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老朋友
关闭抗清英雄的选项之后,刘辩将目光移到了最后一个选项上,他的心中忽然有些期待了起来。
“安禄山、史思明、卢象升都已经出现了,那张巡、南霁云、雷万春还会远吗?”
刘辩想着,默默地打开了睢阳铁壁的选项。
结果,事情果然如刘辩所预料的那样,下一刻,一枚紫色锦囊缓缓地绽放开来,接着,画面中突然出现了张巡三人的名字和属性。
张巡:武力75,智慧79,统御87,政治75,道德88,魅力90,野心15,忠诚100。
南霁云:武力94,智慧70,统御76,政治60,道德89,魅力90,野心25,忠诚100.
雷万春:武力89,智慧70,统御75,政治65,道德88,魅力90,野心25,忠诚100。
虽然张巡的属性看着似乎不够耀眼,但他的身体里却暗含着一项隐藏属性,他的精神品质,以及顽强的意志力,绝非常人可比,而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正是令刘辩最为看重的东西。
相比于属性看似平平无奇的张巡而言,南霁云高达94点的武力值令刘辩眼前一亮。
南霁云擅骑射,弓马娴熟臂力过人,这正是刘辩当前最需要的一项特殊本领。
望着龟缩在庄园内,闭门不出的卫府家丁,刘辩暗暗想到:“此番若能招募到南八,则卫氏庄园弹指可破。”
雷万春的属性同样十分的亮眼,刘辩至今仍然记得当初查阅河北守城战档案时,看到的那些关于雷万春的英雄事迹。
河北守城战时,雷万春持刀于城上督战,在激烈的战斗中,雷万春的面部中了六箭,却仍站立城头岿然不动,且面不改色,城下的突厥人怀疑他是一个草人,于是遣人上前查看,后来探知,己方射中的竟是一个大活人。
自此之后,雷万春的名字亦随之响彻漠北,他的名字几乎已经达到了可令突厥小儿夜啼的效果。
“宿主当前有一百点帝王积分,是否进行抽奖?”刘辩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模拟器那冰冷的声音。
刘辩轻舒一口气,道:“抽奖。”说罢,伸手在轮盘中央的开始键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轮盘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刘辩的目光始终跟随着指针转动的方向而不断的移动着,直到指针在睢阳铁壁的选项上停了下来,刘辩这才终于长舒一口气,道:“朕的模拟器,可真是及时雨啊,正打瞌睡呢,就给朕送来了一个枕头。”
模拟器的画面在刘辩的脑海中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而下一刻,前方官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三个人影。
宇文成都见状,连忙打马护在了刘辩的身前,道:“陛下休慌,末将在此。”
刘辩笑呵呵的拍了拍宇文成都的肩膀,道:“成都无需紧张,前方来人是友非敌。”
“哦?”
宇文成都默默的退到了刘辩的身边,而李儒与杨修却同时露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
李儒默默的瞥了刘辩一眼,遂低下头极力的掩藏着眼中的震惊之色,心道:“汉帝之名,果然不同凡响,这才刚刚逃出弘农王府一日,便有义士慕名来投,若是长此以往的发展下去,想必弘农王很快便能拉起一支队伍来。”
李儒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心道:“太师所虑者,唯此人尔,儒才疏学浅,终究还是辜负了太师他老人家的信任和托付啊。”
杨修心中所想之事与李儒几无二致,略有不同的是,杨修想的是从中牟利,而李儒却是在暗暗自责。
“大王之望甚重,若其登高一呼,则天下群雄必会一呼百应...”
杨修默默的瞥了刘辩一眼,心道:“若我辅弼陛下于微末之间,或可得从龙之功,届时,杨氏一族亦可扶摇直上,得万世之兴也。”
杨修想着,又忽然默默地摇了摇头,心道:“如今大王尚无一片立锥之地,而我杨氏乃四世三公之家,我实在不应该这般轻易的便将杨氏置于险地之中,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若大王果真有龙凤之资,届时,凭我杨氏之名,再行投靠也不迟。”
杨修思索间,张巡三人业已纵马来到了刘辩的面前,却见三人齐齐翻身下马,快步行至刘辩的面前,单膝跪地行礼,异口同声道:“臣等救驾来迟,还望陛下多多恕罪。”
“爱卿来得真是时候,何罪之有啊。”
刘辩大笑着翻身下马,快步来到三人的面前,逐一将其搀扶了起来。
南霁云侧头望向倒在血泊之中的卫府庄丁,以及背上插满箭矢的两匹西凉战马,又瞥了一眼被柴绍护着的那两百余匹西凉战马,沉声道:“何人敢对陛下不敬?可是活腻了不成?”
刘辩笑呵呵的走上前来,挽着南霁云的手臂,伸手直指卫府城头,道:“卫氏见财起意,欲夺朕的西凉战马,朕知南八箭法超群,不如以弓矢为成都掠阵,助其攻下卫氏庄园,如何?”
南霁云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臣正有此意。”
“甚好。”
刘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朕在此恭候佳音。”
刘辩一行距离卫氏庄园大约一百五十步左右,庄园中的看家护院不比正规军,他们手中拿着的俱是射程有限的短弓,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对他们来说已是极限。
南霁云侧头看向足足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宇文成都,道:“将军自去,某在此为你引弓掠阵。”
“善。”
有弓手为自己掠阵,宇文成都直接放弃了打造攻城云梯的心思,扛着凤翅镏金镋便向卫府城墙走了过去。
当宇文成都行至距离城墙约一百二十步左右的时候,城头再次射出了一波稀稀拉拉的箭矢。
宇文成都见状,左手探向腰间,抽出环首刀,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拨开了几支迎面而来的箭矢。
与此同时。
南霁云默默地解下挎在身上的宝雕弓,从胡禄中捻起一支箭矢,弯弓搭箭,对着正在城头上大呼小叫的卫府家丁,当头就是一箭。
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声过后,一个脑门上插着一支箭矢的卫府家丁,惨叫着从城头上栽倒了下来。
这一幕看的杨修与李儒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杨修当即向南霁云竖了一个大拇指,赞道:“壮士好箭法。”
而李儒则是默默的咽了口口水,旋即将头撇向一边,不忍再看。
第六十章 破城
凭空冒出来如此多的能人异士来辅佐刘辩,这是李儒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起码到目前为止,李儒对董卓还是忠心耿耿的。
南霁云在距离卫府庄园一百五十步外张弓搭箭为宇文成都掠阵,而宇文成都则倒拖着凤翅镏金镋快步来到庄园城下。
宇文成都抬头望向城头,大致计算了一下城墙的高度。
随后得出结论,卫府城墙高约一丈五左右。
汉朝时,一丈约等于2.31米。
这个高度对于身高近两米的宇文成都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却见宇文成都忽然将凤翅镏金镋高高举起,旋即将其用力的插进了由黄土夯砌而成的城墙里,接着他以凤翅镏金镋作为跳板,纵身一跃便跳上了卫府庄园的城头。
南霁云见宇文成都成功跃上了城头,于是侧头看向刘辩,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道:“臣前去助成都一臂之力。”
“告诉成都,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徒增杀戮。”刘辩说道。
“诺。”
南霁云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旋即倒提马槊,径直向城头冲杀而去。
刘辩之所以刻意提醒二人尽量减少杀戮,其实是有着自己的一番考量在里边,他此番前往卫氏庄园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贩马,而非杀人,虽然对方动手在先,但却并没有给己方带来任何的伤害,因此,刘辩在进行一番权衡利弊之后,最终做出了两权相害取其轻的决定。
当务之急是与卫氏达成这笔战马的交易,而非逞一时意气,刘辩一行的目标本就十分的明显,若是再带上两百匹战马赶路,那无异于是在告诉世人:我就是刘辩。
要知道,如今整个司隶地区已经尽数落入了董卓的掌控之中,而独木难支的刘辩在董卓这尊庞然大物的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如今的刘辩根本就是一只任人随意拿捏的蝼蚁。
虽然宇文成都几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但老话说的好:猛虎架不住群狼,即便他们扛得住两百人的进攻,但他们扛得住两千人的攻击吗?
饶是西楚霸王项羽,最终仍旧难逃被迫自刎的悲惨结局。
因此,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刘辩最终做出了息事宁人的决定。
当然了,这里所谓的息事宁人,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然后再慢慢跟你谈。
有了南霁云的加入,城头的战事很快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面,二人在刘辩反复叮嘱的情况下,仍旧联手斩杀了三十多名卫府家丁。
直到城头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卫府家丁时,二人才终于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南霁云亲自走下城头,为刘辩等人打开卫府大门。
当刘辩被南霁云引领着来到卫府城头时,望着眼前血流成河的一幕,刘辩强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侧头看向浑身浴血的宇文成都,道:“进去代朕给卫府的人传句话,朕无意与卫氏为敌,让他们派出一名管事来,朕要跟他们做一笔大买卖。”
“诺。”
宇文成都伸手接过雷万春递来的凤翅镏金镋,快步走下城头,向卫府内走去。
望着宇文成都离去的背影,刘辩故意板着一张脸,出言警告道:“不许再造杀孽,违者严惩不贷。”
“诺。”
宇文成都闻言,连忙转身向刘辩躬身行了一礼,道:“末将遵旨。”
刘辩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于是拉着唐姬来到城头的一间值房里,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今夜就暂且在卫府城头借宿一晚吧。”
唐姬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臣妾听大王的...额...那个...听陛下的。”
刘辩常以朕来称呼自己,而宇文成都等人亦经常当众称其为陛下,因此,唐姬在刚刚称呼刘辩的时候,亦随之做了一番调整。
刘辩见状,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唐姬的手,道:“朕习惯了,一时间有些改不过来,爱妃怎么顺口怎么来便是。”
刘辩在模拟人生的世界里早已习惯了称孤道寡,一时间根本改不过来,况且他也并没有要刻意做出改变的意思。
自打经历过一次完整的模拟人生之后,刘辩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如今满心想的都是:“朕活着的时候是皇帝,朕死以后仍旧是皇帝,谁都不要去妄想改变这一既定事实。”
“陛下。”
张巡负手站在值房外,背对着值房内的刘辩与唐姬,轻轻的唤了一声。
刘辩默默地松开了握着唐姬的手,踱步从值房里走了出来。
张巡伸手指了指迎面走来的宇文成都,道:“宇文将军回来了。”
刘辩顺着张巡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宇文成都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于是皱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宇文成都将凤翅镏金镋靠在垛口边,伸手指了指相对年长一些的男人,道:“主公,此人名叫刘震,乃是卫府中的护院管事。”
宇文成都说着,又指了指另外一名身材矮小,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道:“这位是卫府管家,名叫卫坚。”
二人闻言,连忙陪上笑脸,异口同声道:“大人安好,小的这厢有礼了。”
每当有外人在的时候,宇文成都在对刘辩的称呼上,自然也随之做出了一些相应的改变。
“你们的脸是怎么回事?”刘辩皱眉问道。
刘震闻言,默默地伸手指向了一旁的宇文成都,而卫坚却是发出了一声傻傻的憨笑,道:“小的一时不察,竟一头撞在了树上,如今这幅样子实在羞于见人,若是污了贵人的眼睛,还请贵人多多见谅。”
刘辩闻言,哑然一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刚刚应该是你向城头的卫氏庄丁们发出的攻击指令吧?”
