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忘却世界（三十一）小酒馆
ps:出现了第二位连续两天投票的朋友，感动⋯⋯
不提两名年轻人的心潮迭起，霍米特却皱眉提出了疑问。
“殿下，可如何能够找寻到那隐匿起来的圣贤？若是一名圣贤意图藏匿自身的气息，我等如何能够发觉他的存在？若是肆意破坏以图激他出来，却是很有可能将原本处于中立阵营的强者转变为敌人啊！”
是的，如果一个圣贤执意躲藏，凭借他们的能力如何能够发觉？
柯洛尔似乎早已预料到有此一问，微微一笑：“霍米特，你可曾想过那道剑光出现的原因？”
“莫非是……突破？”
柯洛尔点点头：“此处虽濒临战场，却也恰恰是战场之前最后一处安宁之所，实际上，炎商国苦于防守，根本不可能有人跨越层层封锁到达此地，也就是说，那道剑光不会是与人厮杀爆发出来的。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很简单了，那名强者要么是出于突破当前瓶颈的边缘，要么是刚刚突破。无论如何，他的境界绝对不如平时平稳，虽然可以瞒过那些普通人，但对我们这些对气机敏感的武者而言，圣贤溢散出来的气息如何能够躲过我们的感应？”
霍米特点头表示认同。
“那么事不宜迟，尽快出发吧。”柯洛尔缓缓道：“若是那名强者稳固了境界，再要找到这个不稳定因素便不那么容易了。”
莱特也压下了心中的焦躁，跟了上去。
那位圣贤的主要任务并不是保护柯洛尔，而是为应对同样圣贤级别的强者。继续等待就好了，等到那位圣贤的职责完成，离开了柯洛尔周围，那么只要他的箭法没有出现疏漏，在第一时间杀死柯洛尔便远遁，就没有任何问题。
是他关心则乱，想复杂了。
……
“就是这片区域。”
九歌和大道接壤的便是其西部区域，柯洛尔根据隐士都喜欢在偏僻之处隐居的观点找寻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却在西部居民区的一角终于发现到了圣贤溢散出的一丝气息。
“大隐隐于市吗？”霍米特一脸明悟的表情说道。
只能这么理解了，不然王子殿下的面子往哪挂？
柯洛尔瞥了霍米特一眼，没有接话，而是说道：“霍米特，你对气息的感知在我们之中是最强的，如何，能够察觉到具体位置吗？”
霍米特摇了摇头，道：“气息很散乱，仿佛……到处都有一样。”
柯洛尔凝视着眼前，片刻后，说道：“那就从散乱的地方开始，一个个找！”
莱特不言不语，紧跟着。深入居民区，来到了闹市。闹市异常安静，但这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仅仅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路人走过。
第一次走进的，是一家餐馆。餐馆的牌匾已经模糊不清，但餐馆之中仍旧能听到议论声。
莱特皱了皱眉，想起了两个月前，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场景，他第一次落脚的地方就是一家餐馆。
“进去看看。”
柯洛尔淡淡说着，率先踏入了餐馆中。
在餐馆的几个角落里有着几个人聚在一块儿，然后柯洛尔将视线投向了收银台，那里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个街巷小混混。
小混混搓着手，哂笑道：“哟，小哥，要吃点什么吗？”
只是那眼中没有热情，反而有种见猎心喜的兴奋。莱特注意到，就在那小混混出声之时，处在餐馆角落里的人们纷纷停顿了一下，抬起了头，朝他们看来。
柯洛尔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但他无视了这一切，说道：“你不是这里的主人吧？”
“哦？”小混混眼睛一眯，嘴角轻轻勾起：“小哥的眼睛真尖啊。但是，现在我就是这里的主人，这一点确凿无疑。”
柯洛尔回头看霍米特，问道：“这里有气息吗？”
霍米特皱眉：“很淡。”
“这些人是吗？”
“不可能，至少不可能是他们。”
柯洛尔微微抬头，这家餐馆自然不可能只有一楼，他缓缓朝楼梯走去，其余三人自然而然跟上。
被无视的小混混额头青筋暴起，拦在了柯洛尔面前，面色突然阴沉起来：“喂，你这有点不太礼貌吧小哥？”
“嗯？”
看着拦在面前的小混混，柯洛尔皱了皱眉，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露出了不耐的表情：“聒噪。”
坐在餐馆角落的小混混的同伴们嚯地站了起来，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完反应，只见一道漆黑狭长的幽光一晃，没谁来得及看清，小混混的脑袋被削飞砸在了餐馆的墙壁上。
一秒之后，他曾存在过的痕迹消失不见。
混混们面色惊恐地坐了下来，即便那人已死，可他们绝不会忘记眼前之人的狠辣。这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人。
实际上，他们也并非什么小混混，只不过是当地的一些普通居民，以这家无人的餐馆为聚点肆意游玩而已。
曾经名为友人的存在被杀，但他们缓缓坐了下来。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莱特瞥了一眼尸体消失的地方，面色复杂。
一行人上楼。
“不是这里。”
这是显而易见的回答，因为楼上仅仅只有食物储备而已。
“下一处。”
一行四人缓缓排除的一处处存有气息之地，但所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找到那传闻中的强者，这些地方有一个共同之处——无论哪里都是无主之地。也就是说，十有八九都是那名隐匿着的强者平日里待过的地方。
夜色以至。
“霍米特，剩下的还有几处？”
“殿下，若那名强者没有在这短短的时间中稳固境界的话，剩下的只有三处了。”
“是吗？”柯洛尔漠然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希望下一处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相信殿下的吉言定能成真。”
柯洛尔并不搭理这奉承的话，缓缓朝下一个气息流离之地靠近。
“嗯？”
继柯洛尔之后，其余三人也微微皱眉。
以他们这些精英武者的听觉，对于声音自然敏感无比。这样的声音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听闻了，事实上，就算是在白天也时不时能听见这一声音，更遑论这声音出现频率最高的夜晚？
那是咿咿呀呀的女子无法压抑的娇喘声。
若是眼不见也就罢了，他们自然不会理睬，然而，这叫声的发源地却是他们的目的地，那一间破落的亮着灯光的小酒馆。
61 忘却世界（三十二）隐者
突然，就在柯洛尔站在酒馆门前，伸手欲要推门时，酒馆中的声音停止了。
“进来吧。”
酒馆中，一个浑厚的声音透过门缝传递了出来。那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比起热切的邀请，更像是戏谑。
四人皆是面色一变，但柯洛尔板着脸，依旧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酒馆被昏暗而的灯光笼罩着，无数空着的酒坛摆在地上、桌上，甚至就在藏放酒坛的柜子之旁。
酒馆中只有两个人。一者是一赤膊上身的精壮青年，还有一者，则是衣裳凌乱地趴伏在强者身上仿若沉睡的女子。
即便邀客进来，青年依旧不管不顾地豪饮着，随手将一坛孩童高的巨大酒坛抬起，咕咚咕咚地畅饮着，眼神却没有一丝醉意，清明如同一潭湖水。
身为圣贤强者，寻常酒精自然不能让他们入醉。只有极少数以酒入道的宗师级酿酒师将自身意蕴融入酒中制成的绝品美酒才能使他们拥有醉意，而这醉意也可以通过圣贤意志轻易震散。圣贤，若是自己不想醉，是不可能醉的。
他身上的女子趴伏在他胸前，因而看不清容貌，可仅仅只是侧颜背影看去亦毫无疑问是绝代佳人。
可她毫无防备地露着雪背，杵立门口的四人却绝不敢多瞄一眼。哪怕是余光，也不敢！
“呼哧、呼哧。”
美人趴伏在男人身上，轻轻喘息。柯洛尔和那男人对视着，不发一言，一时之间这喘息之声竟清晰可闻。
然而这甜美的喘息声此刻却如同死神的低语。
拉蒂兹面色剧变，急忙想要找寻话题说出，以掩盖那声音，脑子运转的速度有史以来达到了最巅峰的状态，迅速地找寻到了一个话题，可在这紧张至极的气氛中，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幸运地是，柯洛尔出声了。
“没想到，那隐者竟然是您？”
“小子，你知道我？”男人眉头一掀，面有意外之色。
“弑君者李莫愁，现在谁人不知？”柯洛尔露出了笑容：“在下北斗帝国三王子柯洛尔，当日大人凌空斩杀了同样圣贤阶的强者以及那一国皇帝时，我就在下方瞻仰着您的身姿。今次我奉命前来调查隐居于九歌城的隐匿圣贤，却没想到是大人您。如有冲撞，请多多包涵，我等这就离开。”
“三…王子…？”
那女人听到了柯洛尔的声音，一脸迷茫地抬头，可她就像丢了魂似的毫不自知，只是抬头看向门口。
柯洛尔目不斜视，眼睛里仅仅只倒映着李莫愁的脸庞。他早已忘记了那女子的身份，或许那女子仅仅只是一失了足的妇女，可他不会因为自己的脑补自己做出自以为的判断，错误的判断。
噗嗤——。
拉蒂兹的脑袋却瞬间消失。
他偷窥了？不，在皇后起身的瞬间他就试图移开目光，只可惜……他依旧被杀了！
而在拉蒂兹的身侧，霍米特和莱特却在第一个时间闭上了眼睛，逃过了一劫。
“哦？这倒是挺巧。”李莫愁呵呵一笑，大手随手又在皇后、他的青梅竹马身上了。
莱特面色惨白。
他没想到那隐匿的圣贤竟会是那个昔日在酒馆遇见的男人，那个一剑凌空，造成了诺大帝国瞬间倾覆的导火索！
他的眼中没有停留过那女子的身影，但无碍他知晓那女人的身份。可单单只是听着声音，他的心中就极为复杂，一想到曾经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他的心情如何不复杂？
帝国倾覆，恐怕无人再记得这曾经的皇后。她恐怕仅仅只是凭借着李莫愁强大的圣贤级别的执念停留在此。可一人的执念终究有限，若不让她被更多人所知、所铭记，皇后能够停留的时间绝对已经不长了。
莱特并不知晓皇后和李莫愁之间的关系，若是知晓，他的心中更不知会做何情绪。昔日青梅、曾经旧爱面临死亡，可男人依旧爽朗微笑着，这未免令人不寒而栗。哪怕他是圣贤，也只是一早已疯狂了的圣贤！
“如此之巧，不过来坐坐？我这里可有着上等好酒啊！哈哈！”
李莫愁笑着，后知后觉般给自己的爱人盖上了一旁的衣物，遮住了那片春光。
对于李莫愁的劝谏，柯洛尔怎敢答应？既然确认了李莫愁的身份，知晓内情的他自然不担心李莫愁会成为敌人，只是，同时他更加不敢靠近面前这个疯子。
他的强大，他的恐怖，无疑是柯洛尔最为忌惮的圣贤强者！他恨不得早一点离开这里！
“哦？今天的凑巧倒是挺多啊，这不，又有一个熟面孔。”
李莫愁轻佻的声音响起，莱特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却见李莫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认出自己来了！
莱特的大脑一瞬间骤停。
逃跑？封口？直接杀死柯洛尔？
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身份的暴露成为虚无，他也将死在此地。
为什么会被认出？为什么他会对自己有所印象？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说到底，为什么那个隐者会是他？
莱特停止了思考。
“熟面孔？”
柯洛尔皱眉。莫非，那跟随他们的圣贤的踪迹被看破了？
“就是你身旁的小兄弟啦。”
心脏骤停——结束了，全部。
“哈哈哈，我曾经可是欠过这小子酒钱没给呢！”
李莫愁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莱特的心脏恢复跳动，险些从物品栏抽出的长刀再次停止在了那静止的虚无中。
柯洛尔来了兴趣：“酒钱？”
李莫愁摆了摆手：“对对，小兄弟曾经在一家餐馆打工，唉，那时候我落魄的很啊，去他那吃酒，连酒钱都付不出就灰溜溜跑了哈哈哈！还好小兄弟没有追上来催我给钱啊！毕竟我那时候可是身无分文哩！”
“哦？”柯洛尔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回头看莱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雷兹，你可还真是幸运呢，让这么一位圣贤强者在最落魄时欠下了大人情！哈哈哈！”
被柯洛尔拍着肩膀，平时绝对会不得不压抑杀气的莱特，此时只能愣愣点头。
冷汗早已浸湿他的后背。
62 忘却世界（三十三）指点
“哈哈，柯洛尔，接下来我要和小兄弟叙叙旧，听听他当初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放过我这个吃霸王餐的，你们就先走吧！”
“那就打扰您了！”
柯洛尔鞠了个躬，而后忙不迭地带着霍米特关门就跑。
声音渐渐远去，而莱特游离的意识终于回归了大脑。
他回顾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看着面前的圣贤强者，即便知晓其强大和恐怖，他还是克制不住、条件反射地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
李莫愁看到莱特的反应，大笑出声。
莱特却是不敢笑。
半饷。
李莫愁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莱特背后背着的龙舌弓，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小兄弟，我记得……你在那试剑会上，用的，可不是弓吧？”
莱特张了张嘴，正待解释，却被李莫愁挥手拒绝：“罢了，我对你这么做的原因没有兴趣，也不会深究，你也不必担心我会通风报信，我可没那么闲……”
说到最后一句，李莫愁爱怜地看了眼躺在自己大腿上，好像入眠了似的女子，伸手摸了摸她的乌黑长发。
“那个柯什么的小子有一点说的不错，我的确欠了你一份人情，大人情！”李莫愁抬眼，静静道：“那么，你希望我用什么来还？”
“大人情？”即便是莱特也愣了愣。
“对，我说那是大人情，它就是。”李莫愁点了点头，眼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叹息般的眼光。
得到了确认，莱特几乎毫不犹豫就要开口，可又被李莫愁以眼神制止了：“这是一份大人情，但你可别想让我替你杀人。那小子蠢，不清楚，可在我眼里，你的杀意可是无所遁形，我可不会为了你这人情去杀北斗帝国的皇子。不是做不到，而是……太麻烦。”
他摆手道：“换一个请求。”
莱特的目光暗了暗，他没想到自己的欲求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李莫愁窥破。
圣贤，当真就如此恐怖吗？
既然如此，那跟在柯洛尔身后的圣贤强者岂不是早已发现了我的敌意？
不，他的全部力量恐怕都用来防止被眼前的李莫愁发现去了，哪怕洞察力再强，可能也做不到这般洞悉一切。不然自己此刻已然命陨。
定了定神，莱特看着面前的剑之圣者，发出了恳切的请求：“那……请让我迈入宗师之境！”
他的心意已决，若是复仇都假借他人之手，不能亲手诛杀仇敌，那又有何意义？
“宗师？”
李莫愁舒展的眉头第一次皱起，“你莫不是以为宗师之境是大白菜不成？就连我自身也不过是宗师，如何能让你迈入宗师？真是荒唐！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没有下一次了！他的语气如是说。
可莱特依旧不肯放弃，他目光中的诚挚绝对不掺杂一丝虚假：“我离宗师，只差临门一脚了！拜托！拜托您了！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好！”
莱特没有跪地拜求，因为他知道对于这样的强者而言，哪怕抛弃自己的尊严求助也不可能打动对方。唯一有效的，便是告知对方这一提案的可能性。
“呵呵。宗师？临门一脚？你就这么确信？你可知我当年以为自己就差临门一脚到铸就宗师花费了多长的时间！？”
李莫愁摇头失笑，目光突然变得冷厉：“也罢，若你的实力真如你所说，那我便答应你这要求。”
他却是同意了！
李莫愁随手一挥，只见无形的波动涌现，那赤身女子便被剑气保护着移到了一旁。
“只是，我这教学可不便宜啊，代价，极有可能就是你自己的性命！”
他依旧堂而皇之地坐着，剑之圣者的霸气却肆意昂扬，锋利至极的剑气好像随时都可以将莱特撕裂。
吭~！
莱特面色严峻地唤出了长刀，在长刀出现的瞬间，它就好像和那漫天剑气共鸣了一般发出振奋的蜂鸣。
“是吗？你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否有你自己说的那番斤两吧！”
