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断天山脉（十二）霸者、智者、诡者
呼~呼哧~。
凛冽的寒风拂面，带走了莱特身上的一部分温度。
在实力获得了极大提升之后，不管是下三千里还是中三千里对莱特而言都不再是威胁。就算出现圣贤位阶的敌人他也能够召唤出冰兰，合二人之力战而胜之。
幸运地是这一路上并没有出现这种级别的敌人。甚至在有了阿灵和冰兰之后，他时不时都能睡个好觉，一旦有不对让二人叫醒自己即可。
这里，便是他曾经觉得极为遥远的上三千里。断天山脉最后的一段路程。
因为幽暗地域的特殊性，就算是零下的温度也不会结冰，而这里则是远远超过零下温度的极寒之地。若是尚还是普通模板的他前来恐怕这冷风连续吹个半日就能带走他所有的热量，导致死亡。
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却已仅仅只是阻碍。只要在热量完全流失之前找到或是制造能够保留热量的场所，又或是击杀强大的生命食用获取热量便全无问题。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自然再一次投掷了命运骰子，而说到命运骰子就不得不说到命运使徒达到10级之后的路径选择。
他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奕者的命运使徒等级达到LV10，请进行路径选择】
【当前路径分支如下：霸者之路，智者之路，诡者之路。不同的路线将影响之后前进的位格】
【霸者之路】
【描述：争夺绝对霸权之路。奕者接下来遇到战斗事件的概率翻倍，完成战斗事件获得的奖励得到提升，同时获得永久权限“霸王”】
【权限：霸王】
【描述：当霸者距离六格范围内遇到其他奕者时自动发动，对方将无法离开奕者六格范围，直到双方相遇。若双方同时为霸者之路的奕者将直接触发战斗事件】
【智者之路】
【描述：约束自身探寻真理之路。奕者接下来遇到限制事件的概率翻倍，完成限制事件获得的奖励得到提升，同时获得永久权限“先知”】
【权限：先知】
【描述：奕者将随时获得十格范围的视野（该权限可和其他视野权限叠加），并且在移动后可以选择最初看到的位格或是变动之后的位格】
【诡者之路】
【描述：绝对自我谋求利益之路。选择该路径之后奕者遇到其余奕者的概率大幅度上升，同时获得永久权限“诡诈”】
【权限：诡诈】
【描述：诡者可以选择拒绝其他奕者的强制战斗请求（冷却时间：三天）】
霸者、智者、诡者，这三者的选择将决定莱特日后会面对的主要情况。
霸者将陷入无数的战斗厮杀中，触发战斗事件和怪物、敌人厮杀，甚至和同为霸者之路的奕者进行生死对决。
智者遇到的限制事件恐怕就如那两年间他遇到的诸如降低自身属性，绝对禁止杀戮之类的情况。而其权限的能力限制还有些模糊不清。但莱特根据这段描述心中依旧有了猜测。
可以选择变动前后的位格。恐怕——这仅仅只是莱特的猜想——命运棋盘并非永恒不变，而是随时随地都在变化的棋盘。
现在的他甚至连“先知”十点视野的十分之一视野也无，在棋盘上就是两眼摸黑，所有前进都是在投掷骰子之后自动进行。恐怕这之后获得了类似先知的视野权限后便能对前进的选择做出规划。但也仅仅只是规划，因为命运棋盘是随时都在变化的，可能提前做好的规划也会完全变成无用功。这样看来，先知的能力的确无比强大。可以说是多出了无数的选择。
但是。限制事件的风险太大了。若是普通的降低属性还好说，但莱特根据“和平主义者”这样的禁止杀戮事件很轻易就联想到了更艰难的任务，虽然根据阿灵的说法命运棋盘不会发布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选择智者也意味着变数的无限增多。如果因为限制事件自身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恐怕会被外力轻易击溃。
而这大概也是这条路径名为智者的原因吧。没有大智慧或是惊人的魄力，这条路径绝对是更接近死亡的路径。
相比之下，诡者的路径则是存活率最高的路径了。比起不断战斗或是不断限制自身的前两者，诡者虽然更容易遇到其他奕者，但他本身有着“诡诈”的权限，这大概是一个通过和其余奕者交流交易来获取最大利益，最终达到目前尚且未知的“胜利”的途径。
那么，应当如何选择？
直觉告诉莱特，这一选择甚至会影响之后获得的权限，会影响到棋盘本身的变化。
最终，他的选择是——霸者。
他更加相信自身实实在在的力量，通过无数的厮杀来提高自己比起计谋、规划，对他来说这却是最适合表面冷静，内里疯狂的他的路径。
而且，他要攀登至那武道巅峰！若是畏惧战斗，对他而言就相当于自己投降认输！
随着骰子的坠落，仅仅只能看到代表着他自己的那枚棋子的棋盘上发生了朦胧未知的变幻，而后，棋子缓缓向前。
5！
【此为事件格】
【当前命运点数合计：105】
【触发任务】
【任务：无止境的杀戮（1/50）】
【描述1：此为循环任务，每一次掷骰都会刷新一次，要求在下次掷骰之前完成.共计50轮，每一轮皆有基础奖励，若50轮全部完成，50轮之后将获得特殊奖励】
【描述2：作为一名霸者，你前进的路上定然要堆积其成山尸骨，每一轮任务，命运棋盘将会为你选择一名最近距离内最合适你的敌人。杀死他！】
【描述3：任务第一轮。杀死一只巨龙（0/1）】
【奖励：自由属性点X1】
【失败惩罚：任一属性值-1】
【备注：注意！这一任务就算失败也会循环到结束为止！】
亦即，若是50轮任务尽数失败，莱特将减少共计50点属性值。
莱特攀上了上三千里，刺骨的寒风却并不能让他感到寒冷，这完全是因为他的心中已经被另一事物占据。
巨龙！天生圣贤！
其名字本身便已和传奇、传说挂钩的存在。
而他踏上霸者之路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龙！
75 断天山脉（十三）千里冰封
即便没有明确的计算，也没有特殊的标志，仅仅凭借上三千里充斥风雪的描述自作主张地判断这里已为断天山脉的最后一段路程。可当莱特踏上这白雪皑皑，千里动土时，望着放眼望去的一片雪白，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种豪情。
就连宰杀巨龙的任务比起这大自然的伟岸依旧逊色太多。莱特不自禁这么想到。
事实上，哪怕自己已有勉强匹敌圣贤的战力，甚至有一个每月能够召唤10分钟的圣贤强者作为后盾，可如果要凭此和巨龙抗衡，实在还是太过孱弱。
那是一个呼吸就能引发风暴将人类吹出去数公里，一个吐息就能轻易毁灭一座城镇的恐怖怪物。
他的鳞甲是最好的防具材料，他的利爪和尖牙能够制成最锋锐的武器，沐浴他的心血能够时人类的体质得到飞跃的提升，吃下他的心脏能够瞬间成为远超凡人的龙力战士。他的眼珠更是最好的魔法材料，他的魔核更是拥有接近完美的导魔率。无论战士，法师，人类，恶魔，等等等生物，只要获取了巨龙身上的一鳞半爪，其实力都能得到飞跃的提升。
当然，大部分人也只是想想而已。拥有最佳配置的冒险者队伍、军团在强大的巨龙面前也往往只能被轻易击垮。
至于没能遇见巨龙的可能性？
虽然明知道命运棋盘不是拥有感情的生命，可莱特还是感叹它的任性。对命运棋盘而言，它所发布的任务只要不是奕者自身刻意退避、无视，那么就一定不可能无法发现任务目标。也就是说，就算这一个月时间里没有遇到巨龙，那也是莱特自己的错。
隆——隆——！
大气在轰鸣。
莱特忍不住抬头，随即面色一下子僵硬无比。
遮天蔽日般的双翼，雄壮而威武的身躯，还有那象征威严而高贵的龙首。
在这风雪呼啸的冰天雪地中，他扇动双翼的声音却完全盖过了大自然的声音，在这黑暗无光的天空中，通体闪耀着湛蓝光芒的他的身姿仿佛扫除了所有的阴霾般如梦似幻——带着无从违逆的声威，巨龙从天际划过。
那毫无疑问是一只成年巨龙，冰晶般的鳞甲，在风雪中如鱼得水的身姿无不在告诉莱特，这是一只冰霜巨龙。
成年巨龙，最弱的也是圣贤巅峰的存在。而以人类本身的弱小素质，恐怕非传奇强者无胜利的可能。
莱特的嘴角抽了抽：“这不会就是我的任务目标吧？”
而在棋盘空间中的冰兰还不知莱特那抽搐的内心，语带赞叹地说道：“这就是巨龙吗？真是好威武，好漂亮啊。”
在击杀了纳修拉之后，在阿灵的告知下，莱特明白了自己可以选择是否封闭棋盘空间和外界的感知，棋盘空间内的存在所能看到的外界极为有限，通常只有主人的三分之一左右，当然，主人也可以选择将自己感知到内容全部共享。
莱特显然不会选择封闭。不说圣贤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要胜过自己，旅途中的无聊寂寞也能够得到排遣，最重要的是，冰兰他们整日只能待在那暗无天日的棋盘空间中他无能为力，但如果连观看外界的权力他都要剥夺，未免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这之后冰兰和阿灵告诉他，在棋盘空间中对时间的观念十分薄弱，他还是没有收回这个权限。嗯，方便的时候还是要关一下的。
而这一个月以来，冰兰在棋盘空间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用来修炼了。
被莱特惊讶问到时，阿灵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莱特：“他们虽然是战棋，但其实也只是改变了生命形式而已。除掉了那些不必要的进食、排泄，他们照样可以像过去一样修炼变强。”
