我差点丢了性命,又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勘破了这宝图中的秘密……”
之后将他怀疑冠风扬古墓就是图上所指的‘同穴之地’的想法说出,最终道明了来意,“我这次紧急赶回来,就是想带两个帮手出山,一同去探寻此地。若真能找到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小云间’,自然是我玲珑观的大造化,不知哪两位愿意随我同往?”
突然砸出一个这么大的惊天消息,三位师兄都震惊了,也都两眼放光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难以置信,没想到一个小小玲珑观还有机会参与到这种事,这也太不玲珑观了。
回过神后,二师兄高云节道:“为什么要跟你同往?这事我们自己去找就好,不与你这小人为伍!”
“没错。”
“我们师兄弟三个就能办。”
庾庆顿时一肚子怒火,立马转身面对小师叔,“师叔,你看到了没有?”
言下之意是,看到没有,这就是你让我告诉他们的后果。
小师叔一张脸也沉了下来,冷目扫过那三人,“咱们这掌门,贪财好利,其实我也看他不顺眼,我都不知道师兄为何要选他做掌门!”
一听此言,庾庆脸都黑了。
“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他只是贪财好利,但在大节上不亏,这才是我玲珑观弟子的根本。他明知道自己和你们有恩怨,却依然对你们不设防,依然将这么重大的秘密坦然告知你们,反观你们,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听了这话,庾庆脸色缓了下来。
话说的重,且诛心,高、南、牧三人则露了心虚,略有些尴尬。
“你们自己说吧,若你们是玲珑观掌门,碰上了你们刚才这样的玲珑观弟子,可怕不可怕?”
高云节忙道:“师叔,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这小人着实令人不屑为伍。”
庾庆顿横眉竖眼,手一指,“老东西,你把话说清楚…”
小师叔一把将他手打了下去,也打断了他的话,“老二,他是不是小人另说,我问问你们三个,若是你们私下掌握了如此重大的秘密,扪心自问,能不能坦然告知我们?不用给我答案,在心里告诉你们自己就行。在心里问问自己,遇上了类似的事情,谁更适合当掌门!”
三人不吭声了,似乎真的在心里默想。
小师叔又道:“也不要啰嗦了,门派内部的矛盾在内部说,现在是说出山的事,是外面的事,内部恩怨先放下。要两个拎得清里外的人,谁愿意站在本门弟子的立场陪掌门走这一遭?”
三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对寻宝的事都有强烈兴趣,但又放不下姿态。
看他们的样子,小师叔一个闪身,飞过篝火,飞落在大殿台阶上,快步进了殿内。
一会儿再出来,再到几人跟前,手掌里亮出三个纸团,“抓阄!”
三人相视一眼,犹犹豫豫。
小师叔又催了一声,“快点。”
三人这才伸手,各自挑了一个到手,摊开后,凑到一起看内容,连庾庆也忍不住伸了个脑袋过来看写了个什么东西。
其实也没写什么,三张纸块上,两张上面点了墨迹,一张空白。
七师兄南竹和九师兄牧傲铁抓到了有墨的,二师兄高云节拿到了空白的。
那么意思很简单了,南竹和牧傲铁出山,高云节留守。
小师叔最终拍板,“那就这么定了,老七和老九陪老十五走一趟。都别在这碍眼,趁夜走,都收拾东西去吧。”
南竹和牧傲铁一起拱手领命状,随后转身而去。
庾庆也转身准备去了,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也要洗一下。
剩下个老二高云节,手里拿着一张白纸,欲言又止,其实他还想争取一下的,譬如老七和老九都是初武境界的修为,他是上武境界,他出山的话更合适协助庾庆。
然而那种话又说不出口,犹豫再三,也只能是看着小师叔离去的背影默默化作一口气吐出,没办法,认了……
沐浴出来的庾庆一回,便见小师叔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等着。
两人入内后,庾庆笑着调侃了一句,“你这次回来怕是又给了他们不少钱吧?”
小师叔:“我给他们的钱是我的钱,关你屁事?”
庾庆呵呵,“你事情做的不地道,厚此薄彼,以前每次给他们一给就是以百两计,而我呢,打发小孩似的。”
小师叔冷笑,“那你怎么不说你这身修为是花了多少资源堆出来的,你们师兄弟几个,修炼资源都往你身上倾斜了,他们年纪一大把了,修为还不如你,你还好意思了?同门弟子,他们总得得一头吧,得个舒心是起码的吧?再说了,十几万两都能随便撒出去的人,还计较那几两银子干嘛?”
庾庆抬手,“打住!你当我放屁,这事不要再提了!”
一说那十几万两的事,他就心痛到不想回忆,又得努力告诉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
小师叔其实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那么多钱怎么来的,有点惊奇于这厮的赚钱能力,才出去多久,就能搞到十几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这得抵他多少年了。
关键是,那厮还要一边忙更重要的事,譬如大考。
然而庾庆摆明了一副要吐血的狗样子,死活不肯再提这事。
他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多问,只能是先交代正事,“我再提醒你一次,这次出门,不管你们在门内有什么恩怨,到了外面,都是自己人。你修为比他们高,又是掌门,这次既然把他们带出去了,就得把他们一个个活得好好的给带回来,咱们玲珑观弟子不能再少了,一个都不能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有这个心胸,也是你这个掌门的责任!”
庾庆被他说得略有触动,却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一代代的就喜欢念这种经,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换上干净的外套后,他又从脏衣服里面翻出了一卷字画,正是封尘剑诀,直接扔给了小师叔,“天有不测风云,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回不来了,你不妨看看,这应该是好东西。”
第一五二章 教训
小师叔瞟了他一眼,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摊开了手上东西看,有心事,一时间没细看,倒是发现了这剑诀画轴有够长的,问了句,“这哪来的?”
“御史台文库里发现的……”庾庆把发现经过大致讲了下,“我修炼了一下,虽没练成,但是感觉还不错,应该是好东西。”
小师叔略惊的样子,“就这么个顺便捡的东西,没人要的东西,且来路不明,没有任何验证的,你上手就敢练,不怕里面有坑把自己给练个经脉俱毁、走火入魔?”
庾庆:“不会吧,不可能有人在那文库给我挖坑,我是突然去的,没人来得及做手脚,我练了感觉真的还可以。”
“……”小师叔一脸无语,这种理是这样论的吗?
修行界若随便什么功法到手就敢练的话,那还得了?早就抢成一团糟了。
问题是,修行法门是很要命的东西,若不是诚心给你的,随便做点手脚就能把人给坑死,无异于给毒药你吃,而你还自杀性的吃下去了,自然是非死即残,谁敢冒然修炼?
所以,这种功法一般都是门派传承或师徒传承的才可靠。
像庾庆随便捡到个东西就敢兀自修炼的,胆真肥!
小师叔理了理思绪,问:“没人教过你外面的修行功法不能随便修炼吗?”
整理衣裳的庾庆随口回道:“师父说过,我知道不能随便练,不过这剑诀应该没什么问题,不涉及什么内功修行,内功方面只涉及一些内力的驾驭心法而已。”
小师叔无语凝噎,最终一声叹:“好吧,你既然都觉得好了,且当做了宝,我也找不出问题来反驳,让你别练了估计也劝不住,总之你自己小心着点,发现不对的话,立刻停下。”又随手将剑诀扔了回去。
庾庆接到手又扔过去,“里面的内容我都记在了脑子里,不用再看了。师叔,你真的可以看看,我真感觉不错。”
小师叔呵呵,“你都没练成,就敢说不错,谁给你的勇气?万一有问题,你是想把全派给灭了吗?还是等你先蹚过一遍再说吧!东西我先收着,结果还需要时间去验证,等你真的练成了,证明确实没问题,证明确实是好东西,也可以当做门派的传承技。”
庾庆忍不住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以前没正儿八经出去闯过还不知道,真闯过后,感觉这位小师叔似乎有点胆小,或者说是谨慎过头了?
反正不像他以前想象的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当当当,金属罐子里的‘大头’又撞击了起来,显然是要吃东西了。
小师叔瞥了眼,这罐子他见过,里面的东西也见过,知道是什么,揶揄道:“怎么,这玩意还没卖出去呢?”
庾庆立马自吹自擂,“这是好宝贝,我卖它作甚?”
小师叔冷笑,“我听虫儿说了,你赴京途中一直在唆使她,想让她帮你鼓动那个什么许沸出高价买你的虫子。”
庾庆顿时尴尬了,他还想又鼓吹一堆好来,看能不能卖给小师叔,没想到被虫儿给出卖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说到虫儿,他才想起来还有这号人。
若不说起的话,他都把虫儿给忘了,当即好奇道:“是啊,虫儿呢?怎么不见他。”
小师叔:“她一个记名弟子,我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知道我们老巢在哪。教了她一点修行的东西,安排在某个地方修炼,等她有了点修行的基础再说吧,现在哪哪都跟不上趟,跑出来干嘛?”
庾庆想想也是,非正式弟子是不太可能带回玲珑观来的。
两人交代的差多了,庾庆带着‘大头’去厨房那边找骨头去了。
站在门外一阵侧耳倾听的小师叔,察觉到了高、南、牧三人正窝在一个房间谈话,遂直接过去了。
对外门弟子来说,殊不知这才是玲珑观最恐怖的地方。
有这般修炼了音字诀的人存在,私下的谈话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而他们自己却不知道。
再加上观字诀,一举一动根本逃不出观察。
而这也正是玲珑观甄别弟子最有效的手法之一。
什么样的问题能忍,什么样的问题不能忍。
什么样的人能留,什么样的人不能留。
什么样的人能真正成为玲珑观的弟子,玲珑观自有衡量。
淘汰率很高,能留下的每一个弟子,那真正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找到地方,小师叔敲门而来,一扫屋内三人,哦了声,“都在呢,那正好。”
高、南、牧三人皆行礼,“师叔。”
小师叔嗯,走到仨人跟前,目光在各人脸上扫了扫,忽然间就黑了脸,指着三人鼻子一顿劈头盖脸臭骂,“当着老十五的面,为了给你们留点面子,我都不好说你们,看看你们今天的德行,无比的丑陋!
玲珑观的弟子,从不借外面的事对内做报复!
老十五得知了重大秘密,他完全可以藏私,完全可以独吞,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指望不上你们帮他吗?可他没有,他依然将自己的所获当做是门派的共同利益,他千里奔波紧急赶回观里,向大家告知了这个消息。
门派内部,门派外部,老十五对你们再不满,也拎的清清楚楚,可你们呢?你们有看到你们自己之前的丑陋嘴脸吗?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玲珑观怎么会出你们这样的混账!
外面的风声,你们也有所耳闻,外面的那个‘阿士衡’是谁,你们心里也有数。
你们问问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内,赚到十几万两银子,你们有那能耐吗?
你们说他贪财,没错,你们是比他大方,但他能掏空到自己一文不剩,把十几万两银子捐给灾民,你们摸着良心说说,你们能做到吗?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你们别不服,你们就是不如他!
还有那份云图,他出去一趟就弄到了,你们有这能耐?
玲珑观把你们从小养大,教你们本事,给你们钱花,给吃给喝的,可你们一旦觉得呆在门派没前途了,说跑就跑了,你们师父拦过你们吗?骂过你们吗?我记得你们师父是好言相送的吧?
好吧,在外面惹事了,要逃难了,又躲回了门派,你们师父有拦过你们吗?门派照样吃喝养着你们!
这样的门派,你们到哪找去?
你们居然还不满,眼里尽是别人的黑,看不到自己身上的脏。
你们自己说,你们这样的朝廷逃犯当玲珑观掌门合适吗?”
这番劈头盖脸的,把三人骂的尴尬极了,脸都红了,这么一听,自己好像还真是哪哪都不是了,反倒感觉老十五是一身的本事,比他们强多了。
南竹那肥腰弯了弯,尴尬道:“师叔,我们没有针对玲珑观的意思,纯粹是针对老十五个人,觉得他根本没资格当掌门,起码还有师叔您摆在这吧,哪能轮到他啊!”
小师叔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师父有眼无珠?”
南竹忙摆手道:“没没没,我可不是这意思。”
小师叔:“那你急什么?老十五当掌门,我也纳闷,凭什么传他不传给我呀?但我想,师兄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便不分青红皂白,合不合适,是需要时间去证明的。
不能像你们一样,你们师父尸骨尚未寒,就迫不及待想推翻你们师父的传承,就想取而代之。好不好,你们师父有没有眼光,老十五能不能让我们服气,总得给点时间去证明吧?”
三人被说的无言以对,这一顿下来,是感觉自己三个有点那个。
“老七,老九,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在门派内部有什么矛盾,到了外面就得站一块。这次出去,你们务必要周全好老十五,他若是有什么闪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南竹和牧傲铁相视一眼,也没了什么脾气,皆唯唯诺诺应了声是。
小师叔转身,随后摸出一面镜子照了照,拨了拨头发,边走边骂道:“被你们气得我头发都乱了。”
高、南、牧三人相视无语……
下半夜后,三个要出门的同门师兄弟皆背了个包裹,与留守的两位告辞。
送行的小师叔眼中有担忧,提醒道:“见元山,乃妖界地盘,不是你们能擅闯的地方,你们准备怎么办?”
牧傲铁:“先去摸摸那边情况再说,伺机找办法混进去。”
南竹颔首,这其实是他们之前和老二在屋里商量过的办法。
小师叔盯着庾庆,他知道那两个家伙做不了庾庆的主,庾庆的主意最重要。
庾庆淡淡一句,“情况摸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先进去又怎么好摸清具体情况?先去幽角埠混个身份,再直接进妖界,以幽角埠商贾的身份行事,比较简单方便!”
送行的高云节漠然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幽角埠商贾的身份岂是你说混就能混到的,谁能让你任用自家商铺的身份在外面惹事?”
庾庆:“我在那边有熟人。”
“……”高云节无语。
小师叔大概明白了所谓的熟人是谁,微微颔首道:“出门在外,你们师兄弟三人要相互扶持,万事小心!老七和老九注意自己被通缉的身份,平安去,平安回。”
庾庆会同一胖一壮的二人拱手就此拜别,旋即一同转身而去。
有小师叔亲自在观内坐镇,庾庆没什么不放心的,何况也做了万一回不来的准备,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第一五三章 幽角埠
一道横亘高耸的山脉,以造化乾坤之手笔,将一片大陆由南到北一切为二,锦国和殷国各自征服大陆的步伐皆止步于山脉左右的山脚,因天险无法再扩张。
这里既是两国的分界线,也是整片大陆的分界线。
日出日落,山山水水,玲珑观师兄弟三人一程又一程,终于抵达了这一带,止步在一座阳光明媚的雪山脚下。
一边是连绵起伏的雪山,一边是一座突兀陡峭的山壁。
融化的雪水薄薄漫过岩石地面,浅到连脚掌都无法淹没,却因长年累月的冲刷,将那高耸的山壁脚下侵蚀出了数不清的洞窟,一眼看去幽深。
然却不断见到有人扔出滑板,踩着滑板跳入那幽深的洞窟,跟着流水一起消失在地下。
师兄弟三人站在一块流水中地势较高的岩石上,以胖、瘦、壮的排序而站。
其实庾庆也不瘦,是挺标准的身板,只是经不起两位师兄的衬托,在两位师兄中间显得比较弱小。
身躯肥胖的南竹依然是身板挺拔,双手交叉搭在大肚皮上,因肚子大,总给人身子后仰的感觉,神情永远严肃,永远一副要教育人的样子!