只见李莫愁食指和中指并作了剑指，凌空劈出！一道恍若凶兵的剑光骤然激射而出！
“年轻人，你起码得有能力来到我面前三丈再大言不惭！”
凌厉的剑光毫无疑问能轻松劈开这间无人酒馆，可在李莫愁精确的掌控之下，却贴着地面呼啸地来到了莱特面前。
李莫愁之强毫无疑问，直面其随手挥出的剑芒的莱特再一次认识到这一点。但身为试剑会百强，他自然不可能被区区剑指挥出的一道剑芒击败，哪怕那是圣贤的剑指也一样！
嗡——！
李莫愁挥出的剑芒被莱特的长刀弹开依旧笔直无比，直接将酒馆的墙壁削出了一道透风的狭长裂缝。
“喂，小子，这可是我难得的休憩之地，你就是这样对待好心指点你的人的吗？”
李莫愁眉头一掀，分明看不见怒意，可紧接着随手就是四道剑芒，每一道都有着和之前完全一致的力量和锋芒。
莱特前进的步伐猛地停顿，就刚刚迎击一下的时间他仅仅只缩短了一米不到的距离，距离李莫愁所言的三丈距离还有着十数米远。
若是剑圣挥出的剑芒继续增多，他绝无可能来到他三丈之前！
他放弃了步步前行的想法，脚掌猛地一蹬，一跃向前，打算正面迎击。
迅捷！
“哦？”那突然暴增的速度让李莫愁眉头一挑，嘴角微微勾起。
想钻空子，不可能的。
瞬息之间，原本的四道剑芒四分五裂，分成了十六道剑芒从四面八方朝莱特激射而去。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重击！重击！重击！……
莱特几乎同一时间挥出了十数刀，每一刀都和一道剑芒相抵。如此快速猛烈的刀法技艺让李莫愁也是眼前一亮。
可那剑芒实在太多太密太急，即便斩断十数道，依旧有两道剑芒击中了莱特，在他的胸前、右腿上留下了深深的剑痕，一时血肉横飞。
可莱特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三丈，我到达了。”
“不错。”李莫愁点了点头，目露欣赏：“我承认，单从刀技的威力上，你已不弱于寻常宗师。”
63 忘却世界（三十四）心随意动
不弱于宗师。
这是源于莱特本身刀法的出色，另外，还有着万能巧手天赋的加成的结果。
万能巧手，其效果2的部分和该天赋相关的造诣数值x2。
寻常人的大师级巅峰刀法大约能让刀法的威力提升为最初的1.65倍，而莱特能够以同样的程度提升到2.3倍，也就是平常人的1.4倍，比同境界武者高出四成。如此，却也才勉强能和宗师级技艺媲美。
“但是，距离宗师，你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
可即便如此，李莫愁仍然如此说道。
“我知晓。”
经过了雷兹教导的莱特如何能不知晓？他和宗师最大的距离，就在于意志和刀法相融，不抵达这一步，永远也只是大师而已。
“即便如此，你还要继续吗？我很欣赏你，所以我就直说了，我帮你迈入宗师？不可能。连你嘴里的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即便如此，你还要继续吗？”
“继续。”
“那好，我会尽量让你不死。”
话音刚落，虚空中，一柄朴素的单手长剑被李莫愁信手抽出，然后不露声色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刺中，莱特的心脏……不，他的整个胸腔都会瞬间消失。
头皮发麻。
几乎是本能，那不露痕迹，不露杀机的一剑被他挥刀抵挡。
可那根本连防御都算不上，只能说是连同长刀一起，连人带刀被击中，被击飞。
莱特的身躯倒飞着，眼看就要砸在酒馆大门的那面墙壁上，这一下恐怕能够直接将整座酒馆崩坍。
李莫愁自然不可能任由酒馆毁灭，只是一个闪身，他已经来到了莱特的身后，再次一剑斜劈。
铿锵！
莱特这次终于防御成功，这近乎不可能防御的一剑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如何守住的。可即便勉勉强强防住了这一剑，他也倒退了十余米的距离，他踏过的地面也裂成了碎砖。
李莫愁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出招，他看着面色恍惚的莱特，面露惊讶：“是吗？看来我要收回我之前的话了。我原以为你说的只差临门一脚不过是诓骗我的话语，没想到……原来你已经走在了那条路上吗？”
“哈哈！”李莫愁大笑着，随即又摇了摇头：“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将0的可能性变成了千分之一，连百分之一也不到！”
莱特还在恍神，根本没有余力回应李莫愁。
而李莫愁刚刚说完此句，又是一剑袭来。
莱特再次守住，可他握刀的虎口已经裂开。
“恐怕在这之前你已斩出宗师之境的一刀，也是因此你才有勇气向我提出这一请求。可你可知为何迟迟不能迈入这一境界？”
李莫愁间断地进攻着，给予莱特缓冲时间的同时缓缓说道。
李莫愁刺出的这每一剑都是近乎必死之剑，可他同时以圣贤意志摧压莱特的意志，逼迫他使出能够抵御的刀技，以压榨出他的潜力。事实上，他的确是在完成着莱特的请求，因为这每一剑，他都能在即将杀死莱特之前停下。
“那恐怕仅仅只是顺应着你的内心做到的刀技，对于你的年纪，不，就算是四五十岁的武术大家而言都已算是不错，可仅仅如此依旧不够！不够！”
可也正如他自身所说，他从来不觉得这样就能让莱特进入宗师之境。处在生死之间的磨炼的确能够加速成长，可如果只是这样的锻炼就能铸就宗师，那处于战场上的和莱特处于同样状态的将士们恐怕得有三成都能直接进入宗师之境。能够凭此就成就宗师的，那不是天才，而是妖孽了！
又是一剑守住，可这一剑即便守住，莱特却也没能稳住身形，而是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在他即将撞上墙壁时，却被李莫愁一把拽住了衣襟，高高举起。
“那仅仅是任由刀意在暴走而已。真正的宗师，可以选择倾注自身的全部心神挥出一刀一剑，又或是静如止水，普普通通全无威力的一式。收发自如，心随意动，而不是任由情感意志的爆发，碰运气。若是你能做到如此，才算是真正的宗师。”
他随手一丢，莱特便全无反抗之力地被甩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和地砖碎屑碰撞发出凌乱细碎的声音。
“那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的是自身和武技的融合，而不是什么临门一脚，让我把你踹进去。”
李莫愁冷冷说道，仿佛宣判死刑。
“咳咳。”
莱特咳嗽着，将粉尘从胸腔鼻腔咳出，拄着长刀站了起来。他仿佛没有理会李莫愁的训话，没头没尾地说道：“这是保险。若是能够以长弓射杀那家伙，我的目的便已达成。可我总觉得难以成功，仿佛命运，又仿佛有一双无形大手在操控，在告诉我，无论如何那一箭都会射偏。”
李莫愁皱眉。
命运？什么东西！若非是这狗屎般的命运，他怎么会和心爱的童儿分开！？那个活泼令人怜爱的女孩又如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他的杀意，突然无可遏制。
“我不会让它失败！”
莱特似乎没有察觉李莫愁的变化，依旧在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那家伙死！”
李莫愁一剑挥出。
狭长的剑光仿佛染上血色，这是和之前仅仅只是磨炼莱特的剑芒完全不同的，带着一丝杀意朝莱特疾驰而去！
莱特同样一刀挥出。
仿佛银月般的刀弧却染上了一丝擦之不去的漆黑幽邃。
那是安静至极的一幕。
从不同的意义上来说，这一刀一剑皆不同凡响。然而刀芒和剑芒并没有相遇，准确地说是相遇之后却没能碰撞，就好像对彼此而言是透明的一般，它们穿过了彼此，然后先后击中了它们的目标。
“噗——”
这是毫无疑问的圣贤强者的一击，曾经将一国之君当场枭首，此刻哪怕稍微有些失控，失去了精准，可依旧几乎将莱特斩成两半。从锁骨到腹部那狭长的伤口几乎将他撕裂成了两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此人命不久矣。
反观李莫愁？
被那道刀芒直接命中，可他的身上却毫发无伤，然而表情却陷入恍惚之中，就好像……在发呆一样？
“噗——”
一秒之后，毫发无伤的圣贤强者口吐鲜血，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终于恢复了清明，可那总是风轻云淡，哪怕接回自己梦中的妻子时也平静如同一潭清泉的眼眸中却浮现出了一丝后怕。
那是绝不该出现在圣贤眼中的情绪，不该是面对圣贤之下的蝼蚁该出现的情绪。
他沉默了一下，走到了倒下的莱特面前，看着这被自己失手误伤的年轻人，露出了苦笑。
“真是，可怕的年轻人……”
即是叹息，又是钦佩。
64 忘却世界（三十五）赠言
莱特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李莫愁的手中。
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或许是曾经的那一面之缘。只要李莫愁没有杀自己的心，那么以圣贤强者对力量的掌控力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那里死去。
可他没有算到李莫愁是个疯子，他有失控的可能。若是柯洛尔知晓莱特对李莫愁的信任，绝对会离他远远的：这人的心脏得是有多大的？
所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李莫愁时，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不是坚韧的强大能力，他恐怕会直接昏迷个一个星期。
而此刻，他只是第三天就醒了。
“啧啧，你这恢复力，简直怪物啊。”
穿着衣裳的李莫愁看着坐起身的莱特，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惊诧。
“既然醒了，那就赶紧滚吧。”李莫愁斜眼看了莱特一眼，道：“我不知道你的要求有没有完全达成，但我估摸着多少也有点成效吧？治好你的伤势就算是附赠的了。你昏迷了两天，你的东家可完全没有过来过问一句，早就离开了。”
莱特面色一怔，急忙起身，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不清楚，反正肯定是在战场上了就是。”李莫愁淡淡道：“如果你找他们还有事情要办，可得抓紧了，不然战争结束之前你都不一定能遇到。嗯……虽然我没有在意，但大概是往水路的那个方向走了吧。”
莱特看了李莫愁一眼，微微鞠了个躬：“谢谢您。”
“好了好了，没事了就赶紧走，老子我还要度蜜月呢，可没空管你！”
李莫愁不知为何背过了身去，可看着李莫愁那随意的背影，莱特不知为何感到有些亲切。这恐怕是这个世界上他为数不多的，能够分得清敌我的人。
“谢谢。”
他不管对方能否看到，再次鞠了个躬：“祝您蜜月愉快。”
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小子。”
那低沉浑厚的嗓音让他半只脚迈出房门的步子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刀意、那样的刀技。不过……”李莫愁的声音中有一份不易察觉的欢快，仿佛在对出师的爱徒送出赠言：“如果你真的能够凭此踏入宗师，恐怕就连圣贤也足以一战。当然，只是可能，只是特定情况下的一丝可能性而已。”
那是称赞，也是劝谏。
“是！”莱特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踏出的脚步再不停止。
这一别，定然是永远。
李莫愁转过了身，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仿佛在看曾经的自己。
是多少年前？他已经忘记。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介少年的他，也是这般，怀揣着坚定的信念离开的。只是最终还是没能赶上。当他成为剑圣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小兄弟，要说谢谢的是我啊。”
剑圣的脸颊上流下了两行浊泪，年轻的脸上却透露出沧桑的气息。
“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我那未完成的梦的延续。”
那一刀恍然如梦。
在那梦中，他看见学成归来的他在她出嫁之前回到了家族，意气风发的年轻剑圣成功迎娶了他那温婉可人的青梅竹马为妻——那一定是不知某个世界中发生的另一个结局。
他如此相信着。
……
李莫愁教诲的言语，还有那压榨潜能的锻炼法确确实实地让莱特的进境更进一步。
若说之前的他挥砍一千刀一万刀也不一定能够斩出那样一刀，就像李莫愁说的一样只是单纯的赌徒在赌运。现在的他已有着一成把握能够挥出那样一刀，并不只是单纯的赌运，他确确实实地进步了，哪怕挥不出巅峰之刀，现在的他的每一刀都比之前更强，每一刀亦能比前一刀更加完全！
剩下的，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一边驾马沿着水路追赶着已经出发的柯洛尔的军队，一边持之以恒地锻炼着自身，促进刀法和自身意志的完全融合，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天时间。
而这个世界剩下的停留时间也恰好只剩下了三天。
他按捺着自己心头的那份焦躁，事实上，这里距离最近的炎商国关隘已经十分之近。而柯洛尔的军队沿着这条水路前行，十有八九便是在这处战场进行战役，目的正是夺下这座久攻不下的壁垒。
这一天，就在他在河边给自己的马匹喝水时，远方的天边出现了异动。
“那是……有圣贤强者在战斗？”
他攀上了近处的一座矮山，远远已能看见那座两侧都被大山包裹的巨壁，而在那巨壁之前的天空中正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两国的圣贤正在交战，而作为最终武力的圣贤强者都已出动，预示着战况已经越发激烈。
莱特暂时放弃了继续赶路，直接攀登到另一座更高的山峰之上，他眺望着，以其身为弓箭手的目力，虽不见得能够完全看得清，但起码两军的军旗不会看不清楚。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终于，找到了！”
莱特以矫健的身手飞速从高山上蹿下，跃上了马背，策马狂奔，这趟旅途的终点，终于近了。
……
震天的喊杀声越发靠近，莱特的心中也隐隐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只要回归阵中，他作为箭术巅峰的弓兵，要在这战场中杀柯洛尔还不容易？
处于层层士兵包裹中的指挥官不管是敌我双方都难以靠近，防备之严理所当然。可只要在两军激烈交锋，弓箭手一齐射击时，他将目标偷偷转移到柯洛尔身上，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之射杀！
哪怕暗杀的举动被发现了，他也能混入军队中凭借着强大的步伐躲避少部分的攻击，进而脱身！
咻！
一排箭矢停在了莱特脚边，让他停下了步伐。
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止了射击：“不是敌人，那是我箭神营的成员。”
霍米特一个大跃来到了莱特面前，严峻的表情突然缓和，变作了一个微笑，一如最初那般朝莱特伸出了一只手：“莱特，欢迎回家。”
莱特握住了那只手，罕见地回以了一个笑容：“嗯，我回来了。”
我回来杀你的主人了。
————
补充的信息：
【未固化武技】
【描述：由莱特#2567自行领悟的精神系技能，激发状态将消耗大量精神力，对被攻击的目标施加精神攻击。伤害受意志属性影响】
65 忘却世界（三十六）冰火
此时恰恰是三王子的军团退下来时，糜战暂时告一段落。
若非如此，莱特也不敢在极度紧张的战场中突然冒出，百分之百会被直接射杀，而不是像这样只有一排警戒的弓兵对他进行示威性的攻击。
莱特握着霍米特的手，对他苦笑道：“我是不是来晚了？”
霍米特摇了摇头，“可以说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倒是十分好奇那位圣贤大人留了你都做了什么，不过……在这之前和我一起去见王子殿下吧。”
……
北斗帝国的军队可以说是毫不停歇地对炎商国发起进攻，一批冲锋结束之后又迅速退下切换到下一批骑兵。然而无数次的进攻都无功而返，炎商国的防御的确堪称铁壁。
而在高空之上，俯瞰着交战双方的两名圣贤强者却一时停手，仅仅只是袖手旁观。
若莱特在此时抬头定会认出，那北斗帝国一方的圣贤强者赫然便是昔日在试剑会高台上的冰霜剑圣，同时也是那个被火焰点燃的夜晚放他走的那个谪仙般的女子。
“炎龙，你为何不投降。”
她冷冽的声音在高空回荡，带着质疑和不解向面前的红袍男子发出质问：“你应当知晓，世界的统一已是不可避免，这也许也是唯一能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