严格意义上说，并不是不能进食排泄。也是在莱特后来再度进入棋盘空间时才发现的，当处在棋盘空间中时，冰兰和阿灵乃至莱特自身其实都是类似于灵魂一样的存在，并不具备实体，所以也就无法互相触碰，亦无法进食，存在这里的只是他们的精神意念，也就是灵魂。
冰兰的修炼并非是强大自身的肉体素质，而是继续磨练自身的精神意志。这种单纯的以灵魂存在的状态似乎让她有所感悟，她感觉自身离那传说中的“极意”隐隐约约又靠近了一步，于是最近都在勤加苦练，争取做出突破。
而若是将冰兰召唤到现实世界，那么冰兰就会变成具有实体的存在，进食这一人类的生理功能就得以实现。
至于排泄……据冰兰所说，当进阶为圣贤生物之后便会被赋予强大的消化吸收能力，除了极少数物质或是排除毒素和异物之外，圣贤生命已经无需排泄。从这种意义上看，圣贤和圣贤之下的存在可能已经是两种生命……
莱特抱着实验的目的将冰兰召唤出来后，最终确认了这些。
在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为了减少战棋停留时间的浪费，他本该直接召还冰兰，然而，他忽然迟疑了。
“那个……可以给我抱一下吗？”
鬼使神差般，他朝冰兰提出了这个请求。他想确认一下，那天那莫名的冲动到底为何。
高挑的女子愣了愣，心中难掩紧张，右手不自然地捏着左手的手腕上，脚尖不自禁戳了戳地面，而后微红着脸颊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莱特的脸上露出笑容，自然而然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他的脑袋靠在冰兰的肩上，柔软的发丝轻飘飘地滑过脸颊，心中突然变得软绵绵的，很安稳。
那是十分温软和温馨的感触，他能感觉到从冰兰身上传来的温度，冰冰凉的外衣，还有其下包裹着的温暖的肉体……莱特不禁抱紧了一些，感觉，好像有些沉醉似的，不想松开。
冰兰身上传来的温度升高了。莱特朦胧地睁着眼，他看到，冰兰的脸又变红了。
莱特看着俏脸通红的冰兰，愣了愣，随后松开了怀抱。
而不等他召还，冰兰就自己回到了棋盘空间中。作为战棋，遵从主人的命令本是刻在她灵魂中的铁则，然而这一刻她不禁忘记了这一点。
莱特回忆起那时的感触，心中不禁有些意动。这仿佛生物本能般的冲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他觉得这不仅仅只是肉体的冲动，同时还有一种奇妙的幸福感。
当然不至于怀念的心情就又将冰兰唤出，毕竟每个月只有100分钟时间，不能因为这点理由就随便消耗。这100分钟的时间，仅仅只够现在的冰兰消化完三四只魔兽的能量。作为忘却世界那个贫瘠世界的原住民，冰兰本身的肉体素质并没有得到完全开发，若是吸收了大量的生命能量，其实力又会得到一个显著提高。作为忘却世界的巅峰强者，冰兰毫无疑问是现阶段莱特的最大底牌。
“冰兰小姐，这家伙可不是单纯的美丽的生物而已，他们的恐怖可以轻易毁灭人类的国家哦。”
阿灵和冰兰的对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归。
有阿灵这个百科全书在，对这方世界一无所知的冰兰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懵懵懂懂，当然她的知识很多都还停留在很浅薄的程度。在莱特的命运使徒等级提升后，阿灵的阅读权限似乎再次得到了提高。
阿灵随后又补刀了一句：“是的，哪怕同为圣贤模板，现在的你也只会被巨龙轰杀成渣。”
“唔。”冰兰沉吟了片刻，道：“那主人不是完蛋了吗？”
“哈哈。”阿灵发出了认可的笑声：“你说的没错！”
莱特突然生出了一种把阿灵爆锤一顿的冲动。然而他也只能想想而已，和冰兰不同，阿灵并不能实体化。
虽然如果他做出命令的话阿灵一定会执行，但显然这样更加掉份。
莱特不想再听他们两个叽里呱啦的议论了，于是直接屏蔽了对他们传达的消息的接受。
“嗯？”
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巨大的声响。
他的视线很快注意到了声音的来源，连忙狂奔起来。
仅仅是那巨龙飞过天际造成的声音，就引发了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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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的信息：
【人类的拥抱】
【描述：据说人类的拥抱是最具有抚慰心灵效果的方式之一】
76 断天山脉（十四）冰天雪隐
不管怎么说，他也不可能直接放弃这个任务。一点属性值的惩罚不可谓不大，若是削减的是他的主属性敏捷更是极为惨痛的一刀削在肉上。
命运棋盘不会发布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抱着这样的信念，他一边防止自己被涌来的积雪淹没，一边朝巨龙飞向的方向追赶而去。
在这飞奔的过程中，他不禁想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像成年冰霜巨龙一样强大的生物在这断天山脉的最高区域定然不会只有一个。像是初至幽暗地域看到的从天陨落的擎天牛鳄恐怕比那冰霜巨龙还要强大数倍不止。
这样的生物亦是为通过那通天塔的试炼而来，连他们这样强大的生物都没能通过试炼，以他现在面对巨龙避之而不及的力量，又拿什么通过试炼？又拿什么胜过那些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
可是，他不甘心连见识都没能见识过试炼的模样就退缩。十年、百年，哪怕现在不行，总有一天，他要通过那无人成功的试炼。
朝着前方狂奔了十数分钟，眼前的景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有被白雪覆盖的群山。
莱特踩着积雪不断向前，突然间却又停了下来。
原本迎面吹来的风雪此刻正从四面八方朝他环绕席卷过来，这突兀的变化瞬间让他的神经绷紧。
行走于幽暗地域，无论何时遇到敌人都不稀奇。莱特握住了长刀，感知全面放开。
“嗯？”
然而，没能感觉到杀意，他的感知告诉他眼前只是普通的风雪，而非生命。
“主人……邀请你……去做客……”
一个清丽却木讷的声音在这风雪中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发出呼唤。
莱特的直觉并没有出错，只是对方有某种方法屏蔽了他敏锐的感知力而已。甚至动用猎魔之瞳观察能量的流动，面前的风雪依旧看不出奇特之处。
和风雪一同飘舞着，那个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眼前。
那是一个身上穿着古怪绒衣，头戴怪异面罩，仅仅露出雪白的下半张脸和娇嫩樱唇的女性。单从那清丽的声音和不过一米四左右的身高判断，她的年龄应当不大。
那雪白绒衣并不将少女的身体完全包裹，从风雪的间隙中莱特时不时可以看到少女身上乍现的雪白透红的肌肤。而那将脑袋上半整个包裹的红黑面罩更是有种邪异的气息，在原本应当开口露出眼睛的地方画了一个血红的独眼，看起来十分诡异。
莱特皱了皱眉，他没有从少女身上感觉到敌意或是杀意，同样也感觉不到善意，仿佛他的感知力被屏蔽了一样。
对于这敌我未明的人，以及她口中的主人，莱特并没有拜访的打算，于是回绝道：“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我现在还有事，能麻烦你让一让吗？改日再访。”
“让开……？拒绝……主人的邀请……？”
怪异少女歪了歪脑袋，好像在确认莱特的回答，又好像没能听明白似的。
而后她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风雪中，就在莱特以为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并退让的时候，他发现那环绕着自己的风雪并没有消失。
咻！
破风声从围绕着莱特的风雪的漩涡中传出，莱特迅速地闪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突然射出的漆黑物体。
已经无需言语，既然对方做出了攻击，那便是敌人！
咻咻咻！
无数的破风声四面八方响起，数不清的漆黑事物穿破风雪的墙壁朝莱特激射而来！
而这一次莱特终于看清了那事物的模样——那漆黑的物体却是一枚枚尖锐的黑色梭子！若是被扎中一下绝对不会好受！
莱特的长刀不断挥舞着，那梭子飞来的速度和数量都极为骇人，可在莱特宗师级的刀术和13点的高敏捷之下尚还不够看。
无数金铁撞击的声音在这风雪之中回荡。
片刻后，在莱特的脚边，黑色梭子落了一地，而少女的攻击随之停止。
对那好像束手无策的少女，莱特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强硬地穿过那风雪的漩涡，而是说道：“既然你拿我没办法，就放我离开吧。”
沉默了一阵，清丽的声音回答道：“不要……”
这段时间里，那地上的梭子随之缓缓消散，成了黑色的气体。莱特注意到了这一点，意识到这黑梭并非实物，恐怕是那女孩以玛那构筑的结晶。