卫坚闻言,连连摆手,摇头似拨浪鼓道:“小的只负责管理卫府内的日常生活,而庄丁之事则皆由刘管事来负责管理,此事与小的毫不相干。”
“哦?”
刘辩侧头望向默不作声的刘震,道:“他说的是否属实?”
刘震闻言,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这一幕倒是将刘辩给搞糊涂了。
“这是何意?”刘辩皱眉问道。
“财帛动人心。”
刘震无奈的轻叹一声,道:“好马在前,让人见了想不动心都难呐,庄丁们的行为根本就是自发的,我等想拦都拦不住。”
第六十一章 实力才是硬道理
“见财起意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刘辩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去后宅取几床被褥来,我等欲在城头借宿一晚。”
卫坚闻言,连忙陪上笑脸,道:“前院里尚有许多空置的房间,若诸位大人肯屈尊降贵的话...”
卫坚话刚说一半,便被刘辩挥手打断。
刘辩冷冷的瞥了卫坚一眼,道:“今夜我等就歇在这里,速去取几床被褥来。”
“是是是...”
卫坚连连点头称是,说完转身欲走时,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了刘辩冰冷的警告声:“若想趁机告官尽管去,我等既然攻得上城来,就不怕你们去告官。”
卫坚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陪着笑脸道:“小的亲眼见识了一番诸位大人的手段,料想诸位大人定是一方豪杰,如今早已被吓得肝胆俱裂,安敢再与诸位大人为难呢?”
宇文成都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卫坚的脸,笑道:“好小子,算你识相。”
“嘿嘿嘿...”
卫坚下意识的抬手护住了好似猪头一般的脸,憨笑道:“虽然小的身份卑微,但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好了,不要再吓他了。”
刘辩拍了拍宇文成都的肩膀,看向卫坚,问道:“伯觎去了哪里?可曾说过何时回府?”
卫坚闻言,当即向刘辩竖了一个大拇指,道:“大人年纪轻轻,竟有料事如神之能,小的佩服,佩服。”
“你最好适可而止,再这样拍下去可就显得有些假了。”刘辩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
卫坚闻言,连忙收敛笑容,道:“主公前日辰时离家外出访友,差不多明日就能回来了。”
刘震闻言,连忙轻轻地扯了扯卫坚的衣角,提醒道:“对方身份来历不明,不可随意泄露主公的行踪。”
“这...”
卫坚闻言,忽然显得有些迟疑,伸手揉了揉好似猪头般的脸,脑海中亦随之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侧头看向宇文成都举着沙包大的拳头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于是连忙陪上笑脸道:“我观面前这位大人生得器宇轩昂,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言谈间亦给人种如沐春风之感,想来必是出身于名门望族,拥有此等家事之人,又岂会生出谋害主公之心呢?”
宇文成都大笑着向卫坚竖了一个大拇指,道:“好小子,眼力不错。”
“此处庄园距离安邑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想来伯觎应该是前往安邑访友了吧?”
刘辩见卫坚正欲开口答话,于是连忙向他摆了摆手,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他的名声,在汉末这样的封建社会里,一旦做出了背主的事情,卫坚的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虽然卫坚没有开口,然而刘辩却已经猜出了卫觊的行动轨迹,于是他沉声说道:“我等便在此休整一晚,待与伯觎见过一面再走也不迟。”
“你们今夜与我一同夜宿城头,无我命令,不得离开城头半步。”刘辩伸手指了指卫坚与刘震。
二人闻言,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宇文成都与南霁云随卫坚前往后宅取被褥,而刘辩则拉着刘震来到城垛前,道:“伯觎家中尚有何人?”
“主母尚在家中。”刘震如实说道。
“伯觎家中竟没有兄弟、子嗣吗?”刘辩问道。
刘震默默地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刘辩的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良久之后。
宇文成都一行人去而复返,卫坚的身后跟着几名怀抱着十几床蚕丝被褥的婢女,而婢女的身后则跟着十几名肩扛床榻的家丁。
望着眼前这一幕,刘辩不禁哑然失笑道:“真是有心了。”
这时杨修笑呵呵的来到刘辩的身边,看着在城头忙前忙后的卫坚,道:“道理没有拳头大,实力便是硬道理,今日所闻所见,当真令修受益匪浅啊。”
在强权面前,几十条人命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们的死几乎没能掀起任何的波澜,卫府众人甚至都不敢当着刘辩等人的面表露出丝毫悲伤的表情。
站在刘辩与杨修身后不远的李儒瞥了杨修一眼,旋即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井底之蛙,少见多怪。”
杨修闻言,微微一笑,转身看向李儒,道:“文优常年跟随在董太师的身边,随其南征北战,自是见过大世面的,想来文优应该也见过太师夜宿龙床之事吧?”
“修自幼一心向学,自然比不得见多识广的文优了。”杨修说着,向李儒挑了挑眉。
杨修话音落后,却听呛啷一声,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却见张巡忽然抽刀在手,对杨修怒目而视,道:“竖子,安敢信口雌黄?真当我等刀剑不利乎?”
刘辩见状,踱步上前,伸手将张巡手中的环首刀插回刀鞘,道:“德祖刚刚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莫要小题大做。”
这是刘辩第二次听到杨修当众说出董卓夜宿龙床的事情,初听时,刘辩感到十分的愤怒,再听时,刘辩反倒有些释然了。
导致刘辩释然的原因有很多,然而杨修刚刚所说的一句话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和启发:道理没有拳头大,实力便是硬道理。
想让别人打心底里尊重你,就必须要壮大自己的实力,否则,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杨修见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于是连忙躬身赔礼道:“一时失言,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杨修的表现几乎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犯错误就改,改完再犯,犯完还改,改完再犯,千锤百炼,争取改掉。
其实说白了就是有恃无恐。
如今杨修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因此刘辩才会对他多般忍让和纵容,否则,刘辩早就送他去见杨赐了。
一段小插曲过后,卫坚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嗫嚅道:“床榻皆已铺好,大人随时可以休息。”
刘辩点了点头,安排好宇文成都等人轮流值夜的事情之后,便一脸不悦的拉着李儒在榻前坐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都削尖了脑袋的想往士人的圈子里边钻吗?怎么自从遇到了出身于弘农杨氏的德祖之后,反倒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刘辩对此感到十分的疑惑。
李儒扯了扯嘴角,道:“面对那样一个张嘴粗鄙良家子,闭嘴夜宿龙床之人,你会对他有什么好感吗?”
“士人...呵...”
李儒重重的冷哼一声,道:“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廷蠹虫,若是没有他们,大汉也不至于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第六十二章 善变是帝王的本性
刘辩缓缓地躺在榻上,将双手枕在头下,默默地望着夜空的繁星,道:“凡事都有两面性,文优切不可一竿子将其全部打死。”
“士人有好的一面,亦有恶的一面,随着时间的发展,士人在权利的加持之下,会变得愈加的强大起来,而他们的无序扩张便是导致王朝崩塌的最主要原因之一。”李儒说道。
刘辩皱眉沉思了片刻,遂侧头看向正在榻上闭目养神的李儒,道:“或许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对士人的无序扩张进行一番有效的遏制,从而创造出一个有序的天下。”
“我们?”
李儒闻言,心头一惊,旋即眯着双眼缓缓地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前路艰险,困难重重,大王还是先度过眼前这关再说吧。”
刘辩微微一笑,道:“董贼不过癣疥之疾,根本不足为虑也。”
“大王口中的董贼,曾经也是一名战功赫赫的大汉将军,大王理应好好的想一想,他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李儒说道。
刘辩闻言,轻叹一声,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中平六年,八月二十七日。
黄河边。
张让等人悲痛大哭,向刘辩做最后的告别,道:“臣等殄灭,天下乱矣,唯陛下自爱!”说完,全部投身于黄河之中。
为什么宦官一死就天下大乱?这说明宦官很明白这里边是怎么回事,因为当时的宦官掌管着禁军,又是天子的代言人,假如张让没死的话,董卓敢冲天子发火吗?敢随意废立天子吗?
天下大乱,就是从宦官被杀,天子军权被剥夺开始,自此之后,天子之位形同虚设,谁都不拿天子当回事儿了。
李儒见刘辩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于是好奇的问道:“大王在想些什么?”
刘辩闻言,轻舒一口气,如实说道:“在想张让。”
“呵呵。”
李儒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诧异之色,感慨道:“看来大王果然已经今非昔比了啊。”
“人么,总要吃一堑长一智的。”
刘辩说着,起身向唐姬所在的值房中走了过去。
李儒见状,望着刘辩的背影,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本以为大王会在城头与我等同甘共苦,看来是我想错了。”
刘辩闻言,转头一脸玩味的向李儒挑了挑眉,道:“朕有爱妃陪伴在侧,又岂会与你等在城头吹风?”
“原来如此。”李儒了然的点了点头。
城头的值房类似于后世的城楼,稍有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箭楼,其他的地方倒也基本差不太多。
刘辩轻手轻脚的走进值房,见唐姬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于是他笑呵呵的来到榻边,道:“接连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你也已经累了,早些休息,朕就在外边守着你。”
唐姬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旋即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望着很快便进入梦乡的唐姬,刘辩无奈的轻叹一声,道:“看来真的是累坏了啊。”
帮她盖好被子,刘辩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值房。
望着去而复返的刘辩,李儒一脸好奇的皱眉问道:“大王怎么又回来了?”
“朕得回来陪你等一起同甘共苦啊。”刘辩说道。
李儒扯了扯嘴角,道;“可是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啊,朕刚才的确不是这么说的,你就权当做是朕临时改变主意了吧。”刘辩说道。
李儒无语的摇了摇头,道:“您可真够善变的。”
“这样就不会被你们猜中心思,更不会被你们这群聪明人牵着鼻子走了。”
刘辩笑呵呵的向李儒挑了挑眉,旋即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默默地闭上双眼,渐渐的睡了过去。
望着刘辩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李儒喃喃自语道:“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啊,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李儒在刘辩的脸上默默的打量了许久,直到一股睡意袭来,他才缓缓地挪开了目光,旋即渐渐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翌日。
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仍在倒头呼呼大睡的李儒等人,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给惊醒了过来。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卫坚在闻声之后,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却见他倏地一下从榻上跳了起来,旋即抽出腰间的宝剑,大吼一声,道:“援兵来了,兄弟们,快快随我杀贼啊。”
宇文成都闻言,伸手直指手持环首刀,逐渐清醒过来的卫坚,没好气的说道:“嘿...好小子,真是挨打没够儿啊。”
“昨日打的是你的左眼,今日便打你的右眼,小子,你给我瞧好吧。”宇文成都说着,当即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对准卫坚的右眼,上去就是一拳。
一声惨叫过后,被迫靠着城墙支撑身体的卫坚,一手捂着生疼的右眼,一边连声哀求道:“小的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有人欲行不轨之事,小的本想拔刀与对方厮杀一番,万没想到却令诸位大人产生了误会,真是误会,误会啊。”
正当此时。
满头大汗的刘辩踱步向卫坚走了过来,道:“刚刚一时兴起,与同伴互相切磋了一番,吵醒了诸位,还请多多海涵。”
刘辩说着,笑呵呵的向卫坚与李儒等人拱了拱手。
“无妨,无妨。”
卫坚连连摆手道:“没能亲眼目睹大人比武时的风采,未免感到有些惋惜啊。”
这时同样出了一身臭汗的南霁云也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卫坚的肩膀,道:“惋惜什么,不如咱们两个比试一番,也好给大家助助兴,如何?”