“呵呵。”身穿红袍的俊朗中年人，炎龙闻言笑了，他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女人，眼中有欣赏，也有不屑：“什么时候那个冰冻三千尺的冰霜剑圣也变得如此悲天悯人了？好一副济世者的模样，十几年前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有人情味啊，是岁月吗？是年龄大了所以多愁善感起来了吗？”
听着炎龙的嘲讽，冰霜剑圣眼眸一寒，却还不至于动怒，毕竟对方说的确实是事实。
汹汹汹。
若说冰霜剑圣的剑意是极致的冰寒，那么炎龙便与之完全相反，巨大的炎刃仿佛瑰丽的鲜花般漫天绽放。
“你们要拯救世界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至少我炎商国不会投降！若是要屈从于你北斗而苟活，那我炎商倒不如就此灭国！”
屈服于你等，让我炎商并入你北斗的版图之中，那与灭亡又有何异！？
炎龙冷笑出声：“哪怕世界毁灭，我炎商国的脊梁也绝对不会弯曲哪怕一分！”
炎龙的嗓音丝毫不加掩饰，地上的将士们也因此备受振奋，仿佛应和般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而炎龙自身，在话音刚落时便携着那漫天烽火朝冰霜剑圣攻去。
“宁愿毁灭，也不屈服吗？那就如你所愿！”
冰霜剑圣亦是丝毫不让，她的眼睛和乌黑的长发都在一瞬间染上了冰蓝色，极致的冰寒瞬间扩散，和那烽火分庭抗礼。
“咳咳！”
炎刃和冰剑碰撞，退下的是却是炎龙。
他的眼眸里的神光已经在渐渐黯淡。和冰霜剑圣不同，炎龙已经在这赤霞关抵御强敌长达月余时间，接连与同境界的武者交战，不管他如何强大也不可能不负伤，事实上，他已经达到油尽灯枯的境地。能够强撑着和冰霜剑圣进行这数日的对拼，全靠着他那坚韧的意志。
“炎龙，你不是我的对手。”
冰霜剑圣将残酷的事实轻轻道出。
“我不是你的对手？”炎龙抹去嘴角的鲜血，吃吃笑了：“这我当然知道！你冰霜剑圣之名就算远在炎商的我也如雷贯耳！单论硬实力这世上比你更强的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咳咳！咳咳！”
似乎是扯到了伤口，炎龙再次咳嗽起来，显然伤势已入脏腑，但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动摇：“但是，我是炎商国的人，侵略者就在眼前，哪怕注定一死，我也不可能挥袖离去！这里，是我的家园！一步，我也绝不会退！”
他咆哮着再次发起了进攻，他的鲜血和火焰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仿佛加入了薪柴似的，那炽热的火焰一下子烧得更加旺盛，带着疯狂的气息朝冰霜剑圣扑去。
“燃我心火，万恶诛绝！！！”
面对着滔天的火焰，冰霜剑圣目露凝重。而大地上的帝国军队们亦纷纷后撤，圣贤的心火，凡人哪怕是稍微触及都会瞬间被烧成灰烬！
“吼吼吼吼！！！”
“杀！杀！杀！”
可与之相对，炎商国的士兵们却像是不知这火焰的恐怖一般，反而迎头而上，对撤退的帝国军发起了冲锋。
冰霜剑圣的冰霜剑意同时绽放着，抵御着炎龙的爆发，尽量减少着伤亡，可即便强如她，面对炎龙倾尽全力的爆发也稍显苦手。同时，他眉头一皱，发现了战局的变化。
“万恶诛绝？是吗，对炎龙来说，我们这些侵略者即是恶。”
那火焰并没有伤害炎商国的士兵，仿佛有着自我的意识一般帮助着他们对北斗帝国军进攻。
一时间兵败如山倒。
冰霜剑圣面沉似水，再无保留，倾尽全力遏制着烈火的蔓延，“炎龙，你这是在自杀。”
炎龙哈哈一笑，挑衅着看着冰霜剑圣：“是啊，我就是在自杀，但是……你奈我何？”
然而，下个刹那，炎龙的笑容冻结在了脸上。
“为了这个世界，你能做的，我也能做到。”
比起炎龙的火焰更加极致的冰霜瞬间覆盖了整个战场，那是比起单单只为诛绝敌人而生的火焰更加无情的，不分敌我的绝对零度。
……
莱特再次见到了柯洛尔。
作为帝国皇子，柯洛尔在军中却和那些将士们平等相交，全无皇子的自觉，就好像在成为军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和这些将士们毫无区别，失去了皇室光环的他仅仅只是一名军中统帅，可无人会因此看清他。
无论是从自身冠绝军旅的战力，还是那运筹帷幄的军事才能都让老将们心悦诚服，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初次上战场的年轻军官。
“殿下。”
“在这里叫我三统领。”柯洛尔笑着摆手，眼带调侃：“怎么，和那位剑圣大人相处的如何？”
莱特愣了愣，全然不知道柯洛尔的笑意源自何处，只能搪塞道：“额。一言难尽。”
柯洛尔微笑着拍了拍莱特的肩膀，说道：“待我等攻破了这赤霞关把酒言欢时，再同我细说吧！”
然而，他的神情骤然一变，看着那燃烧了天空，朝大地蔓延而来的火焰，迅速地对自己的军旅发出了命令：“撤退！撤退！迅速撤退！”
66 忘却世界（三十七）决战之前
ps:试水推貌似凉了，我改下简介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恩，只是想告诉你们，我还有很多个世界想写，但是根据大纲它们还不能出来，现在只是刚刚开始（求生欲极其强烈），希望大家能给我一点坚持下去的力量，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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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质疑柯洛尔的命令，就连莱特也迅速进入了弓兵的编制中一同后撤。
而后，地上的凡人们仿佛见证了上天之怒，继恐怖的火焰之后，极致的寒冷覆盖了整片战场。
冰霜剑圣的举动将战损遏制到了最低，可也因为她毫不顾忌的施放自身的力量，让战场暂时被寒冰覆盖，战局突然陷入了停滞中。
可就算如此，原本十万人的军力一下子锐减为了半数，而赤霞关的兵力同样在冰霜剑圣的爆发之下从近万人锐减到只剩下千余人。
只等这冰霜融解，便将是最后一役。
夜晚，军营帐篷中，火光的映照下。
士兵们在畅聊着，畅聊明天、梦想、希望、未来。
这个世界还有未来——正是如此相信着，他们才能战斗至今。
无论是这军旅中的哪一个人都是为此而战，除了唯一一个……那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旅人。
在同绝望战斗的人们中，只有一个人不同，他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复仇而来。
莱特并不引以为耻。他觉得这些士兵都十分耀眼，在这名为绝望的漩涡之中，他们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还相信着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开辟未来的人。
不，其实并不是他们如此相信，而是有人领导着他们去相信这一未来。
他不会忘记那个名为拉克的箭神营同僚曾经向自己诉说迷茫的画面。想必这里的将士大部分都是如此。
所以这信念的光芒是虚假的吗？莱特并不这样认为。比起自暴自弃，愿意去相信希望的他们的确是耀眼的。
“我原本已经足够高看你了，雷兹，没想到你竟然还和那大名鼎鼎的弑君圣者认识。”
“只是巧合而已。”
“不，你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柯洛尔摇头道：“如果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馆小厮，那位是不可能会记住你的，至少不可能会到现在还记得。”
莱特理解了。在这忘却世界中记得一个不相关的人是多么难得的事，就算是圣贤强者也不能免俗。
柯洛尔缓缓道：“只能说在那个时候，你身上的某种特质就已经让他记住你了。所以才显得难得。”
“你是不知道那位的性格，虽然这话以我一介凡人的身份说不大合适，但他完完全全就是个无法正常交流的疯子！”柯洛尔的脸上先是心有余悸，随后又浮现调侃的笑意看向莱特：“我突然有些好奇你之前为什么一直默默无闻了。”
莱特只得搪塞过去。虽然他也十分好奇李莫愁的一些经历，不过此时还是算了吧。
他转移话题，亦是本来就有所疑惑：“统领大人，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这赤霞关为何久攻不下？据我所知，帝国攻打此处已经足有月余时间了。即便此处地势险要，可这兵力之差，不应陷入如此胶着苦战啊？”
在柯洛尔的眼神示意下，一旁的霍米特叹息一声，答道：“雷兹少校，你有所不知。月余前赤霞关的防守兵力亦有数万之众，圣贤强者更是足有三位之多。而且他们无论实力强弱皆是不要命地战斗。你看到的炎龙圣贤即是他们三人中最小的幼弟，其余两位兄长在之前的战斗中以命搏命，总共拼死了四位强大的圣贤，而他们自身，长兄当场死亡，另一位也是在回到军阵不久就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剩下这三弟炎龙虽年纪最小，可声势完全不弱于两位兄长，完全就是拿命在扛着。久而久之，帝国的圣贤强者甚至对这群凶徒心生畏惧，避而不战，前往其他战场去了。”
柯洛尔忽地看向了军营的一个方向，说道：“我等是攻破赤霞关，进攻炎商国的最后一批援军，而冰霜剑圣大人便是父皇从北部战场腾过来的最强战力，那位暗中侦察九歌城并保护我们的圣贤便是冰霜剑圣大人。冰霜剑圣大人的实力就算在圣贤之中亦是首屈一指的，那炎龙就算自燃潜能也绝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若是这次仍无法攻破这一壁垒，对炎商国的侵略就必须押后，只能待到多方的兵力回暖之后再行进攻了。”
这一拖延，统一大陆的计划就会进而衍生出无数变数来。恐怕也是因此才不得不将巅峰的武力从战场的另一端转移过来。
说着，柯洛尔的面色有些狰狞，他根本克制不住愤怒，身躯都微微颤抖：“炎商国，炎商国！若是帝国的计划最终失败，怕是就出在这炎商国之上，出在这赤霞关之上！”
作为连接两国唯一的陆上要道，不攻破赤霞关，便意味着无法打开炎商国的国门。
而幸运地是，炎商国中选择负隅顽抗的分子也仅仅只剩下这十万人众。或许稍微多些，还要同国内的不抵抗分子做斗争，能够派遣到前线的仅仅只剩余这十万人众。而其中的圣贤强者也仅仅只余一人。
莱特感受到柯洛尔和霍米特以及周围的几名将士的情绪，心中也微微有所触动。但同时，他的心绪也随之一安。
如此重要的战役，即便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射杀了一位统领，他们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对他进行追杀。
真可谓天助我也！
莱特闭上了眼睛，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这样看去，完全就是一副被士气感染的热血将士的模样。
不远处，柯洛尔目光望向的那个营帐之中，冰霜剑圣面色冰寒，一人静静地坐在帅椅之上。
那冰寒的面色是因为白日时过于催动冰霜剑意的后遗症。
她微微动弹着自己白嫩如玉的纤手，却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手指动弹的过程。她的手指轻轻地碰触着搁置在桌上的剑鞘，答案是触感几乎消失。
她微微皱眉。不是因为她知道下一次透支灵魂意志驱动剑意后，她的大部分知觉都将失去，而是因为若不在短时间内恢复对身体的一定控制力，她很有可能在下一次和炎龙的交锋中败北。
她并不后悔。若当时不那样做的话，帝国军的兵力恐怕会锐减到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攻破赤霞关的计划也会随之破产。圣贤的力量是绝对的，但却也不能决定一切。圣贤分身乏术，无人接任攻破赤霞关之后的局面，同样是失败。
况且，她无法任由这么多的人死去。这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种子了。
她轻轻地、缓缓地捏紧了拳头，心中已有了决定。
67 忘却世界（三十八）终曲
覆盖大地的冰霜已经在第二日的日落之时消散，可帝国军没有趁夜偷袭。
连日的战斗已经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对手绝不是会因此就松懈的弱者，哪怕是在深夜中也绝不会掉以轻心。
偷袭、刺杀、内应，怎样的手段都已经试过。可无一起效。
他们面对的是一帮铁血之师，已经将一切都抛之脑后，生死、命运、希望、绝望，这帮家伙的心中没有这些，有的，仅仅只是誓死的守护。即便……那在谁看来都是没有意义的负隅顽抗。可他们依然选择捍卫。
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已一无所有。打从战争开始的那一瞬间，身后便是绝路。
对于这样的一支军队，唯有堂堂正正地在正面战场击垮他们的意志。
当那远山之巅上燃起一缕拂晓的光焰时，双方的军队仿佛心意相通般同时发出了震天怒吼。
帝国军发起了连绵不断地冲锋，从箭雨中冲上上了那铁壁，而后又一个个坠落下去。
双方早已知晓这是最后一战，因而一切底牌都已掀开。
退路已经被自己切断，这是一方为了开辟未来的战斗，也是一方为死守执念的战斗。
他们不愿让这前路断绝。
而他们不愿让尊严被忘却。
凡人的意志在这战场高歌。
而天穹之上，圣者之间也将迎来最后一战。
双方之间再无言语。因为一切该说的，想说的全都已经说过。剩下的，唯有刀剑而已。
率先发起进攻的是冰霜剑圣。
清丽的身影在身周冰霜的映射下仿佛幻影般瑰丽，几乎是肉眼难觅的速度，那覆盖层层冰霜的长剑已经来到了炎龙身前。
炎龙发出咆哮，手中的炎刃幻化做了一只咆哮的巨龙，张开血盆大口欲要将剑圣吞噬。
而后，炎之巨龙尚未发出吐息，便在半空中被冻结成了冰雕，下一刻被剑圣的长剑割裂粉碎，十数米长的冰雕随之碎裂坠落。
炎龙圣者咳出了一口鲜血，曾经蕴藏着火龙的双眼中已经黯淡得如同深渊。
冰霜剑圣瞳孔一缩，没有趁着对方不作为的这一刻穷追猛打，生命的本能让她即便心中不愿也在空中停下了步伐。
炎龙圣者的脸上有黑灰在脱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宛如亡灵一般，而他的整张脸也已如同入魔般黑灰丑陋。
不仅仅是脸上，他的全身上下都有余烬在掉落。
“你……”
即便早有觉悟，冰霜剑圣依旧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若非亲眼所见，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一幕。
“剑圣！就算这个世界终将毁灭，我等也绝不屈服！”
他闭上了双眼，轻声低吟最后的绝响：“燃我心魂……灰烬复生……重生吧……”
圣贤强者区别于凡俗的强大就在于他们那强大到足以影响现实的意志。圣贤的意志让战场冰封，让天空燃烧，其不可思议已经超出了人类肉身所能做到的极限。那已经是触及了这个世界规则和法理的强大。可这终究也有极限。
让意志之火燃烧让圣贤强者能够短暂地越过这个极限，并为之付出沉重的代价。可如果这样做都无法达成目的，还有一个禁忌的手段。意志之力终究也是源于灵魂，从心灵中迸发的力量，当圣贤强者抛却一切后路，连转世轮回的可能亦抛却之后，通过禁忌之秘法将灵魂完全燃烧……那甚至能够换取违背法则的力量。
冰霜剑圣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不禁流露哀伤。
皮肤已完全化作火之余灰，底下的肌肉也迅速失去纹理，燃烧而后脱落。血早已燃尽，骨头早已化作薪柴，剩下能燃烧的便只有灵魂了。
短短的刹那间，伟大的圣贤已经从天空中陨灭，连残渣也不剩。
全部化作了灰烬。连他的存在过的痕迹也完全抹灭。
底下的将士们在恸哭——即便他们已经不知自己在为谁而流泪——那悲哀的哭声就好像来自地狱的怨魂。这是哀悼，也是送行。不管是早已知晓这一幕的人，还是后知后觉者，他们都以哭声在为自己那伟大的将军送别。
坠落的冰雕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火焰升上了天空，重新凝聚，化作了黑色的火龙。
“吼！！！”
那是将军的化身。它正在做着最后的怒吼。
即便是敌人，也不禁为这一幕动容。
那悲哀感染了所有的人。但无论是谁都不能放弃前进，无论是谁都不得不为自己所信仰的信念战斗。
冰霜剑圣感觉心头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揪紧，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动摇，面前的敌人的强大毋庸置疑，那绝对是足以威胁到自己的毁灭之力。