梳着马尾辫,嘴上蓄着稚嫩小胡子的庾庆双臂抱在胸前,脑袋好奇地左右摇摆,看着一个个踩着滑板唰唰过的人。
方方正正脑袋,面部轮廓有棱有角的牧傲铁,亦抱臂胸前,脑袋微偏,下巴微微上扬,导致看人似乎像在用眼角审视,给人冷冷的孤傲感。
哒哒哒的木屐声传来。
一只短裤短袖露着膀子的“半妖怪”赤足穿着木屐踩水而来,人的身子,猫的脑袋。
身子很魁梧,猫头也很大,如同狮子头一样大,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猫尾巴。
一看就是修行进阶第一次化人失败的后遗症,导致外形定格于此,基本上很难再有彻底化形成人的可能,因而被称为半妖怪。
江湖中称此地的猫妖为“大猫”,因为本体确实很大,看脑袋大如狮子头就知道了。
它们不主动招惹人,外人一般也不敢惹它们,因为它们来自幽崖。
眼前大猫的脑袋是麻色的,俗称花脸猫,站在三人跟着,背来的一大堆滑板哗啦扔在了身后,随手从腰上篓子里抽出一根芝麻杆似的晾晒干后的植株。
从植株顶端抓住,一把往下撸掉枝叶。
嚓!一手掐掉了细嫩一头,又掐掉了板结的底部,叼在了猫头大嘴巴上,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另一头,然后便叼着大烟棒子当着三人面吞云吐雾,一双玛瑙珠子似的大眼睛盯着他们。
个头有那么高,连大块头的牧傲铁都要稍微抬头才能与对方目光对视。
三人不知他堵在他们跟前是什么意思,大眼瞪小眼。
大猫从一堆滑板上拿出了一顶伞大的斗笠,将斗笠上的图案亮给三人看后,扣在了自己脑袋上,抬手夹开了嘴上的大烟棒子,朝着他们脚下吐出烟气,偏头示意了一下。
三人齐刷刷低头一看,发现地上也有一幅简易图案,和人家斗笠上的一模一样,当即明白了什么意思,傻愣愣的三人当即又齐刷刷后退了几步,把人家的摊位让还给了人家。
因为附近出售滑板的大猫不少,一看就懂。
大猫又叼上了大烟棒子,拖着一堆滑板上了干爽的地方,摆出一张椅子坐那等着,椅子后面的尾巴不时摇晃着甩动,偶尔还沾水甩两下。
“看会了没有?”南竹问庾庆。
庾庆目光跟着一只滑板去了,摸着小胡子,“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南竹朝卖滑板的大猫抬了抬下巴,示意买去,自己先掏出了十两银子。
牧傲铁也掏出了十两银子。
两人都去找大猫各买了张滑板,没有帮庾庆买,各买各的。
一路上,三人为了谁付钱的事,差点又翻脸动手,后来达成协议,各自所需各花各钱,集体花费三人均摊,掌门的身份也占不了这便宜。
“一块板子而已,居然就要十两银子。”庾庆嘀咕了一声,但还是掏钱买了一张,他现在真的是穷,上次抢劫陶永立同伙的银子这来回路上花销的,已经所剩不多了。
小师叔给了南竹和牧傲铁各一千两银子,一个铜板都没给庾庆,你不是能挣钱吗?你不是不肯谈那十几万两银子的事吗?自己受着。
“跟紧。”南竹招呼一声,扔下滑板,一脚踩上去,扭动着肥胖身躯滑水而去。
牧傲铁紧随其后。
庾庆硬着头皮扔下跟上,唰一下就贴着地面滑了出去,歪歪扭扭着调整方向,不时还要伸脚出滑板外触地掌控一下方向,看准了两位师兄进了哪个洞窟,自己也跟着滑了进去。
一进洞,视线瞬间变暗了不少,好在洞壁上都间隔着镶嵌了发光的萤石,既是照明也是路标。
地势弯弯曲曲一路向下,流淌下来的水流也是一路跟随地势向下。
下滑的速度很快,一开始令庾庆心惊肉跳,担心转弯不及会不会撞洞壁上去。
然而往往就在速度要失控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片水滩,冲过水面有缓冲效果,降速了。
凭着一身修为,庾庆很快掌握了平衡诀窍,渐渐放松自如,后续一路畅快放飞。
滑行了好几十里远的样子,一幅地下世界的画面突然出现在眼前,脚下也冲入了一条河流,惯性助人滑过水面抵达了对岸。
河流减速下,南竹和牧傲铁轻松抬脚上了岸,不顾脚下被冲走的滑板。
紧跟上岸的庾庆喊了声,“这就直接扔了?不是说最好的进入和离开方式就是这东西吗?”他已经顺手将板子捞在了手上。
牧傲铁一脸冷酷不说话,南竹老神在在地说道:“下游有收集的,离开时可以不花钱领一块。”
原来是这样,庾庆立马挥手将滑板扔回了河里,这才有了闲心面对眼前的地下世界,幽角埠!
很大的地下空间,穹顶上零星分布的豁口透下天光,宛若一道道巨大光柱打下,将这地下世界勾勒出了朦朦胧胧的轮廓,一座城!
一座巨大的地下城!
后方不时有人踩着滑板渡河来到,三人不好挡路,边走边看。
南竹和牧傲铁以前行走江湖时来过这里,庾庆却是头一回,久仰大名,满眼好奇。
没有城墙,城内有多条蜿蜒而过的河流,沿河两岸都是商铺和房屋,建筑风格和人间也没太大区别,也许更有古意。
城中植物大多都是会发光的荧光植物。
经过穹顶豁口下,置身在自然光的光柱下,庾庆抬头望,感觉像是置身在万丈深渊底下,豁口边缘倒是长了些花红叶绿的锦绣植物,光影衬托下颇为梦幻。
每一处穹顶豁口都不一样,有的圆,有的扁,有的像裂痕,有的水帘哗啦啦滴落不停。
据说有能耐的也可以从豁口直接飞降到幽角埠来,只是外界并非坦途,山势陡峭,起伏不定,远不如从地下滑进来省事,省那十两银子可能不太划算。
城的上方飞舞着一片片如梦似幻的星云,不断来回穿梭,反复飘荡不停。
组成那片星云的是幽崖放飞出的一种叫做“云光虫”的东西,类似萤火虫,组合成一条条字幕在大大小小商铺的头顶上飘来飘去。
“三十万两收‘冰魄’一枚!”
“九百九十万两出售‘孽灵丹’一颗!”
停步抬头的庾庆看着头顶上飘过的字幕嘀咕自语,眼皮跳了跳,价值一千万两的东西直接便宜了十万两,这要是能买下来就赚了,转念一想,也不知自己这辈子能不能见到九百万两放一起是什么样的。
只怕把自己卖了都凑不出九百万两,觉得自己想多了,又盯着其它飘过的字幕瞅了一阵。
据说这都是有买卖需求的人找到幽崖,出费用让幽崖向幽角埠发出的公告。
手上有货出售,或者想买的,觉得价钱合适的商铺,看到消息后会前往幽崖交割。
当然,不想张扬,想悄悄去某家商铺买卖东西的个人也随便。
在幽角埠,各方势力是达成了协议的,就算是皇帝的玺印被人偷到了这里卖,只要不是幽角埠商铺偷的,那便是合规的正常的,任何外部势力都不能打扰幽角埠的正常买卖,货物出了幽角埠后,你们爱怎么处理都行。
还有,幽角埠的大大小小商铺之间是不分买卖种类的,只要你路子够广,能弄到货,你想做什么买卖都行。
说到底,商铺之间的竞争力就是看谁的货源广、花样多,然后就是价钱能否让人满意。
城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妖魔鬼怪云集的感觉,有许多人都穿着斗篷或遮挡着脸。
看看街道两旁的商铺,庾庆就近进了一家。
店家一抬眼,立马热情招呼,“贵客想买点什么?”回手指了指自己身后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样品,又搬出了分门别类的物品名录,让庾庆要什么尽管指出来。
庾庆摆了摆手,表示不是来买东西的,“掌柜的,向你打听一下,知不知道‘妙青堂’在哪?”
第一五四章 探花
一听不是来买东西的,反而在问别的商铺在哪,店家当即没了笑脸,答非所问:“妙青堂只是家小铺面哦,未必有客官您满意的货品,不如您先看看本店的能不能让您满意再说。”
知道人家误会了,庾庆解释道:“不是来买卖的,是来找人的,劳烦掌柜的指点一二。”
店家上下打脸他一眼,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往那边直走,过三座桥,再左拐直走,见到一片小洲,上面有几十家商铺,妙青堂就在其中。”
庾庆谢过告辞,然刚要转身,又想到点什么,好奇道:“听说幽角埠商铺上千家,掌柜的既然说妙青堂只是家小铺面,何以如此清楚其所在?”
柜台上合上名录的店家道:“你打听地方,我能指点你,你反倒不乐意了不成?”
庾庆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有些奇怪。”
店家呵呵一笑,最终还是颇为玩味地给了句话,“老板娘铁妙青嘛,出了名的大美人,幽角埠商家谁人不知?”
“呃…”庾庆多少一愣,知道铁妙青应该漂亮,但并未见过真面目,没想到竟是一个能以美貌在幽角埠扬名的人物。
又有客人进店,店家连忙招呼。
庾庆不再打扰,拱手告辞。
店家也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快走。
出了门,师兄弟三人按照店家指点直行,一路逛街,遇桥则过。
幽角埠内穿插的河流较多,桥也很多。
河中有船只来往,驾船的船夫一律是独目人,胳膊长达一丈左右,双臂划水比真正的船桨好用。要靠岸时也省事,长胳膊往岸上一扒就稳当靠岸了,连缆绳都省了。
就是船夫的长相有点怪,面门上就一只大眼,站起来高达两丈,干瘦,四肢合拢而立就像根棍子,四肢晃荡开了就像是竹节虫,纤长。
独目人长的虽怪,但长手长脚的身高就是优势,修行界的许多行业还是蛮喜欢雇独目人的。
街头和船上都时常能看到半妖怪来往,半妖怪不代表修为就不行,只能证明修行途中曾遭遇过不顺而已,妖界第一人就是半妖怪。
庾庆在夕月坊见过的“除鼠”也不时出现在街头捡走垃圾。
过桥,经过上空豁口投射的自然光光柱,背对了光柱,庾庆的目光才看清了前方的异象,为前方尽头一座沉浸在幽暗中的高耸崖壁所吸引,整体看起来像一个“风”字造型,风字中间的交叉图案像是陡峭的交叉台阶,能隐约察觉到有人在上面行走,灯火阑珊,还不时有星星点点的光斑时隐时现,于幽暗中透着一股神秘。
不用人介绍,庾庆也能猜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幽崖了,掌控幽角埠规则的所在。
按照指点,过了三座桥,左拐直走到尽头,果然见到一座被曲水环绕的小洲,确实只有几十家商铺,于整个幽角埠的热闹来说显得比较冷清,但也有其优势,一道天光几乎笼罩了整个小洲,估计是幽角埠少有的白天不点灯笼的地方。
师兄弟三人过桥登上小洲,在这里能看到类似外界的绿色植物,估计太阳当空直照的时候,这里还能被阳光照耀一段时间。
三人也不赶,在小洲上不疾不徐逛了半圈后,终于看到了挂着“妙青堂”匾额的商铺,前面是铺面,后面是庭院。
庾庆带头走了进去。
店家是名男子,一抬眼,立刻站起,热情招呼,“三位贵客想买点什么?”
这个男人面生,庾庆不认识这人,没说话,摸出了一粒金属“扣子”,正是铁妙青当初从身上摘下的那枚幽居牌,放在了柜台上推过去给对方。
店家一见这铁扣便是一愣,拿起辨识了一下,发现上面“妙青堂”三字没什么问题,当即有些惊疑不定,上下打量庾庆一番后,立刻转身到后门掀开帘子朝后面大声喊,“掌柜的,你过来一下。”
很快,一个面相泼辣略显丰腴的妇人掀开帘子从后面出来了,不是别人,正孙瓶。
孙瓶扫了庾庆等人一眼,旋即问坐堂的男人,“什么事?”
那男人将幽居牌给了她。
拿到幽居牌的孙瓶稍作辨识,猛然一怔,再抬头仔细看三位来客。
庾庆朝她摆手笑道:“孙掌柜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孙瓶定睛识别,旋即露出大喜神色,失声惊呼,“阿…”看了看四周,似乎担心隔墙有耳,又改口道:“你怎么来了?”快速扭身从柜台后面出来了,竟忍不住在庾庆胸口捶了一拳,“年纪轻轻的,干嘛留这么难看的胡子,害我差点没认出来。”
柜台后面的男人目光闪烁不已,能看出是熟人,只是能让孙瓶如此欣喜的熟人,还真是罕见,暗暗揣测来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他不由观来者身后两人,一个不假颜色,一个冷酷孤傲,这架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令他越发好奇庾庆的身份。
胡子难看?庾庆笑容一僵,他一直觉得自己胡子挺好看的,不太喜欢负面评价,干笑道:“掩饰,掩饰!”
“走!跟我见老板娘去了。”孙瓶拉上他胳膊就往柜台里面扯,结果发现南竹和牧傲铁也跟来了,不由顿步疑虑,“这二位是?”
里面是内宅,又有女眷居住,一些不靠谱的男人确实不好放进去。
庾庆哦道:“我的两个手下,可靠,大可放心!”
手下?南竹和牧傲铁脸色略沉,但也不能说人家说错了,人家的身份的确是掌门,只是感觉这说法有点侮辱了他们。
偏偏在外界,两人又不好暴露三人之间的真实身份,或者说是不能暴露玲珑观,这是玲珑观弟子外出行事最基本的操守。用小师叔的说法就是,不管外面有什么风浪都不能招惹回家。
孙瓶见他保证了,只好准许了南竹和牧傲铁一起进内宅。
铺子里坐堂的男人越发惊讶了,越发好奇庾庆的身份,一个保证就能带两个陌生男人进妙青堂的内宅?
一进内宅庭院,庾庆四处打量。
内宅院子不大也不小,至少不如外面的一些大商铺大,花草树木错落有致,透着雅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院子四角又各封了一堵墙,各开另一处月门,等于在四角又隔出了四间较为私密的小院,而大院中间则是一座亭台水榭布局的轩阁,四面挽着纱帘,可供会客。
孙瓶请了三人在轩阁内稍坐,自己快步去了左边里角的院子。
不一会儿人又出来了,后面还跟出了一名能让人瞬间眼前一亮的娇丽女子。
款款行来的体态曼妙,一束乌发卷提在脑后,充分展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面容,一眼便觉清爽。
玉面芙蓉,眉目如画,雪肤红唇,是个美到一眼便能入人心眼的女子。
因其美,一颦一动、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能挥洒出国色天香的韵味。
什么叫好看的女人,这才叫好看的女人,那种风华真的是有颠倒众生感,足以让许多男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三个男人当场看呆了。
南竹一脸严肃没了,错愕,讶异,怔怔盯着走来的人。
牧傲铁那始终挂在嘴角的淡淡傲意也没,脑袋偏了过来,不再偏着头用眼角看人了。
庾庆嘴微张,他从眉眼上的样子大概认出了来者正是铁妙青,颇为惊讶,知道铁妙青长的好看,但是没想到铁妙青能长那么好看,难怪外出要蒙着脸不肯摘下面纱,这一摘下面纱简直就是祸水啊!