他叹了口气，这少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屏蔽了他的感知，同时用风雪遮掩了视线，让他无法判断其位置。
从外貌上看，对方毕竟是人型生物，或者就是人类，莱特就算杀了对方也下不去口，说实话他不想把宝贵的体力和热量消耗在这种无意义的争斗上，可显然对方不会轻易放过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呼——！
一刀断空，直接将风雪震散。露出了不远处那女孩，她那木讷的下半张脸上能看到微微的惊愕。
莱特的目中冷芒闪烁，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前，一刀朝那女孩的面门斩去！
少女连忙伸手拦在身前，风雪和黑色的玛那凝结成盾，试图挡下莱特的一刀，这一面元素之盾的强度毋庸置疑，然而此刻的莱特已经今非昔比，那盾墙仅仅只稍微阻碍了长刀片刻便如同薄纸一般被轻易撕碎。
少女微微张着嘴，她的惊恐就算隔着面罩也透露了出来，但莱特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长刀仍旧向前，然而，就在长刀即将斩断少女的头颅时，那面罩之上却发出了邪异的光芒，阻拦住了莱特，让长刀再无法向前一寸。
“嗯？”莱特微微皱眉。
少女的手段诡异，不管是气息的隐藏，风雪的漩涡还是那数以千计的梭子攻击都十分棘手，若非莱特实力精进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将其手段一一破解。
然而，她的力量对莱特而言也就仅此而已了，随着他破开了对方全力凝聚的元素盾更是证明了双方硬实力之间的差距，所以此刻他斩出的一刀仅仅动用了物理上的全力，可哪怕如此，对方也绝无可能挡下，甚至让全力驱动的长刀进无可进。那面罩绝对不是她本身的力量。
忘却之幻梦！
长刀上染上了银白的光华，瞬间驱散了面罩上的邪异光芒，红黑的独眼面罩顷刻崩裂，露出了下面少女木讷却藏不住惊恐的眼睛。
然而仅仅这片刻的缓冲，少女再次凝聚了一面更加坚韧的漆黑盾牌。
轰——！
原本应该一刀斩断少女的脑袋，可结果却是将对方震飞出去。
当他意图追击时，又是一阵风雪遮拦了他的视线，而当他驱散这围绕自身的风雪时，那少女已经不见踪影。
77 断天山脉（十五）觅踪
莱特皱眉，重新接受了棋盘空间的声音。
“阿灵，你看到那女孩的脸了吧？”
“是的，主人。”
“那，是什么生物？”
少女的眼睛并不只有一对，那面罩之下的脸上有着五六只眼睛一起惊恐地看向他。那六只眼睛有着猩红的眸色，在眸中的恐惧渲染下看起来却不显得如何凶残，反而显得有些怪异的楚楚可怜。
“唔，主人，如果是看那女孩娴熟地操纵风雪的能力，很有可能是雪怪或者雪妖一类的物种，但是……在我所知的资料中，无论是雪怪还是雪妖都没有复数对的眼睛。”
“罢了。”
莱特摇了摇头，在这幽暗地域需要注意的事物和危险实在太多，哪怕那少女背后的人对自己怀着某种未知且强烈的恶意，他也不会特意去寻找。无论何时，在这里最重要的都是生存下去。
只是短暂的一段运动，莱特便能感觉到身体中的热量流失了至少一成，而且还在持续减少。他朝着漫天风雪瞪大了眼睛，眸中微微绽放红光。
猎魔之瞳！
在莱特的主动催动下，原本仅仅是隐约可感的能量的流动变得更加清晰。虽然是被动能力，但根据运用同样可以造成强弱的分别。如果一直保持着现在这样的观察力，不仅对体力目力的消耗巨大，大量的信息处理也会让大脑提早陷入疲惫，所以平日里莱特都是略微遏制着猎魔之瞳的洞察力，在需要的时候再激发出来。
此刻，风雪的冰之玛那在莱特眼中呈现蓝灰色，并不引人注目，而在远方，数个强大的能量源赤红瞩目，就好像旺盛燃烧着的火球在莱特眼中释放着强大的热能。
以莱特如今的目力，全力催动下足足有七个强大的生命能量在他眼中呈现。其中热能最少的个体都要比他稍强一分，甚至有复数个的热能是他数倍之强。热能的多少反映着对象的肉体强弱，亦即力量、体质、敏捷的强度，热能越高，代表自身的属性越强，但这个世界的法则并不只是属性而已。
那千眼纳修拉的热量何止是莱特的五六倍？可还不是照样被他击杀？他不会因为猎物的强大就退缩，反而，他们越是强大，对自己的提升也就越是加快，他怎么可能会抗拒这样的加速？
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选定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能量足有自身三倍强度的生命体迅速靠近。
猎杀，开始了。
……
上三千里，冰天雪地之间藏匿着一处幽邃阴冷的洞窟。
失去了面罩的少女轻喘着气遁至此处。
“小十七，回来了啊？”
一个慈祥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黑暗的洞窟中随之亮起了幽暗的红光。
被唤作小十七的女孩抬头看去，那穿着破旧灰袍内衬白衣的身影正在咧嘴朝她微笑，她也忍不住吃吃露出笑容，“嘻，嘻嘻……嘻。”
只是，那灰袍人的笑容并不令人温馨，只能给人带来阵阵冷意。
和小十七的六只复数的眼睛不同，灰袍人的脸上只有一只猩红的独目，脸上遍布纠结的皱纹和黄褐色的暗斑，头顶杂乱无关的白色乱发，看起来有些渗人。
而在灰袍人的身后，在那洞窟中亮起的红色灯光下，遍布断肢残骸，腥臭的生命的物件围绕一个木制的工作桌堆积成山，难闻的味道在灰袍人的束缚下没能传出洞窟，可至少小十七和灰袍人是深陷于这样的恶臭之中的，然而他们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恶臭一样夷然自若，让这幕仿佛地狱构图的场景越发渗人。
傻笑之后，小十七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支吾道：“抱歉…主人…客人，没能带回来……”
灰袍人摇了摇头，上前摸了摸小十七的脑袋，说道：“无妨，我本来就没想你能做到。”
灰袍人正是那纳修拉的主人，不，准确地说是那只纳修拉的制造者。
是的，那只纳修拉并非恶魔和魔鬼的后代，而是经由此人之手制造出来的极为神似的生物。面前的小十七，同样是他的作品。
他感知到了纳修拉的死亡，一开始他并不以为意。那只怪物不过是他用于实验的造物，就算死去了也并无所谓。纳修拉的尸体对所有的生物来说都是剧毒，他并不担心有不要命的生物胆敢吃掉那具尸体，就算有，也不过是为他增添了实验材料而已。
然而，在他派遣使魔前去回收纳修拉的尸体回来后却发现了一个让他愕然且震怒不已的事实。
纳修拉身上最为重要的生命的怨气消失一空。那才是他制造的纳修拉最为核心最为重要的部件，然而却被夺走了！
在确认这一状况的瞬间，他在强烈的情绪之下甚至捏坏了一个钟爱的玩偶，亦即小十七的姐姐，其前身——NO.16。他对那个夺走了自己重要实验材料并造成了玩偶的损坏的存在自然恨之入骨。
被夺走了东西应该如何处之？那当然只有再夺回来了！
灰袍人，曾经的黑巫师一边慈祥笑着，轻轻抚摸着玩偶的脑袋，边细细听取着她支支吾吾的汇报：“是吗，你追着纳修拉残留的气息却回到了雪原上吗？”
黑巫师一开始就没想着小十七能将那个小偷带回这里，能够击杀自己最完美的作品的家伙即便再怎么讨厌，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其实力，至少绝非这随手制造的小玩意能够击败的。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获得尽可能多的情报而已。
“哦？他是使刀的？”
黑巫师眉头一掀，在他还在永恒大陆之时也是一个博闻广学之人，对于物理系职业自然也不会没有了解。使刀者在诸多武者之中并不算罕见，倒不如说因由其易上手，甚至街头混混都能抄起一把砍刀追人砍上一条街，所以使用者甚众。然而，刀法易学难精，能够学有所成将纳修拉斩杀的绝不能小视之。甚至，极大可能性是一位刀术宗师！
“嗯？你说，你没有在他身上感到面对我时的那种压力。”
突然，黑巫师的心中一轻。他听着小十七的描述，很快明白到，对方并非圣贤模板的存在，虽然刀技精湛，甚至能够将数千黑梭全凭刀技拦截，但……非达圣贤，也就仅此而已了。他甚至产生了放下手中的工作直接将那个猖狂的偷盗者抓回来当作实验材料的冲动。
“嗯？……不对。能够击败纳修拉，就算并非圣贤也绝非凡俗，更何况……”
黑巫师摸上了小十七雪白的脸，让少女的脸颊微微一红，黑巫师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重视：“小十七，你的面罩，是被那家伙破坏的？”
“是…他，仅仅一下…面罩，就碎了！”
这一刻，黑巫师完全收敛了轻视之心。
“啊，主人…他好像…是您说的…人类……”
黑巫师猩红独目微微一缩，他抚摸小十七脑袋的手忽地顿住，看着小十七那张除却眼睛外和人类完全相同的面孔，面目突然狰狞起来。
“人类……！！！”
这声压抑的嘶吼带着极度的恶意、愤怒、惶恐……掺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主人，痛！痛！小十七…痛！”
黑巫师的情绪微微失控，那只枯瘦的手掌随之突然用力，难以想象这只枯瘦如柴的手有如此巨力，让小十七的脑壳微微破裂，脑袋上流下了幽蓝的血液，剧烈的疼痛也使得小十七那张清秀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