“吼——！”
黑色火龙咆哮着，旋转飞舞有如一道漆黑的龙卷风朝冰霜剑圣疾驰而去。
冰霜剑圣的一双眼眸都被冰蓝色所映照，随着火龙的靠近，原本能够冻结火焰的寒冰反而被融解，她不得不提早用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身体逐渐冰晶化，而如此也终于能够和黑龙的火焰分庭抗礼。
然而黑龙的速度根本难以常理度之，作为法则和意志的结晶，它的速度完全超越了常理，仿佛空间都被压缩了一般，即便那冰霜长剑以不可置信的速度袭来，可转瞬之间黑色火龙已经来到了冰霜剑圣的身后。
随着火龙的怒吼，黑焰的火柱绽放，将剑圣完全笼罩其中。
那是难以想象的伟力，即便第一时间用冰霜之盾防御，可冰霜剑圣依旧受到重创。
一击击中，伟大的圣贤浑身燃烧着漆黑的不灭之火从空中坠落，随之，炎商国军队的士气瞬间高涨。他们一个个不要命地将冲上城墙的士兵砍杀下去，或是不顾性命将攻城梯损毁。
作为军队分统领，柯洛尔自然不能作势不管。他所掌管的弓箭手队早已蓄势待发，此时正是将势头正猛的守军的军心暂时按捺下去的时机。一旦失去了一鼓作气的气势，以这巨大的兵力差就能瞬间攻破壁垒！
而此时，终于轮到了帝国军的弓兵齐射。
柯洛尔骑在骏马上，身穿军装的他显得无比神俊，脸上的神色无比坚定：“射击！！！”
随着柯洛尔的号令，数千弓兵一同弯弓搭箭，下一刻，漫天箭雨不分敌我地朝那壁垒上飞去。
然而，却有十八道箭矢仿佛忙中出错般和其他箭矢的方向截然不同。仿佛夺命的怪物一般咆哮着朝那军队的统领者疾驰而去。
呜呜呜——！
即便是在万箭齐发之中这十八箭的威势依旧无法被掩盖。其破空之声就如同空气在炸裂一般，明明是等弓兵们的箭雨射出之后再隐藏其中射出，可其速度甚至眼看就要超过最前方的箭矢。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从四面八方覆盖而去的十八箭彼此之间仅仅只有极细微的差距，肉眼看去根本就是同一时间射出！
这才是莱特的真正全力，由一人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
柯洛尔，你的命由我收下了！
莱特没有第一时间逃离原处，那十八箭抵达根据他的计算仅仅只需要半秒不到的时间而已！这一点点的时间他等得起！他必须目送柯洛尔命丧黄泉才能心安！
这是常人绝对无法察觉的狙杀！将自身的杀意隐藏在万军之中更是杜绝了莱特的杀心被提前注意到的可能性。除却圣贤，他难以想象有人能够发现这致命的狙击。
然而，仿佛命运的巧合，又似是冥冥之中的必然。
在这军旅中有着唯一一个能够察觉莱特杀机之人。
就在柯洛尔身边的鹰眼霍米特，不仅是擅长隐匿自身杀机的狙击手，同样也是对气机极为敏感的宗师级射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自觉以无从阻止莱特的狙击，毅然决然地弯弓搭箭，以箭矢迎上了莱特的箭矢。
咻！咻！咻！……
莱特的眼中闪过惊诧。但他的弓术之强，单论技艺已经远远超越了大师的境界，足以和寻常宗师比肩！哪怕对方是箭术宗师，也绝无可能在这如此短暂的时间中将所有箭矢击落！这十八道箭矢尽数是绝命封喉之箭！哪怕柯洛尔的再命硬，可这十八箭中只要有六道箭矢命中，无论如何也绝无幸存的可能！六道箭矢，是极限！
霍米特如何不知？在看到这天罗地网的瞬间，他便已意识到狙击手的身份。除了令他这一箭术宗师都不得不佩服的箭神之外，还会有何人！？
他不可能拦截所有的十八支箭。不如说短短的刹那之间，他刚刚射出的九支箭矢已经是倾尽全力。
“喝！”鹰眼之称的他，眸光大盛，喉咙中不由得发出低吼。
气机牵引之术！
就在这生机尽绝的箭矢之阵中，一股玄而又玄的气势从他的眼眸中绽放，进而影响了空中的二十七道箭矢。
莱特瞪圆了眼，难以相信这是实际发生的事情。
天罗地网的十八支箭矢失去了圆润和回旋，再无那神妙的韵道。
其中九支箭矢像是彼此吸引一般和霍米特射出的箭矢相撞坠落。
噗嗤！噗嗤！噗嗤！……
六支箭矢射中了霍米特，而最后三支才真正抵达目的地，射中了柯洛尔。
一瞬的耀眼之后，霍米特眼眸中的神光消失，变为了毫无焦点的灰暗。
那双无神的鹰眼远远和愕然的莱特对望着，霍米特的嘴角不经意地咧开，那笑意怎么也无法遏制，同样无法遏制的，还有如泉般从那嘴角溢出的鲜血。
“霍、霍米特？”
同样被箭矢射中的柯洛尔这才转身，难以相信似的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箭神营营长，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过去自己从来不怎么瞧得上眼的忠犬会舍身为自己而死。
“殿下，世界的未来……我相信您……”
霍米特闭上了眼。而后噗通一声，他的尸体这才从马背上跌落坠地。
“……”复杂的情绪让柯洛尔一丝难以动弹，难以下令。
呜呜呜！！！
又是弓箭破空之声，一击未成，莱特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趁着柯洛尔愣神时再次进行了狙击。
然而第二次狙击即便一如第一次的完美，但其杀机早已难以藏匿，只听吭吭的金铁碰撞之声，柯洛尔的手中凭空多出了幽黑的长枪烛龙，宗师技艺完全展现，将这箭矢全数击落。
柯洛尔的脸色难以名状的黑暗，仿佛凝聚着千人万人的杀意般，这杀意浓厚的程度甚至阻隔了他人对他的视线，因而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抬头看向了莱特的方向，对身旁的剑士营营长发出了嘱托：“依莱姿，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你们都不要动！这家伙，是我的。”
王子在这一刻化作了死神。
他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只是一个纵跃，就从军队之中来到了军队之外。
弓箭手们的箭矢纷纷聚焦于莱特身上，可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惊慌，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柯洛尔的身影，仿佛瞪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你不是要杀我吗？那就跟上来吧。”
说完，也不管莱特是否理会，彻底地脱离了军阵，朝着后方掠去，其移动速度之快，简直就像一个魔鬼的幻影，尽露圣贤之下巅峰武者的强大。
莱特自然不会放跑柯洛尔，毫不犹豫地紧随其上。
在无残血状态也无迅捷增幅的情况下，他要跟上柯洛尔必须发挥全力才行。
最终，弓箭手和其余将士们目送着二人的离开，继续了自身的战争。
这是对柯洛尔的信赖，同时也是他们的责任与义务。
……
柯洛尔停了下来。莱特保持着和柯洛尔的距离也停止了脚步。他看着柯洛尔选定的场所，脸上一怔。
这里是昨日为止他们驻扎的营地，地上还残留着一些没有清扫干净的余灰和人类停留过的痕迹。
“雷兹，不，这是假名，你是……”
面对宗师级武者，莱特理所当然地收起了龙舌弓，从虚空中抽出了长刀——一对一的情况下，他必然要以最巅峰的力量来面对柯洛尔。
当莱特抽出那柄醒目的象征自身身份的弯刃长刀时，他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莱特！”
即便被极度的杀意所充斥，柯洛尔仍旧瞳孔一缩。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没想到那最初就被自己否定的想法却才是真相。那个在刀术上几近巅峰的少年强者便是那个有着箭神之名的弓道大师。
因而一切的疑惑都得到解答。然而柯洛尔并不知道雷兹这一假名的意义，他已经记不起他下令通缉莱特时的事情的全貌，但他却理所当然般清楚地知道，眼前之人确实有杀自己的理由。
那，便战吧！
柯洛尔抄着长枪，身影如同一道漆黑电光般闪至莱特身前，一出手就已是全力。
面对着避无可避的枪法，莱特自然不会选择硬拼。他见识过柯洛尔那必中的魔枪，知晓在其攻击范围内无论如何闪避都必然会被命中，因而激发了迅捷的状态迅速拉开了距离。
“嗯？”
柯洛尔眉头一掀。莱特知晓其魔枪他并不奇怪，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如此快就找到最为正确的应对法。
不，应该是在战斗之前就已经细细思考、研究过他才对。
柯洛尔的脸上露出狰狞笑意。可即便知道如何破解又能如何？
魔枪之所以无往不利，正是因为长枪的距离优势和魔枪的特性互相促进、弥补，只要对方上前攻击，就不可能不被命中！
倒是莱特的箭术确实能对他造成一定的威胁，可想要施展天罗地网的箭术所需要的精力甚至远胜于魔枪，而除此之外莱特的箭术便不足为虑，起码在他有了防备之后便难以伤到他！
柯洛尔决定步步紧逼，一旦进入魔枪的攻击范围便毫不犹豫地刺出，让莱特每每移动都需要花费莫大的体力，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莱特在第一次拉开距离之后，便不再闪避，而是直接迎击。
“疯了吗？”
他冷笑着，即便长枪的攻势被阻拦，魔枪也依然会命中。
沾染了因果意蕴的魔枪，再加上此刻自身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杀意，柯洛尔隐隐触及了一个曾经未曾触摸到的境界。一枪既出，无可违逆的因果和无法违抗的死亡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哪怕是那曾经打败了自己的家伙，此刻的他也定能战而胜之。
曾经，打败了自己的，人？谁？
噗嗤。
银白如月之刀和幽邃如烛龙之枪碰撞在了一起，仿佛有透明的波纹扩散开来。
明明完美地拦下了柯洛尔的攻势，可莱特的身上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一触即分，莱特的身形倒退。
他的眼中露出了凝重之色。仅仅只是一枪就让他身受重伤，若是再受一枪，恐怕会直接进入濒死残血的状态。
柯洛尔并没有追击。
“这是……什么……？”
他单手持着长枪，另一手按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一个模糊的场景随着莱特的刀扎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看到一个雄壮的年轻人的身影在向自己挥拳，那漫天的拳影携带着拳法家的咆哮声不断向自己袭来。
然而拳法家的面容模糊不清，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说到底，这真的是他的记忆吗？
不，不应该是！可是……为什么，却似曾相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柯洛尔对莱特发出了怒吼朝莱特冲了过来。
他的声势骇人，然而不知为何莱特的心中却没有惧意。每一次刀枪相撞，莱特的身上都会出现一个微小的血洞，可这伤口相比最初那一记却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莱特知道，那一枪就是巅峰，柯洛尔再也刺不出媲美最初那一枪的枪了。
莱特冷冷地看着柯洛尔，眼中有哀伤，也有追忆，他甚至游刃有余地淡淡说道：“你为了拥护着你梦想而死的人感到愤怒，却记不得曾经同样害死了一个怀着远大梦想的男人吗？”
那声音十分平淡，却铿锵有力，仿佛质问。
在莱特心中，愤怒缓缓膨胀，然而这愤怒没有让他变得疯狂，就好像有另一个自己掌控着一切一般，他感觉自己十分冷静。
握着长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没有多一分力，也没有少一分力，确确实实处于最佳的状态。
他想起了曾经在擂台上陷入濒死疯狂才勉强达到的状态，想起了那个帮助自己踏入那一步的大哥，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可很快又变成了极致的冷意。
他微微俯身，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上，挥出一刀，和柯洛尔迎击的长枪碰撞在一起。
这一刀，是无人可知的寂寥，是无人可知的追忆，同样也是无人可知的审判。
“你可知我为何要以雷兹为名？因为那曾经打败你，又因你而死的男人的名字——就是雷兹啊！”
莱特的身上并没有再增添一个血窟窿，取而代之，魔枪王子缓缓倒下，身躯很快化作了虚无。令人感叹的是，无论哪一次和同时代的劲敌正面交锋，柯洛尔都没能使出那最强的烛龙之枪。
莱特闭上了眼睛，心神正在缓缓和手中之刀融合。他忽然有所明悟，他忽然明白了仅仅只是顺应自己的内心出刀和心随意动、随心所欲的刀技的那一丝不同。
也正是这一丝不同，才有了宗师和大师的不同。
忽然，他转身看向了身后。
那个气质近仙的女子已经站在那里，仿佛等候多时。她的身上，那华美的软甲上充满着焦黑的痕迹，脸上亦是狼狈非常，可纵然如此，其出尘的气质没有受到一丝折损。
远方的将士们喊杀的声音震耳欲聋，好像和最初并无二致，可却又能听出隐隐的不同。那不同，是胜利的欢呼。而看到冰霜剑圣出现在这里，谁胜谁负已经不言而喻。
“我和那火龙交战时便已注意到你。”
火龙并非生命、并非存在，仅仅是规则的具现化，所以冰霜剑圣并不会忘记自身和火龙战斗过的事实。是的，那火龙虽强，可终究是以炎龙圣者的灵魂为燃料，燃料耗尽，它自然也就随之消散。两位圣者的胜负其实根本从一开始就分出了。
“你，就是我那天放走的那个少年。”
冰霜剑圣如李莫愁一般一眼认出了莱特的身份。
“我本不想杀你。如果你没有杀死那位皇子，我本不用杀你。”
圣贤的力量令大气颤抖，大地瞬间冻结皲裂，莱特的表情随之凝重。
“但是现在，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杀死你了。”
68 忘却世界（三十九）为这世上的生命献上赞歌
靓丽的身影一步踏前，冰霜之剑和莱特的长刀碰撞，只是瞬间，长刀弯曲到极限，发出悲鸣，而莱特的身姿也被轻易击飞。
只是一击，莱特便口吐鲜血，身躯被弹飞砸在大地上，五脏六腑仿佛移位，肋骨半数以上直接断裂，残血状态和坚韧效果激活。
不仅如此，他握刀的右手亦已被冰晶覆盖，只是短短的一个接触，冰霜剑意已经蔓延过来，瞬间冻僵了他的右手，甚至蔓延到整个右臂，更朝上，几乎就要冻结他的心脉。然而他跌倒在地上，看着冰霜剑圣，目光中不曾露出动摇。
冰霜剑圣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状态恐怕十不存一，可即便如此亦轻易击垮了莱特，将他的生命之火瞬间扑灭成为孱弱的火星。圣贤和精英的差距，便是如此明显。
“这……”
然而，击飞了莱特之后，冰霜剑圣的脸上却露出了诧异之色。
她眼睛里的神色就像珠宝师遇见了最瑰丽的璞玉一般，是的，仅仅只是眼中的神色，她的面部肌肉已经无法做出表情：“这是什么宗师意境？”
宗师意境。不管是雷兹的霸拳，柯洛尔的魔枪，霍米特的气机牵引全都是宗师意境的外在表现形式。若是按雷兹的话说，便是“为什么挥拳”，这念头就是宗师意境，这念头而生的结果就是霸拳。
莱特咳着鲜血，以刀为杖缓缓站起，他看着目露惊诧的冰霜剑圣，表情忽地带上了一丝苦涩，他没有直接回答，他从后往前回顾着自己一路走来的一幕幕，缓缓出声。
“你还记得那点燃灵魂，召唤出黑炎的火龙之人的名字吗？”
冰霜剑圣轻轻摇头。这是丝毫不需犹豫的回答。
莱特叹息：“你杀死了守着那赤霞关，接连和数位圣贤交战的强者，却已记不得他的名字。那我告诉你吧，他是被你们唤作炎龙的圣贤……在我眼中，他的死或许是愚昧的，但同时也是高洁的，所以我不会忘记。”
他想起了炎龙圣者临死前那夜枭般的笑声。可记忆中的那笑声却并不刺耳，反而令人感到一阵哀伤。他为了守护国之脊梁而死，然而理所当然般，他的存在已经被忘却。
冰霜剑圣微微皱眉，他不清楚为何莱特要在此疯言疯语。是放弃了抵抗所以疯狂了吗？
所有消逝之人都无法被回忆，所以被忘却的存在都将永远消逝，这即是这个世界的铁则。不可能有人打破这个铁则。
就让我终结你这悲哀的狂态吧。
仿佛叹息般，回忆起昔日那背负尸体走出园林的坚毅少年，冰霜长剑在她手中凝结而成。佩戴多年的爱剑已在和黑炎龙的战斗中化为铁水，现在的冰霜之剑仅仅只是圣贤意志下的重现，可即便如此，其威能也绝不是凡人所能抵抗。手持冰之剑，她缓缓朝那被这世界折磨的疯狂了的少年走去。
然而莱特像是没有注意到冰霜剑圣身上逐渐升起的杀意一般，依旧说着。
“那个为了保护被我杀死的王子殿下而死的人，他是箭神营的营长，他叫霍米特。我还记得他有着黑头发，褐眼睛……我们之间没有仇怨，在我心中，他的行为同样可以称之为高洁。所以，我不会忘记。”
那是被柯洛尔以为只是一味谨听吩咐，没有天才的自傲，然而却可以为了柯洛尔拯救世界的梦想毫不犹豫献身的男人。
“而刚刚被我杀死的，是北斗帝国的三皇子，他叫作柯洛尔。我很讨厌他，杀死他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他被理所当然地遗忘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所以我不会忘记。”