他怀疑这女人若不是躲在幽角埠,没人敢在幽角埠乱来的话,只怕早已是命运多舛。
也终于明白了之前打听的那位店家为何能清楚知道小小的妙青堂在哪。
不过他看出了铁妙青的眼神中多了几许别样神采,是一种淡淡的忧伤。
穿着一袭黑裙裳,鬓边别着一朵小白花。
这打扮…渐渐回过神的庾庆惊讶,这明显是家里有丧事的打扮。
步入轩阁,铁妙青面对上了庾庆,似乎习惯了男人看自己的反应,露齿浅笑,声音依旧好听,“探花郎大驾光临,妙青堂真正是蓬荜生辉!”
能再见庾庆,她也颇为感慨和欣喜。
有些事情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想不到自己偶遇的一人帮了自己忙不说,竟然还是个举世无双的大才子!
当她听到锦国科考的消息传来后,真正是震撼了,再看到流传来的文章时,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才华横溢!
不但是她,孙瓶夫妇又何尝不是做梦一般,都不敢想了。
后来又听说了探花郎摔冠而去的事迹,继而又风闻散尽钱财救万千灾民性命的事。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锦国探花郎,这俨然已经是一个传奇人物!
她们本以为此生可能不会再有机会与那位探花郎相遇了,又是一个做梦都没想到探花郎竟然主动登门了。
铁妙青听到通报,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的晃神误会,该不会是被自己的美色给吸引来的吧?后来想到人家根本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是自己想多了。
也正因为如今的‘阿士衡’今非昔比,这才有之前的孙瓶亲昵举动,能直接将外面男人拉进内宅。
一听这称呼,庾庆就头疼,苦笑道:“这里没什么探花郎,都过去了,若真有探花郎,花就在眼前。老板娘,真没想到啊,你竟长这么好看!”
第一五五章 弃文从武
这夸人的词有够直白的。
抑郁了许久的铁妙青竟忍不住噗嗤一笑,她倒是不介意探花郎的嘴花花,想见识一下探花郎的文采风流与一般人差别有多大,奈何一开口就很俗,感觉这不像是探花郎的水准,依然是之前认识的那个俗人。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真看不出这位就是那个名扬天下的探花郎,当初听到四科满分会元的名字叫‘阿士衡’时,她是难以置信的,直到得到了各方面的确认。
她目光落在了另两人的身上,“这两位是?”
庾庆:“我的人,叫他们老七和老九就行。”
南竹和牧傲铁顿时面无表情,感觉在大美人跟前丢了面子。
牧傲铁抱臂胸前,又恢复了冷傲看人,一副不为美色所动的样子。
铁妙青跟两人不熟,只微微点头致意了一下,之后伸手请了庾庆坐,她正要问对方怎么突然来了这里,谁知庾庆盯着她的鬓边小白花问道:“家里有丧事?”
铁妙青脸上浮现淡淡苦涩意味,轻言细语道:“快半年了。”
“呃…”庾庆略怔,稍作盘算,古冢荒地一别,赴京途中走了差不多三个月,在京中又花了个把月备考,之后零零碎碎的时间加一起,那一别至今可不就快半年了么,不禁疑问:“难道是…难道是…”
“是拙夫。”铁妙青点头,直接回答了他不好问出口的问题,时间这么久,也算是走了出来。
“啊!”庾庆吃惊不小,急问:“难道是火蟋蟀未能及时送到这边,还是说有人捷足先登完成了任务?”
早先因火蟋蟀不吃东西,担心过火蟋蟀能不能活着抵达幽角埠,后和火蟋蟀接触久了,发现火蟋蟀挺耐造的,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任务我们是最先完成的,火蟋蟀是我先送到的,只是拙夫未能等到我归来便去了。”铁妙青一脸不堪地摇头。
“这…”庾庆真不知该如何评价,半晌憋出一声叹,“怎会这样?”
“也许这就是命吧!”孙瓶一声叹,说出了事情原由。
他们想尽办法带回了火蟋蟀,却没想到出了件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妙青堂老板颜许居然自尽了!
只因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颜许无意中知道了为了给自己续命,铁妙青借了许多的外债购买珍贵药物。颜许知道自己难有转圜的机会,为了避免将妻子拖入无尽深渊,于是留下遗书去了。
问题是颜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家都瞒着他,没有让他知道自己妻子为了救他不惜接了幽崖的任务跑去冒险了,也是因为他的身体太虚弱不想让他担心。
结果,火蟋蟀是带回来了,却晚回了十余天,匆匆赶回的铁妙青几乎崩溃。
而后面的麻烦是,借了人家的债是要还的,为了筹钱救丈夫,其实铁妙青已经将妙青堂给卖了,只是契约上给了一定的宽限而已。颜许死后没多久,债主就来谈收铺子的事情。
丈夫已去,想到这间铺子是丈夫生前送给自己的,铁妙青因思念丈夫,也正是因为丈夫不在了,她又有了保留下妙青堂的想法,想买回妙青堂。
因完成了幽崖的任务,她可以向幽崖提一个条件,大可以要一笔钱将妙青堂买回,甚至还可以多出不少钱来。
然而妙青堂新主人不干,你想买回去也行,附加了龌龊条件,说白了就是看上了铁妙青的美色,想尝尝滋味。
铁妙青不肯答应,又被逼无奈,只好向幽崖提了另一个条件,就是帮她赎回妙青堂。
幽崖答应了,这种事情幽崖出面解决起来很简单,买家不可能不给面子,给足买家所需便可,于是妙青堂重新回到了铁妙青的手中。
庾庆听完唏嘘不已,真没想到当初费尽工夫抓火蟋蟀的后果竟会是这样的,真正想保的人没保住,反倒保住了商铺。
他不禁多瞟了两眼又勾起伤心事的铁妙青,心里嘀咕,那这大美人岂不是变成了寡妇?
心里再次唏嘘。
他这样想倒没有别的意思,他承认铁妙青长的好看,也喜欢,但他的喜欢和男女之情的喜欢不一样,纯粹是觉得这女人长的好看的那种喜欢。
若铁妙青一直蒙着面,让人看不出年纪的话,也许还能让他多几分遐想,现如今摘了面纱明显能看出年纪应该是过了三十的,很可能比自己大十多岁,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通俗点说,就是不喜欢年纪大的。
他这个年纪的人,情窦未开过,还不知男女情欲为何物,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将来情爱的另一半肯定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良人,他正值纯洁和美好的憧憬期,让他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人,且有过丈夫,他是做不到的。
何况还是个寡妇,他这样的年轻人的心理上是绝不会接受的。
说白了,就是他现在的身心真的还很年轻。
南竹和牧傲铁则有些意外地打量铁妙青,没想到这女人还挺可怜的,也没想到庾庆能有这么漂亮的朋友。
“节哀!”庾庆最后也就憋出了这么两个字,又多看了眼对方的打扮,素颜朝天,不施任何粉黛,不戴任何首饰。
明白了,这并不是家里刚死了人的原因,事情已经过去快半年了,这是未亡人在为亡夫守节,以示不会改嫁之志。
铁妙青牵强一笑,“没事,已经过去了,只是突然见到你,想到你当初的算命之说。如今想来,不免觉得好笑,探花郎定是博学多识,知晓什么戏法,我应该是被你给骗了。不过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丈夫有麻烦的,烧过的草灰里怎么会有我写在手心里的字,你又是怎么抓到火蟋蟀的?”
当初对方说卜算过,说能帮她救丈夫,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她当真了,直到回到妙青堂,发现丈夫死了,美梦破灭了,才意识到自己是上了当。
南竹和牧傲铁不知具体情况,但听出了庾庆对这女人用过坑蒙拐骗的手段,两人凭着对庾庆的了解,倒也不意外。
庾庆却有些尴尬,“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见他不愿多说,铁妙青也不勉强,依然好奇,“你能来,还真是稀客,怎会突然间想到来此?”
既然说到了,庾庆也就不客气了,“有一事想请老板娘帮忙。”
铁妙青与孙瓶相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问:“什么事?”
庾庆指了指身后两人:“能不能给我们三个都弄上个妙青堂的身份,帮我们弄一枚幽居牌。”
铁妙青奇怪,“你们要这身份做甚?”
庾庆:“好比你们在古冢荒地,能自由进出妖界,能避免被妖修找麻烦。”
铁妙青又问,“你们去妖界又是做甚?”
这个问题,庾庆就不好回答了,只能是保证道:“我知道一旦用了妙青堂的身份,就等于是妙青堂为我们做了保,一旦惹出事幽崖就要问责妙青堂,不过老板娘大可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铁妙青沉吟了一阵,最终微微摇头。
庾庆暗急,忙问:“老板娘如何才能放心帮这个忙,有什么要求不妨说清楚。”
孙瓶插话道:“探花郎,不是小姐不肯帮你们,而是想帮也无能为力,妙青堂我们可能保不住了,一旦妙青堂不在了,给了你们妙青堂的身份又有何用?”
庾庆狐疑,“幽崖不是已经帮你们拿回了妙青堂吗?难道还有人敢在幽角埠硬抢不成?”
孙瓶惆怅而叹,“看来你们是不太了解幽角埠的情况,幽角埠的商铺总共是三千家,这个数量是衡定的,不会多也不会少,自从幽角埠开埠以来,一直如此。
但这并不意味每家商铺就能高枕无忧了,幽崖的免费保护也不可能永远白白享受下去,若真如此的话,幽角埠早就变了味。
幽角埠不是专司的避难所,三千家商铺,在幽崖那边是有交易量上的排名的,这个交易量几乎没人哪家商铺敢作假,一旦被幽崖查出,便是死路一条,没人能救!
幽角埠每三年要核算一次排名,交易量排在最后的三十家,会被直接踢出幽角埠,会另换一批符合条件的人来补这三十家的空缺。
原来,商铺一直是东家在经营,各方面的货源和客源也都是东家在维持,小姐是从不管这些事的。东家伤病倒下后,妙青堂一下就塌了半边天,没了东家的经营,原来固定的货源和客源方面都出了问题。
大家的精力也都集中在了东家的伤病上,已经将买卖耽误了好久,加之为东家续命的药材过于昂贵,花费太大,我们也没了足够的钱维持商铺货品买卖的周转,一直拖到东家过世后,我们在幽崖的排名已是垫底的倒数第一!”
庾庆无语一阵,也不知自己倒了什么霉,问:“没办法解决吗?”
孙瓶:“有啊,赶在最后排名核算结果出来前,完成大量的交易。奈何排在后三十名的这个时候都在力争上游,会造成向上的连锁反应,想在短时间内超过他们谈何容易,唉!”神情明显透着无力感。
铁妙青忽冒出一句,“如今倒有一个简单的办法解决。”
众人闻言一振,庾庆两眼放光,“愿听老板娘高见。”
铁妙青两眼其实也有点放光,盯着他,“听说你的词赋如今是万金难求一篇,你不如多作些好的词赋,交由我妙青堂专卖,这样妙青堂一定能很快摆脱危机,也能帮上你忙,如何?”
众人立刻齐刷刷盯向庾庆,孙瓶已是满脸兴奋。
“……”庾庆凝噎无语了好一阵,最后冒出一句,“我觉得还是谈论一下孙掌柜的那个办法比较好。”
铁妙青急道:“为什么?大家都能得利不好吗?”
庾庆一本正经道:“我已弃文从武,绝不回头!”
第一五六章 南方有竹
弃文从武?铁妙青有点懵。
说到这个文之一道,其实南竹和牧傲铁是有些疑惑的,两人都知道庾庆假冒阿士衡替考去了,只是无法想象庾庆能考出那么好的成绩来。
当然了,两人也没什么文采,也搞不清庾庆文采的深浅,以前大家在观里的时候没人在这方面多想过,只知师父在世的时候确实一直逼着这位小师弟做些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事,一些文人才干的事,练字!
究竟是怎么考上会元和探花的,在他们和庾庆还有矛盾未化解的情况下,连小师叔也没告诉他们真相。
有一点他们是听说过的,殿试是皇帝当面出题考的,没什么做假的可能。
就因为这个,他们师兄弟对庾庆的态度其实已经有所软化,没想到小师弟是这样的小师弟,小师弟也是金殿走过一遭当面见过皇帝的人,敢在京城摔冠而去的人,哪能怕他们。
“文武兼修不好吗?”铁妙青语气中有些许哀求,在她看来,名满天下的才子啊,多少人羡艳还来不及,为何要弃之如履?想不通。
庾庆叹道:“老板娘,不瞒你说,找我写诗作赋的人太多了,应付不完的,我也拒绝了太多,若是又答应了你的话,我岂不是要得罪很多人?这事我真不能干!”
铁妙青眼中的期许变成了失望。
孙瓶忽道:“京城夕月坊,有一家名为‘小鲜楼’的酒家,听说你为那酒家题字了?”
没想到那点破事都传这里来了,庾庆眨了眨眼道:“是有这么回事。”
孙瓶:“你为那酒家题了‘人间好’三字,将那家酒楼给捧上了天,让它天下扬了名,如今据说是生意兴荣,不提前一个月预约都没有位置。你不肯写诗作赋,先为我们妙青堂也题幅字总可以吧?”
果然是这样,庾庆顿感心累,那叫一个无奈,他当初就是随便题的三个字,哪知道会被人给夸成了一朵花,如同考上会元一般莫名其妙。
他又不傻,知道不可能总有这么好的运气,再多搞肯定就是献丑。
没领教过朝廷追捕实力之前,他可能没这么收敛,领教过后,越发不敢让假冒阿士衡赶考的事露馅。
因而果断拒绝,“我已立誓弃文从武,已断绝舞文弄墨之事,岂可出尔反尔。既是让大家感到不快了,是在下唐突了,告辞!”说罢起身拱了拱手,转身给了两位师兄一个眼色,立马转身就走。
这边帮不上自己了,自己也帮不上对方,留下让人误以为是见死不救,也尴尬,不走干嘛?
“探花郎!”
“阿士衡!”
铁妙青站起疾呼,孙瓶也呼叫着追赶。
大家毕竟相识一场,也曾共患难,就算互相帮不上忙,也不至于失了待客之道,何况那位还是名满天下的探花郎。
然庾庆一听说写诗作赋就有惊弓之鸟的感觉,跑的贼快,管你身后怎么喊叫,连头也不回。
人都有软肋,这老是被人往软肋上捅刀子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算了,决心和妙青堂直接划清关系。
一口气跑到了外面街道上,跟着跑人的牧傲铁忽喊出一声,“老七没出来。”
“嗯?”庾庆回头一看,还真是的,只有他和老九出来了,老七怎么了,被扣了不成?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妙青堂未免就有些不地道了。
想起了自己在古冢荒地被妙青堂一行给扣着抓火蟋蟀的不愉快经历,莫非又来这一手不成?顿有了新账老账一起算的怒意。
追着跑出来的孙瓶想请二人留步,结果发现不用开口人家就已经留步了,一看二人反应,她也回头一看,也意识到了不对,发现竟还有一人没出来,略惊,内宅岂不成了孤男寡女独处了?
南竹确实没出来,没有被扣下,而是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没动,交叉的双手依然架在肥肚子上。
站在轩阁口子上的铁妙青幽声一叹,也不知孙瓶能不能把人给追回来,就算不愿帮忙,做朋友也行吧。
一般的异性,她还真不愿与之做什么朋友,但这般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她还是很愿意的,以后就算不再经营妙青堂了,有个这样的才子朋友也还是不错的。
幽叹转身之际,目光无意中发现轩阁内还有一人,差点吓她一大跳。
跑的人,追的人,留下的人,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南竹还留在这里没挪步。
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一油腻,一貌美,两人大眼瞪小眼。
南竹忽主动出声道:“在下的话,老十五多少还是要听一听的。老板娘放心,只要我还在,他便不会走。敢问老板娘芳名该如何称呼?”