半饷，在小十七不断地痛苦地求饶中，黑巫师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松开了手，让头破血流的小十七跌落在地，剧烈地喘气呼吸，仿佛只有通过呼吸才能确认自身尚还活着一般。
“人类？……呵哈哈哈！！！”
黑巫师狂笑不止。其声音完全被这洞窟封印其中。
78 断天山脉（十六）窥视者
莱特一边猎杀着魔兽，一边巡着当日巨龙飞过的方向一路找寻而去，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十日时间。
沿途上渐渐发现越来越多巨大的生物的尸骸，它们随意地散乱在冰雪中，恐怕莱特所能看见的这些已经是为数不多的食物残渣，更多的尸骨都已经被风雪掩埋。
而就在莱特渐渐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巨龙残留的痕迹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阿灵那仿佛犹豫了很久的声音。
“主人，其实……我希望你能放弃这个任务。”
“放弃？”
“是的，主人……在记录中，很多时候人们其实都太过自信，最终才导致了那些原本不该发生的悲剧。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主人都不可能完成这个屠龙的任务，如您所见，那飞翔于空的是一只十分健康的巨龙。我的确曾说过命运棋盘不可能发布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主人您是否想过，或许您倾尽全力的确是能完成，但那结果……或许是您的死亡。主人，有时候放弃远比坚持更加重要。”
阿灵曾经用调侃的语气告诉莱特这一任务的困难、不可实现，可像是这样直言不讳地告诫却还是第一次。
放弃和成功之间相差了近乎两个属性值，仅仅只是第一轮的任务就如此困难，无法保证之后的任务会变得简单，每一次的失败都将有两点属性值的损失，这对于急于提升实力的莱特而言绝对是难以承受的。可即便如此，即便这是莱特的决定，阿灵最终还是选择了否定——至少，比让莱特就这样送死要好。
在风雪中前行的少年的身影忽然停住。
听着阿灵那过于悲观的话语，莱特不禁反问：“巨龙，真的如此恐怖吗？”
“是的主人，他绝对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恐怖，远胜你之前所曾面对过的一切生物。无数的记录中都有这样的故事，无谋的勇者率领着成千上万的军队前去讨伐巨龙，可最后却只有寥寥数人逃离龙口回来报信。如果您之前所面对的是‘恐怖的怪物’，那接下来你所要面对的便是‘天灾’。”
“……”莱特沉吟片刻，忽地问了一个令阿灵意外的问题：“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主人，这是命运棋盘发布的任务，而阿灵充其量不过是命运棋盘的一缕气息所化，对我而言，认为命运棋盘发布的任务是错误的，其大逆不道的程度就和忤逆主人一样……”
“阿灵，谢谢你。”
莱特能听出阿灵语气中的诚恳和低落，所以他轻声道谢，而后说道：“那很有可能是我日后必然要面对的竞争对手中的一员，至少……我想我得知道日后和我竞争的存在会是何种程度，如此……才能够追赶。”
阿灵看不到莱特的表情，但他十分肯定，此刻自己的主人脸上定然是无比坚定的神情。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而后不再说话。
此时，透过猎魔之瞳对能量的洞察力，莱特已经能远远看到那个大到夸张的玛那之源。如果方圆千里之内没有比之更加强大的生物，那么大概就是此次他的任务目标。
“主人！”
莱特的脑海中响起了冰兰的声音。
“无论何时请不要忘记我的存在，无论何时都可以，请……一定要呼唤我！”冰兰没有阻拦，而是坚定地站在了莱特选择的一方上：“无论何时，请不要忘记，我是因您而存在的……”
感受着一大一小两个称呼自己为主人的生命对自己的尊重与关心，莱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冰兰，还有阿灵，放心吧，我没说我还要去送死了。阿灵，你说的对，放弃有时候远比执拗地坚持更加重要。何况，这还是你第一次劝阻我，我怎么会不相信呢？”
冰兰和阿灵都微微愕然，随后心中一阵安宁和感动。
“阿灵，你不会欺骗我的，对吧？既然已经知晓自己远非巨龙的对手，那何必自讨苦吃？如果下次有想说的不要犹豫直接告诉我吧。我缺乏那样的知识，而你不同，我需要你补足我不足的部分。”
“主人……”阿灵的声音中不禁带上了一分颤意。对他而言，被莱特尊重、肯定，便是他存在的最大喜悦。
冰兰在棋盘空间中默默不出声，脸上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
在莱特身后一公里之外的地方，黑巫师看着莱特前行的方向，目中惊疑不定。
早在一日之前他已经追踪着小十七在莱特身上残留的气息追寻至此。他本以为这个人类少年仅仅只是在冰天雪地中漫无目的地寻觅食物，可他注意到了莱特确认那些痕迹的画面。他没想到，这个人类竟然是在追寻那个恐怖的怪物的生活痕迹！？
“人类，无论何时都是如此狂妄且愚昧。”
在心中贬低着那人类少年，黑巫师的独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痛惜和无奈。
以黑巫师数百年的经验阅历，在莱特展露过一次猎魔之瞳的力量之后，便认出了那双眼眸，随之明白了纳修拉的怨气消失的原因，并且知晓自己再无能力夺回那自身奠基传奇的重要拼图。就算将莱特的双眼抠挖下来也已经无用，那独属于扭曲魔物的邪恶怨念已经转变为了猎魔的奇特能量，再无利用价值，说得更直白些，那东西对他而言已经充最佳的补品变成了最恶劣的毒药。
所以他痛恨！痛惜！并且……感到无奈。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纳修拉会被一个猎魔者杀死，更没法算到那是一个修炼了双眼的猎魔者。一切……只能怪是命运的玩笑。
但他不可能会因此原谅莱特，哪怕对莱特而言杀死纳修拉不过是单纯的自卫行为，可其断绝了他铸就传奇前路的事实却绝对无法改变！他必然要杀之泄愤！
只是……现在，已经无需由他动手。
无论那人类少年有何特殊之处，可当他愚蠢地选择了探寻那怪物的足迹之时，便已经注定了破灭。
黑巫师紧了紧衣袍，仿佛在遏制枯瘦身躯的颤抖。数十年前，他追寻“生物之眼”时曾经窥探过那只巨龙，而其结果便是由圣贤巅峰跌落至现在这幅惨样，不得不龟缩在那阴森的洞窟之中苟延残喘。若说恨，他对巨龙的恨意绝对远胜莱特。人类少年仅仅只是卸掉了他传奇之路上的一块基石，那巨龙却直接毁掉了他的全部根基！
而原因，仅仅只是他窥视了一眼。只是一眼，便被巨龙视作污秽之物毁灭！
此地已不能久留，这类巨型生物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一旦被巨龙发现他在其领地之内徘徊，绝对会被毫不留情地杀死！
然而，就在黑巫师决定迅速远遁时，那个人类少年却缓缓转身。
黑巫师的身形顿住，独目中流露出挣扎和阴鹫之色，随后，变作了阴狠。
他的右手从破旧的灰袍中伸出，枯瘦干瘪的手指手臂看起来就像受到诅咒而枯萎的树枝一般，以复杂且诡异的节奏缓缓曲折，一道幽邃的门扉在他的面前展开，随后，三具各具特点的人偶被他召唤出来。
“NO.3，猛将。”
站在左侧的是一个无头的巨人，足足三米的身高，粗壮的身躯看起来就像一座小房子般。他单手持着一把密布血丝仿佛拥有生命的狰狞巨斧，沉默地站立。在黑巫师呼喊其名之后，狰狞巨斧随之变化，在斧刃和柄交接的地方睁开了一只猩红丑陋的眼睛。
“NO.7，恶灵。”
站在中间的是一个面容妖媚的女性，她身上那娇媚至极的气质看起来就像一个青楼花魁般令人难以自制地被吸引。然而她的皮肤和死人一般惨白吓人，五指更是延伸出尖锐吓人的锐利尖爪。
“NO.11，鬼木。”
站在最右边的却并没有因黑巫师对人类的偏执造成人型，看起来像是一株活着的树苗，然而它的每一根树叶都是不断蠕动翻飞的黑红触手，在每一只触手的末端，都长着一只丑陋可怖的怪异眼睛。
黑巫师低沉着声音，发号施令道：“去吧。”
三道身影仅仅以行动作为答复，保持着一致的速度朝莱特的方向疾驰而去。
恶灵的速度本该是最慢的鬼木数倍，然而在黑巫师的控制下却刻意控制了速度。哪怕胜券在握，黑巫师也没有大意，三者维持着最佳的阵型朝莱特包围过去。
“嗯？这——”
莱特的双眼猛地一痛，猎魔之瞳感知到了那极致的死气怨念随之激发到完全的状态。而后——
“再见了。”
黑巫师切断了和三只玩偶的联系，毫不犹豫地朝远方遁去。从这一刻起，这三只精心制作的邪物和他再无一丝关系。
“唳——！！！”
唯一有着脑袋的恶灵发出了暴虐的低吼。
79 断天山脉（十七）冰山中的巨龙
巨龙栖息之地就在眼前，在此之前，莱特一直刻意地压抑着自身的气息，哪怕是在这足以隐匿大部分气息的极度酷寒之中也不曾懈怠，然而，现在他不得不将一切隐藏着的气息和能量爆发出来了。
若是不这么做，在那巨龙苏醒之前，他就会死了。
“冰兰！”
他毫不犹豫地呼唤了宣誓守护自己一生的女剑士的名字。
“唳！”
扭曲的嘶叫声中，名为恶灵的人造生物朝莱特飞扑而来。她的速度之快几乎眨眼之间就要来到莱特的面前，而更加侵袭着莱特的意志、感官的，是她身上那浓郁至极的怨愤情绪。怨念好像黑色的烟气一样缠绕在她身周，近乎实质。这样强烈的恶意在此之前他仅仅只在纳修拉身上感受过。而与纳修拉那纯粹的恶意怨念不同，这家伙的怨念好像具有自我意识一般极富攻击力和穿透性。