即便他与柯洛尔之间有着难以化解的血海深仇，可他不得不承认，被无数将士们信任爱戴的柯洛尔，即便无数人深陷绝望，可依旧坚信自己可以改变这绝望的男人，可以称之为圣人。
冰霜剑圣前进的步伐猛地顿住。只因柯洛尔刚刚死去，他存在的痕迹依稀还有所残留，而也是因为这残留的一丝痕迹，让冰霜剑圣朦胧间不自禁便相信了莱特说的话。
她再次端详起少年的面容，那表情实在太过苦涩，太过认真，而那双清澈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只有平静，根本看不到一丝疯狂的意味。就仿佛……他只是在陈述着仅他一人可知的事实。
即便是在圣贤的威压之下依然淡然的陈述莫名有着奇妙的说服力，让哪怕以冰霜剑圣的坚定意志也不禁有了倾向，不禁觉得他没有说谎。
因而，剑圣的眼神变得凝重，难掩心中震动：“你，到底是什么人！？”
哪怕是圣贤也绝对无法幸免的忘却的强制力，绝不可能被打破的铁则……然而，这个少年打破了这个铁则。
“我？我是一个复仇者，同时……也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他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为了因柯洛尔而死的，我的兄长，名为雷兹的男人……为了替他报仇，我站在这里。而现在，这一夙愿也终于完成。”
那是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的后背托付，毫无保留地教导自己，最终却为守护自己以及自身信念而死的，视如长兄的男人。即便那柯洛尔确为圣人，他也必定要杀之报仇。这无关道理，只在于情。
他相信，若是活下去，总有一日雷兹一定会问鼎武道之极。他能为已经不在的雷兹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代替他攀上那武道巅峰。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背负的另一个敬重的人的愿望，感受着肩上的重量，他的心中突然充满了力量。
“我在这世界停留的理由已经没有了。那就让我对这世界做最后的饯别吧。”
长刀已被他从泥土中拔出，他看着冰霜剑圣，眼睛炯炯有神：“你一定无法想象吧？对我而言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对你们来说却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甚至还记得那一天在我眼前消失的，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停留的第一个地方，那家餐馆的店长的模样。”
这短短的时间中，坚韧已经将他的致命伤修复到了不至于瞬间死去的地步。
而后，他终于对剑圣的疑问做出了回答。
“即便他们都已离去，无人记得，我也依然铭记着……正因为你们无法记忆，所以我更加不能忘记，不愿忘记。因为除了我之外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了。”
一次次相遇，一次次分离，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的一幕幕回忆浮现。无论好恶，对莱特而言它们都弥足珍贵。正是因为除了他以外已经无人能记得，所以他更加不能忘记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幕幕。
这些未曾经历过的人与人之间的故事，人与人之间各色各样的关系，成为了成长的催化剂，让纯粹的原石在这一刻终于打造完全。
汹涌的情感在心中高鸣，随之仿佛银白月光从天垂落，长刀上染上了梦幻般的色彩。
“这一刀，定然是我为这世上拼命活着的生命们献上的赞歌！这一刀的名字就叫作——忘却之幻梦！”
冻僵的右手和那银白月光融为一体，瞬间恢复如初。
这一刻，无需查看，他已知晓自身终于跨入了那个境界——宗师之境。
莱特的身影快至巅峰，相比于圣贤的强大，即便迈入宗师之境的他依旧弱小如蚁，可这蚂蚁却企图撼动大树，竟是率先发难。
那难言的气势和莱特身上的怪异震住了冰霜剑圣，圣贤强者之间的对决本就是意志之间的对决，而这一刻莱特的意志甚至盖过了剑圣，让她无法动弹，条件反射地做出了防御。
恐怕任谁见了都无法相信，区区一介肉体凡胎却朝伟大的圣者发起了攻击。
冰霜剑圣玉手轻抬，随之，在她的面前空气凝结成冰，一面透明的寒冰之墙以那手掌为中心瞬间形成。
“嗡——！！！”
被银白的光晕裹挟着的长刀和冰墙碰撞，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长刀发出了阵阵悲鸣，似乎不堪重负，就要被反作用力折断。
莱特的攻势丝毫没有伤到冰霜剑圣，甚至倾尽全力连她随手制造的冰墙都无法击碎。而他的身影却已经进入了冰霜剑圣的攻击范围，只要冰霜剑圣随手一击命中，绝对的低温就会带走他的全部生机。
然而冰霜剑圣却没有攻击，准确地说是无法攻击。
随着长刀和冰墙碰撞，她的眼前出现了画面。
她看到炎龙圣者身躯逐渐陨灭却仍放浪不羁地大笑着，而后连同灵魂化作了灰烬，黑炎巨龙从碎裂的冰雕中浴火重生。那生命燃尽时绽放出的火光让她心中不禁被揪紧。
当她回过神时，莱特挥出的第二刀毫不间断地再次斩出，落在了冰墙之上。
“咔啦。”由圣贤意志凝结而成的坚不可摧的墙壁上出现了裂纹，她脚下结冰的地面随之皲裂，靴子陷入大地，推开了冰面下的泥土，后退了一段距离。
被幻梦之刀的刀意攻击，她的眼中再次失去了焦距。
眼前再次被幻影所充斥，这一次她看到了霍米特毅然决然地以己身为盾忠心护主的画面。那锁天绝地的六箭之下，她仿佛能感受到霍米特视死如归的心情，仿佛能感受到他成功拦截了这夺命之箭的欣慰。目睹这一切，她心中的生出了和柯洛尔相同的愕然与悲哀。
阵阵复杂的情感涌入她心中，她咬破了嘴唇终于醒转过来。
而同时，眼前再次被耀眼的月光笼罩。那如梦似幻般的技艺甚至令剑圣也为之迷醉倾慕。
哗啦。
如同银瓶乍破之声响起，莱特的第三刀击碎了冰墙，她再次陷入了幻梦之中。
第三次，她看到的是雷兹和柯洛尔在擂台上争锋的画面，还有雷兹生命中的最后一拳。随之心中生出的一往无前的希望，那既是不曾对这世界绝望的希望，也是将生的希望寄托于莱特身上的希望。
冰霜剑圣低吼一声，强行挣脱了这不属于自身的幻梦，她的冰霜长剑和莱特的长刀碰撞在了一起，理所当然般将莱特击飞出去。可冰霜剑圣自身同样不好受，强大的反噬冲击着她的身心，随之喉咙中涌起一阵甜意。
半空中，莱特口吐鲜血，瞬间遭受致命伤，这时候只要随手以圣贤意志压迫就会导致他的死亡，然而冰霜剑圣却无法做到。
每一次碰撞，冰霜剑圣眼中的惊骇都会越发加深。
每一次，都有一段记忆扎入她的脑海。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映入她脑海的并不是像之前那样或悲壮或感动的画面，相比之下，这画面实在太过普通，但却普通地让她几乎在幻梦中也要留下泪来。浮现在她眼前的，是那餐馆店长随风消逝的风景。那恐怕是这世上随处可见却除了莱特之外无人见证过的画面，亦是根植在这个世界最深层的真正的无法抗拒的悲哀。只要身为忘却世界的人，就不可能不为之感动。
即便再次让冰霜剑圣陷入幻梦之中，可刀剑对撞之下莱特的伤势却再次加重数分，甚至意识都稍微有些涣散——那是肉体即将崩溃的前兆！
可这一刻，他没有注意这些，没能注意这些，他拼死都不肯放松。他很清楚，若是任由自己被弹飞出去便再也来不及了。
他不能后退，在他的身躯坠落至地面之前，冰霜剑圣就会在那之前醒来。在他再次重整态势之前，剑圣的剑刃就会将他枭首。
可和他的意志相悖，他就像一只离弦之箭般急速倒退。可是出奇地，他的心中没有慌乱，反而有种莫名的宁静。在极致的速度之中，所有的感觉都逐渐淡去，但又奇妙的，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清晰如同明镜。
世界好像在放慢，或者说……他的意识疯狂加速了。
那感觉和最初挥出幻梦之刃雏形的一刀时很像，但却更加深入，仿佛那时只是在湖面之上轻轻用脚尖沾湿，此刻……浑身都浸入了那湖面之下。
身体、意识好像完全融入了那湖水之中，自由自在，好像……什么都能做到。
那么，没有理由停不下来。
而后，他仿佛理所当然般停下了步伐。
此时，冰霜剑圣终于摆脱了莱特的刀意，她仿佛陷入宿醉的头痛般微微抬头，那眸中恰好映照出了少年的身影，随后……所有的迷蒙困顿全部消去。
在她的眼中，少年好像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找到了支点一般，双脚推开气浪，止住了退势——
这不可能！
那是刹那之间闪过冰霜剑圣心中的惊愕之情，其程度之深甚至连刚才深切至极的悲哀情绪都能够被暂时忘却。
那本是独属于圣贤的无上权威，仅凭个人的意志达成的人类从古至今的梦想……脚踏虚空，除却圣贤之外无人可能实现的能力，而这一权能却被眼前的少年实现了！？难道，他在这短短的瞬间就迈入了和自身同样的领域！？
莱特自然不是圣贤，这一刻，他仅仅是回忆着曾经目睹过的画面便呼吸般自然地做到了。他的全心全意都已完全投入战斗之中，甚至并未意识到自己自然而然地做到了这堪称幻想般的能力。他止住了身形，目光看向前方——那里已经没有了非人可敌的剑圣，仅仅只有一个失去了所有防备的普通的敌人。
他不可能犹豫，在这战斗和厮杀中的一切都已成为了他的本能，他以虚空为踏板，一个蹬跃——仿佛看到毫无防备猎物的猛虎，仿佛疾驰而来的雷电，仿佛永不回头的箭矢！
和重要之人离别的伤痛、目睹人间炼狱的心揪、无法血刃仇人的抑郁和愤怒、目睹英雄末路的悲恸……在他完全解放刀意时，所有的压抑好像都被抛之脑后。
这一刻，他仿佛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哗啦。就像银镜被击碎，虚伪的世界炸开，在那镜子之后终于见到真实。
长刀化作月弧，击碎了剑圣意志凝聚的冰霜之剑。
这一刀击碎了剑圣的武器，也击碎了她的所有斗志，空气大地间的冰之意志随之粉碎，漫天冰晶肆意飞舞。这一刀，同时也让她看到了莱特初入这世界所看到的画面，感受了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光明时莱特心中那难以言明的感动。
那是源自生命的耀眼，生命的精彩。
当她再次醒转时，那夺命的刀刃却仿佛微风般轻轻地拂过了她的额头，仿佛长辈溺爱的抚摸。
这最后一次，她看到了她自己，过往人生的一切有如幻灯片般倒回。
七八岁的女孩正在北地的雪地上打滚，即便小脸冻得通红，鼻涕到处乱流，可脸上还是充斥着天真无暇的童真笑意。女孩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高大汉子，嬉笑着从雪地上站了起来，欢叫着冲了过去，扑入了大汉的怀抱中。
她被大汉大笑着抱在了肩头，随着大汉的一个转身，她看到温婉笑着的美丽少妇抚摸着鼓胀的肚子，缓缓向他们招手。
她终于想起了那些本不该遗忘的回忆。父亲，母亲，妹妹，好友……为什么直到现在为止，她全都忘记了呢？
此刻，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的碎片终于全部回到了她的脑海中。七零八碎的人生终于再次拼接在一起，变得完整。
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眶，即便脸上已经做不出表情，可她的悲伤和感动还是一览无余。
她已经无法做出回击。那融合了这个世界最深切悲哀的刀法彻底击败了她。
而那个高鸣赞歌的男人也在太阳完全升起的第一缕晨光中化作了清风离开了这个世界。
68.5 忘却世界（完）忘却世界的记忆
虚界和现实的时间并不一致，或许只是外界的一刹那，这里已经过去了千年万年，又或许这里依旧是上一个刹那，而永恒大陆上已经是沧海桑田。
这里是忘却的世界。
不知从哪一刻起——连记录者都已经消失——人们互相忘记。就算是有着十数年交往的友人、恋人、亲人，当“时候”到了，他们就会从彼此的记忆中消失。
当没有人记得某个他的时候，存在就会被彻底抹消。
就连文字、照片……那些映着他们的事物中也唯独他们的名字和相貌变得一片空白。
凭空消失。
没有记忆、没有遗留，只能从尚且存在的人的影子上想象他们的模样。
人类这个种族仿佛中了病毒一样，他们最显著的“社会性”被逐渐抹消，只是为了被记住，什么样的疯狂都逐一上演。仿佛最后的盛宴狂欢。
如今，自那场由北斗帝国对全世界发起的战役已经过去了十数年的时间。
在这世界的一角，一个少年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让他难受地用手遮挡，可终究无用，他心中有些烦躁，终究还是离开了床拉上窗帘。
可是，若是平日，此时应当有人来叫他起床了。
然而……静悄悄，一片死寂。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家是一栋三层楼的木质建筑，这个时间点就算大家都在睡觉也是正常的。安静是正常的。
他如此自我安慰。
可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嘲讽——别骗自己了。
当少年离开自己的房间，在走廊上看到那张只有他一个人的全家福之后，他不再对自己说些自欺欺人的话。
照片中的他阳光灿烂地笑着，不知烦忧。只是在如今的少年眼中这个笑脸却显得无比渗人。
他放弃了去搜寻如今已经显得空旷的大屋，在晨光中走出了木屋。
他在小镇的街道上随意地逛着，脚踩着石子路，崭新的靴子在安静的小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人。
没有一个人。
他继续走着，试图找寻到没有被这世界抛弃的存在。然而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人？若是有的话，早在他刻意将脚步踩得忒响亮的时候就已经出来找他，和他相拥大哭了。
他试图回忆起除了自己以外的存在，然而空洞的记忆无比准确地告诉他，在这世上他已经再无一个记得之人。
突然到来的“时候”是不确定的，但唯有一点是确定的。越是记忆深刻之人越是难以被忘记。也就是说在所有的至亲之人都被少年遗忘了的现在，同样也不可能有人记得他了。
那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为什么我还没有消失？我都忘记了谁？而我，又是谁？没有了其他人的对照，又如何确认我是否存在？
或者说，那些被遗忘者实际上并没有消失，只是去到了无法被他人见到的世界吗？而我现在就在这样的世界里？
他一边走着，脑海中飘荡过许许多多荒诞滑稽的想法。
但这又有什么不对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显得如此荒诞和滑稽。
当人不再藉由他人确立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当人不再被任何一个人铭记的时候，就是他真正消亡之际？噢，那只要我们孤立一个人，他就等同于被我们杀死了。
漫无目的、在这街道上寻求着自身依旧存在的答案的他突然注意到了记忆的残留。
那并非和任何生者有关，却又有着莫大联系。是每当察觉到“某人”的消失时，他所必然会做的一个小小的仪式，小小的祭奠。
他追寻着记忆的残片，走向了石子路的尽头。
在小镇边缘的一座毫无人烟的荒芜的园子里，正对着他家的方位有着四个“墓碑”。每一个，都是他亲手立起的。当然，他已经连什么时候立下这些墓碑的都已忘记，更遑论这是为谁而立。
或许是和现在已经无法知道是谁的“某人”一同祭奠的，又或者只是他自己私下的个人行为。当然，那些现在都不大重要了。
少年看着这空荡荡的、安静得吓人的墓园，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四下寻找起来。
过了半饷，他有些疲惫地将从附近拾到到的一个外形合适的树桩扎入了和四个“墓碑”平行的那块土地之中，用铲子仔仔细细地将墓碑周围的土壤整平。
然后泄气了似的坐倒在了被稀疏的绿草盖着的土地上。看着那如今变成五个的“墓碑”，再瞧瞧沾满泥土和汗水的双手，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他想，就这样呆坐在这里看着逝去的“他们”，等待着某个不知道因为何种巧合还没忘记他的陌生人将他忘却，静待消亡。
他微微仰头哈哈地吐着气，透过繁茂的树叶端详或许下一刻就会从自己的眼前中消失的天空。
“la~la~la~——”
突然之间，传来了轻盈的哼声，伴着高鸣的奏乐，在这绿林间突然地回荡起来。
他蓦地爬了起来，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似的一下子立了起来。