“……”铁妙青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品味出话中意思后,试着问道:“老十五是指…”
南竹:“就是你所谓的探花郎。”
“哦!”铁妙青明白了,当即略欠身道:“妾身铁妙青。”
一脸正经严肃的南竹也哦了声,“原来妙青堂的招牌,便是摘取自铁娘子的名讳,长见识了。敢问铁娘子,你们是如何和老十五认识的?”
这个怎么说呢?铁妙青犹豫了一下,也只能是长话短说,省略掉一些不愉快的过程,简化为庾庆帮他们找到了火蟋蟀,他们帮庾庆离开了妖界。
南竹正经思索的样子点了点头,“既是朋友,就没有见朋友有难而不帮的道理。铁娘子放心,这个老十五我待会儿是要训斥他的,我会尽力帮你说道说道,不管他听不听,我一定尽力而为。”
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着这位在探花郎跟前的份量不一般,之前还以为是探花郎的手下,真正是怠慢了,铁妙青暗暗自责之余也感到欣喜,忙欠身道:“谢先生,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南竹正经中透着一股温文道:“南方有竹,重节守信,在下南竹。”
铁妙青发现不愧是探花郎身边的人,哪怕是个大胖子,说话都透着文雅,遂再欠身,“原来是南先生。”
这时,孙瓶和牧傲铁陆续跑回,见到铁妙青和南竹正相谈甚欢,皆是一愣。
孙瓶不知道小姐为何会跟这么个陌生人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牧傲铁不知道这样的大美人为何会与这么个大胖子如此谈笑。
庾庆没进来,担心被妙青堂给一窝端了,得留个人在外面戒备,一旦发现不正常,也好找幽崖那边申诉去,不能悄无声息被人给收拾了。
见七师兄没事,牧傲铁松了口气,快步过去,“老七,走吧,外面在等你。”
南竹对铁妙青略抱歉一声,走下台阶,对牧傲铁招呼道:“来,老九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完全是一副老大哥的气派。
也没办法,牧傲铁确实要尊他为师兄,只能是一脸疑惑地乖乖跟着去了。
到了角落里,牧傲铁奇怪,“你们也不认识,怎么就跟她聊一块去了?”
南竹没接这茬,搭了他肩膀低声道:“老九,老十五这事做的不地道。”
牧傲铁狐疑,“怎么了?”
“我刚才了解了一下她和老十五相识的经过,老十五在赴京的途中遭遇袭击,误入了古冢荒地的妖界,是人家搭救了一把,把老十五送出了妖界……”南竹又把铁妙青简述的情形转告了。
牧傲铁略皱眉,“你想说什么?”
南竹:“她对老十五有救命之恩!之前你也听到了,也看到了,面对诱惑而不屈,且一直为亡夫守节,可见是个好女子,也是个可怜人。她一旦无法在幽角埠落脚了,凭她的姿色必沦为玩物,你能忍?老十五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那就是个翻脸贼,他可以枉顾救命之恩,你我做师兄的焉能坐视这般不仁不义的事情发生,焉能不斧正一二……”
轩阁内的两个女人也不知道这两位在嘀咕什么,总之最后见牧傲铁一番点头后,那两位又走了过来。
南竹跟这边打了声招呼,“铁娘子暂且等我消息,我和老九去帮你劝劝。”
铁妙青大喜,“有劳二位,还未请教这位尊姓大名?”
南竹笑道:“老九和铁娘子也算是有缘,名字里都有个‘铁’字。牧守一方的牧,傲然卓绝的傲,牧傲铁!”
“原来是牧先生,幸会。”铁妙青又拱手拜见。
牧傲铁一脸孤傲地点了点头,便被师兄给拉走了。
待二人消失了,孙瓶才疑问道:“他们能劝动那位探花郎?”
铁妙青:“南先生说他们两个都是阿士衡的结拜兄弟,兄长发话,想必有些份量吧!”
“啊,之前阿士衡说他们两个是他的手下。”
“呃,不会吧?看这样子,似乎南先生的话更可信点。”
“也是,在古冢荒地就看出来了,那位探花郎是有点鬼话连篇的感觉,回头才发现把我们都给骗了。小姐稍等,我去看看。”孙瓶扔下话又跑了。
见到两位师兄平安出来了,庾庆总算是松了口气,真要有什么事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小师叔交代。
双方碰头后,庾庆问:“怎么回事,没为难你吧?”
南竹摇了摇头,顺手拐了庾庆的胳膊,将莫名其妙的庾庆给拐到了一旁的僻静处。
第一五七章 走过场
不知什么鬼的庾庆甩开拉扯,问:“不走干嘛?”
“听说你和他们是在古冢荒地认识的……”南竹又把铁妙青的简述说了遍,问:“是不是如此?”
庾庆狐疑,“差不多吧,你想说什么?”
南竹:“大老远跑这里来,你不是说来这里找人家弄个方便去妖界的身份吗?”
庾庆惊疑:“你刚才睡着了不成?人家铺子都要保不住了,还弄鬼的身份。”
南竹:“你帮人家保住不就行了,不就写几个字的事,干嘛那么矫情,你既然有办法在京城考那么好,写诗作赋显然难不住你。”
庾庆瞪眼:“你当写诗作赋是什么?你以为想写就能写出来不成?我是做不到的,你行你来写呀!”
南竹:“那你想怎样?你还有其它熟悉的商铺吗?”
庾庆:“没有。事已至此,我觉得你之前说的那个先去‘见元山’摸摸情况的办法也不错,虽然多跑了一些路,但我相信好事多磨。”
南竹:“那个容后再说,先从眼前开始,你就算不帮人家写东西,不是还有其它办法么?不写诗作赋,可以找点其它的好买卖充当上,也是一样的嘛。”
庾庆:“能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才怪了,连他们自己都找不到好办法的事,我们就更不够瞧了。咦,不对,老七,你干嘛这么上心,你不会是看上了那漂亮寡妇了吧?”
牧傲铁闻言忍不住死死盯上了南竹。
南竹沉声道:“就事论事,我是那种人吗?”
庾庆上下看看他的体型,想想也是,不至于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但还是警告道:“不是最好,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用小师叔的话说,这种太过好看的女人就是祸水,谁傍上谁倒霉,一准折福。再说了,她也看不上你。”
南竹:“不用你来教我,走,回去记得好好谈。”
庾庆:“回去?回哪?”
南竹:“当然是回人铁娘子那。”
庾庆:“说了半天对牛弹琴是吧?你们是不是什么事都要跟我对着干才过瘾?”
南竹对牧傲铁道:“老九,你告诉他为什么。”
牧傲铁:“人家救过你的命,如今人家有难,你岂可坐视不顾?”
庾庆:“你想多了,我帮他们找到了火蟋蟀早已报答了,早已互不相欠。”
牧傲铁:“救命之恩,岂是抓两只虫子能报的?”
庾庆惊疑,“硬杠什么?你们以前有这善心吗?我说老九,不会是你看上了人家的美色吧?”
牧傲铁:“人家是一可怜弱女子,牧某傲上而不辱下,岂会趁人之危!”
可怜弱女子?庾庆哑口无言,上下打量他,很想问问他,你是从哪看出人家可怜柔弱的,凭人家的修为,只怕咱们三个绑一块也不够人塞牙缝的。
南竹觉得跟这种人有时候是讲不清道理的,与牧傲铁一个眼色,两人突然同时出手,一人抄起庾庆一条胳膊,当场就将庾庆的脚尖给架离了地面,直接给架了出去。
庾庆又惊又恼,“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再不放下,别怪我翻脸了。”
唰!南竹突然递出一张银票到他眼前。
“呃…”庾庆目光落在银票面值上,发现是一百两的,怒容顿消,瞬间停止了叫嚣,一把将银票夺到了手中,哎呀道:“放下放下,我跟你们去就是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两位师兄发现,果然,还是从小到大治这厮的老办法最管用,如果不管用,那肯定是钱没到位。
当即放心把他放下了。
“急什么?”得了自由的庾庆埋怨一句,扯了扯自己弄皱的衣裳,捋了捋马尾辫,摸了摸稚嫩小胡子,走就走,向妙青堂的铺子走去。
对他来说,无非就是随便走个过场,就能有一百两,这么容易赚的钱,不赚白不赚。
南竹快步跟上,看了眼正在妙青堂门口往这边探望的孙瓶,低声道:“老十五,我跟他们说了,咱们之间是结拜兄弟,你别说漏了嘴。”
“行了,知道了。”庾庆一口应下了,这个面子可以给,收钱办事的信誉他还是有的。
当然,心里也在冷笑连连,若说这两个家伙是为了他好才这么积极,把他脑袋强行拧十个圈他都不会相信,这两个家伙不是看上了那漂亮寡妇才怪。
他都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没钱又没长相,还没啥本事,人家能看上你们两个这种货色?
尤其是这死胖子,估计又以为自己是个与众不同有魅力的胖子吧?
三人就这样又回到了妙青堂内院,再次与铁妙青在轩阁内见面了。
这次,身为主人的铁妙青可不敢再怠慢另两位了,连同南竹和牧傲铁一起请坐了。
不过这次,南竹有话在先,“铁娘子,我们兄弟三个商议过了,写词作赋他确实不好再干了,如同他说的,容易得罪人。除了写词作赋,总不至于就没了别的办法吧?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你说是不是?”
铁妙青眼巴巴看着庾庆,叹道:“这是成本最低,风险最低的办法。”
其实还是说给庾庆听的,还是希望庾庆能再考虑考虑。
而庾庆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就是收了钱来走过场的。
对他来说,没钱的时候一百两也不少了。
见他没任何回应,铁妙青才死了心,“别的办法自然还有,只要能在一个月内找到足够的货源,且是容易出手的货物,自然还能挽回局面,然而谈何容易。”
南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吗?”
孙瓶插话,“还剩一个月多一点吧,算算,还有三十七天就是截止期了。毕竟还要时间卖货,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
南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有时间就好办,大家都不要着急,商量着办。是这样的,我们对你们这行不了解,你们跟我们扯远了也没用,就问点最直接的吧,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能不能告知一些解决问题的办法或方向?”
铁妙青略摇头,苦涩道:“毫无头绪重新开始的话,想在一个月内解决问题,基本不太可能。有些路子或有些人的要求,是我不能接受的!”
后半句让庾庆三人相视一眼,大概都懂她的意思。
孙瓶:“也不是毫无可能,就近的地方倒是有东西能解围,只是未必能得到。”
南竹:“事已至此,不妨说来听听。”
孙瓶:“离此八百多里远的雪山中,有一条万载不化的冰谷,冰谷中有驻颜的宝物,一种是给死人用的,一种是活人用的。”
南竹沉吟,“莫非是冰魄和定颜珠?”
孙瓶:“正是。冰谷中,万载不化的玄冰内便有冰魄,取一颗值三十万两,放入遗体口中,可保遗体千年不腐。
冰谷下面还有一座不会结冰的灵湖,湖中有‘冰蜃’,此物体内便有‘定颜珠’,若将此珠研磨成粉服用,能大大延缓衰老,听说驻颜效果绝佳,十年衰老变化如同一年般。
此宝极受女人的喜爱,一颗便值几百万两,尽管这么贵,也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却依然是供不应求,只因难以得到。”
听到一颗珠子便能值几百万两银子,庾庆顿时竖起了耳朵。
南竹嘀咕了一声,“你说的是‘玄翡谷’吧?”
孙瓶:“正是。”
南竹略惊,“那可是梨花娘娘的地盘,有梨花老妖在,谁敢擅闯?”
孙瓶:“平常也许没人敢惦记,但最近千流山的那位大圣恰好要做寿,梨花老妖定会去贺寿。”
庾庆忍不住插了一嘴,“这梨花娘娘应该是一方大妖吧,她的麾下岂能容人擅闯那个什么‘玄翡谷’?”
孙瓶苦笑:“所以不好办。”
庾庆忍不住嗤了声,“明知办不到的事,你跟我们说这个干嘛?”
孙瓶看着他眨了眨眼,心里嘀咕,你这家伙邪门的很,你的手段我们也不是没见过,万一你有办法呢?嘴上却道:“南先生问到可能性,随口说说而已。”
铁妙青忍不住暗暗咬了咬唇,她能听出孙瓶这话就是说给庾庆听的。
南竹听的直摇头,想想也觉得确实不行。
庾庆的思路却有点飘忽,左看右看了一阵,忽咦了声,“孙掌柜,怎么一直不见朱前辈?”
说到朱上彪,孙瓶叹了声,“和铺里另一个伙计出去了,为了货源的事在外奔波,已经快两个月了,至今音信全无,也不知怎么样了。”
“唉,辛苦了。”庾庆啧啧两声表示同情,忽又道:“我们准备在幽角埠住一阵,不知妙青堂内方便吗?”
孙瓶有点犹豫,看向铁妙青,一下住进三个男人,也不知合适不合适,不行就安排到外面客栈去。
铁妙青却道:“瓶娘,把那客院收拾出来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庾庆和两位师兄在边角小院里落了脚。
待到没了外人后,南竹反而奇怪了,拉着庾庆问:“怎么住下了,你不是赶着去‘见元山’吗?”
庾庆似笑非笑道:“这不是如你所愿了吗?机会给了你们,我够意思吧?”
南竹面不改色,甩袖便走,“听不懂你胡说八道什么。”
庾庆却扯住了他,“先别走,说正事,这妙青堂还能撑个把月,咱们好好估算一下,看看个把月的幽角埠身份够不够我们去见元山把事情给办妥。”
第一五八章 言而有信
一听这事,南竹也不多说,先指了跟前的桌子,道:“这锦国。”
又抓了两只茶盏,咣,一只拍在了桌子最左边,“这是我们如今的位置,已经出了锦国,在锦国的最西边。”
咣,又一只茶盏拍在了桌子最右边,“峦州,锦国最东边,见元山所在。”
他指了指两只茶盏的距离,“一个在锦国最东,一个在锦国最西,两地之间隔着十几个州,就算咱们有那财力一路在驿站换坐骑不停奔波,最快的速度怕是也得要个二十天左右。见元山那边的情况咱们是一无所知,幽角埠商贾的身份只能是避免我们遭受一些恶意攻击,并不能助我们无往不利,十天时间太紧了。”
牧傲铁抱臂不语,旁听着,他总是一副孤傲的样子,也不喜欢说话。
庾庆:“如此一来,我们就要做好不能使用幽角埠商贾身份的准备。”
南竹嗤道:“不能就是不能,还需要准备吗?”
庾庆:“贼尚不走空,此行光路费都花了几百两,我们没理由白来一趟吧?既然已经来了幽角埠,不妨趁机把见元山的情况搞清楚。记得以前在‘家里’,你们跟我讲江湖见闻时,不是说幽角埠有‘望楼’吗?”
幽角埠的‘望楼’其实就是一处贩卖消息的商铺。
南竹略默,“你想花钱从‘望楼’买见元山的情况?”
庾庆:“有把握了再做准备不好吗?这也算是来了幽角埠的好处。你们想想,我们去了见元山再打探消息,那毕竟是妖界,可能会引来注意,引来危险,现在花点钱便有可能降低危险,不好吗?”
南竹审慎道:“好当然是好,可是要花钱呐,‘望楼’的消息可不便宜,最低级的消息出售也是一百两起步的,咱们买的起吗?”