情急之下，莱特唤出了长刀，只是勉强抵御住了恶灵的偷袭。然而那恶念通过长刀侵袭进入他的灵魂之中，强大的精神冲击竟让他一时难以动弹。
而就在此时，另外两具人造生物的攻击也到来了。
名为猛将的无头巨人安静地站在莱特的身侧，然而那高高扬起的泛着刺目红光的巨斧仿佛夺命的镰刀般带着凌厉至极的声势朝莱特的脖颈劈下！这一幕，就仿佛断头台的行刑人在施与最后的审判！
而无数的盯着诡异眼睛的触手也在此刻从地底钻出，缠绕上了莱特的四肢，彻底断绝了莱特脱身的可能性。
咔啦咔啦……
然而，下一刻，那无数的触手冻结，而后碎裂。
嗡——！
水晶般的长剑穿透了虚空，自下而上拦下了那断头的巨斧。
穿着朴素的剑士服，一脸凛然表情的高挑女子从虚空中穿梭而出，替莱特挡下了致命的攻击。
而后，冰兰眉头一蹙，眼中凶芒一闪而过，水晶长剑上的极寒剑意迅速蔓延扩散，将无头猛将冻结在原地，紧接着那抗捱着巨斧的长剑迅速垂下，画了一个美丽的弧线从身后来到了身前，一剑扎入了那恶灵的心脏之中。
“——”恶灵的嘴巴条件反射般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噗嗤。
长剑刺入之后瞬间抽回，紫黑的血液从恶灵的胸膛喷涌而出，却尽数被冰兰意志凝结而成的冰墙挡下，甚至那水晶之剑上也未沾染一滴腥臭的血液。紫黑之血扑散在冰墙上发出了滋滋响声，让以圣贤意志凝结而成的冰墙都随之变薄了许多，显然，若是冰兰粗心大意没有展开冰墙，任由那鲜血喷洒，定然会让莱特的身上千疮百孔。
只是出场的一瞬间，冰兰便粉碎了鬼木的枝叶，冻结了猛将的身躯，而后瞬间击毙了恶灵并防止了她毒血的危害，然而，冰兰的表情没有因此放松。
“主人！醒醒！”
她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了莱特脸上，圣贤强者的一巴掌瞬间唤回了莱特被邪祟入侵导致恍惚的意志，然而……终究慢了一步。
黑巫师怎么会想不到莱特拥有底牌？在莱特杀死纳修拉的那一刻起，黑巫师便将区区精英的莱特置于和自身同一水平的高度来看待。他从没想过这三具人造生命能够杀死莱特，它们，不过是弃子罢了。
忽然间，原本就冰冷刺骨的空气变得更加渗人。莱特不禁打了个哆嗦，而后心中一震，有多久了，至他的体魄强化到现在这一等级有多久未感到这样的冷意了？
不，莱特突然察觉这并非温度的寒冷，而是……仿佛要冻结灵魂般的战栗。他误以为这是寒冷了。
这一刻，那休憩于冰山中的生物终于显现其身姿。
“人类。”
那两个字仿佛带有绝对的意志一般，莱特的脑袋好像被强行扭动似的转动，而后，他看到了。
从那仿佛水晶雕筑的冰山之中，那高洁而美丽的身影伴着风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数十米高、仿佛一座小山般的躯体并不显得臃肿，反而有种窈窕优雅的艺术感，恐怕这身姿在龙族之中亦算得上美丽。
莱特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那一身铺陈得太过完美无瑕的鳞甲，也不是那曾在冰封的大地上眺望到的充满力量感和自由感的双翼，亦不是那点缀在龙首之上华美而瑰丽的雪白毛发……他的眼中，仅仅只有那冰冷而无情的蓝水晶般的双眼。
那双眼睛，已经凝聚了巨龙身上的全部美丽，全部的高洁，让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在这堪称必死的局面之前，他沉醉了。
“主人，快逃——”
渊眼白龙，若是黑巫师在此，且心情良好，或许他会告诉莱特巨龙的种族之名。并非莱特和阿灵最初想的那样是生活与冰雪与风暴之中的冰霜巨龙，而是在天生圣贤的巨龙一族中同样稀少且尊贵的，拥有号称能让注视之人的灵魂都陷入深渊中的绝美双瞳的渊眼白龙。
在那双渊眼映入莱特眼中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已经沉入了深渊之中。
或许是尚还存有意识的那一刹那的本能反应，莱特将冰兰召还回了棋盘空间，让她免除了被渊眼杀死的结局。
那一刻，莱特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其实是在做无用功。若他还能保持清醒，他绝不会忘记，在他死亡的那个瞬间，作为战棋的冰兰也会随之陨灭。那一刻，仅仅只是要保护住冰兰的强烈本能让他最后残留的那丝意志完成了这一举动。
“嗯？”
渊眼白龙漂浮着的白眉轻轻蹙起。在她的感应中，这个人类男性的身旁本该有另外一个人类男性才对。可仅仅只是她注视人类男性的瞬间，那个女性便脱离了她的感知范围。
那个人类女性绝对存在，事实上渊眼白龙也听到了那急切的叫唤声。那么，为什么在她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是这个人类雄性所为？
即便对人类这蝼蚁般的生物毫无兴趣，可渊眼白龙那强大的智慧念头一转，分析着冰兰那急切的呼喊便确认其不可能任由伙伴的死亡而逃跑，那么能够做到这一点便毫无疑问是这被她一眼看死的人类男性了。
可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噗通，噗通。
就在白龙疑惑地思考时，那原本被她认为已死的人类身上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心跳声。
“嗯！？”
这人类男性就算在孱弱的人类族群中都只能算是弱者，在她那生来就有的天赋攻击下绝无残存的可能性。
“有趣。”
白龙的龙首上出现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她的尖爪毫不留情地扎入了莱特的胸膛之内，像是捏虫子一样捏在手里，而后，她的面色突然一沉。
嗡——。
无声的波动扩散出去，那残余的两只人造生命的魂火随之破灭。
而后，白龙捏着莱特再次回到了冰山之中。
80 断天山脉（十八）门扉背后
这是一片虚无，哪怕莱特竭尽目力、听觉、灵感……展开所有的感知力，所能感觉到的还是一无所有。
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光暗的概念，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刚刚拥有意识时在那本源的所在时一般。然而，他又能明确地感觉出二者的不同。
意识处于本源之中时没有恐惧和不适，而在这里，虚无、寂寞还有不协调的感觉让人作呕。
嘭、嘭、嘭。
心跳的声音响得异常。不，并不是心跳声太响，而是这里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得连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相较之下，心跳声就太过强烈太过刺耳。
突然，感觉无形的手揪住了自己的后颈。为何是无形的手？因为仅仅只是有被揪起的感觉而已，莱特的意识本身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身体……或者说莱特的意识体在向上加速，速度越来越快，好像要突破天际一样朝上加速。心跳和血液的流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身体好像要被压缩成一根尖锐的梭子一般。
可是加速还是没有停止，在虚无世界中无止境的加速让莱特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痛苦。血管好像要爆裂，心脏好像要跳出来，呼吸急促得好像不间断的电磁波在快速振动。
啊——啊——啊——！！！
如果这个虚无的世界能够传递声音，那么莱特的惨叫声一定早已充斥其间。
可是没有，有的只有无止境的加速和永远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过去了数年的时间，又仿佛一刹那。
拽着莱特的脖颈朝上加速的无形之手消失了。
停顿已久的思考、仿佛石化腐朽的大脑再次转动。只是因为久未使用隐约间有卡壳般的声音。
精神……攻击？
“属性面板。”
他在心中呼唤，可哪怕是在虚界之中也能唤出的属性面板并没有回应。看来，这里的确不是现实世界。
莱特没有确认时间，毕竟也做不到。他本以为自己会在漫长的加速时间中完全自己是谁，然而此刻他却仍记得自己是谁，甚至想起了为何会来到这处虚无的世界之中。
他想起了那一双似星空般浩瀚，似水晶般透彻的眼睛。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遭遇精神攻击。早在一年多前，他就曾遇见过对自己施展精神攻击的魔物。也是自那之后属性面板中有了新的词缀，意志属性。
被那精神攻击攻击时的记忆已经暧昧模糊，可在近日却因一个巧合被他忆起。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形状如同多种哺乳动物拼接在一起的扭曲的怪异生物，其本身行动力和身体强度都极为低下，然而却让他产生了难以遏制极为古怪的冲动。在那精神冲击之下，他的情绪极为亢奋，血液的流速也变为正常情况的数倍，燥热的身体几乎要将意志蒸发。最终，在自身强大的意志力和坚韧天赋的力量下他扛过了那古怪的精神冲击。