仿佛好奇，仿佛探秘，仿佛一种莫名的力量的鼓动，他分开了眼前的树木，向那个声音寻去。
咚咚，咚咚，咚咚。
高鸣的不止是琴键之音，还有他自己的心跳声。激烈地、激昂地、雀跃着跳动着！
这个音色，为什么如此熟悉？是我曾经听过的哪首曲子吗？可是……为什么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再哪里听过呢？
这骤然响起的音乐仿佛世纪末的奏鸣曲，有着神秘的魔力，让他的心脏如同被魔鬼抓住了一样难以遏制地疯狂跃动。
他终于分开了遮挡在身前的最后一片绿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难以想象的空阔空间，少年无法想象竟然还存留着这样的与世隔绝的空间。在他的记忆里曾在这绿林里探秘过无数次，然而从未有一次发现这堪称秘境的空间。
有一个和古老的大树连成一体的树屋，如今依旧不曾断绝的美妙音色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用带着泥巴的双手抓住了大树垂下的藤蔓，像一个刚刚从壳中探出头的雏鸟似的战战兢兢地向上看。
轻手轻脚、蹑手蹑脚，生怕打扰了、惊动了这个森林中的精灵。
他担心，若是自己发出了声音，这恐怕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世界上最后的一个生命就会随之离去。
他攀上了树屋，偷偷朝屋子里窥去。
“la~la~la~”
那是一个布满积尘的房间，地板上到处凌乱地摆放着各种书籍，无一例外全都像是数年前就躺在那里不曾动过似的积满了灰尘。除了散乱的书籍，这个小小的木屋房间中唯一的物件就剩下那架漆黑的乐器。
黑白的琴键仿佛欢乐的精灵似的跃动着，表达着主人欢快的情绪。喜悦满溢而出，顺着琴键、顺着精灵口中那欢快的哼声，传递到了少年的心坎之上。
咚咚，咚咚，咚咚。
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血液蔓延到了大脑之上，感觉到殷红之色已经覆盖了整个脸颊。
就像看到初恋对象的小男生似的，少年难以自控地紧张了起来。
琴音和哼声都停下了。
少年愕然地注视着她从琴键上滑落的修长的手指，那仿佛上天最精致的造物，就和她的存在本身一样完美无瑕。
啊？啊……！
少年在心中突然想到，是否是我那过于热切的视线被她察觉了？
目光沿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向上，那张浅笑嫣然的笑脸已经说明了答案。
大脑一下子充血、当机。
夜空的流苏般华丽的雪白长发，如同辉耀的星辰般炯炯生辉的眼眸，翩然出尘宛若谪仙的洁白长裙，如同精灵般演奏着的修长玉指，还有带着树木和自然气息的淡淡芬芳……
“你来了啊。”
清脆有如百灵鸟啼鸣的音色。
她就是女神。
这一刻，少年情不自禁想到。
“（）。”
她轻轻地说出了少年的名字。
……
在少女说出名字的瞬间，少年的身影幻影般破碎了。
奈菲看着这自己留下的裕兴，嘴角微微勾起。幼女一般的脸上因这从容的微笑而变得高贵优雅，仿佛她不是如外表看上去那样稚嫩的十几岁少女，而是一位经历丰富的成熟女性。
“人类，真是有趣呢。”
那笑容中带着玩味，让原本充斥着神性的这幅画面沾染上了“人”的情绪。
仿佛十三四岁稚嫩少女般的祂轻笑着，只是在这空无一物的世界中，这笑声却如同魔鬼般刺耳。
不，魔鬼般的恐怖只是对人类而言。对于祂们这样的存在，这一切都不过是裕兴罢了。就仿佛随手将捏好的泥人压瘪一样，这样的行为根本没有善恶之分，对祂们来说，失去形状的泥土很快又可以再次揉捏成新的形状。
只是……
奈菲突然皱了皱眉：“为什么会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偷走了的感觉？真奇怪。”
祂轻轻闭上眼，空无一人的世界随即改变了形状，无数空壳般的人型玩偶漂浮在四处。不，那些并不是玩偶，而是失去了存在和记忆的人类的躯壳。他们有的还带着生前的伤痕，有的则一如死前的完整。
那少年明明已是她特意留下，亲自接引的最后一个生命，可为何……好像还有漏网之鱼？
冥思苦想依旧想不通的奈菲很快放弃了思考，对神灵而言，这种十分艰难地才能发觉的损失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情，只是奈菲的个性跳脱才会在意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奈菲，玩够了吗？”
一个威严却又温和的声音直接在奈菲的脑袋里响起，即便身为永恒不灭的存在，在这位面前，奈菲亦不敢生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心思。
“是，父亲大人！”
祂恭敬地应道。
少女般的笑容瞬间冻结，变得冷酷而威严。即便依旧是一副少女的容颜，可带给人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若说先前是充满特殊气质的少女，那么现在恐怕只要看到的生命都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这是一尊尊崇而不可侵犯的神祗。
作为时间神系的记忆之神奈菲，被其尊称为父亲的时间主神是绝对不能违抗的。
作为记忆之神的祂在那些凡人们的口中还有着另一个带着敬畏的名字——忘却的死神。这忘却世界就是以祂的一丝神力为根源构筑而成的。
时间神系神的强大毋庸置疑。在永恒大陆，最具知名度和影响力的毫无疑问是生命神系。生命主神的名讳更是被无数人随口挂在口中——玛那。
生命神系不仅仅只是字面上代表狭义上的生命力与复苏之力。这一神系囊括了纯粹玛那的各大分支即各大元素神，可以说在这个充斥着玛那，以及其外在表象——各种各样类型的元素——的世界中，生命神系的强大毋庸置疑。其中从“极弱神力”到“强大神力”的神祗分布均匀，弱者你可能根本不曾听闻，强者诸如“光明元素神”甚至成为了大量人类的主信仰。可即便如此，在面对神灵极为稀少的时间神系面前，生命神系之神却都理所当然般抱有尊重与敬意。
玛那会耗尽消失消散，然而时间无所不在，甚至没有消失这一概念。
只是眨眼不到的时间，奈菲的分身便化成了虚无，消失在了这忘却世界。
而后，这方世界终于再也没有一丝声息。
69 结算
【主线任务已完成】
【现在回归棋盘空间】
离开了忘却世界，莱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幽暗地域，而是来到了一个漆黑宁静的空间。
【开始进行奖励结算】
世界：忘却世界
主线任务：完成度100%。
支线任务：完成度31%。
奕者职业等级获得提升：命运使徒LV1（0%）→命运使徒LV10（0%）。
提示：因命运使徒LV达到10级，现可选择路径。
获得奖励：自由属性点X7，抽奖机会X1。
提示：结算完成，棋盘空间剩余停留时间为10分钟。
一次性将命运使徒的等级提升到了10级？
莱特清晰记得命运真灵曾同自己说过，完成一个主线任务通常只能提示3到4级的职业等级，也就是说这完成度不过31%的支线任务直接给他升了4、5级？
“主人，恐怕命运棋盘也没想到主人能在第一个世界中，支线任务就有如此高额的完成度，特此嘉奖？”
命运真灵眨了眨眼睛猜测道——是的，这次声音并不是在莱特的脑海中响起。
莱特迅速转头，在自己的右方，一个略微透明发光的身影正漂浮在这黑暗的棋盘空间中。
那是一个一头银白碎发的十余岁少年，身高顶多一米四，那面貌看起来就是一个灵动可爱的稚嫩幼童，然而一身白色衣袍，混上发着微光的他却有种梦幻、缥缈的气质。
莱特的话语在喉咙里斟酌了一下，试探般问道：“阿灵？”
阿灵仿佛一个通晓礼仪的绅士朝莱特深深鞠躬：“是的，我的主人。这就是我的外貌，现在，只能在这棋盘空间中与您相见。小人这入不得眼的外貌在主人面前献丑了。”
莱特面色古怪。
他没想到阿灵竟然是真正拥有形体的——生物？或许也不大对，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还有，入不得眼的外貌？他家的命运真灵貌似有些谦卑过头了。
他摆手道：“不提这些，阿灵，说到底我们连那任务‘探寻世界之源’是何意义都没有搞明白，这31%的完成度又是怎么来的？”
阿灵纤细的手指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莫非……主人，我们对忘却世界规则的总结，其实就是对这世界之源的探寻？而也因此，以主人尚显低微的职业等级一口气吸收了相比之下庞大的世界之源，所以等级才得到了飞速提升？”
“唔，有点道理。”
莱特沉吟着点了点头。随即打开了属性面板。
他可不曾忘记在这原本的世界还留待他完成的一件事。虽然现在他的实力和三个月之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别说在千眼魔物面前逃跑了，就算是与之搏杀都有了一定的把握，但他还是不会轻易放松。必须把现有的实力提升到最完全的状态才能面对一切状况。
【真名：莱特#2567】
【年龄：17】
【性别：男】
【种族：人型-基础人类】
【模板：绿色精英模板】
【状态：无】
【杀戮经验：10%】
【职业：狩魔猎人LV16（7%）/命运使徒LV10（0%）】
【身份：罪民】
【力量：5】
【体质：7】
【敏捷：10】
【智慧：2】
【魅力：2】
【意志：6+1】
【属性成长：力量4.50；体质4.42；敏捷4.72；智慧3.48；魅力3.55；意志3.0】
【天赋：万能巧手、坚韧】
【知识：《永恒大陆通用语》LV1，《永恒大陆常识》，《人类常识》，《幽暗地域常识》，《生命阶级》，《百兵诀》】
【技能：《刀术宗师》LV3，《箭术大师》LV20，《忘却之幻梦》LVMAX，《匕首大师》LV7，《拳法大师》LV1，《迅捷》LV20，《心眼》LV18，《适时反击》LV17，《啊，我残血了！》LVMAX，《黑暗视觉》LVMAX，《重击》LVMAX，《猎人步伐》LVMAX】
【技艺：战斗技艺7，近战技艺17，远战技艺5，刀术造诣110（220），箭术造诣65（130）……】
【物品栏：命运骰子，格曼的长刀，牙狼的披风，夜行者之衣】
【技能：刀术宗师】
【LV：3】
【熟练度：0%】
【描述：善用刀具之人必然具备的能力。心念和技艺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在凡俗之士的眼中，此时的技艺已然近乎神灵之技，然而，这并不是这道路的终点，而仅仅只是开始。这一点，每一位踏上这条道路的宗师们都心领神会】
【LV1的效果：刀术造诣+100，近战技艺+10，战斗技艺+3】
【当前效果：刀术造诣+110，近战技艺+11，战斗技艺+3】（造诣每级提升5点，近战技艺每2级提升1点，战斗技艺每5级提升1点）
【技能：忘却之幻梦】
【LV：MAX】
【描述1：由莱特#2567自行领悟的专属技能，激发状态将消耗大量精神力，属于意志/精神攻击类型，伤害受意志属性影响】
【描述2：一刀生生灭灭，如同幻梦。存在和记忆或许只是镜花水月，只是梦境一般朦胧的幻觉，但也定然不是无意义的】
【效果：难以测定】
刀术宗师的效果在万能巧手的增幅下极为恐怖，直接让莱特在属性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的伤害暴增一倍。不过莱特十分清楚，武技的威能不能仅仅单从本源之声给予的描述来看，它的实际战力完全交由使用者发挥。
说到属性没有任何变化……
莱特发现，自身的意志属性直接在这次忘却世界之旅中翻了四倍。从原本的4点变为了6点。
但他的心中却意外的没有多少惊喜之情，就仿佛这个成长是理所当然的一般。是啊，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给他的感觉却好像有数年那么漫长。忘却世界中经历过的生离死别让他再度获得了成长。
在那最后和冰霜剑圣交锋时，他仿佛福至心灵般模仿了圣贤们脚踏虚空的做法，那一刻，他根本没来得及多想，仅仅只是觉得能够做到身体、灵魂、意志便极度配合一般完成了那原本不可能的借力。
他的感觉是对的。那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险境之后他锻炼出来的战斗直觉。他在那一瞬之间，窥见了圣贤的领域，完成了迄今为止最为完美的一刀，击碎了冰霜剑圣意志凝结而成的寒冰之剑。
那个瞬间，胜负已分，剩下的最后额间一刀，则是他对曾经饶过自己一命的圣贤给予的临别赠礼……
“忘却之幻梦”。这是他在冰霜剑圣面前宣言的名字，于是就真的成为了这一武技的正式名称。他的心中没有不满或者啼笑皆非，看着这安静地躺在技能栏目中的独属于自己的能力，他的心中有淡淡的暖流流淌而过
忘却之幻梦，忘却世界里他所经历的一场幻梦般的旅行，这就是这个名字的另一个含义——那代表着他对那个世界的怀念和祭奠。
思索了片刻，他将七点属性点全部分配在了敏捷和意志上。如此，这两个属性变更为：敏捷13，意志7+1。
他终于能够完全发挥出手中这把卓越长刀的潜能，而意志属性，则出于率先窥见了圣贤风景之后的他的考虑，以及对目前最强绝技的提升。
他的灵魂体立于这棋盘空间之中，微微捏了捏拳头，舒展并活动了一下身体。这并非自然提升而是经由自由属性点爆发提升的身体能力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比之前又强了数倍。
最后剩下的，便是……抽奖。
只是心念一动，空无一物的棋盘空间中便蓦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金属科技感的转盘——命运转盘。
莱特凝视着这悬浮于空，缓缓转动的转盘，问道：“阿灵，这抽奖是能抽到战棋——原有世界的生命的吧？”
阿灵肯定地答复：“是的。”
“就连死去的人也能转化为战棋？”
“没有人说不可以。但是……”阿灵微微皱眉：“主人，获得战棋的概率只有5%。就算转盘的指针停留在了战棋的位置，召唤出您期望的那一存在的可能性……”
诺大的圆形转盘之上，65%的空间都被一个杂物的标识占据，象征着物品，15%的空间同样画着一个杂物的标识，只是上面还覆盖了一个白色的问号，象征着特殊道具，又15%的空间上是一个紫色的书籍，表示着技能，最后的10%被棋盘权限和战棋平分，它们的标志一个是象征权力的白金王冠，一个是银白的步兵西洋棋。只有这最后的步兵棋才是莱特的目标。
“开始转动吧！”
在莱特的凝视下，命运转盘飞速地转动了起来，那速度快到骇人，但以莱特此刻13点敏捷带来的动态视力理应能够看清，可实际上在莱特的眼中那转盘旋转的过程中依旧是模糊一片。
转盘的速度慢下来了。命运的指针缓缓掠过物品，特殊道具，最终划过了权限和战棋……
莱特不自禁捏紧了拳头。
如果这是命运，这真的是命运的转盘，那概率之说就是全无所谓的事情！只有命中注定！拜托了，继续向前啊！
似乎是听到了莱特在内心中的嚎叫，指针移动的速度很慢，然而依旧在向前。
向前，向前，依旧在向前……终于，它停止了。
PS：头疼得要炸了一样还在努力码字，有没有大佬支持一下哒
70 断天山脉（八）归来
停下来了！
莱特的眼睛瞪大到了极限，目中唯有那巨大的转盘。
他攥紧的拳头无力地摊开了，而后……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
指针最后停驻的地方，赫然便是那银白色的步兵棋子！
一道紫光在莱特眼前闪烁，随之，命运转盘彻底消失。
阿灵看着这道闪烁的紫光瞪大了眼睛，“这是！”
耀眼紫光中，一枚银白的棋子在莱特眼前显现。那紫光是盘旋在棋子底座上的光晕，棋子上雕刻的是一个手拿天平和长剑的庄严女性，那张冷酷的面容给人神圣和威严之感。
而后，战棋演化为了人型。
莱特的喜悦突然定格了，变成了……尴尬。
“这里是……？我，为什么在这里？”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单薄合体的剑士服，却宛若精灵谪仙般动人的……女子。
冰霜剑圣一脸愕然地看着身周的一片漆黑，突然，她转头看到了那个面色尴尬的少年。
“主……人？”
仿佛理所当然，仿佛铭刻在记忆和灵魂之中，在她看到莱特的第一眼，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莱特张了张嘴，闭上，又张了张嘴，几次都难能确定称呼。在这个过程中，他情不自禁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端详这位仅仅与自己有两面之缘，然而每一次都意义非凡的女子。
她的身材自然是极好的，贴身的剑士服将强健却又不失女性的柔美的躯体完美地勾勒展现，只是平日里自然无人胆敢像莱特现在这样不知轻重地随意打量，甚至连暗中议论也绝对不敢。
她的身高比莱特自己还要高出几分，以莱特宗师级的技艺，对于距离和空间的把控早已精妙到了巅峰，只是一眼便看出了双方身高的差距。17岁的莱特足有175公分，而面前的冰霜剑圣比他还高出了3公分，达到了178公分，穿着鞋子更是达到了180公分以上。在莱特的知识中，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类的身高，大部分男性甚至都只能仰视之。