“数钱!”庾庆砸下一句话。
师兄弟三个立刻围在桌子前掏腰包,各自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钱财,摆在桌上集体清点。
这是三人在途中因金钱纠纷闹出的习惯,指责谁钱多钱少,谁该多出钱,谁该少出钱闹出的毛病。
遇上一些不好平摊费用的事,自然是谁钱多谁出。
清点下来,牧傲铁的钱最多,有五百五十多两。
南竹其次,四百三十来两。
庾庆比较惨,只有一百九十来两,这还是之前南竹给了一百两才有这么多。
为了凑足这次来幽角埠的路费,他不惜把自己花了几百两银子买来当行头的那匹青骢马都给贱卖了,换了普通的坐骑才扛到了这边。
途中,一旦两位师兄想吃点好的,一算平摊费用,他庾庆就得嗷嗷叫,嫌贵。
好吧,你嫌贵,你可以吃便宜的,我们吃我们的,于是掌门只能在旁啃大饼,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位师兄吃大餐。
没办法,谁叫他以前把事情做的太绝了,为了钱的事把几位师兄给打个鼻青脸肿,如今人家有了小师叔撑腰自然要跟他算账过日子。
其实吃都花不了几个钱,这一路上真正花钱的是路费。
一旦坐骑体力不济,驿站更换坐骑时,还不是买,只是易换,起码就是一两银子起步。
如果只是骑马慢悠悠走路,走个一天也花不了几个钱,可坐骑只要撒开四蹄一跑起来,那就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事。
一匹健马,一程是跑不了多久的。
你来个“八百里加急”狂奔试试,一天光驿站换乘的路费,几十两银子都打不住。
问题是他们三个也不可能骑着马慢悠悠走到幽角埠来,那样怕是走个半年都走不到。
三人身上能余下这些银子,已经算是省吃俭用了。
所以这年头,普通人若不是不得已,根本不可能出太远的远门,只有权贵人家或这种挥金如土的江湖中人才走的远。
对普通人来说,他们三个的花销真正已经算得上是挥金如土了。
可对三人自己来说,却是穷的跟孙子似的,那是连一点的修炼资源都置办不起,想买点灵米提升修行进度,他们吃的起吗?哪怕是稍微买点尝尝滋味,身上的那点钱就有可能走不到见元山。
尤其是庾庆,那已经是穷疯了,身上的路费已经是不可能支撑他抵达见元山了。
想去见元山发财,却是连发财的资格都没有了。
庾庆本是算好了账的,把青骢马卖掉,坚持到幽角埠,找到铁妙青再借点银子,凭自己的面子,估计借个千把两应该没问题的,谁想妙青堂自己都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
他连点忙都不肯帮,连个字都不肯题,如何好意思让人家借钱给他,他也是有点骨气的,不想让人看轻了。
有钱英雄汉,没钱汉子难。
江湖路不好走,多少江湖中人,因为钱走上了歪路,忍不住抢个劫之类的,做了第一次就容易做第二次,迟早要碰上硬茬踩进坑里去。
桌上的钱点清楚了,南竹和庾庆齐刷刷看向了牧傲铁,‘望楼’买见元山消息的钱似乎找到了出资对象。
牧傲铁收起桌上钱,也不废话,摇了摇头,意思简单,老子不会出这笔钱!
他的冷酷孤傲是什么?就是尊严!
回头连路费都没有了,他还怎么维持尊严?自然不会答应。
南竹:“见元山的事是大家的事,让老九一个人出钱确实也说不过去,这样,还是大家平摊吧。”
庾庆看了看桌上的钱,再摊下去,他怕是就得去要饭了,遂指节笃笃敲响了桌面,“你们要搞清楚一点,幽角埠的客栈可不便宜,你们现在住的地方是我找的,妙青堂是我的关系,你们是沾了我的光才省了住宿钱。”
牧傲铁简单明了道:“我可以不住…”
南竹抬手打住,制止了老九继续说蠢话,盯着庾庆道:“谁沾你光了?你都跑了,是跟了我们回来的。有本事你现在去问问,问问铁妙青会不会收我们住宿的钱。”
庾庆顿时干瞪眼,这让他怎么问,这一问肯定是不收钱,当即指着两人道:“好啊,我就知道你们是狗改不了吃屎,果然是过了河就拆桥,亏我还带你们认识一个这么漂亮的大美人,你们良心都被狗吃了!”
说罢气呼呼挥手一扫,将那一百来两银子收了起来,坐下了,轻轻拍着桌子冷笑,“我这里其实还有一些有关铁妙青的重要情况,是你们绝对感兴趣的,谁愿意出买见元山消息的钱,我就把这情况告诉他。”
室内顿时安静了。
牧傲铁冷冷道:“不感兴趣!”
庾庆嗤了声,懒得捅破他,师兄弟多年,谁还不了解谁?
这位九师兄是个表面上誓要冷酷到底的人,不是刚好顺了七师兄的台阶,不会掺和这种事。
总之是,一撅屁股就知道拉的什么屎,真要没兴趣就不会跟着老七一起把他给架回来。
南竹哼了声,“你小子惯会坑蒙拐骗,少来这套诈唬我们。”
庾庆嘿嘿,“还真不是诈唬!我是不是言而有信的人,你们很清楚。只要你们花钱买了见元山的情况,我准保说出点让你们感兴趣的消息来。”
南竹与牧傲铁相视一眼,这小子说自己是什么言而有信的人,他们是不信的,这种鬼话能信才怪了。不过单论钱方面的言而有信嘛,这厮这方面的人品,他们还是比较相信的。
没办法,本就是他们那些人一手调教出来的。
这位小师弟打小可怜兮兮的没钱花,看村里孩子镇上买个吃的,也能眼巴巴在旁馋的直流口水,经常是在师兄们跟前跑来跑去要饭似的,这边蹭一点讨个铜板,那边蹭一点讨两个铜板。
给我个铜板,我给你刷鞋。
给我两个铜板,我给你洗衣服之类的。
说白了,只要庾庆敢没有信用,以后好长时间就讨不到钱了,只能是一旁眼馋流口水去了。
吃过几次亏后,这位小师弟慢慢就长了教训,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最典型的是,九坡村曾经也有个俏寡妇,几位师兄弟有一次出于蠢蠢欲动的情绪,竟打赌起了那寡妇的亵衣是什么颜色,五个铜板便鼓动了小师弟爬到俏寡妇屋顶上去揭瓦片,去偷看人家寡妇洗澡。
结果因为屋顶年久失修还是怎的,屋顶塌了,小师弟掉了进去,那场面可想而知了,村里找到观里要交代。
出馊主意的几位师兄吓坏了,生怕庾庆咬出他们,于是共同出资一两银子,唯一的要求便是庾庆扛下这件事,不能说出和他们有关。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尽管庾庆也很害怕,但还是接了这活,结果被师父怒揍一顿是免不了的,当时那叫一个惨,后还被罚面壁了三个月,可小师弟就是硬生生扛了下来,死活都没招出他们。
小师弟那次算是在玲珑观打下了金字招牌,不过给大家洗鞋、洗衣服之类的都涨价了,因为钱一下给多了,见识过了一两银子的滋味,再给一枚铜板是真看不上了。
所以啊,只要钱方面谈妥了,这位小师弟的信誉绝对没问题。
其实他们师兄弟至今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师父对其他师兄弟都比较宽容,都会给予一定的零花钱,唯独对这位小师弟最吝啬,论修炼天赋明显比他们还高。
第一五九章 鄙视
尽管知道庾庆给出了保证应该不会食言,可牧傲铁还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南竹却道:“见元山的事就说见元山的事,不要往女人身上扯,分不清轻重吗?老十五,不是我不愿出钱买见元山的情况,而是搞不清价钱,只怕我们三人身上的钱加一起也不够那价的。”
庾庆:“这个好办,先问问,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算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师兄弟三个也没了什么好说的,说走就走,立马走人。
外面的孙瓶和三人照了面,打了个招呼,站在商铺门口目送了三人离去,也不知三人这是要去干什么。
幽角埠穹顶的天光纷纷渐暗,应该是外面的太阳下山了,穹顶下越发灯火辉煌,那个神秘的幽崖,轮廓也越发清晰。
经过打听,师兄弟三人最终停步在一间商铺的匾额下,上书“望楼”二字。
和一般的商铺有所不同,没有大门,至少临街的正面没有。
楼高两层,这在幽角埠并不容易,譬如妙青堂便是一层。
因幽角埠地下空间的高度有限,加之过高容易阻碍视线,譬如‘云光虫’组成的交易讯息在空中呈现时就容易被遮挡,所以一般是不允许做成楼房的。
非要做成楼房也可以,需要与幽崖那边沟通,你需要向幽崖阐述你要做成楼房的原因,如果合理可以被接受,那么幽崖才会同意你做,否则就老老实实做一层,找什么关系都没用。
望楼临街没大门,一楼却有一道道通往楼上的楼梯,有十几条之多,有的楼梯门口关了门。
庾庆三人钻进了一间没有关门的楼梯。
一进楼道,南竹便将门给关上了,楼道内光线暗下了许多,只有门上气窗投射进了微弱光芒,台阶上镶嵌的荧石光芒倒是显眼了不少,但依然是光线不足。
整个幽角埠的光线本来就不好,再闷进这种楼道,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的庾庆会下意识警惕四周。
而这个时候的牧傲铁则永远像条汉子,拾阶而上,走在了前面。
庾庆跟在后面,南竹在最后。
三人一步步而上,楼梯坡度平缓却有些过长,估计走了不下于十丈远,三人才终于站在了二楼的平台上,是一间不大的小房间,没有窗户,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回头还能看到刚上来的楼道尽头的大门外光线,但已经因距离原因缩小了。
“什么情况?”庾庆低声问了句,完全不明所以。
南竹:“不知道,我是头回上来。”
牧傲铁:“我也是。”
两人确实没上来过,以前只是听说。
听他们这样一说,庾庆下意识握住了剑柄。
然话刚落,室内突然一亮,屋顶上突然冒出了光芒,似乎是镜子折射出的火光,斜斜投射在一张桌子上。
接着,桌子后面冒出了一个人,似乎是从地板下钻出来的。
一看来人的样子,是独目人,大概能确定人家是站在一楼,身子是钻出到了二楼。
独目人头顶上戴着一只既像小船又像元宝的黑色帽子,帽子两边各挂着一条长长的黑丝带垂肩过胸。
他一双手掌从桌子后面钻出,并排攀在桌子边缘,规规矩矩整齐放了会儿,旋即有一只手掌翻动,做了个请的手势,“有椅子,过来坐。”
师兄弟三人看到了桌子对面的一张椅子,走了过去。
庾庆手在南竹后腰上捅了一下,南竹只好出头在前,坐在了椅子上。
独目人似乎才看清三人的人数,“是三个人,抱歉,光照着我眼睛,我看不清你们。对不住,这里只有一张椅子,只能怠慢另两位。”
南竹:“没事。”
独目人:“告诉我,你们需要点什么?”
南竹:“我们想知道见元山的情况。”
独目人:“见元山?我印象中好像只有锦国东部的峦州境内,有一处叫做见元山的地方。你们应该明白,我们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不知道我所指的见元山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
南竹:“没错。”
独目人:“明确了目标是一件好事,我们可以继续明确交易范围,你们想知道见元山的什么情况?是整体的大致情况,还是具体到了哪个人,或是什么事物。你们知道的,消息涵盖的范围不同,针对性不同,价钱也会不同。”
南竹看了看左右两位师弟,他们没办法挑明了说我们要知道‘冠风扬古墓’的情况,何况人生地不熟的的跑去,仅仅知道古墓的情况未必稳妥,他只能回道:“想要整体的大致情况。”
独目人:“如果是整体情况,我有必要再次提醒你们,我们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无法准确掌握所有的事物,我们只能是提供一些可以查询到的大致情况,所以提供给你们的情况无法保证能绝对满足你们的需求。
另外,涉及到个人隐私的一些情况,若未公开则不会提供在内,可能会造成你们再次有针对性的花钱购买消息。我们只能保证,我们提供的情况是能查证到的,是较为全面的。我的意思听明白了吗?”
南竹嗯声道:“知道了。”
独目人:“要今年之前的情况,还是今年的新情况?”
南竹:“有什么区别吗?”
“稍等。”独目人攀在桌子边缘的手放下了,等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张纸,看过上面内容后,告知,“见元山地域的情况复杂度不高,今年之前的情况,我们今天就能整理出来给你们,价钱是三千两。今年新的情况,需要十天后才能给你们,我们也要去打听一下的,价钱是六万两!”
此话一出,师兄弟三人皆惊,南竹沉声道:“过气的消息,也要卖三千两?”
独目人:“三千两很便宜,不贵的。你们自己花钱花时间去打听的话,付出三千两的价值,掌握到的情况肯定没有我们提供的全面,我们是有积累的。正常情况下,来这里的人,都是花钱买时间的,一定是物有所值。
如果连三千两都不愿花…恕我直言,你们平常的能力可能比较低,正常获得上可能也比较低,如果是付出与回报不成比的话,可能不适合来望楼这种地方购买消息。”
一听这话,师兄弟三人的脸色都变了,感觉被鄙视了。
南竹和牧傲铁也就罢了,庾庆不服,听了有点火大。
老子进过皇宫、见过皇帝、考上过会元、考上过探花、十几万两银子都花过的人,竟然被一只独眼怪给鄙视了,当即反击道:“只要你能提供我们想要的信息,多少钱都不是问题,我们想知道幽崖内部的情况,多少钱,你说吧!”
南竹和牧傲铁竟同时点了点头,发现还是老十五脑子好用。
独目人依旧是平静的语气,“这种玩笑不能开,我当你们是在开玩笑,如果你们确定你们的确有这种需求,我们只能是把情况通报给幽崖,至于幽崖会怎么处置你们,会让你们知道多少情况,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你们确定你们还想刺探幽崖内部的情况吗?”
“……”师兄弟三人脸上扳回一局的嘚瑟劲瞬间荡然无存,皆哑口无言,那神情不知是尴尬还是心虚。
尤其是庾庆,那叫一个凝噎无语,再嘴硬一个试试?
独目人又道:“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我习惯了就事论事,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造成了你们的反感,我表示抱歉。三位,请问我们还需要继续交易吗?”
还怎么交易?三人相视一眼,三人身上的钱凑一块都不到一半,交易个屁。
南竹干咳一声,“容我们回去考虑一下。”
“好的。三位贵客慢走,恕不远送。”独目人话毕身子一矮,又消失在了桌子后面,有点动静。
庾庆一个闪身过去,想看一眼桌子后面什么情况,只见到一块板子合上了地板上的缺口,未看到什么。
紧接着三人眼前一黑,屋内的光芒彻底消失了。
这突然由明亮进入黑暗的状态,真正是让人感觉黑的一塌糊涂。
旋即又闪现一团柔和亮光,牧傲铁摸出了火折子,三人又排着小队摸黑下了楼梯。
走到门口开了门,又重新走回了幽角埠街道上,师兄弟三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让人看扁了吧?老十五,不是我说你,但凡你当初那十几万两银子稍微留那么几万两,咱们今日何至于受此奇耻大辱!”南竹嗟嘘埋怨。
庾庆黑着一张脸左看右看,冷哼道:“走,找一家当铺去!”
南竹和牧傲铁齐刷刷看向他,眼睛皆一亮,明白了,这位终于要动用压箱底的东西了!
“随便去哪边,多的是。”南竹拉了他胳膊,随便指了个方向。
师兄弟三人又一阵风似的去了,没走多远,便涌进了一家主业似乎就是干当铺的商铺,至少铺门口看起来是如此。
庾庆终于往柜台上拍出了他那瓶玄级点妖露。
老掌柜过来亲自掌眼后,开了价,“一觞用过的玄级点妖露,七千两!”