在再次见到冰兰时，他感觉到了，那种冲动和在感受到冰兰的魅力似的的冲动极为相似，却又略有不同。通过在现实世界召唤冰兰进行了测试，对比感受之后，他终于明白，那怪物的精神攻击的实质是将原本的欲望无限膨胀，如果那一次膨胀的欲望没有得到遏制，说实话他也不知道结果到底会如何……
他的猎魔之瞳的主动效果同样是精神攻击。可这精神攻击却没有那不知名怪物的诡异效果，更加直接。精神冲击就和拿拳头攻击肉体一样，以自己的精神意志之力攻击对方的灵魂体，然后造成一定的伤害。
而这一次，同样是精神攻击，却又完全不同。莱特难以用言语准确形容，若是硬要描述，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对灵魂的放逐。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虚无的世界有没有尽头，何时是终点，抵达终点之后又能否清醒过来。即便如此，他仍顽强地保留着一丝意识不灭没有放弃。冥冥中他感觉到，一旦从心底放弃，就是真正的消亡。
最终……他坚持到了加速的尽头。可是，说是加速和向上？这里完全没有参照物，没有方位感。很可能，他根本没有移动，仅仅只是意识体有了高速上升，全身被压缩的感觉而已——
完全没有防备，就在莱特整理着思绪时，坠落感袭来。
如果说之前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拽着拖着朝上疯狂加速，现在就是毫无约束、毫无支撑地在坠落。
心脏瞬间揪紧，莱特好像失去了氧气一样拼命地朝上方抓去，然而当然什么都抓不到，他依旧在下坠。
仿佛那一刻的停顿已经到达了世界的顶端，而现在他将朝深渊之底坠去。
上升和坠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
如果说极速上升是命运完全被不知名的某物掌控，仅仅留有一丝意识之火，随波逐流，不知前途地在苟延残喘。那么坠落就是把选择权交给你，然后告诉你有两个选择——绝望和去死。
莱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挣扎，上方也并没有垂落下来的救命线绳，可是仿佛本能般他无法抗拒地这么做了。求生，不想死，不想死。
上升是剥夺了他意识的麻木，坠落就是给麻木的他一巴掌，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砸在地上的瞬间就是死亡。
但是，只是一瞬的惶恐，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所做之事的愚蠢。他很清楚地明白，在这个虚无的空间中，上升和坠落并没有区别。他收回了挣扎的手。
思考，快点思考！没有任何保证，只要任由坠落终有一天会醒过来。真正坠落到不知是否存在的“底部”的瞬间就死亡的可能性同样存在。
突然，脑中一点灵光闪过。
这是区别于精神冲击，精神诱导的精神攻击……这样的精神攻击莱特并不是没有了解。实际上，这和他的幻梦之刀何其相像？将记忆凝聚成刀意攻击，将被攻击者引入虚无世界的瞳术。是因为莱特自身的力量还不够强，所以仅仅只能让被攻击者陷入短暂的恍惚，若是达到大成，恐怕和渊眼白龙的瞳术一样，将被攻击者引入无限的世界中，让他们在虚假的世界中死亡，导致其在真实世界的死亡。
莱特顺着自己的灵感大胆猜测，很快得出了最可能的结果，同时亦推演出了自己的前路。
若二者的性质相似，是否能够通过相同性质的力量进行消耗？
想到就去做。
莱特一边抗拒着坠落导致的恐慌，凝聚心神，朝空无一物的虚无中挥刀。
挥刀，挥刀，挥刀……
说是挥刀，可实际上莱特连体感都早已失去，仅仅只有听觉残留，而这听觉甚至还成了摧残他意志的敌人。
他感觉不到自己双手的存在，感觉不到自身是否以双脚站立，所能感受到的唯有那不断地坠落拉扯感。他仅仅凭借着想象力在挥刀，一边抵抗着那不断被迫涌起的恐慌感，一边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想象着出刀的姿势。
一刀，一刀，又一刀……他已不知道在这无限的坠落过程中强行挥出了多少刀，甚至恍惚间都听见了长刀划破空气的声音。
到底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他已不知晓，甚至忘记了那坠落的恐怖感。他逆着坠落的急速，又挥出一刀。
飒！
又听到了出刀破空的声音。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挥刀的目的是为了脱离这个虚无的梦境，此刻，仅仅是凭着惯性，凭着渗入灵魂的本能在出刀。
飒！飒！飒！……
那声音已并不是错觉。
银白的月光被他握在手中，整个虚无的世界仅仅一缕的光芒……
那光芒凝练得如同实质，渺小，可却又无比耀眼。
光芒扬起，垂落，扬起，垂落。随着莱特的一次次重复越加耀眼。
渐渐地，光芒照耀中，少年挥刀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他的身影渐渐由透明虚幻变得近乎实质。
他依旧在挥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飒飒飒——
这一刻，仿佛一缕清风拂过，一刀斩出，同时却有三道银白月光垂落。
少年的身影彻底化为实质，随之，无边无际的虚无被驱散开一般，世界被耀眼的白光充斥。
这过于耀眼的光芒太过刺眼，终于让莱特回过了神。
果然，他从来都没有移动过，仅仅只是以灵魂体的状态体验了两种极致的恐怖而已。
他始终在原地。在他的身前，一道古朴庄严的大门立在面前。大门足有数百米之高，看起来似乎是给某种巨型的生物通过似的。大门的一半像是大理石般白皙光洁，其上刻画着无数长着雪白羽翼的天使；大门的另一半似乎由某种魔石雕筑看起来漆黑诡异，仿佛有隐约的魔气萦绕，其上刻画着无数背生狰狞肉翼的魔鬼。这些天使和魔鬼栩栩如生，因为刻画在这巨型门扉上，每一个的大小都和莱特相近，不禁让人猜想，他们会否原本是真实的生物，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封印在了这大门之中。
在大门的上方是一个混沌不清的牌匾。仔细看去，大门两侧的天使和魔鬼都像是祈求、景仰般朝那里伸出渴求的双臂，如同飞蛾般朝那里展开双翼。
直觉告诉莱特，这扇门后就有离开这里的方法。于是，他推开了门——难以想象数百米高的大门就被他轻轻一推推开了。
就在推开大门的瞬间，莱特对世界的感觉变化了。就好像那个虚无的世界彻底消失了一般。他没有回头看，总觉得一旦回头就永远再也回不去了。耀眼的白光在他推开门的时候就消失了，眼前出现了模糊朦胧的景象，可任他如何瞪眼都看不清。
突然，莱特怔住。眼前好像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还没等莱特回神，他已经同样朝那人影递出了手，他的右手平摊着，掌心向上，接过了一个小巧玲珑的事物。
“从今以后，你就是‘云’，唯一的一朵‘云’！同时……也是这枚骰子的新主人。”
这是——命运骰子！？
即便意识有些模糊，莱特依旧难以遏制地感到震惊，可还没等他惊呼出声，心中就被强烈的悲伤和痛苦充斥。这些感情来得突如其然，可莱特感受着这突兀的情感，心中却没有一丝不对劲的感觉，就好像这些情感都是他自己的一般。
他拼命地想要看清那个将命运骰子给予了自己的人的模样，可任他怎么努力去看，依旧只有朦胧一片。
耀眼的白光再次充斥世界。
冥冥中他知道自己要醒了。
可他挣扎着不想醒过来，那是不属于自己却又好像出于同源的迫切愿望，他不断地挣扎着，期望这梦不要结束，可最终——他还是醒了。
81 断天山脉（十九）猎杀目标
“妈咪，那个是什么？没有见过耶？新的食物吗？”
“孩子，这个是人类。当然，你也可以不在意他是什么，反正只是食物而已。”
如同水晶洞窟般的冰之山内，除了数十米体长的渊眼白龙外，还有一个相较之下显得有些稚嫩的小山般的身影。
和他的母亲不同，幼龙只有三米左右的体长，和体态纤长华美的母亲比起来，幼龙就像一个胖嘟嘟的小肥球。但同样继承了母亲那洁白的肤色，在他身上，幼嫩的鳞甲还没有完全长成，看起来十分柔软。那双湛蓝的眼睛晶莹剔透，却还不具备深渊般的魔力。
幼龙看着母亲手里捏着的虫子般的生物，目露期待的目光，啃了啃爪子。
母龙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眼中并没有看待道具般的冷漠。和人类不同，像巨龙这般数量稀少，繁衍能力低下的种族对待自己的孩子却是十分宠溺。铭刻在他们骨子里的高傲或许让他们瞧不起其他种族，可看着这继承了自己特征的如同分身般的存在，却理所当然般会给予认同。
更何况，对无法进行通天塔试炼的母龙而言，培育自己的孩子就是这数年来唯一的乐趣了。
“喜欢吗？”
白龙华美的龙首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幼龙裂开嘴，露出一口雪白龙牙：“喜欢！谢谢妈咪！”
在白龙离开之后，幼龙吁了口气，没精打采地用两根龙爪捏起了莱特的脑袋，高高提起，上下打量。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也就是只大一点的虫子而已嘛。”
幼龙的语气中带着点失望。