远远望去，就仿佛画中女神，窈窕出尘，只可远观而不敢心生亵渎之意。
“嗯？”
莱特的眉头突然掀了掀。
奇怪，好像出现错觉了，以他现在的实力，不应该啊？
可是……为什么好像看到冰霜剑圣的脸上浮起了两道红云？
“……”
愣了半饷，莱特才发觉自己并没有产生什么幻觉。
剑圣大人的确脸红了。不，不止脸红，她还羞赧地微微低下了头，右手不好意思地揉着剑士服的衣角。
这、这、这！！！
这一刻，莱特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从心底扬起。
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面前的女子拥入怀中一般……
拥入怀中？为什么要拥入怀中？绞杀吗！？
十七岁的对世事都还极为懵懂的少年强行压下了那直觉告诉他并不合时宜的冲动，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耳根子也和剑圣的脸颊一样微微发红，缓缓走到了剑圣面前，看着比自己还高了几分的女子，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那…那个，你好，以后，嗯，可能就要多多关照了，那个……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冰兰。”
“嗯，冰兰啊？好听！”
莱特条件反射地夸赞了一声，他心中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冰雪和兰花，这分明就是形容面前谪仙般的女子最好的词缀，只是第一次听见他便觉得太过适合，仿佛对方理所当然应该是这个名字般。
然后莱特便看到冰兰刚刚恢复正常的俏脸又红了起来，甚至一路红到了耳根。
“阿灵，阿灵，这，这是怎么回事！！！”
莱特第一时间在心中对自己的小助手发出了求助。
本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然而却真地得到了回答。
远处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的阿灵闭着嘴，声音却直接传到了莱特心中。
“主人，恐怕是在转化为战棋的一瞬间，战棋就被灌输了您是绝对的主人这一事实。这是铭刻在灵魂、存在深处的绝对意识，就和我对主人您的绝对忠诚一样，战棋在形成之时也会同时生成对主人抱有毫无保留的忠诚心吧？”
“附加上的绝对忠诚心？这样的他们，还是本人吗？”
“主人，我并不知晓战棋生成的全部原理。如果战棋只是原本生命的复制，那么从这一点上看他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生命。但如果眼前的这一战棋是将原本的个体挪入主人的棋盘空间，而后再加上了忠诚的烙印，实际上他们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只是多了绝对的忠诚而已。”
说着，阿灵轻咳一声，附了一句：“所以，主人如果是在想她为什么会脸红的话……嗯，主人，就举我的例子吧，虽然我对您抱有绝对的忠诚，但绝对不会对你脸红，所以……这要么是她本身在对某人拥有了绝对忠诚和信赖之后就会出现这种变化，要么……嗯，您自己想吧。”
莱特在心中张大了嘴，如果可以，他的下巴都已经砸在了地上。对于迅速地为自己解惑完就再也不理睬自己呼喊的小助手，他第一次生出了莫名的求助之感。
他没想到，或者说无法理解那个身上有着宁静出尘和冷酷果决这二种气质的冰霜剑圣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是哪里出错了吗？
“主人？”就在莱特愣神时，冰兰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莱特刚刚回神，便和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对视在了一起，然后就好像灵魂打了个冷颤一样，心跳瞬间慢了一拍。
他，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剑圣大人有这种诡异的魔力！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比圣贤意志还可怕！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愧疚。因为……就在冰兰出现之后，他好像彻底将自己的兄长雷兹抛在了脑后。
朦胧间，他好像看到雷兹沐浴着夕阳对他露出微笑，并且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忽地想起了什么，莱特神色一正，问道：“冰兰，那之后如何了？”
冰兰微微摇头，说道：“抱歉主人，我的记忆只停留在您离开之时，那之后的记忆我一点也没有，十分抱歉……”
“不，你没有道歉的必要。”
莱特想到，这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此刻的冰兰是在经历了忘却的潮流的终末再被召唤出来的，或许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如果战棋是复制原身的产物，那么抽取出和莱特的联系最为“紧密”的眼前的这个冰兰也是顺理成章。
“主人您果然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吗？”
就在莱特思索时，冰兰反倒朝莱特抛出了一个疑问。虽是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毕竟她已经获悉了作为战棋需要知晓的一切情报，自然没有不知道莱特来历不同于己的道理。有此一问，与其说是求证，更多是感叹。
“是的。”莱特点了点头，面色复杂道：“对于我们的世界而言，你们的世界其实仅仅只是幻境般的存在，仅仅只是这个世界中生命的‘思念’‘愿望’形成的……”
“是吗？”冰兰看着这处虚幻并且漆黑的空间，幽幽出声，随后，她温柔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莱特身上：“那些已无所谓。此刻的我已不再是原本的冰兰，自然也不再是那虚幻世界的幻想，我现在唯一的身份……仅仅只是主人您的战棋，您手中的一把利剑而已。能够追随主人，冰兰心中是十分开心的。主人的天赋是冰兰所见最为杰出的，想必不日就可迈入圣贤领域。您出神入化的刀法深深地、深深地铭刻在了冰兰的心中。”
冰兰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眼角两道透明的泪水轻轻滑落，可她的脸上却是幸福温暖的笑意：“此刻存在我心中的，是深深的感谢。原本以为此生已经没有机会向你诉说……谢谢您，让我有幸见识了那梦幻般的技艺，让我想起了本不该忘记的回忆。”
“……”莱特心中的慌乱随着冰兰的眼泪突然消散，他看着流泪的比自己年长了不知多少的女性，心中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他不禁柔声问道：“冰兰，你……遗憾吗？”
“不。”冰霜之剑圣摇了摇头，眼中有着难掩的幸福：“能够忆起他们，已经足够。而我剩下的余生，都将成为您的剑，永不背离！”
这一刻，孤高的剑士化作了守护君主的骑士，立下了一生的誓言。
莱特心中没能唤回雷兹的遗憾也在这一刻完全消散。
或许，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人生。世事无法全都如自己所愿，我们能做的，唯有珍惜眼前重要的人和事，并带着那些痛苦和遗憾继续向前。
莱特自然而然地搀上了面带羞怯与庄严的冰兰的手。
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就在莱特的手刚刚扬起时——
“主人，停留时间到了啊！”
“啊？”莱特错愕地张了张嘴，身影从这黑暗寂静的空间消失了。
————
补充的信息：
【战棋】
【描述1；世界中遇见、知晓的所有人物中抽取。战棋每个月可在现世存在时间为命运使徒LVx10分钟，此时间为所有战棋的合计值。战棋和主人的距离超过一定范围后将被自动收还棋盘空间。谨记，战棋在现世的消亡无法逆转。你的战棋在现世的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枚】
【描述2：战棋对主人拥有绝对忠诚。同时，战棋没有寿命的概念，当在拥有者消亡的那一刻，战棋也会随之消亡】
【战棋：冰兰】
【稀有度：紫色】
【描述：忘却世界中，出生于北国极地的贵族之女，其身份之尊崇足以和一国皇女相较。而在拥有剑圣之称谓后，单单凭借自身的强大武力亦足以拥有和一国之君平起平坐的地位。年轻时，为了磨炼自身的剑术，她在和平时期游历天下，在身份不显的情况下结识了邻国的公主，为了保护那位令人操心的莽撞的公主殿下，阴差阳错间糊里糊涂地就成为了莫利安帝国的“护国之剑”，闻名天下的“冰霜剑圣”……】
【职阶：正义】
【属性：冰，剑】
【攻击力：7-12】
【防御力：3-10】
【生命力：21】
【职阶特性：正义在主要阶段之前可以选择距离二格范围（包括斜线）内的任一战棋无法使用异能】
71 断天山脉（九）未完的战斗
千眼的魔物纳修拉没有自己的名字。并非纳修拉这一种族的学名，而是用于区别于每个个体的名字。
这也是当然的了，它们是恶魔和魔鬼的后裔，是两个绝对仇视的天敌种族之间产下的后代，简单来说就是畸形的变种生物。而且理所当然的，作为并非从本源诞生的生物，它们是衍生者，准确地说是衍生物。
这一身份注定它们被绝大多数到访者们不屑，哪怕它们强大得和天生圣贤的巨龙都有的一拼，一旦成长起来甚至能轻易吞噬巨龙。
而且，作为恶魔和魔鬼的后裔，它们又理所当然遭到双方的嫌恶。它们通常是施虐的恶魔或是魔鬼的造物，从那被蹂躏的一方的生命中破茧而出的怪物。它们的母系一族自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它们的父系一族自然也不会接纳这种怪胎，充其量如同牲畜般养大，然后用作战争和侵略的工具。
所以它们一出生就憎恶这世上的一切。憎恶自身的畸形，同时也憎恶畸形的自身所处的世界。所以它们会对周遭出现的一切生命肆虐，诛杀、吞噬、成长，然后继续诛杀、吞噬、成长，直到毁灭一切或是被毁灭为止。
它们强大的同时亦是最悲哀的生物。是生命的眼泪。
无人能听到它们的哀嚎，无人能看见它们的眼泪，它们只能不断地杀戮，不断地杀戮，不断地憎恶和唾弃一切。这是它们的本能，亦是无法被终结的悲哀。
“唳——！！！”
白狼的狙击击中了它的要害，让它发出了近乎无声的吼叫，它暂时无视了那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渺小生物，朝那个在山崖绝壁上露出了雪白毛发的身影看去。
然而下一刻，那在它的感知中，那存在极近距离中，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猛地燃起，再次变成了明晃晃的炽热灯塔。
……
莱特站了起来，连升9级，他的状态在回到这个世界的瞬间就被刷新成为了万全的状态。就连和冰兰战斗时消耗到枯竭的精神力都重回巅峰，仿佛清晨目睹黎明时的干爽和精神。
他并没有忘记自身投掷出命运骰子时的场景。
有一个不知名的存在参与进了这场原本独属于纳修拉的猎杀中，并在他最危急的情况下给予了纳修拉重创。
他没有回头去寻找那个身影，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和那一不知名的中途插脚的人一同完成这次猎杀！
……
白狼沃恩注意到了纳修拉从低处传来的带着极致的愤怒与憎恶的视线，他不禁咧了咧嘴。他对猎物的愤怒感到兴奋。若是不能激起如此强大的猎物的情绪，那便不好玩了啊。
他正待离去，发起下一次完全的狙击，然而，他朝山崖后退去的身影停了下来。
他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即便是冷静顽强的猎人也为眼前的景象发出了震惊的自语。
“不会吧？”
那个离死亡只有一步之差的生命，那个人类只是一瞬之后就脱离了濒临死亡的状态，已回归万全重新站了起来。
特殊的稀有道具？还是留了一手将存了已久的杀戮经验全部消耗提升了职业等级？
猎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感兴趣的色彩。对于在这幽暗地域中生存也能保留底牌的人，他第一时间表示了欣赏。
那就让我们共同完成这次猎杀吧！朋友！
即将收起的猎枪再次架好。二人没有经过任何交流，却在第一时间完成了内心想法的同步。
对沃恩而言，突破极限的猎杀再次开始！
……
银白的月光降临在长刀之上，莱特一出手就已是全力。
即便实力大增，他对于曾经能够瞬间让他失去战斗力的纳修拉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就算自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吃上了对方一千只眼的死亡射线也只有毙命一途！
纳修拉愤怒了，它的愤怒是如此理所当然。那被自己几乎随手捏死的渺小生命竟敢主动对自己发起进攻？作为愤怒和憎恶的集合体，它没有理由不愤怒！
数米高的身体上，一千只眼睛再次同时睁开。即便受到了重创，它亦不管不顾，强行使出了自身的全力。
砰！
一身枪响。这一枪让纳修拉不得不移动身体进行闪避，若是被沃恩的一枪再次命中要害，即便是最恐怖的怪物也必然会受到重创。
然而，也因为这一枪，原本看向莱特的一千只眼睛的目光瞬间锐减，只剩余数百道目光夹带着极致的恶意诅咒朝莱特袭来。
莱特激活了迅捷和猎人步伐，同时不断挥舞长刀错开视线，那些诅咒之力不断和泛着银白光芒的长刀碰撞，极强的宗师意志和死亡射线的诅咒之力对撞着，最终是谁也没能奈何到谁。
而这短短的时间里，莱特已经来到了纳修拉身前，终于让这怪物进入了长刀的攻击距离。
像是和李莫愁锻炼时那样让幻梦之力射出的方式同样可以使出“忘却之幻梦”，但那样却会导致刀技的威力丧失大半，也只有凝聚到了最为精纯的刀意才能对纳修拉造成伤害。
至于剩下的那些死亡射线的则被莱特以自身的强大意志力硬扛下来，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也留下了无数漆黑而恐怖的浑浊伤口。
纳修拉进入了莱特的攻击范围，可这个范围对纳修拉本身而言自然不是弱点。近乎无敌的魔物自然不只以死亡射线闻名，其强大的怪力和幽邃的源自本能的恶意同样棘手无比。
长着无数眼睛的右臂撕扯着空气朝莱特呼啸而来，其速度不可谓不快，可在拥有强大动态视力和心眼的莱特眼中却太过缓慢。
黑暗视觉！
与此同时，莱特的眼中同样被幽邃的黑暗染黑，就连眼白也尽数剩下漆黑一片。
黑暗视觉的能力自然不只是能够看清黑暗这么简单。作为狩魔猎人的职业专长，针对魔物而生的能力甚至能看清这些诡异魔物能量的流动。
“喝！”
随着莱特的轻喝，他在闪过了纳修拉狰狞肉拳的同时，一刀斩在了纳修拉手臂之上最为薄弱之处——一只茫然的眼珠。
“唳！”
纳修拉再次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悲鸣。
而随着莱特一刀斩中，幻梦之力顺着那处能量薄弱之处入侵了纳修拉的灵魂意志，让它巨大的身躯随之一僵。
“嗯？”
远处的狙击手没有错过这一刹那，可终究没有事先通信，这一枪还是慢了一分，被纳修拉用背上的肉翼抵挡。
莱特则是眼中一惊，急忙后撤。
好快！
他没想到纳修拉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挣脱了他的刀意。
这可是连圣贤都击败了的力量！哪怕钻了忘却世界本身的空子，以遗失的记忆对冰兰发起进攻才有此胜果，可那终究是圣贤！
这家伙的恶意和怨念甚至超过了圣贤的意志！
呼——！
纳修拉的肉翼同样是它的武器，甚至速度要超过它的拳头。
莱特被这一下扫中，瞬间嵌入山岩中。
“咳！”
莱特咳出了一大口鲜血，身躯陷入僵直中，一时难以动弹。
纳修拉在那一击之痛下完全忽略了山崖上的沃恩，而此时，白狼的脸上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目光，猎枪一枪接连一枪，甚至不那么在意准头，尽数倾泻而出。
然而纳修拉完全不顾沃恩的射击，用那一对肉翼和身躯完全硬扛下来。
相对着，它的一千只眼睛再次睁开，意图在此直接率先将莱特击杀！
“咳咳。”
莱特轻咳着鲜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主人，需要我的帮助吗？”
莱特一怔，却没想到棋盘空间中的冰兰能够主动和自己对话，以圣贤之力，再加上他自己和白狼，即便对上纳修拉却也有了七成以上的把握击杀。
然而他在心中摇了摇头：“不用了。”
长刀扬起，划破了空间。