庾庆顿时两眼瞪大了,“掌柜的,你看清楚没有,一万两一觞的东西,才用了两三滴而已,起码也得估个九千两,七千两未免也太黑了吧?”
老掌柜:“小兄弟,道理不是你这种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法。这种东西,只要是一开封,价钱就得打折,更何况还是用过的。你想想,能用得起这东西的,会在乎那万把两银子吗?一般都买那种完好无损的,你这种若不是价格上有相当优惠,是卖不出去的!给你七千两,我也赚不到多少。就这个价,你想的通就卖,想不通就…”东西放回了柜台上,挥了挥手,请走不勉强的意思。
庾庆火大,一把抓回了东西,扭头就走,转眼就亏两千两的事不能干。
第一六零章 意外之喜
南竹和牧傲铁只好也跟着离开了当铺,多少有点遗憾。
庾庆一声不吭,直接回到了妙青堂,进了内宅,找到了孙瓶,拿出了“大头”递给,问:“这东西幽崖发过任务,在幽角埠应该能卖点钱吧?”
孙瓶一看那罐子就眼熟,再看里面的东西,有点无语,让他们稍等。
没多久,她又把铁妙青给请来了。
铁妙青确认是火蟋蟀后,多少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只火蟋蟀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健壮的样子,记得他们带回的那三只感觉随时要死似的,不由问道:“你平常给它吃什么?”
庾庆:“骨头,吃剩的骨头就行。”
吃剩的骨头?铁妙青和孙瓶面面相觑。
金属罐子放回桌上,铁妙青问:“探花郎打算卖掉?”
庾庆点头,心里有点腻味,这开口闭口“探花郎”的称呼让他好不习惯。
铁妙青不知他们为何突然想到要卖这个,试探道:“你们缺钱用?”
庾庆胸膛略挺,一副我们怎么会缺钱用的样子,“没有,就是发现这东西养着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还要花心思伺候,不如卖掉算了。当然,如果能卖出个好价钱来,那自然是更好。”
南竹微微颔首,同样也不露穷样,家丑不可外扬。
牧傲铁略侧身看向了轩阁外,现场的事情好像与他无关。
铁妙青有点犹豫,看向了孙瓶,露出询问意思。
孙瓶会意,默了默后,叹道:“探花郎,不妨坦白点说,我们现在手头上也不宽裕,你这东西我们还真不好给你开价。价低了对不住你,价高了的话,首先是我们自己手头上紧张,其次是我们转手也未必能卖出去,毕竟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用途外人不太清楚。”
“没说卖给你们。”庾庆摆了摆手,又指向轩阁外上空飘来飘去的光点字幕,“你们是在幽角埠干这一行的,问问你们的意见,公开挂售,你们觉得能卖出去吗?”
原来是这样,两个女人同时松了口气。
铁妙青保证道:“毕竟是幽崖公开发任务谋取的东西,不管用途如何,在这大量钱财进出的买卖之地,哪怕是买个‘究竟’,也会有人来买,卖肯定能卖出去。”
庾庆眼睛一亮,忙问:“那卖多少钱合适?”
铁妙青有些拿捏不定,“这东西也没有价钱做比照,不过凭幽崖的地位,有幽崖为其抬过名气,按理说卖个十万两应该是没问题的,哪怕是想看看这东西长什么样,真正的有钱人应该也不会在乎这点钱。”盯向庾庆,试问,“要不,你挂十万两试试?”
十万两?南竹两眼瞬间发直,直勾勾盯着那金属罐子,老十五平常扔骨头当狗养的破玩意,乌烟瘴气他们看了都嫌弃的放屁虫,居然值这么多钱?
牧傲铁看着外面的脑袋拧了回来,也盯向了那金属罐子,孤傲的眼神中也闪过了惊讶。
庾庆脑子里瞬间嗡一声冲头,脸颊都红了,兴奋的,心里头看到了太阳跳出海面绽放出万道金光的画面。
差点兴奋到炸!
他以前也这样认为过的,觉得幽崖发任务的东西应该值点钱才对,只是后来老卖不出去,价钱一降再降都没用,搞的他自己都没有信心了,后来甚至都放养了,跑了也无所谓的那种。
如今听到了行家的说法,他终于再次振作了起来。
他腰板都坐直了,心里告诉自己,绷住,要绷住。
稳定情绪后,他再次确认一声,“老板娘,你确定十万两能卖出去?”
铁妙青几乎给出了保证,“幽崖发任务的东西,十万两应该没问题。”
庾庆深吸了一口气,激动之余,对铁妙青的印象也可谓是大大改观了,发现这女人长的确实挺漂亮的。
不然的话,初次相逢差点被对方摘了脑袋去领赏的事他一直记得,那是他心里的疙瘩,或者说那是铁妙青在他心里的污点,觉得这女人表面貌美如花,实则蛇蝎心肠!
那次不是他反应快的话,已经命丧在这女人的手上。
之前,他来到这一见铁妙青的面,脑袋里就闪过了这个印象。
现在则不然了,可以放下恩怨换位思考了,能谅解了。
至少现在证明了一点,铁妙青在古冢荒地的时候就知道多出的火蟋蟀能卖不少钱,但他庾庆开口索要后,人家还是给了他,不管是不是当做了给他的酬劳,仅凭这份心,为人由此可见一斑。
尤其是现在知道了铁妙青那个时候其实也不宽裕,还背负了一身的债。
他现在发现这女人不但人长的漂亮,心地其实也还是不错的。
一直沉吟在旁的孙瓶忽在旁插了一句,“小姐,我倒有个想法。”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铁妙青狐疑,不知她何出此言。
都等她后话。
孙瓶略迟疑后,徐徐道:“要我说,不如直接挂五百万两出售!”
“啊?”庾庆一脸懵,以为自己听错了。
都懵了。
铁妙青迟疑,“瓶娘,连什么用途都不知道的东西,卖五百万两是不是太离谱了?”
庾庆略点头,可谓有同感。
在他看来,五百万未免也太恐怖了,听着都吓人。
孙瓶却摇头道:“小姐,有人能花十万两买个稀奇,就有人能花五百万两买个稀奇。做买卖,买卖的物品能有什么用,对有些人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有些人不缺钱,买的就是一个稀缺,冲的就是东西的名气。
这虫子是幽崖给抬过名气的,挂十万两,那它就值十万两,挂五百万两,它便值五百万。其实我还想挂一千万两,就是怕能啃动的人不多,迟迟难以出手的话会导致更难卖出。小姐,我的意思是,妙青堂已经到了这个关口,不如赌一把,只要能做成这一单五百万两的交易,妙青堂这一关就过去了!”
几人大概听懂了她的意思。
孙瓶干脆挑明了,对庾庆说道:“这只火蟋蟀交给我们妙青堂去卖,交易成功后,我们抽一成的利,给你四百五十万,就当是你四百五十万卖给了我们。
事成后,妙青堂给你们担风险,给你们做担保,帮你们办幽居牌。
如果五百万两卖不出去,妙青堂就算被幽崖取缔了,铺子里的东西我们还是可带走的,应该还能凑个十万两给你,就当是我们买了这只火蟋蟀。”
转而看向铁妙青,“小姐,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你若还想保住这间铺子,不妨赌一把!”
铁妙青明白了,这真的是在赌了,一旦输了,不但铺子没了,连一些余财也要变现给人,几乎就是白白在幽角埠做了这些年,要一无所有的滚蛋!
然而她并未有太多犹豫,若非想保住这间铺子,就不会在明知道幽角埠三年清点期要到,还浪费掉一个向幽崖提条件的机会。
她有所期待地看向庾庆,“探花郎,您觉得如何?”
庾庆耸肩,他左右都不亏,高价卖出去了还能发大财,有什么不愿意的,这是白送上门的好事,自然是愿意。
他摊手道:“你们自己如果觉得合适,我没意见。”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孙瓶就此开始操办,铁妙青自然是再三对庾庆表示感谢。
接下来就是等出售消息了。
轩阁内的铁妙青亲自给师兄弟三人斟茶,在场的皆不时看向空中,等待“云光虫”组成的字幕在空中飘过。
很有可能一下坐拥数百万两银子,庾庆的一颗心是期待和激动的,南竹和牧傲铁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然而左等右等,等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还是不见那字幕出现,几人都感觉有些奇怪了。
见孙瓶反复去了前面铺子几趟回来,铁妙青终于忍不住问道:“茂丰也还没回来吗?”
茂丰就是指前面坐堂的那个伙计,名叫裘茂丰,朱上彪带着另一位伙计去跑货源后,商铺的伙计便仅剩了那一位。
就是去幽崖挂一个公开出售消息而已,跑个腿的事,孙瓶这个掌柜自然是让裘茂丰去。
孙瓶摇头后,迟疑道:“也许是人多在排队?小姐,我去看看吧。”
庾庆站起,“正好,我也想去幽崖长长见识,一起去吧。”说罢扫了两位师兄一眼,按理说两人应该也会跟去见识一下的,结果发现这两位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南竹就不用说了,明显更喜欢留下来跟铁妙青聊天。
牧傲铁抱臂靠在轩阁柱子上,微微抬头看着幽角埠穹顶。
庾庆也不知道他这个姿势保持这么久究竟在看什么,再看下去,真怕这家伙把穹顶给看穿了。
过去拍了下他的胳膊,“走,一起去幽崖见识一下。”
此话一出,正合南竹的意,他立马回头道:“是啊,老九,没去过就去见识一下吧。”
牧傲铁无动于衷,冷冷一句,“没兴趣。”
南竹无语,对铁妙青报以颇有风度的苦笑。
庾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这两位,看不下去了,转身对孙瓶挥手示意,就此双双离去。
两人出了妙青堂,也不赶,闲聊过街,孙瓶指指点点,为庾庆介绍幽角埠的情况,让庾庆长了不少的见识。
过桥,出了那小洲不远,路旁酒楼门口突然闪出一人,拦在了两人前面。
其人对庾庆拱手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探花郎来了幽角埠。我家大掌柜久仰大名,特在楼内略设薄宴,还望探花郎赏光!”之后瞟了孙瓶一眼,又补了句,“也是不想探花郎被人给坑了都不知道!”
第一六一章 怎么又是你
来者是个短须、蜡黄面色的中年汉子,正是当初在古冢荒地追踪妙青堂一行的鉴元斋执事崔游。
庾庆一打量,却觉得面生,毫无印象,不认识,而对方竟能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再辅以所言其它,不禁令他惊疑,回头看向孙瓶,露出询问神色。
孙瓶一见来人已变脸色,听到后话,立刻沉声道:“崔游,你想干什么?”
崔游:“孙瓶,我请我的客,你急什么?”
庾庆立刻问孙瓶,“什么人?”
不劳孙瓶回答,崔游主动答道:“鉴元斋执事崔游,我家大掌柜在楼上恭候探花郎。”
鉴元斋,这个名字,庾庆一听就想起来了,不就是古冢荒地追踪的那伙人么,这些人和妙青堂究竟有什么恩怨他不太清楚,不过牵涉到铁妙青的还能有什么事,他怀疑十有八九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
见到铁妙青本人真面目后,他就越发肯定了,之前想跟南竹和牧傲铁说的其实就是这事,想让两个家伙小心点,你们的‘情敌’可能不简单。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提醒两人,这鉴元斋就主动找上门了。
庾庆略挑眉道:“我好像不认识你们吧?”
崔游:“确实不认识,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坐下来聊聊不就熟了么。”
当时在古冢荒地的情况,庾庆记忆犹新,知道这伙人的能量不小,他也不想轻易得罪,嘴上客气道:“改天吧,我现在有事,改天我亲自登门拜访你们大掌柜。”拱了拱手就要离开。
崔游却是伸手一拦,“探花郎,这恐怕不行,我家大掌柜已经备好了酒菜等着,好生生的一片心意,您这样甩手就走了,让我们大掌柜面子往哪放?”
孙瓶顿时喝斥,“崔游,你们鉴元斋想在幽角埠绑架不成?”
“言重了,天下还没人敢在幽角埠妄为。”崔游一句话撇过,又对庾庆拱手道:“探花郎,我们大掌柜真心想交您这个朋友,也知道您要去干什么,特意过来拦您一拦,起码没必要成为敌人,您说呢?”
话里隐隐然有了威胁的意思。
孙瓶咬牙道:“走,不用理他,谅他们也不敢在这里乱来。”
庾庆看看她,又看看崔游,抬手摸了摸小胡子,对孙瓶道:“要不,你先去看看,我去上面打个招呼?”
孙瓶又惊又恼,“探花郎,你不可被他们蛊惑,在幽角埠大可放心,不用怕任何人。”说罢竟拉了庾庆的胳膊,要强行将人给拉走。
庾庆挥手一甩,甩开了拉扯,有点火大,“还去个屁呀!人家说的很清楚了,知道我们要去干嘛,特意在这里拦着呢!我就奇了怪了,刚刚才在妙青堂内宅聊的事情,我们都没出门,别人怎么就知道了?
你们那个伙计去了哪,现在还用猜吗?我就纳闷了,你们妙青堂怎么就像条到处漏水的船,怎么哪哪都是窟窿,上回是程山屏,这次又来,你们搞什么?”
话说的很直白了,你们这条到处漏水的船,让我怎么上,陪你们一起沉吗?
崔游闻言笑了,“在古冢荒地就见识过探花郎的本事,果然是个聪明人。”
裘茂丰也叛变了吗?孙瓶有点懵了,也可以说是被庾庆的话给惊醒了,再看崔游那笑意,顿时红了眼眶,拉住了庾庆的胳膊,“裘茂丰若生异心,那只能说是我们识人不明,和这场交易无关,不影响我们直接去幽崖。”
语气近乎哀求,对她来说,这几乎是保住妙青堂的最后机会。
事态很明显,若裘茂丰是叛徒,鉴元斋的人此来就是为了截下妙青堂这最后的机会。
崔游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孙瓶,你竟敢在幽角埠大街上对客人动手动脚,是想强买强卖吗?当幽角埠的规矩治不了你吗?我劝你好自为之!”挥手一把推的孙瓶踉跄开了,转而又对庾庆笑着伸手,“不用理这穷途末路的疯女人,请!”
庾庆果真不理会,跟着进了酒楼。
站在街头的孙瓶失魂落魄,似乎难以置信,她们好心相信这探花郎,觉得这样的大才子应该不是食言之人,怕探花郎多想,因而没有签定买卖契约,却不想竟这样被钻了空子。
她年纪也不小了,一直也算是坚强,这一刻突然觉得委屈至极,眼中忽然有泪,看了看经过时好奇打量的人,抬袖一把抹去泪,赶紧跑回妙青堂报信……
酒楼内的一座单间,桌上酒菜已经摆好,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负手站在窗前,头戴玉冠,长相尚可,颇有气派,略显阴郁的目光低垂,盯着街头抹泪离开的孙瓶。
崔游领着庾庆入内,通报了一声,“大掌柜,探花郎来了。”
窗前男子转身回头,一见庾庆,面露笑意,过来拱手相迎,“久仰探花郎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在下秦诀,鉴元斋掌柜之一。”
庾庆亦笑着拱手,“久仰久仰。”
目光往一旁角落里瞥了瞥,有一眼熟之人站那,不是别人,正是妙青堂的伙计裘茂丰。
看到这家伙,他心里就清楚了,果然没错,妙青堂经营的那叫一个千疮百孔。
裘茂丰显然也有些尴尬,他是被喊来认人的,这里除了他没人见过探花郎长什么样。
如今已经不需要了,崔游挥手示意了一下,裘茂丰立刻转身退下。
庾庆却没放过他,突然伸手拦了一下,问:“这位看着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裘茂丰脸上尴尬难消,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向了崔游和秦诀。
知他是明知故问,秦诀淡淡一笑,“之前正是妙青堂的伙计,不久前已经转投了我鉴元斋,现在是我鉴元斋的人。”
庾庆哦了声,抬起的手放下时拍了拍裘茂丰的胸口,“原来是你出卖了我。”
他其实也不想来,也不想让妙青堂那边认为他背信弃义,可他没办法,这个鉴元斋的情况他是一点都不知道,感觉实力不小,他没必要莫名其妙树个强敌。
那个孙瓶说的没错,在幽角埠有幽崖镇着,鉴元斋是不敢乱来,可他不能在幽角埠躲一辈子吧,他还带着两个玲珑观弟子呢,出了幽角埠怎么办?