“不敢,不敢。”
卫坚摇头似拨浪鼓,道:“小的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安敢在大人面前献丑?您还是饶了我吧。”
与此同时。
远处忽然出现了几道身影,卫坚见状,当即大喜过望道:“主公回来了。”
卫坚在卫府内伺候了卫觊几十年,只需看一眼卫觊的大致轮廓,便能够辨认出对方的身份来。
良久之后。
当卫觊一行四人行至城下的时候,望着血迹斑斑的地面,他皱了皱眉,道:“城外为何会有血迹?莫不是府中遭了贼吗?”
负手立于城头的刘辩,见卫觊一行忽然停了下来,便知他们对昨日发生的事情产生了一些误会,于是他连忙向杨修使了一个眼色,道:“德祖,该你出场了。”
第六十三章 一本万利
杨修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手搭城垛,向正在城下驻足不前的卫觊高声喊道:“城下之人可是卫伯觎?”
卫觊闻言皱了皱眉,暗道:“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耳熟啊。”
卫觊手搭凉棚,定睛望向城头,看过之后,却是略显迟疑的问道:“城上之人可是弘农杨德祖吗?”
杨修点了点头,为了安抚卫觊之心,刻意与他对了一句暗号,道:“正在在下,弘农一别已数月未见,伯觎别来无恙乎?”
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去年新年的时候,卫觊携家眷前往弘农杨府拜年,故而杨修才会有此一说。
虽然卫觊比杨修足足年长二十岁,但二人却是以平辈论交,因为河东卫氏与弘农杨氏之间的门第差距实在太大,因此卫觊在见杨彪时,每每行的都是晚辈礼。
卫觊见城头之人果然是杨修,大喜过望之下,竟然将地面上血迹之事全然抛在了脑后,当即抚掌大笑着向庄园走去。
当卫觊行至城下时,城门随之缓缓打开,望着手扶刀柄的雷万春,卫觊不禁皱了皱眉,道:“敢问这位壮士尊姓大名?”
雷万春闻言,默默的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奉告,旋即向卫觊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我家主公已在城头等候多时,还请先生快快登城吧。”
卫觊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德祖新招募来的护卫,弘农杨氏果然不同凡响啊。”
卫觊想岔了,他把雷万春当成了杨修的扈从。
良久之后。
卫觊快步等上城头,兴高采烈的来到杨修的面前,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杨修的面前竟然还站着一名少年,而站在少年身后的杨修,竟给人一种好似这名少年跟班的感觉。
卫觊默默的与杨修对视了一眼,直到此时,他的心中才终于已经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抬头望向刘辩那张贵气逼人的脸,卫觊试探着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刘辩向卫觊勾了勾手指,示意让他伸出右手。
卫觊不明所以的依然照做。
刘辩伸出右手食指,在卫觊的手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之后,卫觊怔怔的看着手掌发呆了良久,旋即默默地将那只写有刘辩名字的手掌缓缓地攥了起来。
卫觊先是用眼神逼退了卫坚与刘震,旋即整了整衣冠,躬身行礼道:“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请大王恕觊怠慢之罪。”
刘辩笑呵呵的抬手虚扶,道:“冒昧登门,扰了伯觊的清静,理应是我等向伯觊请罪才是。”
“不敢!不敢!”
卫觊连连摆手道:“寒舍粗陋,承蒙大王莅临,实乃三生有幸。”
刘辩微微一笑,道:“我的身份太过敏感,我亦不想牵连于你,今日前来是为了与你做一笔生意,还请伯觊莫要推辞。”
“大王请讲,觊愿洗耳恭听。”
“朕有上等好马两百匹,欲卖与伯觊,换一笔路资,不知伯觊意下如何?”
卫觊闻言,侧头瞥了一眼被拴在城下的两百匹西凉战马,略一沉思之后,道:“卫氏乃书香门第,族人不擅骑马,不如将其留给大王,路上或许还能有些用处,觊愿从府库中支取一千万钱,赠与大王,以做路资,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无功不受禄。”
刘辩摇了摇头,道:“不如这样吧,两百匹战马,咱们一人一半,朕带走一百匹,卖给你一百匹,如此。”
“朕?”
卫觊闻言,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压下内心的震惊之情,卫觊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甚好。”
“尽量用黄金与丝绸作为交易筹码,这样可以为我等省去不少的麻烦。”刘辩说道。
卫觊点了点头,道:“大王尽管放心,觊省得。”
“请大王在此稍候片刻,觊去去就来。”卫觊恭恭敬敬的向刘辩行了一礼,旋即快步向城下走去。
宇文成都与南霁云默默地跟在了卫觊的身后,以防他做出对刘辩不利的事情。
宇文成都与南霁云跟随卫觊来到后院的一处旱井前,卫觊命人搬开压在井上的巨石。
几名家丁正欲上前合力搬开旱井上的巨石,却被宇文成都伸手给拦了下来。
“此等小事,何须假他人之手?”
宇文成都说着,在井前扎好马步,旋即双手环抱巨石,借腰腹之力,将重达数百斤的巨石给举了起来。
望着高举巨石却仍旧面不改色的宇文成都,卫觊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道:“壮士身负千钧之力,比之西楚霸王亦不遑多让。”
宇文成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手将磨盘大的巨石扔向一边,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卫觊闻言,并没有急于让人下井取钱,而是负手立于井前皱眉沉思了起来。
宇文成都见状,正欲上前催促一番,结果却被南霁云给拦了下来。
南霁云向宇文成都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宇文成都见状,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急于开口。
在亲眼看到宇文成都大展神威之前,卫觊心里忖的是与刘辩结一个善缘的心思,然而在看到宇文成都大展神威之后,卫觊的心思却忽然变得活泛了起来。
“弘农王身边有此猛将以为臂助,或可成就一番大事,若趁其尚未发迹之前,给予其一定的资金帮助,届时或可取得一本万利之奇效,即便弘农王没能取得成功,于我卫氏而言,也不过只是损失了一笔钱财而已。”
卫觊微眯着双眼,缓缓地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嗯...这笔买卖可以做。”
“既然做得,那便请快些,时间可不等人啊。”宇文成都沉声说道。
卫觊一怔,旋即连忙命卫坚等人下到旱井中,将黄金、丝绸等物尽数给取了出来。
卫觊默默地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心有余悸的想到:“刚刚因一时激动,竟险些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几个时辰后。
卫觊负手站在城头,满面笑容的向渐渐远去的刘辩一行挥手告别。
望着远处官道上的二十余辆马车,卫坚无奈的长叹一声,郁闷道:“主公,此番我们真是亏大了啊。”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我隐隐有种预感,这将会是我卫氏有史以来所做过的最成功的一笔生意。”卫觊说道。
此番交易,刘辩仅仅付出了一百匹西凉战马的代价,却得到了卫觊送出的两千斤黄金,一千万钱,一百匹练(精绢),一百匹素(白绢),一百匹丝帛,以及各式成衣,被褥,以及数之不尽的粮草物资。
除此之外,卫觊还亲自在府中挑选了四名美婢,令其照顾唐姬的日常生活起居。
现在来总结一下卫觊送出的这些东西的大概价值。
两千斤黄金约等于两千万钱。
一千万钱。
一百匹练约等于二十五万钱。
一百匹素约等于十五万钱。
一百匹丝帛约等于十万钱。
四名美婢约等于八万钱。
各式成衣、被褥、粮草物资合计约等于二十五万钱。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双方根本就不是在做买卖,而是在搞投资,刘辩笑纳了卫觊双手奉上的厚礼,而卫觊亦从刘辩的口中得到了一句承诺。
“河东卫氏觊乃忠厚之人,待朕发迹之日,定不会忘记河东卫氏的忠贞拳拳之心。”
第六十四章 陛下欲反耶
就在刘辩一行携带大批物资离开卫氏庄园的同时,亲自留守于洛阳毕圭苑中的董卓亦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刘辩已经逃离弘农王府的消息。
袁绍与曹操等人在暗中勾结,欲组成讨董联盟,兴兵讨伐董卓,如今董卓已经被袁绍等人折腾得焦头烂额,正想找李儒商量一下应对之策,结果就听到了这样一个坏消息。
暴跳如雷的董卓在毕圭苑内发了好一通的邪火,他手持环首刀,发了疯似的在房间内胡乱劈砍,吓得姗姗而来的李肃等人纷纷躲在廊柱后,不敢靠近一步。
良久之后。
气喘吁吁的董卓随手将早已卷刃的环首刀扔到一边,抬头望向噤若寒蝉的李肃与华雄,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道:“进来吧。”
李肃与华雄闻言,连忙快步来到董卓的面前,躬身行礼道:“末将拜见相国。”
董卓长舒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内心激动的情绪,直奔主题道:“弘农王跑了。”
“什么?”
李肃闻言,大惊失色之下,脱口说道:“怎么可能?”
“樊稠死于弘农王之手,文优受其裹挟一路向北而逃,王方率兵前往围追堵截,亦被弘农王麾下猛将斩杀于阵前。”
董卓伸手指了指被白布盖着的樊稠与王方的尸体,道:“你们自己看看吧。”
二人俯身掀开白布,看过之后,李肃仍旧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弘农王,怎么可能杀得了樊稠呢?”
“老夫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吗?”
董卓见李肃正欲开口为自己解释几句,于是不耐烦的向他摆了摆手,道:“现在不是去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救文优脱离苦海,我的身边一刻也离不开他。”
“敢问相国,不知弘农王如今正逃往何处?”华雄问道。
李肃闻言,忽然伸手拦了一句,道:“弘农王已死,天下间再也没有弘农王这个人了。”
“嗯?”
董卓闻言,皱眉看向李肃,道:“何出此言?”
李肃微眯着双眼,冷冷的说道:“弘农县突然遭到了黄巾贼人的袭击,贼人在城中进行了一番烧杀抢掠,弘农王府亦未能幸免于难,樊稠为力保弘农王而不幸战死,弘农王与文优最终亦双双死于贼人之手。”
李肃说着,忽然直视着董卓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关东诸侯蠢蠢欲动,若是被其知晓弘农王已经脱离了您的掌控,届时,他们定会打着迎立弘农王的名义兴兵作乱。
老话说得好: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与其受人掣肘,倒不如直接来一手先发制人,如此即可彻底熄灭关东诸侯迎立弘农王之心,亦可杜绝弘农王打着汉室正统的名义招兵买马,此乃一箭双雕之计,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董卓闻言,顿时抚掌大笑道:“善,大善。”
李肃皱眉沉思了片刻,遂继续说道:“相国还需做两手准备,一来请陛下将弘农王的死讯昭告天下,二来,需遣一员上将前往救回文优。”
李肃说着,忽然面色一冷,抬手在脖颈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道:“以绝后患。”
董卓缓缓地点了点头,踱步来到被他劈成两截的案前,将一张兽皮铺在案上,这是一张司隶校尉部的地图,董卓伏案查看了良久,最终提笔在安邑至绛邑的必经之路上做了一番标注,道:“华雄。”
“末将在。”
“着你亲率八百轻骑前往安邑至绛邑的必经之路上阻截弘农王,见到弘农王之后,莫要与他多费口舌...”