斩首！
他仍然记得这把长刀的描述，它之所以为卓越，只因为这一附加能力而已！
莱特曾想过这一能力到底是如何实现，那“身前”的概念又到底是如何体现。
而这一刻，当他划破空间，甚至连同时间都微微凝滞时，他感受到纳修拉身体的四周皆可瞬间到达。
疑问已然没有。
那么，它的首级，它的脑袋到底是哪一个？
突然，一个记忆中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中。
那对他而言是三个月前的记忆，可实际上不过是数分钟前才发生的事情而已。
那猎人的一枪击中了纳修拉顶端的眼球，让它瞬间暴走。那么——
咻！
空间恢复正常，时间再次向前。
莱特的身影出现在了纳修拉身前，一刀斩断了它那连着顶端眼球的狭长部位——它的脖颈。
噗嗤！紫黑色的血液漫天飞舞，而后，纳修拉的所有眼睛都失去了光明。
这一刻，纳修拉却不觉得痛苦，仿佛所有的憎恶和愤怒都随之远去。一个哪怕对它亦充满了善意的梦幻般的世界在它的脑海中浮现，它看到身边有鲜花在绽放，动物植物，所有的生命都在对它欢笑。
它突然觉得虽然自己被眼前的人类杀死，但这也不再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了……它甚至心生感激，如果纳修拉会流泪的话，它相信自己此刻一定在流泪吧？
而后，纳修拉的意识终于随之消散。
【成功猎杀纳修拉，猎魔潜能已激活：力量成长率+10%，体质成长率+10%，意志成长率+20%】
【已击杀强大的特殊魔物，狩魔猎人熟练度提升：LV17→LV20】
【职业进阶条件已达成，目前可进阶职业为：……】
【是否进阶新职业？】
……
“嗯？纳修拉，死了吗？”
就在纳修拉死去的那一刻，在断天山脉上，距离莱特数千里的地方，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低吟。
随后，在深邃的黑暗中，声音的主人微微勾起了嘴角，一颗猩红的独目在黑暗中散发血腥的光芒。
72 断天山脉（十）选择，职业进阶
嗯？
本源之声只有在极少数重要情况才会直接作出提示，职业进阶会做出提示并不令莱特意外。
但他没想到击杀了纳修拉却直接让狩魔猎人的职业等级提升了3级。
不过想想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精英模板的纳修拉就算是圣贤也能够杀之，普通模板的狩魔猎人职业因此获得大量熟练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从半空跌落在地，看着面前巨大的尸体，他仿佛感受到了纳修拉临死前对自己投射出来的一丝善意，莫名感到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哪怕是纳修拉这一的怪物，内心中竟也是在渴求着救赎。
他不为人知地在心中对纳修拉的死去表达了尊重和敬畏，而后抬头看向了山崖上的那个身影。
一身白色毛发，身着软甲，有着狼首的人型生物似乎终于等到了莱特的视线，在高远的地方对莱特回以一笑，而后转身离去。
即便没有言语交流，莱特也能明白对方所想表达的意思——再会。
他的脸上情不自禁勾起了一丝笑意，对于这和自己进行了并无交流的绝佳配合的异族战士，他的心中涌起一种名为欣赏的情绪。
摇了摇头，他出声问阿灵：“阿灵，这魔物的身体可以食用吗？对了，还有，我还能再进入那个棋盘空间吗？”
“这千眼魔物名为纳修拉，它的身躯完全是由恶意和怨念构成，很遗憾地告诉您，以人类的身躯来说这是最恐怖的毒药，并不能吃。以及，主人，您还能再次进入棋盘空间，但是这一次进入并不是虚界世界任务完成后的结算时间，外界的时间依旧在流动，并不会给您在现实世界的身体提供保护，请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再进入。”
“好的，我知道了。”
莱特点了点头，趁着纳修拉身上的威压和恶意还残留着，足以威慑周遭的宵小，他查看起狩魔猎人满级和职业进阶的信息，对了，还有命运使徒也达到了10级，有个路径选择？
【狩魔猎人职业等级达到20级，可供选择的专长如下：】
【专长选择：狩魔猎人感官、强心剂、危险预警、肾上腺素、猎魔之瞳、初级法印精通、次级恶魔克星……】
其中包括10级时可选却未选的职业专长，还出现了许多未曾出现的强大专长。
不管是急救、情报探查、增强爆发力的能力尽皆有之，根据阿灵的说法，狩魔猎人可以说是普通模板职业中稍有的近乎全能的物理职业了，比较靠近物法双修。当然，对莱特来说只是单纯的物理职业而已。
而在这众多专长中，莱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稍显特别的专长。
【专长能力：猎魔之瞳】
【LV：MAX】
【描述：习得猎魔之瞳之后将替代原有的《黑暗视觉》能力。猎魔之瞳是黑暗视觉的进阶能力。不再拥有黑暗的限制，任何时候都能百分之百地发挥猎魔人的强大视觉。能清晰地观测到能量的流动。击杀强大的魔物之后猎魔之瞳将逐渐得到强化，最后甚至拥有强大的破邪之力】
【被动效果：洞察力+50%，动态视力+20%，双眼具有破幻之力】
【主动效果：可在瞬间对恶魔、魔物、污秽存在造成精神穿刺攻击。击杀的魔物越多，此能力越强】
【冷却时间：1小时】
【提示：此专长因由到访者击杀了眼瞳能力相关的强大魔物而解锁】
尤其是在莱特看到了该专长下的提示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一专长。和那纳修拉相关而获得的能力，怎么看都不可能弱了去。
而后，他的目光扫向了职业进阶的可选词条。
他本身的模板已随着命运使徒的兼职而提升到了精英级别，再加上他早就杀死过精英级别的生物，只要条件符合，他就能立即转职。
在可选进阶的词条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狩魔猎人的后续职业。
【恶魔猎手（精英模板职业）】
【LV上限：20】
【描述：狩魔猎人，猎魔人等职业的进阶职业。作为同一职业体系的后续职业，恶魔猎手沿袭了了它的基础职业的特征，倾向于以高敏捷力诛杀邪魔，对邪魔污秽有着极强的克制力】
【就职奖励：力量、体质成长率+80%，敏捷成长率+120%】
【每一级力量、体质成长率+10%，敏捷成长率+15%】
【职业特性：恶魔之敌】
【描述：将恶魔克星的技能等级提升一阶】
【捕法者（精英模板职业）】
【LV上限：20】
【描述：狩魔猎人，猎魔人等职业的进阶职业，偏向法系的发展。强化了对法印和符文的能力，使原本倾向于物理的猎魔人们拥有了类似于法师的能力。擅长编制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就职奖励：力量、体质、敏捷成长率+60%，智慧成长率+120%】
【每一级力量、体质、敏捷成长率+8%，智慧成长率+15%】
【职业特性：法印研习】
【描述：将法印精通的技能等级提升一阶】
（备注：前文有过说明，一般职业LV上限20。命运使徒，法师学徒属于特例。前者意味着4个权限，后者意味着3个专长为日后多分支打基础。）
分别是狩魔猎人物理系和法系的发展途径，若是从中二选一，莱特毫不犹豫地就会选择恶魔猎手，将自身的近战能力进一步提高。
但是其职业特性让莱特陷入了犹豫。
幽暗地域中恶魔几乎见不到踪迹，若是选择了这一职业，几乎等同于少了一个强大的职业特性。
于是他继续往下浏览了起来。
以他诸多属性的成长率，还有那超出平均水准的诸多技艺等级，恐怕人类的大部分职业都能在日后胜任，不管是肉盾、输出、控制、远程乃至法系都不在话下，毕竟命运使徒给他带来的是全方面的高成长率。但以莱特目前的属性值，依旧倾向于敏捷输出职业，这也是他本人倾向的选择。
于是那堪堪达到及格线的精英战士之类的能打能抗的选项全部被他剔除，剩下的便是最初的恶魔猎手，擅长射击和极近距离作战的游侠，以及一个不知名的职业。
【未命名职业（精英模板职业）】
【LV上限：20】
【描述：源自忘却，脱胎于忘却。这并不单单是一段无法抛却的回忆之技，更隐藏着未知的潜能，足以成为一个崭新的职业】
【提示：固化并吸收莱特#2567开发的技能“忘却之幻梦”后生成的职业。若是选择这一职业，专属技能将载入数据库，可被其他人领悟学习。但同时作为这一职业的首创者，到访者将获得特殊加成，使LV上限提升10级。是否选择该职业？】
毫无疑问，这将是最为特殊最为能增强自身实力的选择。但同时也是公开自己秘藏的宝物让众人一同分享的举措。
最终，莱特做出了选择。
就算被更多的人学会了又如何？这仅仅只是17岁的他领悟的招式而已。与其想那不知千百年后可能的威胁，倒不如现在就强大自己。
【职业固化成功】
【就职奖励：力量成长率+60%，敏捷成长率+80%，意志成长率+150%】
【每一级力量成长率+5%，敏捷成长率+10%，意志成长率+20%】
莱特的属性成长再次得到了提升。
【属性成长：力量5.31；体质4.58；敏捷5.68；智慧3.48；魅力3.55；意志4.90】
【请为该职业命名】
莱特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陷入了曾经那段难以忘怀的时光中，他轻轻在心中念出了那个与职业的特性不符却绝不可能有另外选择的答案。
“幻影狂刀客。”
【职业：幻影狂刀客（精英模板职业）】
【LV上限：30（专属）】
【职业特性：忘却之幻刃】
【描述：随着攻击次数的增加，全属性获得等同比率的增幅，最高上限达到最初的200%，脱战、攻击间断超过5秒后失效】
73 断天山脉（十一）后续
职业的生成和转职瞬息之间便完成，并且，莱特惊奇地发现那原本等级已满了技能“忘却之幻梦”亦出现了变化。
【技能：忘却之幻梦】
【LV：10】
【描述1：由莱特#2567自行领悟的专属技能，激发状态将消耗大量精神力，属于意志/精神攻击类型，伤害受意志属性影响】
【描述2：一刀生生灭灭，如同幻梦。存在和记忆或许只是镜花水月，只是梦境一般朦胧的幻觉，但也定然不是无意义的】
【效果：激发之后造成150%（195%）物理攻击伤害+200%（245%）灵魂攻击伤害，前者受物理属性影响，后者受意志属性影响】
【备注：每一级物理伤害和灵魂伤害提升5%】
原本不稳定且无法测定的效果随之职业的生成得以显现，没有经过实际的测试无法判断是增强还是削弱，可莱特的直觉告诉自己，随着技能的稳定，其爆发定然是增强了的。
而后，莱特看了眼杀戮经验条，在击杀了纳修拉之后，他和沃恩分摊了杀戮经验值，因由他本身亦是精英模板职业，以及此刻自身的强大程度，杀戮经验条刚刚超过100%，达到了104%，他直接将其灌注进了幻影狂刀客中，让它提升到了1级，随之身上的伤势迅速消失，疲惫的精神也回归巅峰。
真要查探最后一项关于命运使徒达到10级的变化，不远处传来了动静，他皱了皱眉，看来这里的动静以及纳修拉恶意的消散，已经有贪婪的拾荒者和狩猎者前来，他站了起来，朝阴影处遁去。
在离开此地的过程中，他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罗丹，不知你现在如何了？
……
一个月后，在断天山脉的山巅之上迎来了新的来客。
独臂只眼的男子借着漆黑的锁链在绝壁上攀岩，而后终于脚踩实地，那高耸入云的通天之塔已经近在眼前。
“罗丹……”
艾莲娜扑扇着翅膀，在罗丹的脸颊旁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怎么了艾莲娜？我终于离我的目标又进了一步，这时候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罗丹难能可贵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梨涡，他边笑着，边用剩下的右手摸了摸艾莲娜柔软的金发，让小精灵发出了哼唧的舒服的清吟。
“但是……”嘴里发出舒服的声音，艾莲娜却皱了皱眉：“罗丹，这是你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笑啊。”
“……”罗丹的手不自然地停住，脸上随之变作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抛下了莱特小弟啊？”
艾莲娜这样的小精灵称呼莱特为小弟，这幅场景怎么说都有些滑稽，可罗丹的脸上却没有露出笑容。
“艾莲娜，别多想了。”罗丹柔声道：“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永远只有你啊。在那之前，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就算必须抛弃一切，我们也必须去到这大陆的另一面，前往那‘极渊之地’才可以啊！”
“唔。罗丹……”艾莲娜似乎难以被说服，她的小脸带着浅浅的伤感，嘴里轻声咕哝着：“我总担心，总有一天，你会陷入和曾经一样的后悔中。虽然，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后悔……但是，我能感觉到，因为我们共用着一颗心，所以我能感受到你的难过、痛苦、一切……”
罗丹张了张嘴，正要出声，突然他改变了主意转过了身。
在那里，一个纤长的身影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纤长身影的身上不带一丝能量波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完全无害的好好先生，可罗丹却瞬间将艾莲娜收回了锁链空间，目光和注意完全投至面前的男人身上。
他身材纤长，接近两米的身高，然而看起来却不会显得过于高大或是过于纤瘦，反而有种飘然出尘的仙气。他身着简约白袍，有着一头长至腰间的银白头发，还有着一对如同巨龙的眼睛般冰冷无情的金色眼眸。薄薄的嘴唇总是带有一个轻微的弧度，看起来像是在浅笑，可仔细看又好像面无表情。
“五年不见，罗丹，你又进步了啊。”
“伊斯塔姆。”
罗丹念出了那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视角盲区的男人的名字，声音中夹杂着非常复杂的情绪，有希望和感激，更多的却是忌惮。
“呵呵，五年前你可不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是经历得多了，所以才会感到畏惧吗？”
伊斯塔姆念叨着，好像十分认同自己的说法般点了点头。
“伊斯塔姆，我遵照你的指示来到了这里，现在，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你就这么急着离开？难得老朋友久别重逢，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谈谈这几年来彼此的辛苦吗？”伊斯塔姆眯起一只眼，口气好像十分无奈：“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不想看见我？哇，我给罗丹小友你帮了这么大忙，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这么想赶我走？”
“唔。”
罗丹一时语塞，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面前之人交流比较好。
毕竟，蝼蚁在巨龙面前若是太过跳脱，巨龙的一滴眼泪、一声叹息都会使之殒命。他和伊斯塔姆之间便是这样的关系，他是蝼蚁，而伊斯塔姆是巨龙。
“罢了，你们人类就是这样喜新厌旧，我都习惯了。”
幸运地是，伊斯塔姆只是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一话题，他说道：“你是为了通过通道去往西大陆的，所以这通天塔试炼完全可以不参加，现在，你就直接往前，通过这通天塔的第一层通道走到尽头，那里会有一个存在替我帮助你传送到西大陆去。”
“……”
对于毫无怨言就这样帮助了自己的伊斯塔姆，罗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然后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谢谢你……”
蝼蚁向巨龙表示了感谢。
“哦？”伊斯塔姆露出了笑容，不是那似笑非笑的笑容，而是确实带着一丝淡淡的喜悦的表情，他点了点头说道：“会理所当然地道谢的，有礼貌的人，祝你旅途愉快。”
罗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祝福，他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临行前，他鬼使神差般回头问道：“伊斯塔姆，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头之后，罗丹却不禁叹息了一声。那里，银发金眸的男子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