就妙青堂搞的这些破事,已经害他被麻烦缠上了,他能怎么办?既然躲不了,他怎么的都要过来先搞清情况再说。
裘茂丰嘴唇嚅嗫,但最终还是没出声。
秦诀又道:“各为其主而已,谈不上出卖。”又偏头示意,让裘茂丰先退下。
奈何裘茂丰一挪步,庾庆又伸手摁在了他的胸口,“不急,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背叛妙青堂?”
秦诀又代为答话道:“没什么背叛,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庾庆盯着裘茂丰道:“你做良禽也好,做禽兽也罢,你背叛妙青堂和我无关,但是不要搞我。妙青堂以前有一个叫程山屏的,听说过没有?搞到了我头上,我把他给宰了!”
裘茂丰嘴唇瞬间紧绷。
秦诀嘴角也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这位探花郎果真是有点邪性,确实不像个读书人,略警告道:“探花郎,他只是个奉命办事的,没必要为难他!”
庾庆终于正儿八经面对他道:“我被人卖了,心里不太高兴,发点小脾气也不行吗?”
秦诀哈哈一笑,伸手往坐席上请,“探花郎请!”
庾庆不再理会裘茂丰,去席位陪着秦诀坐下了,明显是一张临时更换过的小桌子,能避免谈话双方隔的太远。
裘茂丰如释重负而去。
秦诀伸手请用,“幽角埠的手艺,尝尝如何。”
庾庆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淡然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铁妙青的丈夫应该是被人下了毒。”
秦诀不否认,“他是该死,探花郎是聪明人,不至于被人这般对待。”
庾庆:“我跟妙青堂其实不熟,许多事情压根不清楚,有点好奇,你干嘛非要跟妙青堂过不去,因为铁妙青那个大美人吗?”
秦诀淡淡笑道:“她是我师父的女儿,算是我师妹吧,师父生前当我们俩面说过,要把她许配给我的。后来我出山历练,妙青有一次跑到了这幽角埠游玩,遇上了颜许,没能经住颜许的甜言蜜语,相识连一个月都不到,便委身给了颜许,定居在了这幽角埠。换句话说,他们是怕了我,躲在了幽角埠不敢出去!
于是我便在幽角埠创建了鉴元斋,我拿回我失去的东西,有错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庾庆思索了一下,道:“你们的私人恩怨,没必要把我给卷进来吧?”
秦诀:“你当我愿意?我也不想牵连你,是探花郎你要介入这事。本来上次在古冢荒地,妙青已在我的掌控中,结果你横插一手,坏了我的事,还废了程山屏那颗子。
妙青只要还躲在幽角埠,我便奈何不得她,眼看妙青堂即将消亡,眼看我就要拿回我的东西,你怎么又突然跑来了?你去哪不好,干嘛来这里?又搞出个什么‘火蟋蟀’,逼得我不得不紧急出手,你一来又把裘茂丰那个暗子给废了。
怎么又是你?我怕了你行不行?
所以,探花郎,我们好好谈谈吧,做朋友还是做敌人,你自己选!”
第一六二章 谈妥
做朋友还是做敌人?
对庾庆来说,有选择的事情好像不算什么事情,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问:“也就是说,火蟋蟀挂五百万两能卖出去?”
完全是答非所问,秦诀略皱眉,“也许能卖出去,但卖不出去的可能性更大。虽然都在幽角埠做买卖,但妙青堂和鉴元斋压根不在一个档次上,有些事情孙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有些东西的买卖不是孙瓶看到的那么简单,不知是什么东西就花大钱买下,真当有钱人是傻子吗?傻子能赚那么多钱吗?是有乱花钱的,但对正常人来说,乱花出去的钱都是小钱,大钱没人会乱花,五百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孙瓶见过的卖出高价的稀罕物,都只是看到了表面,她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一系列的运作。
东西给妙青堂,他们只能是去幽崖挂个通告,然后坐碰运气。
哪来那么多好运气?
这种不明用途的东西想高价卖出去,需要清楚知道哪些人有这个购买实力,哪些人可能会买,还要有针对性的炒作之类的,妙青堂的实力根本掌握不到这种购买力的客源。
你要明白,你手上的是第四只火蟋蟀,短短半年内就出现了四只,意味着此物并不稀罕,意味着此物还能抓到,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谁会为此花五百万两?
一旦有人花五百万买下了,一只火蟋蟀就能值五百万两,必惊动四方,高玄境界的高手亲自去抓也是值得的。
能随意拿出五百万两的头脑,能不清楚这个道理?能搬起银子砸自己的脚?
换了我们出手,我们会事先炒出声势,让所有人都知道火蟋蟀很高级。
让所有人都知道火蟋蟀很难抓到,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抓到了,既要断了其他人想去抓的念头,也要让有购买潜力的人明白其稀罕性。
我们是要对有购买潜力的人做出某种形式的保价担保的,确保在一定时期内,东西在人家的手上不会掉价,人家不想玩了随时还能脱手回本,甚至是还能赚一笔,至于后面接盘的谁倒霉就和我们无关了。
所以,就算有人还能再抓到火蟋蟀,我们也要让它无法出现在市场上。
探花郎,在高价卖出之前,是需要做许多准备的,妙青堂根本没这种运作实力,你不要被他们给坑了,一旦挂出去迟迟卖不掉,那就真的成了贱货了!”
庾庆听的眼睛一闪一闪,算是大开眼界长了见识,却也狐疑,“既然卖不掉,秦掌柜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诀:“我说了,也有卖出去的可能,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突然冒出个脑子有问题的,那火蟋蟀毕竟是被幽崖扬过名的。古冢荒地被你搞的失手了一次,如今你又在关键时刻出现了,气运这东西说不清楚的,你搞的我心里都有些没谱了,我亲自来见探花郎,就是要杜绝这个可能性。”
庾庆反问:“你的意思是,等你们运作好了,然后帮我卖?”
秦诀:“什么时候才算是运作好了?这样说的话,那就是我没诚意了,还如何与探花郎交朋友?鉴元斋能快速崛起,就是能让前来买卖的朋友高兴。我既然亲自来了,探花郎就不用挂出去碰运气了,直接卖给我就好,我出六百万两买了,现钱,银货两讫!”
六百万两?庾庆两眼有点发直,差点没激动的喷鼻血,强行稳定情绪后,又有些惊疑不定,还有主动加价一百万两的,能有这好事?忍不住道:“秦掌柜是个做大买卖的,豪爽!”
秦诀略摇头,“我出更高的价是有条件的,如我前面说的,市面上不能再出现第二只火蟋蟀。我恰好知道探花郎你是有能力抓火蟋蟀的人,你必须签下保证,且不能告诉别人是怎么抓火蟋蟀的,否则要连本带利赔付于我。”
果然是没有白给的钱,庾庆眼睛眨了眨,其实他心里刚才真动过这歪念头,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断了他念想。
他想了想后,忽道:“再加五十万!”
秦诀皱眉,“探花郎,你这就有点过了,六百万已经很高了!”
庾庆:“你是做买卖的,不会做亏本买卖,你既然能给这个价,说明你还有得赚,你们能操控价格,大不了再抬高些。我希望秦掌柜明白,我和铁妙青是朋友,这种背弃朋友的事,对我声誉影响极大,莫非你觉得我名声连五十万都不值?
秦掌柜,我若要帮妙青堂的话,就算没有火蟋蟀,你信不信我多写点词赋给妙青堂专卖,也能助妙青堂躲过这一劫?六百五十万,我保证不给妙青堂写那些个,不然铁妙青回头找到我质问,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相求,我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答应她。”
话毕,心里忍不住唏嘘,没想到自己已经豪气到了这种境界,前面还在为口袋里百来两银子犯愁,一转眼谈的价钱都是五十万两银子的起落了,还能面不改色。
突然为自己之前为十几万两银子要死要活的事觉得不值。
秦诀略默,想想还真是,眼前这家伙的确不是个缺钱的人,名声在外,随便写几首诗赋便能卖不少钱,此番逼人家背弃朋友,人家能答应确实是做了巨大让步,可见确实是个识时务的人。
心头衡量清楚后,颔首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为了那六百五十两,庾庆轻拍了一下桌子,“定了,现在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秦诀终于又露出了笑意,对崔游示意道:“去钱庄,请吴掌柜带六百五十万现票来一趟。”
他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顺利,之前担心人家有骨气,毕竟是有名的文士嘛,通常都是要爱惜羽毛的。
敢在锦国京城摔冠而去,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人,又能为受灾百姓散尽钱财的人物。
这种人物,想也能想到,肯定不好搞。
这也是他一开口就加价一百万两的原因,换了一般人他加价肯定没这么豪气。
“是!”崔游领命而去。
庾庆却道:“不急,还有一个条件。”
崔游愣步。
秦诀沉声道:“什么条件?”
庾庆:“我还有两个兄弟,铁妙青答应了我们,事成后,给我们办妙青堂的幽居牌,不知秦掌柜的鉴元斋能给否?”
秦诀意外,“你们想在幽角埠立足,想加入我鉴元斋?”
庾庆:“不想,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时间久了我可住不习惯。就是上回在古冢荒地吃过亏,想弄个幽角埠商贾的身份,有事的时候方便进出妖界。”
秦诀神情僵了会儿,才道:“你在开玩笑吗?这个身份岂能乱给,鉴元斋一旦为你们做了担保,你们一旦在外面惹出事来,我鉴元斋岂不是要直接倒闭被关,岂不是要直接被你们给搞垮掉?”
对此,庾庆叹道:“秦掌柜多虑了,你看我像是惹是生非的人吗?”
秦诀嘴角抿了抿,心道,这个谁说的清楚。
庾庆又道:“我总不能故意坑你吧?否则的话,你们岂能放过我?难道我还能找死不成?我是能打着鉴元斋的招牌去抢劫还是能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秦诀略默,觉得这倒也是,凭这位的名气,明面上确实不至于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就是为了经过妖界时方便,再说了,用你们招牌也干不了什么。秦掌柜,就这些条件,我是诚心交朋友的,就看你了。”
秦诀思索一阵后,说道:“可以答应,但需签订契约,一旦给我鉴元斋造成影响,你们需作出相应赔偿。”
“没问题。”庾庆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确实是借用一下身份,没必要坑人家。
秦诀又对崔游点了点头,后者快步离去。
雅间内就剩两人,桌上的酒菜闲置着,既然客人担心会被下毒,秦诀也就不再请用。
重要的事情敲定了,两人开始闲谈。
其实秦诀对这位探花郎还是感到挺好奇的,四科满分会元之类的就不说了,听说在锦国一入仕就成了御史中丞的身边人,明明前途无量,却是官帽一扔,说不干就不干了。
听说未婚妻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偏偏未婚妻还又成了修行界顶级人物之一的亲传弟子。
听说还杀了朝廷官员跑人,结果被大批人马围捕,被抓后居然还能脱了身。
怎么会有这种人?让人无法以常理度之,发生在这位身上的事确实有够传奇的。
说实话,对上庾庆,秦诀也不敢明着动他。
没办法,人家的出身好,人家老子是锦国前虞部郎中,关键是人家老子背后的势力庞大,杀这种人要么别走漏风声,一旦传出去,鬼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普通人也不能让他亲自出马,还直接砸出六百多万两银子……
红着眼眶的孙瓶一跑回妙青堂,便一脸悲愤的说出了事情经过。
铁妙青大惊,十几万两银子都能撒出去救灾民的人,怎么可能背信弃义?
砰!南竹更是拍桌而起,怒不可遏:“不可能!老板娘把心放在肚子里,有我在,断不能让老十五干出背信弃义之事。”
铁妙青顿目露感激和期待,连连点头。
南竹回头转身,“人在哪?劳烦孙掌柜带路,待我去盯着那畜牲,看他敢怎样!”
孙瓶亦连连点头,赶紧带路。
“老九,走,一起去看看!”南竹吆喝一声。
不用他招呼,寒着一张脸的牧傲铁已经跟上了。
师兄弟二人一脸的义愤填膺。
要不是商铺里还有东西,还要人盯着,铁妙青也得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此时也只能是眼巴巴目送,紧张忐忑,南竹和牧傲铁无疑已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第一六三章 背信弃义
一行三人匆匆赶到了那家酒楼,南竹一副老大哥的样子,带头直闯。
酒楼的掌柜闪身而来,与伙计一起拦在了门口,掌柜的笑道:“三位,不赶巧,有客人包了这个时段,严告了不让外人打扰,我们也没办法。对不住了,几位贵客还是换个时段再来吧。”
南竹怒道:“什么外人打扰?我们弟兄就在楼上,我们找人。”
牧傲铁更是挺身在前直闯。
掌柜的推手一挡,抵住了牧傲铁的胸膛,沉声道:“我再说一次,包店的客人交代了,你们不要让我们难做,否则我可要发出警讯让幽崖的人来请你们了!”
一听幽崖,南竹和牧傲铁便僵住了,冲撞幽崖的规矩,不是他们能消受的,也不敢。
见如此,是不可能硬闯了,孙瓶给了二人台阶下,主动拉着二人从门口退开了。
可南竹那股劲头还在,站在了街道对面,朝着这边酒楼上面大喊,“老十五,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和老九有话问你,立刻给我滚出来,你若真干出了背信弃义之事,休怪你我兄弟反目成仇……”
他在那喋喋不休叫喊,牧傲铁寒着一张脸紧握双拳。
孙瓶只能是在旁陪着,也真的是寄希望于这两人了。
来往路人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渐渐有人开始停下观望,看热闹的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楼上雅间内,听着外面的叫骂声,秦诀问:“是在向你喊话?”
庾庆哼了声,“让他慢慢叫嚣,不用管。”
秦诀:“听这动静,你的朋友似乎站在了妙青那一边。”
庾庆淡定道:“那不重要,我也是为了他们好,铁妙青是不行的,没有秦掌柜的魄力,也没有秦掌柜的能力,更没有秦掌柜的眼界,成不了气候,迟早还是要雌伏在秦掌柜脚下的。”
这话听着舒服,秦诀哈哈一笑,偏头朝门口道:“外面去个人,跟酒楼掌柜的说一声,楼下叫骂不停,让人如何安心喝酒?”
“是。”门口有其手下应了声,迅速去通知。
不一会儿,酒楼掌柜黑着一张脸,带着几个人出来了,硬生生堵在了南竹三人跟前,他也不找南竹,盯着孙瓶道:“孙掌柜,大家的铺子离的近,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我不管你们跟里面的人有什么恩怨,人家进了我店里花钱,就是我的客人,你不该带着人在我店门口骂街,这和砸我买卖有什么区别?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都是熟人,我不想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立刻消停了,否则我立刻报给幽崖来处置!”