董卓说着,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厉色,咬牙道:“对其随行人员格杀勿论。”
“诺。”
华雄应声而退。
华雄离开后,董卓继续伏案奋笔疾书,将弘农王身死的消息拟成一份诏书,然后让李肃带着这份诏书前往长安面见刘协,请其在诏书上加盖玉玺。
其实董卓让李肃跑这一趟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让刘协在诏书上加盖玉玺,而是让刘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并宣布弘农王死于黄巾贼人之手的既定事实。
这才是当前最为紧要的事情。
李肃将诏书贴身收入怀***手向董卓告辞,旋即乘快马向长安狂奔而去。
洛阳至长安,近七百里的路程,而李肃却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已来到了未央宫前。
负责帮助董卓掌控长安政权的董旻,此时早已在未央宫前等候多时。
李肃见状,连忙上前与之见礼,经过一番寒暄之后,董旻亲自引领着李肃前往寝宫面见天子。
二人入宫之后,一路畅通无阻,直入天子寝宫。
望着噤若寒蝉的刘协,李肃躬身一礼,道:“相国令臣将诏书呈于陛下,请陛下过目。”
李肃说着,从怀中取出诏书,双手递到刘协的面前,道:“请陛下节哀。”
刘协闻言,身子向后缩了缩,颤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肃轻叹一声,道:“陛下一看便知。”
刘协闻言,连忙展开诏书,待其一目十行的看罢之后,当即失声痛哭道:“兄长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董旻与李肃默默的看着刘协抱着诏书痛哭了良久,直到刘协的情绪有所好转之后,李肃这才向他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刘协闻言,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起身对董旻怒目而视道:“将军见逼,以至于此。若天命有归,将军宜时正尊号,若推而不居,存为社稷,亦当更择亲贤而辅之啊。”
刘协此话看着好像是说给董旻听的,实则是说给董卓听的。
董旻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微微一笑,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兄弟二人功存社稷,何负陛下耶?”
刘协闻言,撇了撇嘴,旋即将头撇向一边,不再说话。
董旻见他竟突然耍起了小孩脾气,于是将手伸向刀柄,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协,冷声道:“陛下欲反耶?”
刘协被吓得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连连摆手求饶,遂伸手指向一旁御案上的玉玺,道:“玉玺就在那里,将军请自便。”
董旻重重的冷哼一声,遂拿着诏书前去加盖玉玺,而留下的李肃却丝毫不顾刘协此刻伤心欲绝的心情,将明日上朝时需要说的话,一一教给了刘协,并请他当众背诵两遍之后,这才满意了离开了皇宫。
第二日,上朝时,刘协如牵线木偶般将诏书上的内容一一重复了一遍,又将李肃昨天教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当众背诵了一遍。
正当满朝哗然之际,伤心欲绝的刘协却默默的撇下群臣,嚎啕大哭着向寝宫走去。
第六十五章 李儒与杨修存在的意义
望着身后仅仅跟着一名年轻宦官的少年天子,王允的心中感到十分的悲凉,瞥了眼在人前颐指气使的董旻,王允在心中重重的冷哼一声,暗暗在心中发誓道:“董贼,吾必灭汝全族,以解心头之恨。”
正当此时。
太傅袁隗却是默默地站了出来,他直视董旻的双眼,问道:“既然弘农王已为贼人所害,那么请问,他的尸身在哪里?”
董旻闻言,皱了皱眉,旋即手按剑柄,上前几步来到袁隗的面前,几乎贴着袁隗的脸与他对视了起来,片刻之后,董旻冷冷的说道:“贼众势大,杀人之后,又放火烧了弘农王府,因此,弘农王的尸身与其他人一同被烧成了一堆焦炭,如今已无从辨认。”
袁隗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敢问将军,弘农王的尸身可曾被妥善安葬?”
董旻点了点头,道:“弘农王乃先帝长子,自当好生厚葬才是。”
“敢问将军,弘农王的尸身被葬在何处?”袁隗问道。
董旻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关键是弘农王压根就没死,他担心言多必失,因此他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太多,如今见袁隗忽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于是他十分烦躁的摆了摆手,道:“弘农王府内的众人皆被烧成了一堆焦炭,因此我已命人将其全部安葬于文陵以东,令其随扈在先帝左右。”
袁隗仍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是否可以请仵作开棺验尸?如此亦可从中筛选出弘农王本人的...”
袁隗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见董旻怒不可遏的伸手指向他,咬牙切齿道:“袁太傅,你到底还有完没完?本将军做事,何须向你交代啊?”
袁隗微微一笑,旋即默默地退了回去,他已经从董旻的话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被袁隗问的心烦意乱的董旻气急败坏的大手一挥,道:“退朝。”
待群臣退朝之后,董旻在未央宫前见到了前来复命的李肃。
董旻一把将李肃拉倒一边,问道:“如何?”
李肃长舒一口气,道:“末将已命人将弘农王身死的消息以公文和抵报的形式发往全国。”
“除此之外,末将还刻意让人在私下里四处散步了弘农王为黄巾贼所害的消息,公文与市井传言双管齐下,弘农王身死的消息很快便会传遍天下,末将刻意在抵报中言辞说明,但凡发现有人敢打着弘农王的旗号行事,则视其为朝廷叛逆,各地郡守皆可率兵将其就地斩杀。”李儒说道。
百姓间口口相传,要远比抵报传得快的多,因为古人的识字率很低,百姓普遍都是文盲,让他们读公文抵报简直比登天还难,然而若是以八卦的形式四处散播,届时,弘农王身死的消息很快便能传遍全国百姓的耳中。
其实说白了,抵报是给郡县官吏们看的,而传言则是给百姓们听的。
董旻闻言,大喜过望,向李肃竖了一个大拇指,道:“贤弟之才比之文优亦不遑多让啊。”
“区区雕虫小技,安敢与文优比肩?将军过誉了。”
李肃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可他脸上的得意表情却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仅仅过了四天时间,弘农王身死于黄巾贼之手的消息便伴随着春日里的微风缓缓地飘进了刘辩等人的耳朵里。
离开卫府之后,刘辩一行扮作商人,押着十几辆满载物资的马车缓缓向北而行。
这一日,众人来到距离官道不远的一间客舍内落脚,柴绍刻意让小二给众人的战马喂了一些上好的草料。
而刘辩等人则在客舍内简单的吃了一口,正吃饭时,恰巧听到了客舍老板与小二之间的对话,二人所说的内容正是弘农王身死的消息。
唐姬偷偷的瞥了一眼正埋头吃饭的刘辩,见他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她凑近刘辩,轻轻的唤了一声:“大王...”
刘辩闻言,抬头看向唐姬,故意拿话打趣她道:“前几日不是一直都称朕为陛下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改称朕为大王了呢?”
唐姬闻言,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她脸皮薄,从来没有当众与人做过这等类似于打情骂俏的事情,如今见刘辩竟然当众打趣自己,她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往里钻。
宇文成都见状,连忙出言岔开话题,道:“董贼奸诈,此计甚毒,陛下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刘辩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道:“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与董贼同样的决定。”
“消息一经传出,陛下的正统性必将受到极为沉重的打击,陛下不可不防啊。”雷万春说道。
吃饱喝足之后,刘辩默默地放下筷箸,伸手在杨修和李儒的身上指了指,道:“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话吗?”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正在埋头吃饭的二人。
张巡微微一笑,已经猜出了刘辩的意图,于是他满脸钦佩的向刘辩竖了一个大拇指,由衷的赞了一句:“陛下圣明。”
“倒也不能总指望着别人,咱们自己也需多多努力才行。”刘辩说道。
这时宇文成都等人业已渐渐的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宇文成都缓缓开口,道:“文优与德祖,一位是董卓的心腹谋士,另一位则是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的世族子弟,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向天下证明陛下身份的正统性。”
杨修闻言,立时就不乐意了,他抬头看向宇文成都,言语不善道:“这是什么话?”
“合着若是我们不能证明弘农王的身份,那我们就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了吗?”杨修直视着宇文成都的双眼,发出了一句来自灵魂的拷问。
宇文成都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道:“若你们不能向世人证明陛下的身份,那还留着你们干什么?吃白饭啊?”
李儒闻言,也显得有些不高兴了,他一脸不悦的伸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可是董卓麾下第一谋士,你竟敢这般看轻于我?”
宇文成都不屑的撇了撇嘴,嗤之以鼻道:“我管你是不是第一谋士,你又没有为陛下出谋划策,跟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宇文成都见李儒还想再说,于是当即抄起马鞭,怒指李儒,道:“再敢刮躁,老子可要抽你了。”
李儒见状,讪笑着摇了摇头,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复又给咽了回去。
第六十六章 李儒的未来当何去何从
李儒当前的处境十分的尴尬,若说他是俘虏吧,好像有点委屈他了,因为他在刘辩这里也还算得到了不错的礼遇,可若说他不是俘虏吧,似乎又有些抬举他了,因为在场的众人里除了杨修,几乎谁都可以举起马鞭往他的脸上来那么一下子。
甚至就连对他礼遇有加的刘辩也会偶尔拿出那只系在腰间的酒壶,时不时的在他的面前摇晃几下。
每当众人停下歇脚的时候,刘辩都会解下酒壶,在李儒的面前晃一晃,问他“渴不渴。”
局外人杨修偶尔也会拿话恶心他一下,甚至还会拿家事压人,惹得李儒脸红脖子粗的欲对他拔刀相向。
“厚道人”张巡经常在私下里皱眉看着李儒,思忖着他的未来当何去何从。
在张巡看来,一旦刘辩得势之后,届时,李儒的人生也将随之走到终点,因为无论张巡如何绞尽脑汁的去谋划,他都无法想出一个破局的方案来。
与所有人为敌的李儒,将来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望着一手捻着胡须,微眯着双眼看向自己且若有所思的张巡,李儒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却见他忽然拍案而起,怒指张巡道:“你总看我干什么?”
李儒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龙阳之好。”
张巡眨了眨眼,眼神中渐渐有了焦距,缓缓抬头看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李儒,胡诌道:“我刚刚只是在想,成都等人皆鞭笞过你,唯独我却没有,因此我在考虑,要不要随波逐流。”
李儒闻言,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旋即将头撇向一边,道:“汝为读书人,岂可与莽夫为伍?”
“有道理。”
张巡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儒一眼,旋即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莽夫?”
南霁云冷冷一笑,道:“文优此言差矣,我等即便是莽夫,那也是忠勇可嘉的莽夫,汝即便是文士,那也是不忠不孝的士人。”
雷万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出言附和道:“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李儒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心道:“没完了是吧?但凡来一个人,都拿这句话来恶心我,合着你们都是串通好的是吧?”