他被母亲保护着，说是保护，可对他而言和囚禁也没有什么差别。和成年巨龙动辄沉睡数十年近百年不同，作为幼龙的他并不需要担心巨量的能量消耗，所以平日里都是龙精虎猛的。
作为天生圣贤，即便是刚刚出生没几年的幼龙，他的实力在这断天山脉上也足以横行。但是白龙不会因此就放他出去，作为生存经验丰富的白龙深知龙族对其他生命的吸引力。哪怕幼龙的实力在这断天山脉上都排的上号，可在那些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强大恐怖的生命们面前依旧只是食材，还是味道特别好的珍惜食材。
幼龙并不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起码对他这么一个仅仅拥有智慧却不具备知识的幼童而言，他无法理解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恐怖，不，从未从这个洞窟中出去过的他甚至连‘外面世界’的具体概念也无。
他只是知道母亲会从外面的世界带来各种各样新奇的食材，但对于所谓的外面世界到底是否存在都懵懵懂懂。
除了母亲，他没有别的交流对象。就算一时兴起想和那些“食材”们聊聊天，可那些食材无一例外都中了母亲的瞳术，根本没有醒来的可能。
所以，拥有冠绝无数族类的强大肉体和卓绝天赋的幼龙……实际上只是个孤僻少年而已。
这样的少年，对于新的玩具，哪怕只是一个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无趣的玩具，多少也会折腾一会儿。
白龙给他抓回来的生物种类繁多。有比他还要巨大的形容犀牛、巨猿、甲鱼，也有和这人类差不多大小且拥有漂亮毛发的白狼、长着各色肉翼羽翼的飞行生物，还有看起来像是没有实体的透明的各种颜色精怪。
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他全都吃了个遍。
他记忆中印象比较深的也有不少。一个看起来像是熔岩构成的奇怪生物，长着四肢，脑袋看起来像狼又像熊，似乎能够直立行走，就算陷入了沉睡身上的熔岩也没有停止流淌。据母亲所说，这是少数能够威胁到她的怪物之一，可在这冰天雪地中对方的实力多少有所削弱，被她击杀后便成了大补之物之一。幼龙拆卸不下熔岩怪兽的尸体，还是经由母亲之手才享用了这道大餐。
他记得比较深刻的还有那据说面貌和人类十分相似却长着鸟兽的翅膀和爪子的鹰身女妖。就算在他的无数食材中那也算得上是比较精细和有趣的模样了。只是，鹰身女妖的肉体倒是脆弱得很，随手扒了几下就褪去了四肢，看起来就普普通通了。
这人类单看面目倒是和那鹰身女妖很相像，但是少了点粗犷，多了几分知性，就是不知这肉体的韧性如何？
幼龙想着，不经意间随手一扯，莱特的右胳膊就整个被扯了下来。
“……”
幼龙愕然了一下，他没想到人类的躯体这样脆弱，就像薄纸一样一扯就破，对比起来，鹰身女妖的肉体虽然弱了点却都堪比顽石了。
一时间，幼龙兴趣大减。曾听母亲说过关于人类的逸闻还心生了几分期待，可这会儿这期待值却是瞬间一点不剩。
他张开了嘴，那巨大的龙口就像一个井口一样，捏着莱特的脑袋就要投进去。
“唔……”
一声低沉的闷哼让幼龙楞了一下，捏着莱特移到了眼前，闭上了嘴，一脸好奇和有趣地看着这个发出声音的渺小生物。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母亲送来的食材发出了声音。
……
莱特苏醒过来的第一个瞬间便感觉到了右臂的剧痛，这剧痛同时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未死的事实，在并不清楚状况的现在，他强压下了剧痛，仅仅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哼，而后睁开了眼。
他自己也有些意外自己能够在刚刚清醒的瞬间强压下本能痛呼的冲动，似乎……那难以感受到时间流逝的漫长的虚无之旅让他的意志力再次得到了升华。
他看向了面前那个一脸惊奇的巨大脑袋。
这是龙的幼崽——他一下子就把握到了大概的情况。
除了微胖的外貌，幼龙看起来就是那白龙的缩小版。而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的原因在此刻也就得到了顺理成章的解释，他被白龙送给了幼龙，而幼龙不知是好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并没有第一时间吃掉他。
他很想第一时间召唤出冰兰迅速杀死幼龙而后逃离这里，可这暂时难以实现。在没有确认到白龙的离开之前他绝不能轻举妄动。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几乎死去，若是被白龙视为威胁，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有活路。
同时，他看着面前的好奇宝宝亦意识到了——这才是他真正的猎杀目标。
82 断天山脉（二十）玩具
没有当场死亡完全是侥幸，就算此刻也完全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
只要看那断去、像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在地上的手臂莱特便能明白，自己的生命在面前生物的眼中是怎样得无价值。
食物、蝼蚁、玩具，恐怕至多是这样的存在了。
幼龙捏着莱特的脑袋，似乎是想要看出这个名为人类的生物和其他生物到底有何不同，为何能够从母亲的瞳术中苏醒过来。
为了活命，莱特率先出声了：“你的名字叫什么？”
即便被足以戳穿金刚石的利爪捏着脑袋，莱特的神情也没有一丝动摇，看起来就像在和路人问路一样礼貌又自然。
“我的名字？”
这是和莱特一样的大陆通用语。作为天生的语言学家，龙族在精通龙语的同时对于各种语言也是天生通晓。
幼龙松开了爪子，让莱特跌落在地，而后陷入了思考。记忆中，母亲的确有给自己取过名字，只是除了最初时，之后就再没有叫过了，导致他自己也忘了这个不大重要的东西。
他疑惑地看这个古怪的人类，皱了皱眉：“这个东西很重要吗？”
莱特当然不能在此说否，他点头道：“当然重要！名字是用来确定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记号。如果没有名字，你甚至很难定义自己是否和别人有所不同。”
幼龙好像有些生气，叫唤了一声：“独一无二？我当然是独一无二的啊！”
“不。”莱特摇头：“在外面的世界，和你差不多的龙应该有很多很多，至少在我眼里，如果不用名字区分，实在看不出你们有什么不同。如果让我评价你和他们，只会用一个笼统的概括——你们都是巨龙。除此之外，没有区别。”
幼龙张了张嘴，这句话给了他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和这个渺小的人类莫名有了种共鸣，有种认同感在发酵。
在这人类眼中，巨龙们没有区别，全部都只是名为巨龙的生物，这和他看那些食材们时的想法不是很相似吗？
幼龙暂时没了把这小人吃掉的想法，好奇问道：“你见过别的龙？很多的龙？”
莱特点了点头。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在此之前他甚至对巨龙这天生圣贤的生物毫无了解，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在阿灵重新描述了一遍巨龙的恐怖之前，他只将其当做了比纳修拉强大一节的怪物。可实际上，对人类而言巨龙已经完全是另一个次元的生命了。
可此时当然不可能说出事实，若是幼龙失去了对他的兴趣，毫无疑问会将他作为食物吃掉，而面对这种情况他就不得不唤出冰兰发挥全力抵抗，而后毫无意外地引起那成年的渊眼白龙的注意，那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他尚没有余裕搞清楚这水晶冰山的结构，不知道自己的方位，可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在不远的地方那个强大的玛那之源。即便不开启猎魔之瞳的能量感知力，在这冰冷世界中那火山般炽热的存在感也不可能被忽视。
眼下还是安抚好面前的这个龙崽为重，为此哪怕被再扯下一肢也无妨。
“我知道的比较详细的大概便是那些元素龙了，大地的主宰地龙，火焰的主宰火龙，水流的主宰水龙，天空的主宰风龙……构成这世界的四大元素地火水风，龙族中的大系和它一致，以此衍生出无数的分支。”
“地龙中将防御力特化到极致而衍变出的的铁背龙，炎龙中将体魄特化到极致而衍变出的的赤甲龙，水龙中特化了精神力量而衍变出的幻龙，风龙中兼顾了速度、力量、防御的碧玉龙等等等……除此之外还有脱离了四大系的，极为特殊切罕见的古龙、幻想之龙、魔幻之龙我就不大清楚了。”
见幼龙听得入迷，莱特眼睛微微眯缝：“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也是属于龙族中那极度稀少的一部分吧？”
幼龙笑了，脸上有一丝自得，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这样反倒显得有些滑稽可爱：“是哟，妈咪和我说过，我们是尊贵的渊眼白龙一族！怎么样，这名字好听吧！”
他一边自夸着，心里却想着，这小不点看起来普普通通，孱弱得和纸一样，却没想到见识倒还挺广的。