说最后一句话时抬手指去,指向了南竹这个喋喋不休叫骂的人。
南竹怒容满面。
孙瓶赶紧拉了他一下,旋即又向酒楼掌柜告罪一声,这事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对,保证不再叫骂了。
酒楼掌柜则才暂时放过他们,甩袖回去了。
没了热闹可看,来往客人陆续散去。
没多久,崔游来了,还带来了几名钱庄人员,直接带进了对面的酒楼里。
临进门前,见到街道对面的孙瓶等人,崔游给了个古怪笑意,嘲讽的意味很浓。
孙瓶也认识那几个钱庄的人,一见这架势,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
楼上雅间,钱庄的人一到,事情就好办了,买卖双方立刻草拟契约。
待到契约签订,秦诀直接从钱庄人员那取款。
一万两一张的银票,足足六百五十张,除了一沓是五十张的,其它六沓都是一百张。
一排,共七叠银票摆在了庾庆跟前,而庾庆也解下了腰间的罐子,正式将‘大头’交给了秦诀。
庾庆将一沓沓银票分别塞进衣服里,分别放好。
秦诀也抱着罐子欣赏火蟋蟀长什么样,免不了要让崔游鉴定一下真伪。
崔游也是去古冢荒地抓过火蟋蟀的人,虽然没抓到,但是见过长什么样,确认无误后对自己掌柜点了点头。
钱庄掌柜刚好做了买卖双方的见证人。
秦诀放心收下‘大头’后,多问了一句,“探花郎将火蟋蟀饲养至今,不知平日里让它吃些什么?”
庾庆指了指盘子里的菜,“骨头,不吃肉,吃骨头。另就是灵米,只吃生的。”
吃骨头?秦诀等人好奇,秦诀忍不住当场一试,剔了一小块骨头出来,扔进了金属罐子里。
很快,罐子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啃咬动静,通过气孔一看,果真在吃骨头。
开了眼界的皆啧啧称奇。
交易完成,继续呆这也没了意思,秦诀起身招呼,“探花郎,幽居牌的事,现在顺便一起去幽崖办了吧。”
庾庆也站了起来,偏头示意了一下窗外,“我那两个弟兄恐怕还要沟通下,我回头再去找你。”
秦诀淡淡一笑,“那就明日吧,明日你来鉴元斋,崔游会带你们去处理。”
相谈甚欢,各得所需,联袂而去。
一出酒楼大门,秦诀瞥了眼孙瓶,故意露出了手里的金属罐子把玩,面无表情而去。
一见那罐子已经到了他的手上,孙瓶瞬间面若死灰,神色惨淡。
而南竹和牧傲铁则已是瞪大了眼朝庾庆冲去,奈何修为都不如庾庆,想拉住庾庆问话,却被庾庆直接给甩开了。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谁在街头闹,别怪我不给他面子!”庾庆冷冷警告了一声。
南竹和牧傲铁顿时憋住了怒意,一个气呼呼,一个寒着脸,跟在了他身后。
孙瓶又能怎样,黯然尾随在后。
妙青堂内,几乎望穿秋水的铁妙青见到几人归来,见到几人神色,大概知道了不妙。
她紧随庾庆身边,小心奉陪着,欲言又止。
庾庆在轩阁内一坐下,砰!南竹在旁拍桌,指着他喝斥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干了什么好事,你是不是背信弃义把火蟋蟀卖给了鉴元斋?”
几人目光注视下,庾庆伸手到了袖子里,拿出了一沓银票。
一见是一万两一张的,南竹和牧傲铁的目光皆被吸引。
孙瓶和铁妙青一见这么多钱,则是面有悲愤。
庾庆当着几人的面在那清点,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张,他将这一沓银票推到了铁妙青跟前,“老板娘,对不住了,火蟋蟀我不能交由你们去卖,我卖给了鉴元斋,我一文都没有多赚,这里是两百万两银票,是给你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也算是聊表歉意,你们留以将来谋生吧!”
他确实一文都没有多赚,按照之前与铁妙青这边的约定,要挂五百万两卖,卖出后妙青堂要抽一成的利,等于是给他庾庆四百五十万两。
现在他只收了四百五十万两,多出的两百万两,他一两都没多要,全部都推给了铁妙青这边。
他之前在秦诀那边多争取的五十万两,其实也是给这边争取的,也是希望能为这边多争取点利益。
毕竟,若是妙青堂没了,还有什么是比两个女人手头上多点钱更实在的。
至少在他庾庆看来,手上多点钱最实在。
本有满腔怒火要对庾庆发泄的南竹和牧傲铁,双双给惊呆了,双双盯着那一沓银票,喉结不断耸动,无法想象,难以置信,这不是二百两啊,这是两百万两啊,老十五疯了吗?就这样送人了?
想骂小师弟什么来着?两人都忘词了,心思和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厚厚一沓银票上。
铁妙青眼中涌现泪花,“妙青堂的经营权早点出手,卖了也能卖两百万!我要的是我丈夫送给我的妙青堂,不是这两百万两银票,我若真想要钱,之前完成了幽崖的任务,我大可以换钱,应该不止这两百万吧?”
庾庆:“所以我想不通啊,明知道自己没能力保住妙青堂,为何还浪费那个向幽崖提条件的机会?”
铁妙青泣声道:“探花郎,我相信你,所以谈好了之后也没有逼你签契约,结果却给了你出尔反尔的机会,你如此背信弃义,就不怕玷污了你大才子的名誉吗?”
庾庆有点火大,也没心思跟她们转述秦诀的那套卖东西的理论,站了起来,“狗屁的大才子,少来这套!铁妙青,你她娘的在怪我吗?你能怪我吗?你以为我想背信弃义吗?老子心里也不好受!
你她娘的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前有程山屏,差点害死我,现在又冒出个什么茂的,身边守着一个又一个的奸细,前脚谈好的事情,后脚就把老子给卖了。
你这是嫌老子命长,不想给老子活路!
你长的好看,你长的漂亮,走哪都有怜香惜玉的,你师兄费尽心思也无非是想抱得你这个美人归。
你们男欢女爱的,爱爱恨恨兜兜转转的,搞到最后他反正是不会对你下杀手,老子怎么办?
我不卖他,他就要把我当敌人,就要弄死我。你搞出的破事,自己都理不清,凭什么要别人站在前面去为你担责任、去为你承担风险,我招谁惹谁了,我是抱过你了还是睡过你了?
就算我不卖他,就算你们能卖出火蟋蟀,就算妙青堂能扛过这次,三年后怎么办?事情明摆着的,你已经把妙青堂给经营成了一艘到处是洞的破船,到处在漏水,迟早得沉,你根本搞不赢他,三年后的妙青堂照样得完蛋!
现在你还能拿到这两百万两银子,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子扪心自问,已经尽力为你争取了,相识一场没有对不起你,你若是实在想不通,那我也没办法,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大不了当做从未认识过!”
第一六四章 认错
话毕,他怒然起身便去,俨然是言尽于此,已经没了什么好说的。
南竹和牧傲铁两边回头,不时看看泪眼的铁妙青,又不时看看拂袖而去的庾庆。
最终还是某个念头胜过了这边的美人泪。
“老十五那家伙太过分了,铁娘子莫哭,我帮你骂他去!”南竹扔下话也走了。
牧傲铁虽没吭声,但也跟去了。
这一出手送人都两百万两银子了,师兄弟二人都想知道老十五那家伙到底卖了多少钱。
铁妙青和孙瓶则已经呆住了,有些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一盆当头凉水,能让人清醒……
回到屋内的庾庆已经是在收拾包裹,显然准备走人。
跟进来的师兄弟二人配合默契,老七给眼色,老九立马关门,随后双双堵在了庾庆跟前。
庾庆一转身,差点没撞二人身上去,没好气道:“滚开!”
不滚,不但不滚,南竹还一把抢走了他手上的包裹,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呢?”
已经不追责小师弟的背信弃义了,关键是两位师兄也听明白了,小师弟这样做可能真的没错,对大家都好。
庾庆:“瞎了还是聋了?都已经撕破脸了,还好意思住人家里吗?都收拾东西去,住客栈去,我请客!”
老七、老九相视一眼,发现果然是发财了,这么豪气,竟主动表示请客了。
南竹凑近了些,低声道:“你老实告诉我们,那放屁虫子究竟卖了多少钱?”
庾庆:“关你屁事!”一把抢回了自己的包,继续收拾东西。
不管老七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自己卖了多少钱。
别人关心你有多少钱,能有好心?
一旦让两人知道了底细,一路上得被烦死。
见这家伙不露口风,两人也没脾气,动手来的硬的又打不赢人家。
无奈之后,南竹好奇道:“你之前说谁是铁娘子师兄来着?”
庾庆:“鉴元斋大掌柜秦诀,铁妙青的父亲是他师父,这关系想必秦诀没必要说假。鉴元斋的手段我见识过,你们也听说了,杀人、下毒、胁迫之类的,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且有财势,根本不是我们能挡的,你们两个想跟人家抢女人,先掂量下后果,别说我事先没提醒你们。”
两位师兄的神色皆有些不自然。
不过南竹忽又道:“那个裘茂丰真的被策反了?”
庾庆:“哼,人就站在秦诀边上候命,你说呢?”
南竹唏嘘,“如此说来,铁妙青的丈夫只怕未必是无意中听到了消息,是人有心让他听到也不一定。”
系好包裹的庾庆愣了一下,稍琢磨后微微颔首,“你这么一说,时机上确实有问题,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在铁妙青得到了火蟋蟀之后。完全有可能是秦诀这边接到了传讯,知道铁妙青已经得手,在无法掌握铁妙青动向之下,怕幽崖救好颜许,又不敢明着在幽角埠杀人,便采取手段逼死了颜许。”
南竹摇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个鉴元斋大掌柜确实有些可怕。”
庾庆将包裹往身上一背,“都是我们的猜测,也轮不到我们来管,人家也不会领情,走吧!”
“罢了!”南竹摆了摆手,放弃状,长叹,“唉,眼睁睁看着一弱女子遭人迫害,我真是于心不忍,非我们正派弟子所为。”
庾庆扭头便骂,“弱你大爷!眼还瞎着呢?你要鬼迷心窍到什么时候?谁弱女子?人家抹两滴泪就弱女子了?外面那两个女人都是玄级修为,你俩在人家面前就是个渣渣。我说你们吧,长的难看,修为差,没钱又没本事,还矫情的不行,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们?选你们她还不如选她那个师兄去,都给我醒醒吧!”
玄级修为?两位同时愣住,心中皆有些汗颜。
不过小师弟那话说的有够难听,两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南竹嗤了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还好意思说别人。”
牧傲铁也淡淡给了句,“无他,唯皮厚尔!”
庾庆惊咦,摊手道:“我怎么了?比你们强太多了好不好!长的玉树临风,一派之尊,文采风流,会试榜首,金榜一甲进士,金殿见过皇帝,京城做过大官,乃天下名士,你们两个乡巴佬能跟我比吗?
我是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我是不想那些个,我若想的话,什么女人不随便拿下,给个眼神寡妇就得春心荡漾,勾勾手指铁妙青就得投怀送抱,只要我愿意,她明年就得给我生俩儿子!”
“嗤,一年生俩儿子,你当是猪下崽呢?”
“她给我生双胞胎不行吗?”
“你行,你有种别在这里吹,去拿下给我们看看,真能勾勾手指就让她投怀送抱的话,我们两个跪下磕头喊掌门!”
“你以为我是你们两个老男人,见到女人就眼花?我是有节操的讲究人,我找的肯定是冰清玉洁、貌若天仙的黄花大闺女!”
“老十五,你别嘴硬,我们倒要看看你能找到什么样的女人……”
师兄弟之间嘴上互嘲不停,互相看不顺眼,手上收拾东西也没停。
等到都背好了包裹,嘎吱开门而出,三人又同时愣住了,只见院门外站着两人,正是铁妙青和孙瓶。
三人相视一眼,走出屋檐,下了台阶,穿过小庭院,与院门外两人面对在了一起。
“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探花郎说的没错,一语惊醒梦中人,有些事情确实是我在一厢情愿,我确实已经没了能力保住妙青堂,却执着于此,越陷越深,甚至是害死了其他人。朱上彪他们两个至今音讯全无,裘茂丰的背叛让我有些害怕!”
铁妙青嘴上歉意连连,眼圈是红的,显然哭过一顿厉害的。
说到自己丈夫,孙瓶神色黯然,且有担忧。
这是认错来了,庾庆皱眉道:“我记得你丈夫出事,就是程山屏泄露了他的行踪所导致的吧?吃了一次那么大的亏,莫非你还没长教训不成?”
铁妙青摇头,“自然是长了教训,朱上彪是秘密出行的,只是…若真有心,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恐怕事先也能掌握一些征兆。事情到底办的怎么样了,连个信都没有,我已不敢多想。”
庾庆已不知该说这女人什么好,若真如对方所言的话,那这妙青堂恐怕就剩这两个女人了,想了想,也只好宽慰道:“你丈夫以前把你护的太好,你没管过生意上的事,这冒然接手,出漏子也正常,加上又一直有人给你使绊子,不给你喘息的机会,换谁都容易捉襟见肘,慢慢来吧。”
铁妙青苦笑,拿出了那一沓银票,“突然见到你来,我是很高兴的,我以为是天不绝我妙青堂,真的是寄望于你,因在古冢荒地见识过你的应变能力。”
庾庆自嘲一笑,在京城莫名其妙就被人给搞了,一个大坑明摆在眼前愣是看不出来,差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被人撵的跟野狗一样逃窜,自己有鬼的应变能力。
“之前提到玄翡谷,我们也是藏了私心的,寄望于你的能力,希望能有所收获。现在想来,确实如你指责的那般,不该让别人拿着性命去冒险。”
庾庆又是微微一笑,说实话,他之前突然决定留下,也是动了打玄翡谷主意的念头的,是想留下慢慢摸清情况再说的,现在嘛,他已经有了钱,而且能解决幽角埠的身份问题,自然没必要跑到一方大妖的老巢里去冒险。
“无功不受禄,这两百万两银票,我确实受之有愧,不过受形势所迫,我还是决定收下了。毕竟现在还没有到最后,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朱上彪真的找到了货源回来了呢?这两百万两也许能解决我大问题!这钱暂且当我借你的。”
庾庆忽然想到了与秦诀的交易过程,朱上彪离开了这么久,秦诀不可能不知道,但秦诀似乎并未当回事,他隐隐感觉朱上彪怕是回不来了。
然而只是自己的怀疑,也不好乱说,沉吟道:“老板娘,我听秦诀说,他是你父亲的弟子,你父亲曾说过把你许配给他,可是真?”
还有这事?南竹和牧傲铁的神色明显关注了起来。
铁妙青点头,“确实如此。”
庾庆顿迟疑道:“那我就真的是不明白了,秦诀我见了,有胆略,有气魄,也有手段,长的也不差,财势更是明摆着的,更何况还对你一往情深,你为什么不选他,你丈夫比他强在哪,比他长的好看不成?”
铁妙青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原本也是一心想着嫁给他的,可他走上了邪路,甚至还修炼了邪法,父亲是怎么死的,我至今都怀疑与他有关,我真的是怕了。”
孙瓶亦插话道:“鉴元斋就是他与一群邪门歪道的人合伙开的,他是所谓的大掌柜,还有所谓的二掌柜、三掌柜。鉴元斋开张在妙青堂后面,如今的实力却排在了幽角埠前百之内,崛起之快,不知用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探花郎,这人真的很可怕,我奉劝你最好少与他打交道,离他远一点,一旦被他缠上了,你怕是脱不了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