李儒越想越生气,对南霁云怒目而视的同时,将右手缓缓探向腰间的剑柄,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拔剑与之拼命的架势。
南霁云见状,轻蔑的撇了撇嘴,道:“还真是小瞧了你了,来,我让你一杆兵器,咱们比划比划。”
南霁云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向李儒勾了勾手指,道:“生死勿论。”
“正合我意。”
李儒一时热血上头,竟然拔剑与南霁云隔着几案当场对峙了起来。
南霁云频频用余光看向始终低头沉默不语的刘辩,见他始终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于是投鼠忌器之下,亦不敢轻易向李儒发起进攻。
良久之后。
就在南霁云的耐心几乎已经濒临爆发的临界点之际,客舍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数十名头上裹着一块黄色头巾的农夫纷纷抄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向客舍方向冲杀而来。
刘辩抬头看向宇文成都,道:“出去看看。”
“诺。”宇文成都应声而退。
南霁云见状,连忙抄起马槊,亦步亦趋的跟了出去。
望着南霁云离去的背影,刘辩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看来这100点忠诚度的含金量真的是一丁点掺假的成分都没有啊。”
刘辩刚刚忽然心血来潮,想测试一下众人对自己的忠诚之心,结果,对内情一无所知的南霁云便中了招。
在刘辩始终不曾松口的情况下,一向暴脾气的南霁云居然真的没有对李儒动手,而这正是刘辩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当宇文成都与南霁云来到客舍外时,五十多名头戴黄巾的农夫业已纷纷冲到了客舍外。
当先之人扛着锄头,口中大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绕过身高近两米的宇文成都,直奔南霁云而来。
宇文成都见状,不禁哑然失笑道:“呵...真识时务。”
宇文成都话音刚落,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啪!”
接着便听到了南霁云那略显低沉且十分威严的声音:“黄乃公。”
“啊...”
当先之人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右脸。
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乃公黄。”南霁云说道。
“啊...”
跑在最前边的那人又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左脸。
“司隶校尉部几乎就没怎么闹过黄巾,你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南霁云说罢,伸手按着那人的脑袋,强行让他背对着自己,旋即在他的屁股上重重的踹了一脚,将其踹了一个狗啃屎。
跟在那人身后蜂拥而来的众人见状,纷纷主动放缓了脚步。
宇文成都见状,伸手在客舍外的一片空地上胡乱的点了几下。
众人见状,好似乖宝宝般,纷纷来到宇文成都指定的地方,自觉的排队站好,一副等候上官检阅的模样。
望着普遍比自己矮两个头的众人,宇文成都无语的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踱步而来的刘辩,苦笑道:“又是一群搞副业的。”
刘辩无奈的轻叹一声,侧头看向李儒,道:“此乃何人之过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李儒在刘辩与杨修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沉声道:“此非一人之过,实乃千人万人之过也。”
这回轮到刘辩不说话了。
望着面黄肌瘦的百姓,刘辩侧头看向一旁的柴绍,道:“取二十万钱,分与百姓。”
“诺。”柴绍应声而退。
柴绍离开后,刘辩伸手在宇文成都的背上轻轻一推,道:“出手,替朕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教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让他们从此彻底熄了拦路打劫的心思。”
“诺。”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旋即一把夺过南霁云手中的马槊,当即便要上前教训对方一顿。
刘辩见状,连忙伸手拦了一句,道:“让你教训他们一顿,没让你害人性命。”
“伤而不残即可。”刘辩刻意补充了一句。
“哦。”
宇文成都随手将马槊扔到一边,旋即举起沙包大的拳头,走向人群,将众人挨个教训了一顿。
望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百姓,刘辩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我大汉百姓,真是没的说,即便挨打也不跑,这样好的百姓,朕又怎能不爱呢?”
第六十七章 袁氏的野望
良久之后。
望着乖乖站成一排的百姓,刘辩苦口婆心的说道:“拿钱去买些种子,回家好好种地,莫要再逞一时之能,打劫有风险,入行需谨慎,莫要因一时冲动坏了自己的性命,而令家中平添孤寡。”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被南霁云赏了两个耳光的人,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道:“大人所言极是,我等皆为初犯,如今已经切身体会到了江湖险恶,以后再也不敢以身犯险了。”
“如此甚好。”
刘辩满意的点了点头,遂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诸位请自便。”
众人闻言,仍旧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好似双脚被钉在了原地一般,看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刘辩皱了皱眉,对此感到十分的疑惑,于是他侧头与南霁云对视了一眼。
南霁云微微一笑,遂上前一步,目光在一众百姓的脸上扫视了一圈,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趁早滚蛋,难道还想留下吃饭吗?”
众百姓闻言,顿时兴高采烈的怀抱着从刘辩那里得来的赏钱,逃也似的跑了。
众人逃跑的时候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的向刘辩行礼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
刘辩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望着百姓离开的方向,李儒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感慨道:“大汉的百姓是天底下最好的百姓,只可惜,这样好的百姓却没能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百姓所求,不过四字而已。”
“吃饱穿暖!”
“仅此而已。”
望着大发感慨的李儒,雷万春皱了皱眉,开口纠正道:“难道不是平安富足吗?”
“多新鲜呢。”
李儒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道:“那是掌管话语权的世族用来诓骗百姓,甚至于诓骗后世子孙的词儿,平安富足是世家为百姓编织的一场梦。”
李儒说着,忽然长叹一声,道:“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啊。”
杨修闻言,重重的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有梦做总比没梦做好,这样他们才有继续奋斗下去的目标,亦有为之努力下去的动力和念想。”
李儒不屑的瞥了杨修一眼,道:“百姓是一群被世家玩坏了的傻瓜,刀剑加身时却仍旧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这才是世家最想要看到的结果吧?”
“这也是皇帝最想看到的结果。”
杨修很聪明,头脑灵活,思维敏捷,但总喜欢剑走偏锋,在死亡的边缘疯狂的试探。
李儒不说话了,他看向杨修的目光十分的复杂,有惊讶,有钦佩,有羡慕,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
“四世三公之家,果然不同凡响,真不知死啊。”李儒如是想到。
刘辩负手站在距离二人不到十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宇文成都见状,默默地来到刘辩的面前,轻声道:“陛下,行装皆已备好,可以上路了。”
虽然宇文成都平时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他在关键时候却总能适时地站出来为刘辩缓解当前的尴尬。
刘辩点了点头,道:“成都,你在前方开路,前往绛邑落脚。”
“诺!”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旋即翻身上马,当先向北而行。
与此同时。
远在渤海郡的袁绍亦接到了来自袁隗的亲笔书信。
渤海郡,太守府,书房。
袁绍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木匣上的火漆,见没有拆开过的痕迹,这才打开木匣,取出写就于左伯纸上的密信,展开一目十行的看罢之后,他眯了眯双眼,但微眯且狭长的眼眸中却仍旧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精明之色。
袁隗在书信中向袁绍阐述了自己对弘农王之事的看法,他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先是在信中说明弘农王应该还活着,接着他为袁绍制定了两套行事方案。
一:遣人四处搜寻弘农王的下落,然后拥立其登基称帝,最后以袁氏威望,挟天子以令诸侯。
二:袁隗让袁绍带头承认并接受弘农王的死讯,然后召集各路诸侯,以为弘农王报仇的名义,讨伐董卓。
袁隗特别在信中说明自己更加倾向于第二套方案,因为一旦董卓覆灭之后,袁氏便可以当世第一大族的身份广纳贤士,并号召天下有识之士,戡平内乱,一统天下。
待天下平定之后,袁氏的声望亦将达到从未有过的高度,接下来的事情,将会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虽然弘农杨氏也是四世三公之家,但是,弘农杨氏的手中没有兵权,在乱世之中,兵权便是话语权,没有兵权如何与袁氏相争?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绝对是一句至理名言。
袁绍缓缓合上书信,踱步来到烛火前,将书信置于烛火之间,付之一炬。
袁绍踱步来到几案后,俯身坐于案后,倚着一旁的几案,托着下巴闭目沉思了起来。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剩下袁绍轻微的喘息声,以及手指不时敲击在几案上所发出的哒哒声。
不知过了多久,袁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起身来到书房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袁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长舒一口气,道:“原以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万没想到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袁绍在书房里足足闭目沉思了近两个时辰,事关袁氏家族未来的气运,他亦不得不慎重对待。
袁绍抬头仰望星空,怔怔的搜寻了良久,忽的,他的瞳孔忽然为之一凝,当他看到悬挂在夜空中的那颗紫微星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时,他喃喃自语道:“紫微星现,帝王将出。”
“帝出...”
袁绍死死的盯着紫微星所闪耀的方向,目光中带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兴奋道:“帝出冀州?”
紫微星照耀的方向竟然是冀州方向。
紫微星就是北极星,也是小熊座的主星,北斗七星始终围绕着它四季旋转,如果把天比作一个漏斗,那么紫微星便是这个漏斗的顶尖。
正因为此,袁绍才从中得出了紫微星所对应的方向乃是冀州方向。
袁绍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却见他右手用力的攥紧拳头,微眯着双眼,喃喃自语道:“董卓残暴不仁,弑杀弘农王,我等身为大汉臣子,岂可对此禽兽行径熟视无睹?”
“此番定要号召天下群雄,诛此恶贼,为弘农王报仇雪恨。”
第六十八章 人间炼狱
原本正在暗中联络各路诸侯的袁绍,在得到袁隗的亲笔书信之后,当即登高一呼,各路诸侯纷纷争先响应。
经过一番商讨之后,众人最终推举家世显赫且声望正隆的袁绍为联军盟主,遂高举义旗,打着为弘农王报仇除贼兴汉的旗号,磨刀霍霍的挥师西进,直奔洛阳而去。
与此同时。
留守于洛阳毕圭苑中的董卓,亦收到了诸侯联盟的消息。
董卓连忙命人召集众将前往毕圭苑议事。
临时充当狗头军师的李肃,此时已被董卓倚为心腹之臣。
当李肃入府之后,董卓好似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般,紧紧拉着他的手,道:“袁氏子公然造反,当如何处置?”
李肃几次想从董卓手中挣脱出来,结果却都无一例外的做了无用功,最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索性任由董卓拉着自己。
初闻关东联军组成讨董联盟时,李肃亦被这一消息惊得一时慌了手脚,待其回过神之后,他最先考虑的是想一个全身而退的万全之法,但董卓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岂会猜不出李肃的心思?因此当李肃到来之后,董卓表现出了极为强势的一面,死死的攥着李肃的手不放,其言外之意便是:文优不在,我还需多多仰仗于你,若你敢生出二心,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李肃从董卓所表达的肢体语言中,业已大致猜出了董卓的想法。
李肃这个人,比之当世一流谋士亦多有不如,就更别提荀彧之流的顶级谋士了,但是话说回来,他能够招募到反复无常的吕布,自然说明他绝不是一个白痴,作为一名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寥寥数笔之人,亦绝非泛泛之辈。
李肃闻言,略一思索,道:“肃有今日,皆赖丞相提携之恩,敢不效死命?”
“依臣看来,关东联军不过癣疥之疾,丞相无须忧虑,只需凭借雄关坚守,待联军粮草告罄之时,便是其引兵退走之日。”李肃说道。
董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遂直视着李肃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袁氏图穷匕见,其悖逆之心已昭然若揭,我等切不可等闲视之,当如何处置?”
李肃闻言,默默地低下头,不敢与董卓对视,却硬着头皮说道:“当遣人即刻前往长安,搜捕袁氏族人,将其尽数诛杀,以儆效尤。”
“善。”
董卓点了点头,遂遣人前往长安,诛杀以袁隗为首的袁氏族人。
安排好袁氏的事情之后,董卓又想起了北上搜捕刘辩一行的华雄,于是皱眉问道:“华雄已率军北上多日,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当尽快将其召回,随我前往虎牢关迎敌。”
李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关东联军打的是为弘农王报仇的旗号,说明他们已经承认并接受了弘农王薨逝的既定事实,既如此,丞相自可将其暂且放在一边,先退强敌,待击退关东联军之后,丞相再遣一上将,前往北方搜捕弘农王的下落也不迟。”
董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遂挥手招来一名亲兵,道:“即刻持老夫令牌,沿着官道前往绛邑搜寻华雄等人的下落,待见到华雄之后,令其速速回京。”
“诺。”
亲兵双手接过令牌,领命而去。
正当董卓在洛阳调兵强将之际,刘辩一行人马却正驻足于官道旁,心情复杂的望向前方二十余步远的一座乱葬岗。
入眼处,一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正在十分费力的用手挖掘着一座刚刚堆砌不久的坟堆,小女孩的指甲因为长时间挖掘而出现了多出的开裂,鲜血不断的从指甲缝中汩汩流出,而她却好似全然不觉般,仍旧在不知疲惫的拼命刨土。
小女孩在刨土的同时,亦会时不时的左右查看一番,那副谨慎的样子就好像是在担心会有人来抢夺自己的胜利果实一般。
良久之后。
土包里终于露出了草席的一角,而随着一阵微风吹来,尸体腐烂所散发的味道甚至已经随着这股微风传到了刘辩等人的鼻子里。
杨修默默的将头撇向一边,捏着鼻子,显然是被这股味道给恶心的够呛。
刘辩怔怔的望着被迫起身的小女孩,见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后,又俯身蹲了下去,她加快了刨土的速度,直到挖出埋在土里的整具尸体,她才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原本刘辩以为她废了这好大的力气,为的应该是墓穴中的金银,然而小女孩的举动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却见小女孩根本顾不上刺鼻的尸臭味,双手掀开裹着尸体的草席,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尸体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抖落开衣物上的泥土,然后迅速将其套在了自己的身上,接着直起身子环顾四周,待其选好新的目标之后,她有迅速跑了过去,继续重复着刚才做过的事情。
小女孩离开之后,几只乌鸦落在了刚刚那座坟堆上,它们开始啃食尸体上的腐肉,口中还不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叫声。
就在这个不知名的乱葬岗上,乌鸦成群,骸骨遍地,许多与小女孩年纪相仿的孩子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以求在冬季来临之前,能够有一件御寒的衣物。
自打进入绛邑的地界之后,刘辩的世界观已然随着一路行来的所闻所见而轰然崩塌,世间比自己心中想象中的还要差许多,天灾、人祸、疫病,正在不断的腐蚀着大汉的根基。
望着眼前的一幕,刘辩无奈的长叹一声,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时不我待之感。
“成都。”
刘辩轻轻的唤了一声。
宇文成都打马来到刘辩的身边,拱手行礼道:“末将在。”
“分给他们一些吃食,再给他们留下几床被褥。”刘辩说道。
“诺。”
宇文成都驱赶着一辆装满衣物的马车,来到乱葬岗前,望着一脸警惕的众人,道:“这是我家主公赏给你们的衣物,你们各自分了吧。”
见众人纷纷保持着或挖或刨,亦或是准备拔腿逃跑的姿势,站在那里表情木讷的看着自己,于是宇文成都无奈的摇了摇头,用凤翅镏金镋将马车中的衣服一一挑出,仍在面前的地上,嗟叹道:“拿去分了吧。”
宇文成都说罢,打马回到刘辩的身边,遂刘辩一行向北而去。
刘辩等人离开后,小女孩一行人忽然一拥而上,将马车里的衣物一抢而空,顺便将那匹驮马也给撕成了一滩肉泥。
当生存面临挑战时,即便是骨瘦如柴的小孩子,也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第六十九章 患难见真情
刘辩一行人马沿着官道向绛邑前行,但队伍中却显得极为安静,刘辩始终低头沉默不语,众人见状也都有样学样,默默的跟在刘辩的身后,直到前方出现了绛邑城墙的轮廓之后,刘辩才默默地抬起右手,制止了继续前行的众人,道:“大家小心,注意警戒。”
宇文成都连忙打马来到刘辩的身边,皱眉道:“有蹊跷。”
刘辩点了点头,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道:“时值正午时分,可绛邑城外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这未免有些太不寻常了。”
张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臣以为,当择一处险要之地,以迎敌军。”
“你是说...附近有伏兵?”雷万春问道。
张巡闻言,默默的与刘辩对视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刘辩向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道:“徐徐后退,莫要让对方看出我们的破绽。”
刘辩一行破绽太多,唐姬、李儒、杨修、以及那四名负责照顾唐姬日常生活起居的婢女,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旦遭遇伏兵,他们立时便会成为刘辩等人的累赘,而悲催的是,刘辩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生自灭而坐视不管。
唐姬是刘辩的结发夫妻,自从大婚之后,便随他吃了许多的苦头,这样好的女人,刘辩又岂能让她落入敌人之手?
李儒是董卓麾下首席谋主,其人在权谋方面颇有建树,算是一位现成的成熟谋主,刘辩需要有这样一个可以拿来即用的人才,为自己出谋划策。
除此之外,刘辩还需借助李儒的名声,来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身份。
杨修就更不用说了,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呢,虽然刘辩目前尚未从他的身上发现出太多的闪光点,但是,单以杨修的身份而言,就足以让刘辩对他高看一眼。
届时,有李儒与杨修同时为刘辩背书,亦可为其身份和正统性增添一份信服力。
刘辩侧头看向护卫在侧的南霁云,道:“南八,待会儿一定要保护好唐姬和二位先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离开他们三人半步。”
刘辩向南霁云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南霁云见状,默默地点了点头,道:“请陛下放心,只要臣尚有一口气在,便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们分毫。”
刘辩之所以让武艺超群的南霁云去保护唐姬三人,主要是因为他箭法高超,值此危急关头,一定不能发生任何的意外,有南霁云从旁保护,李儒和杨修亦绝对不敢生出别样的心思。
一行人马沿着官道徐徐后退,直退到一处密林前,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这是一条林间小路,路旁皆是数丈高的灌木丛,若想进入密林,则只有这一条小路可走。
正当此时。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如闷雷般的轰鸣之声。
刘辩默默地低头看向脚下,发现地面上的砂砾竟然好似忽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伴随着这阵轰鸣发出了饶有节奏的震颤。
刘辩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连忙吩咐宇文成都与雷万春将装载货物的马车停在路前,充当拒马,旋即转身看向被暂时安置在拒马阵后方的唐姬等人,道;“若见事不可为时,尔等可先行撤退,先寻一处隐蔽之所暂避锋芒,待朕脱离险境之后,自会前去与你等会合。”
唐姬闻言,忽觉心头一紧,却见她泪眼婆娑的望着刘辩,道:“大王何不与我等同去?先暂避锋芒,再另做打算也不迟。”
“自打朕出生以来便受尽了白眼,父皇说我轻佻无威仪,甚至还为此动过废立之念,母后与舅父亦将我当做小孩子看待,从不肯让我接触政事,而后董贼更不必说,朕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得寸进尺。”
刘辩长舒一口气,回身望向空无一人的官道,惨笑一声,道:“其实,朕早已无路可退,从前,朕的身边俱是奸臣、权臣,如今,朕的身边俱是朋友与兄弟。”
刘辩的眼神越发的坚定了起来,继续说道:“朕已经忍气吞声了十五年,如今不能再退了,若是每每面临危难之际,朕都选择不战而退,那么从今往后,朕恐将彻底丧失前进一步的勇气。”
“大王稍待,臣来助你。”
南霁云大吼一声,纵马从拒马阵中一跃而出,挺身护在了刘辩的面前。
刘辩微微一怔,侧身看向唐姬方向,却见李儒与杨修正一脸苦笑的看着自己,而一向温柔娇弱的唐姬则手持宝剑,负责看守被反手绑缚在树上的李儒与杨修。
“若陛下身死,则妾必不能苟活于世,将来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唐姬手持宝剑,在李儒与杨修的面前比划了几下,吓得二人连连扭头躲闪。
李儒一边极力的躲闪唐姬胡乱挥舞的宝剑,一边极力的想要稳住唐姬的激动情绪,道:“不想皇后娘娘竟还有如此刚烈的一面,在下佩服,佩服。”
杨修闻言,连忙点头附和道:道:“刀剑无眼,娘娘定要当心才好,切莫伤了贵体。”
刘辩微微一笑,道:“文优二人皆被绑缚于此,谅他们插翅难逃,爱妃无需忧虑。”
唐姬闻言,情绪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她缓缓放下宝剑,侧头看向越来越近的骑兵队伍,眼中尽是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
刘辩提枪直指对方领头之人,侧头看向李儒,道:“文优,可识得此人否?”
李儒闻言,定睛在那人的身上打量了良久,道:“来人乃是相国麾下猛将华雄,此人武艺超群,擅长指挥骑兵作战,陛下切不可生出大意轻敌之心。”
杨修闻言,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心道:“这是什么情况?你未免也忒怕死了吧?皇后只是拿剑随手比划了几下,你就全招了?”
刘辩深深的看了李儒一眼,旋即默默地点了点头,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朕希望文优能够就此保持下去。”
李儒无奈的长叹一声,遂默默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刘辩侧头看向一旁的宇文成都,道:“华雄交给你来处理。”
“诺。”
宇文成都一脸兴奋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陛下放心,臣定取此贼首级,呈与陛下。”
“我与雷万春在前冲锋陷阵,南八执弓在后方为我等掠阵。”
“诺。”
南霁云与雷万春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刘辩看向跃跃欲试的张巡与柴绍,道:“你二人只需在此看护好车驾即可。”
第七十章 华雄
随着轰隆声越来越近,一支由数百人组成的骑兵队伍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望着这支声势惊人的骑兵军阵,刘辩默默的咽了口口水,道:“骑士纵马狂奔时,前后有据,阵型齐整,战马发足冲锋时丝毫不见慌乱的迹象,看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啊。”
宇文成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骑士与战马皆受过战场的洗礼,对方实力不容小觑,陛下定要多加小心。”
“嗯。”
刘辩默默地点了点头。
待对方奔至距离己方一箭之地时,南霁云当即张弓搭箭,向冲锋在最前边的骑士射出了一支羽箭。
羽箭带着一丝悦耳的破空之声,正中骑士的眉心,骑士中箭之后,顿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旋即一头栽落马下,被随后而来的战马踩成了一滩肉泥。
同袍落马,并没有给这支正在冲锋的骑兵队伍带来丝毫的负面影响,他们在将领的指挥下,目光坚定的向刘辩一行冲杀而来。
华雄远比想象中要聪明许多,他在率兵前来截杀刘辩的路上已经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了刘辩等人的大致根底,在听闻王方与樊稠等人的死讯之后,他当即做出了最为准确的判断,深知刘辩身边有猛将辅佐的华雄,在率军冲锋时刻意隐藏在了军阵之中,并没有轻易露头。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华雄率领的西凉铁骑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而刘辩一方却只有寥寥数人,纵使刘辩的身边有猛将随扈在侧,但他又岂能挡得住由八百匹战马组成的钢铁洪流呢?
一百五十步的冲锋距离,对正在发足狂奔的骑兵来说,几乎就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在接连付出了四名西凉骑士的代价之后,华雄率领着八百西凉铁骑已经冲到了距刘辩一行不到五十步的地方。
宇文成都正了正兜鍪,又紧了紧手中的凤翅镏金镋,遂侧头看向刘辩,道:“陛下保重,成都去也。”
宇文成都说罢,当即催动胯下战马,倒提凤翅镏金镋,径直向躲在阵中的华雄冲杀而去。
华雄身穿将甲,其异常高大的身形在骑兵阵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宇文成都仅仅在骑兵阵中粗略的扫视了一圈,只一眼便已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华雄颇有骨气,他隐于阵中仅是为了暂避锋芒,却并没有要做缩头乌龟的意思。
见身穿金盔金甲的宇文成都倒提凤翅镏金镋向自己冲杀而来,华雄当即紧了紧手中的金背大砍刀,目不转睛的盯着即将与军阵接战的宇文成都。
随着几声细微的撕布声传来,宇文成都与冲锋在前的西凉铁骑错声而过,下一刻,率先与宇文成都接战的四名西凉骑兵同时跌落于马下,被紧随而来的战马给踩成了一滩肉泥。
刚刚那一幕看得华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这般沉重的兵器,竟能使出绣花般的感觉,此人武艺莫非已臻化境?”
接战时,宇文成都忽然将倒拖于地的凤翅镏金镋给提了起来,旋即在迎面而来的西凉骑兵的胸前轻轻一抹,下一刻,四名西凉骑兵的胸前立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与脏器顺着这道伤口汩汩流出。
整个过程都显得十分的写意,落在旁人的眼中,竟给人带来了一种错觉,宇文成都只是轻轻地抬了抬胳膊,便将迎面而来的四名西凉骑兵全部击落于马下。
接战之后,提兵冲入西凉军阵的宇文成都忽然切换了另一种进攻方式,从刚刚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杀人手段,瞬间转换成了大开大合的杀神模式。
宇文成都挥舞凤翅镏金镋在群人中如劈波斩浪般直奔华雄冲杀而去,每前进一步,与其错身而过的西凉骑兵便几乎全部被他击落于马下,但凡有几条落网之鱼,最终亦成为了刘辩与雷万春的手下亡魂。
刘辩左手持剑,以剑作盾,做格挡之用,右手持枪,与在前冲锋陷阵的宇文成都时刻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
雷万春则紧紧跟在刘辩的身侧,斩杀敌军的同时,亦可为其挡下突如其来的偷袭。
南霁云将马槊置于一旁,张弓为刘辩三人掠阵,他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便已射杀了九名欲对刘辩三人暗放冷箭的西凉骑兵。
望着无人可挡的宇文成都,华雄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那可都是我从西凉军种千挑万选出来的百战精兵啊。”
短短几十步的冲锋线上,至少有四十多名西凉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仍在纵马发足狂奔的宇文成都却好似根本不知疲惫一般,不断的挥舞凤翅镏金镋,收割着西凉骑兵的生命。
望着越来越近的宇文成都,华雄紧咬钢牙,高声对拼命阻拦在宇文成都身前的袍泽说道:“速速退下,我来战他。”
面对好似天神下凡般的宇文成都,华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他深知此刻早已无路可退,骑兵在冲锋之时,只能裹挟其中随波逐流,根本无法调转马头,因此,饶是自知不敌,但华雄仍旧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硬着头皮向宇文成都发起了一波决死冲锋。
双方相距不过二十余步,纵马狂奔之下,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二人之间便完成了第一回合的交手。
一击过后,周围的西凉骑兵皆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兵器交击声惊得不禁伸手捂住了耳朵。
下一刻。
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惊之情,却见华雄与其胯下所乘战马尽皆栽倒于地,口喷鲜血,华雄双手撑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结果却听咔嚓一声,他的胳膊竟应声而断,而他亦渐渐的瘫软在了血泊之中。
仅仅一击之后,生了一副铜筋铁骨的华雄的双臂竟然被震碎了。
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华雄说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此人武艺,已臻化境,比之奉先亦不遑多让啊。”
华雄战死,西凉骑兵立时便没了主心骨,刘辩见状,连忙高举长枪,大喝道:“贼将已死,你等还要继续负隅顽抗吗?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众人闻言,纷纷面面相觑,最终由裨将出面,向刘辩要回了华雄的尸体,遂引军向洛阳方向撤走。
望着渐渐远去的西凉铁骑,宇文成都皱眉问道:“何不将其留下,助陛下成就一番大事?”
刘辩默默地摇了摇头,道:“他们的家人尽在董贼手中,他们又岂会甘心为我等卖命?”
“与其强行留下他们,倒不如组织一套忠于自己的班底,这样来得更实在一些。”
第七十一章 首鼠两端的卫觊
来时八百人,回时七百人。
七百多名西凉骑兵慢慢悠悠的走在回返洛阳的官道上,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悲催与不甘。
待众人走出绛邑之时,官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两名骑士的身影。
裨将见状,连忙抬手制止了继续前行的众人。
待两名骑士奔至近前,翻身下马,年长一些的骑士单膝跪地,行礼道:“丞相命华将军即刻率军回洛阳抵御关东联军。”
骑士话音落后,骑兵队伍中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众人纷纷打马向左右两侧散开。
骑士见状,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
良久之后。
一辆板车映入了二人的眼帘之中,板车上盖着一块染血的白布,而白布的下边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华将军。
“将军不幸死于贼人之手。”
裨将无奈的长叹一声,遂向二人拱了拱手,道:“还需劳烦二位兄弟再往洛阳跑一趟,代我等向丞相报丧。”
骑士面色一凝,遂尴尬的点了点头,道:“分内之事,当不得一个谢字。”
“将军保重,小的先行告退。”
骑士拱手与裨将告别,旋即纵马沿着来时的官道,向洛阳报丧去了。
三日后。
骑士回返洛阳之后,听闻董卓已经率军前往虎牢关抵御关东联军,于是又星夜赶往虎牢关报丧。
正午时分,董卓正在帅帐中与众将商议退敌之事。
参与者有:英武不凡的吕布,相貌堂堂的张济,虎背熊腰的李傕,意气风发的郭汜,成熟稳重的徐荣等等。
众将纷纷踊跃发言,请战之声不绝于耳。
吕布起身来到董卓的面前,单膝跪地,行礼道:“布得义父知遇之恩,无以为报,今城狐社鼠之辈竟也敢妄称天下英雄,实在可笑至极,布愿提一支虎狼之师,为义父解此癣疥之疾,请义父允准。”
董卓闻言,顿时抚掌大笑道:“我有奉先,何惧关东之贼啊?”
董卓话音刚落,便听李肃捋须笑道:“杀鸡焉用宰牛刀?”
“相国已命人前往绛邑召华将军前来助战,待华将军到来之后,自可为相国解忧,将军只需从旁观战即可。”李肃笑呵呵的向吕布行了一礼。
“此言甚合我意。”
董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先让华雄前往试一试关东联军的根底,待试出关东联军的深浅之后,再由奉先领军出战也不迟。”
“诺。”
吕布拱手向董卓行了一礼,旋即默默地退了回去。
正当此时。
亲兵掀帘而入,单膝跪地,行礼道:“启禀主公,前往绛邑的令兵前来复命。”
董卓大喜过望,以为即将得到的是华雄班师回援的消息,于是亲自招呼众将出帐迎接。
两名骑士在距离帅帐二十余步的位置翻身下马,快步来到董卓的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启禀...”
年长骑士正欲开口,便被董卓挥手给拦了下来,董卓伸手指向绑缚在骑士右臂上的白布,厉声质问道;“大敌当前,尔等何故如此?可是要乱了我的军心吗?”
年长骑士心头一紧,遂支支吾吾的颤声说道:“启...启禀丞相...华雄将军已为奸人所害,还请丞相节哀啊。”
骑士说罢,一头磕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骑士哭的不是华雄,而是自己,因为他从董卓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董卓闻言,身子忽然一晃,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头晕目眩的感觉几令他不能站立。
李肃见状,连忙上前挽住董卓的手臂,道:“相国小心。”
待稳住情绪之后,董卓忽然一拍大腿,满面悲痛的失声惊叫道:“吾失华雄,如北天折柱,真乃天丧我也。”
“相国慎言。”
李肃闻言,连忙伸手向董卓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切不可值此关键之时,说出此等扰乱军心之言啊。”
“突闻噩耗,乱了心智,幸而有你从旁提醒,才不至一错再错下去。”董卓说道。
李肃默默地凑到董卓的耳边,附耳说道:“相国正可利用此事做一番文章。”
“哦?”
董卓闻言,立时便来了兴趣,道:“当如何处置?”
李肃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明之色,道:“相国只需将华雄之死归咎于袁绍之手,言其空有四世三公之名,却做出了遣人刺杀华雄这等下作不义之事,使其丧失正义之名,届时,民心自会倾向于朝廷一边,而后相国率正义之师,剿不义之贼,上合天道,下顺民心,岂不美哉?”
董卓闻言,顿时两眼放光,抚掌大笑道:“善,大善。”
当董卓再次看向跪在面前的两名骑士时,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狠厉之色。
“华雄率军回师途中,死于刺客之手,刺客已被我方擒获,经过询问之后,刺客对所行之事供认不讳,供出为袁绍所遣。”
“二位以为然否?”董卓冷冷的问道。
年长骑士一把拦住正欲开口回话的同伴,当即抢了一句话头,道:“丞相所言,便是我等所想。”
“善。”
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
“尔等各自回营,准备御敌之事吧。”
董卓抬手挥退了众人,旋即拉着李肃返回帅帐,行至案前,拿起那份由河东卫氏呈送上来的名单,默默的看了起来。
卫觊根本就是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主儿,一边出钱资助刘辩,一边将刘辩的底细拟成一份名单,偷偷的呈送给远在洛阳的董卓。
世族行事,根本毫无底线可言,卫觊为了自保,不惜出卖刘辩,他的行为倒是将世族的卑鄙与龌龊演绎得淋漓尽致。
“南霁云、雷万春、宇文成都。”
董卓默默的念诵着名单上的名字,眉间却渐渐地皱成了一个川字。
“莫非...贱民中亦有真英雄耶?”董卓被这份名单搞得有点怀疑人生了。
李肃闻言,默默的瞥了一眼被董卓死死攥在手中的名单,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道:“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的吧?”
“即刻遣人前往民间搜寻一番,但凡发现身负奇能之人,立刻将其请来见我。”董卓说道。
李肃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连忙低下头,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道:“臣领命。”
其实李肃的潜台词是:此番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其实董卓的想法还是很好的,然而当命令传到下边,具体执行的时候,立时就变味儿了。
董卓想的是前往民间搜寻能人异士,然而到实际操作的时候,执行官吏却将这道命令变成了变相搜刮民脂民膏的一种剥削手段。
第七十二章 拓跋氏
就在关东联军与董卓围绕着虎牢关展开军事部署之际,刘辩一行在绛邑城外绕城而走,旋即一路向东,向并州行去。
刘辩吸取了先前的教训,此番走的是小路,众人绕过并州郡治长子,直奔潞县而去。
一路行来,所闻所见大大超出了刘辩的意料之外。
在刘辩的认知里,并州始终都是大汉的天下,然而当他亲临并州之后,却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实际情况与群臣口中所说的简直大相径庭。
一路走来,放眼望去,胡人多,汉人少,群臣在奏疏中所说的胡汉杂居,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并州根本就没有掌控在汉人的手中,而是大多都掌控在了胡人的手里。
历史上的并州与刘辩所看到的差不太多,直到官渡之战时,号称坐拥四州之地的袁绍,仍旧没能完全掌握并州,并州的实际控制权,大多都落入了匈奴和鲜卑人的手中。
望着坐在河边巨石上浆洗衣物的胡人妇女,刘辩微微一笑,心生感慨道:“并州民风彪悍,果然名不虚传。”
见有生人靠近,胡人妇女的脸上毫无惧色,仍旧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若是换作汉人女子的话,恐怕早已羞红着脸低着头跑出老远了。
两名正在用树根穿针引线的妇女引来了刘辩极大的兴趣,于是他当即打马向河边走去,并在距离河边十余步的地方翻身下马,踱步来到几名胡人妇女的身边,温声说道:“敢问诸位姊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刘辩说着,伸手指了指被胡人妇女夹在腋下的树枝和羊毛。
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岁的胡人女子闻言看向刘辩,道:“我们在织毛衣。”
“织毛衣?”
刘辩闻言,将目光移向了这名女子的身上,问道:“这便是毛衣吗?”
“嗯。”
名叫拓跋文月的胡人女子点了点头,遂伸手指向正在河中浆洗羊毛的同伴,道:“将羊毛用水浆洗干净,然后揉成细线,再用树枝制成成衣,冬天可以御寒。”
正当此时。
一股寒风袭来,吹得刘辩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连忙伸手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道:“姊姊,我想从你们的手中购买几件毛衣御寒,不知姊姊可愿割爱?”
拓跋文月微微一笑,道:“羊毛根本一文不值,若是你喜欢的话,送你几件便是。”
这时唐姬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她全程听到了刘辩与对方之间的对话,业已大致猜出了刘辩的心意,于是当即带着四名婢女来到拓跋文月的面前,道:“姊姊,小妹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拓跋文月闻言,在刘辩与唐姬的脸上打量了一番,道:“若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被人看穿心事的唐姬,闻言微微一笑,遂栖身坐到拓跋文月的身边,亲昵的揽住她的臂弯,道:“有劳姊姊。”
拓跋文月默默的瞥了一眼唐姬挽着自己的手,嗟叹道:“明明是大家闺秀,却为了这等小事而故意放低姿态,想来必是遭了难吧?”
“好通透的心思。”唐姬如是想到。
唐姬无奈的轻叹一声,面露悲戚之色,道:“家父得罪了朝中权贵,以致家道中落,我等亦不得不离家自讨生计啊。”
同情心泛滥的拓跋文月闻言轻叹一声,旋即当场将织毛衣的方法传授给了唐姬等人。
唐姬与四名婢女跟随拓跋文月学习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大致学会了穿针引线的方法,接下来就不是教的问题了,而是要多多练习,熟能生巧。
拓跋文月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夕阳西下,于是起身与众人告别,道:“天色已晚,夜里寒霜露重,不宜赶路,诸位还是尽快去寻一处落脚之地吧。”
北地不比南方,三月中下旬对南方而言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而对北地而言,却是春寒料峭之际。
唐姬向拓跋文月深深一福,道:“多谢姊姊授艺之恩。”
拓跋文月见唐姬十分的乖巧,心生欢喜之下,向众人发出了邀请:“若你等没有落脚之地,可随我回寨子里借宿一晚。”
刘辩默默的与张巡对视了一眼,见张巡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于是笑呵呵的向拓跋文月拱了拱手,道:“姊姊宅心仁厚,辩不胜感激,若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必报姊姊今日之恩。”
拓跋文月深深的看了刘辩一眼,道:“你年纪轻轻,眉宇间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富贵之气,言行举止亦常给人一种久居上位的感觉...”
拓跋文月说着,将目光越过刘辩,看向被雷万春押着的那十余驾马车,意味深长的说道:“家道中落,竟还有这般厚重的家底,想来郎君从前应是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吧。”
转身望向深深碾进黄土中的车轮,刘辩了然的点了点头,道:“家翁落难之前,经常出钱接济八方豪杰,故而落难之后,亦从众人的手中得到了一笔还算丰厚的回报。”
拓跋文月点了点头,旋即一手夹着尚未晾干的羊毛,踱步来到一匹战马前,一手按着马鞍,手臂稍一用力,便已翻上马背。
刘辩见状,不禁向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赞道:“姊姊不愧是草原儿女,刚刚这一手,寻常汉家女子是万万做不来的,佩服,佩服。”
拓跋文月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草原儿女骑马就好比你们汉人种地一般,这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实在不值一提。”
这时南霁云问出了一件令他极其感兴趣的问题:“耕作方为长久之计,胡人何不耕作呢?”
拓跋文月冷冷的瞥了南霁云一眼,反问道:“汉人何不牧马?”
南霁云皱了皱眉,道:“汉人的生活一向以耕作为主,不擅长牧马。”
“你也知道,人应该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拓跋文月说道。
“北方诸部喜牧马,擅骑射,不擅耕作,若放弃骑射牧马而学习耕作,则无异于自寻死路。”拓跋文月说道。
“原来如此。”南霁云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辩一行人在拓跋文月的引领下向拓跋氏的营寨走去。
大约一炷香后。
众人的视线里赫然出现了一座大约能够容纳两三千人的营寨,而这里便是拓跋氏的居住之所。
第七十三章 不打不相识
当刘辩一行跟随拓跋文月行至营寨前时,发现营寨前正站着一名与刘辩年龄相仿的英武少年。
少年身负长弓,腰悬弯刀,脚踏鹿皮靴,一双狭长的冷眸,好似能够洞察世间的一切。
拓跋文月见状,连忙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少年的面前,十分宠你的拉起他的手,道:“力微,寨子里来客人了,快去挑选一只小羊羔来,烹羊招待贵客。”
少年名叫拓跋力微,是鲜卑索头部首领拓跋诘汾的长子,而拓跋文月则是拓跋诘汾的长女,亦是拓跋力微一母同胞的姐姐。
拓跋力微闻言,十分警惕的瞥了一眼正在翻身下马的刘辩,言语不善道:“拓跋氏从不接待外客,尤其是汉人。”
刘辩闻言,微微一笑,道:“据我所知,并州乃胡汉杂居之地,莫非你们这座寨子里竟真的一个汉人都没有吗?”
拓跋力微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我刚刚说的是不接待外客,你听不懂汉话吗?”
这时宇文成都默默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足足比自己挨了一头的拓跋力微,道:“我家主公肯屈尊降贵来此借宿,那是看得起你们,小子,某好心奉劝你一句,你可莫要不识好歹。”
拓跋力微只比刘辩年长一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闻言顿时便拉下脸来,旋即梗着脖子跟宇文成都对视了起来。
良久之后。
宇文成都笑呵呵的向已经额头见汗的拓跋力微挑了挑眉,道:“还真是个实诚人呢。”
拓跋力微闻言,缓缓地扭了扭脖子,又伸手揉了揉酸麻的颈椎,怒道:“卑鄙小人,竟敢欺辱于我,真不知死。”
拓跋力微说罢,忽然抽刀向宇文成都的面门挥砍而去。
刘辩见状,哑然一笑,道:“莽撞少年郎,竟敢公然向成都发起挑战,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
拓跋文月闻言,默默的瞥了刘辩一眼,临时打消了上前劝架的心思,决定静观其变。
望着破风而来的一刀,宇文成都微微一笑,道:“小子,倒还算有膀子力气,只可惜,打斗不是过家家,单靠力气可不行,还需要掌握一些基本的搏斗技巧才行啊。”
宇文成都说罢,忽然迈出左脚,上前一步,右手做了一个大回环的动作,顷刻间便将拓跋力微持刀的右臂给夹在了腋下,接着,宇文成都不顾拼死挣扎的拓跋力微,跟着迈出右脚,顺势将拓跋力微给扔了出去。
一声轻呼过后,拓跋力微当即被摔了一个狗啃屎。
与此同时。
寨门前发生的事情业已传到了索头部首领拓跋诘汾的耳中,听闻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受到了汉人的欺辱,拓跋诘汾当即下令点齐兵马,气势汹汹的向寨门前冲杀而来。
望着气势汹汹而来的鲜卑族人,宇文成都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他一把夺过立在寨门前的大纛,旋即抡圆了胳膊,用悬挂大纛的巨大旗杆将冲锋在前的十余名鲜卑骑兵全部砸落于马下。
这时便能看出胡人骑术的不凡来了。他们的骑兵在冲锋时,队形相对比较松散,并不是很密集,并且当他们看到同伴落马时,他们能够迅速的做出反应,纵马跃过栽倒在地上的同伴。
一击过后,寨门前立时响起了一片战马嘶鸣的声音。
数百名鲜卑人在拓跋诘汾的指挥下齐齐勒马,在距离宇文成都十余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南霁云见状,默默地解下背后的宝雕弓,对准一百五十步外的大纛,抬手就是一箭。
数息之后,大纛随风而落。
拓跋诘汾见状,连忙翻身下马,满脸惊容的来到宇文成都的面前,拱手与之见礼道:“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宇文成都闻言,重重的冷哼一声,侧身让开道路,向刘辩所在的方向伸手一指,道:“有事与我家主公谈。”
拓跋诘汾一怔,连忙快步向刘辩走了过去,途径南霁云身边时,亦适时的奉上了一张笑脸。
待拓跋诘汾来到刘辩面前时,不等其开口说话,便见刘辩笑呵呵的躬身与之见礼,道:“我等途径贵宝地,欲在此借宿一晚,还请大人多多通融。”
在看到宇文成都与南霁云双双大展神威之后,拓跋诘汾哪里还敢轻易的去答应刘辩的要求,踌躇之间,却见拓跋文月踱步走了过来,并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拓跋诘汾。
直到此时。
拓跋诘汾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旋即拱手与刘辩见礼,道:“小儿言行无状,还请诸位大人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刘辩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道:“年轻人么,年少气盛乃常有之事,在下与令郎年龄相仿,亦常有冲动之举,大人无需为此感到忧虑,待其再年长一些,自会有所改变。”
“但愿如此吧。”
拓跋诘汾说罢,笑呵呵的伸手作请道:“小寨简陋,承蒙不弃,愿杀牛宰羊,以迎贵客。”
刘辩闻言,连忙摆了摆手,道:“牛乃贵重之物,汉律有明文规定,不可食用牛肉,违者当处以春刑。”
春刑:古代对犯人实施的五刑之一,在施以黥(刻字)、劓(割鼻子)等肉刑后押送官府或边境军营,服晒谷、舂米之劳役,为五刑中较轻的刑罚。
男人戍边修城服劳役,女人则晒谷、春米。
在古代,春米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饶是到了清朝,春米仍旧被作为一种处罚犯人的手段,在实施着。
拓跋诘汾大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便杀鸡宰羊,以迎贵客。”
“善。”
刘辩与拓跋诘汾互相挽着手臂,有说有笑的向寨中走去。
途径拓跋力微身边时,宇文成都伸手将他给拉了起来,道:“小子,光有一膀子力气可不行,还需增加一些实战经验,方能登堂入室。”
胡人崇拜强者,在领略过宇文成都的手段之后,拓跋力微忽然一改先前的态度,换上一副笑脸,跟屁虫似的围绕在宇文成都的身边,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刘辩见状,笑呵呵的对宇文成都说道:“姊姊既已传授我等织衣技艺,你便教他几招吧,礼尚往来嘛。”
“诺。”
宇文成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刘辩与拓跋诘汾等人在大帐内把酒言欢,而帐外却时不时的会传出一声来自拓跋力微的惨叫。
直到深夜时分,酒足饭饱的刘辩等人才各自回帐中休息,而被宇文成都折腾得身体几乎散架的拓跋力微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