“阿灵，你的数据库中有这家伙的信息吗？”
“唔，主人，十分抱歉，以我的权限尚还不足以查到古龙一级的情报。倒是您的右臂……”
“无妨。”
“但是断肢之伤就算提升等级重置状态也无法恢复啊，如果不赶紧接上……”
莱特没有再回复阿灵的话，而阿灵的声音也渐渐消止，显然他也知道此时根本不是顾及断肢的时候。
莱特从地上站起，因为失去了右臂，平衡感一下子难以把握，身躯摇摇晃晃的，看起来不堪一击。他一边站起，一边回应幼龙道：“很美的名字。”
幼龙闻言咯咯直笑，似乎很是满意莱特的回答，条件反射地就伸出一只手，好像要模仿母亲称赞他时抚摸他脑袋的动作一样——一掌把莱特拍在了地上。
“噗！”
毫无防备地受此一击，莱特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右臂的伤口尚未止住，鲜血一直流淌不停，再加上这一掌直接震伤了莱特的內腑，他的健康状态瞬间跌落至濒死，耳边响起了本源之声的警告。
冰兰在棋盘空间中看着这一幕，灵魂体微微颤抖，可是却并未出声。她知道此刻绝不是她出去的时机。
“啊。”
幼龙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类的孱弱，他收回了自己的爪子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的莱特，感觉十分有趣，又咯咯笑了起来。
他十分满意这个新玩具。虽然肉体的质量比以往的差了许多，可其他方面弥补了这一点，他很满意。
“人类，你觉得，我和那些龙龙没有区别吗？”
幼龙对莱特的那副说辞有所共感，可同样也有所不满。
“可是，我觉得我应当比他们强很多很多呢！”
这句话是求证，同时也是质问。
莱特站了起来，用剩余的右手擦了擦嘴角，扯出一个惨白难看的笑容：“两巴掌拍死我和五六巴掌拍死我，我觉得没什么区别。”
83 断天山脉（二十一）断肢
不等幼龙发作，莱特继续说道：“真正能区别两个存在的，是内心，是灵魂的颜色。名字，就是我们内心和灵魂的佐证。”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幼龙看着莱特手指的部位，皱眉道：“内心？那是什么？心脏？晶核？而且，灵魂怎么会有颜色？”
莱特虚弱地咳嗽了一声，答道：“渊眼的白龙，内心不是具体存在的东西，而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对自己存在和他人存在的看法。所谓的内心，就是知道自己是谁，想要做什么。”
用渊眼的白龙这个对方自傲的种族名称呼，是莱特给予幼龙的一种心理暗示，让他不由得仔细思考这番话的意义。就好像别人以你喜爱的偶像抛砖引玉一般，让你不得不陷入其中。
幼龙眉头蹙起的角度再次高了两分：“我是谁？我当然知道我是谁啊，我就是我啊！我是妈咪的好宝宝啊！”
“不，你不知道！”
莱特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幼龙的说法，他依旧咧嘴笑着，看着幼龙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这让幼龙不禁有些无名火起。
“我自己的事情我如何不知道了？”
可在自己的观点被认可之前，再如何愤怒，幼龙也暂时不会杀死莱特。若现在就杀了莱特，对幼龙而言等同于是默认的对方的观点，等同于输了！
“那我问你，你觉得我是什么？”
莱特转移话题让幼龙有些不满，随口应道：“你？你不就是个人类吗？”
莱特点头：“是的，我是人类！但我同时更是名为莱特的存在，我登上这座高山的目的就是离开这个黑暗的世界，我想去看真正的天空！我想去到名为永恒大陆的地方到处游山玩水！我想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体会各种不同的民族风情！我还想不断提高自己的力量，有朝一日登上那武道之巅！我更想有一天不再任由命运摆布，过我想要的人生！这一切的‘我想’构成了名为‘我’的存在，而这个存在才是那个名为莱特的人类！你呢？渊眼的白龙！？你觉得你自己是什么？还是只是一具肉体空壳？”
“我、我、我……”
幼龙瞪着眼，碧蓝透亮的渊眼中却充斥着茫然。
他顺着莱特的话语思考了下去，然而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一直都待在这里，等着母亲从外面的世界找来食物。他曾好奇地询问母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母亲回答他“现在的你还很弱小，外面的世界太凶险，你只要乖乖长大就好了”。
就是这句话，让他一直待在这里，等到“长大成年”的那一天，等到母亲告诉他外面的世界的真相的那一天。
他只是一直觉得很无聊，可是从未想过要如何做。而这一刻，在莱特的这番话语下，他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他想离开这个地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说不定，外面的世界里真的有很多和他一模一样的龙。说不定，外面的世界并不像母亲口中说的那样可怕。说不定，他也能像这个人类一样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是谁。
他突然想问母亲，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孩子，不要被这个人类哄骗了。”
强大的龙威让刚刚站起的莱特再次跪倒，紧接着整个人的面目砸在了地上。即便没有看到那美丽而威严的身姿，他亦清楚地意识到，那仅仅一个眼神就能取走自己性命的存在……她来了。
渊眼白龙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倒在地上，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的人类，随后慈爱地看向了自己的幼崽，说道：“孩子，首先，以这个人类的年龄和实力根本不可能亲眼见过那么多的巨龙，其中的任何一位都足以让他死上无数次。”
“啊，他，这个人类刚才骗龙了？”
对于母亲的话语无比听从的幼龙一下子听信了母亲的话，同时，明白了莱特的谎言的幼龙理所当然地将莱特当作了骗子。
“是的，我的好孩子。人类狡诈无比，我本没想过他能够醒来，却是掉以轻心，让他用言语哄骗了你。”
白龙的眼神无比温柔，缓缓说道：“孩子，你就是你，我独一无二的儿子，这世上绝对无人可以替代你，不会有人和你一样。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长大，好好活下去，不需要考虑太多复杂的问题。”
“可是……”即便已经视莱特为骗子，可终究有些话语已植入心中，幼龙眨巴了下眼睛，嗫嚅道：“妈咪，我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具肉体空壳？你给我的食物里就有灵魂生命的晶核，还告诉我一切生命都有灵魂，但是……什么是灵魂啊？为什么我看不到呢？”
“这……”
白龙张了张嘴，发现以自己的知识和表达能力实在难以三言两语给自己的儿子解释明白，她的目光瞥见了那血泊中的人类，猛地怒焰高涨，一道透明的气流嗤啦甩出，一下子斩断了莱特的剩余三肢。
这是发泄，同时也是保障，卸去了这人类的四肢便等同于卸去了他的所有力量，哪怕他仍有心反抗，却也再无能力做些什么。不过是个卑微弱小的人类！若非这是赐予幼龙的玩具，她早已在此将之杀死！
变成人棍的莱特身躯一颤，甚至连痛呼都做不到了，方才眼中尚还亮着的神光顷刻间黯淡下去。被卸去四肢，同时大量的鲜血流失，他的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
两只巨龙使用着龙语在交流，对他而言听起来和那些野兽的咆哮嘶吼声也没有区别。若仅仅只是侧眼旁观，他或许会很好奇两只巨龙之间会进行怎样的对话，但此刻的他仅仅只是保持清醒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主人……召唤我吧。”
他在心中拒绝了冰兰请战的要求。
此刻仍然时机未到，现在召唤出冰兰一定会死，可若是撑过了这段时间结果就不一定了。即便陷入这样的境地，莱特还是认为自己存有活路。
提升等级无法让断肢重生，可依旧能够让他的状态恢复健康，如此便可脱离濒死的危机。为了保证实力提升的加速，每当杀戮经验值满足提升职业等级的需求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之注入经验槽中，所以此刻他的杀戮经验槽当然不可能充满。
但，这并不表示他无法获得杀戮经验提升等级了。
眼前的幼龙，作为一位圣贤，作为他的猎杀目标……已经足够了！
那只成年巨龙的到来亦在莱特的预料之内。只有等对方亲自卸去他的武力，才有可能真正让她放下戒心。他对幼龙的那番话既是对幼龙心防的攻击，同时也是对那只成年巨龙的挑衅！
即便不知白龙对他未直接死去的疑惑，莱特也早就猜想到那只白龙不可能完全放下对他这“半死不活”之人的戒备，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即便莱特名字自己这番作死的操作真的有可能让他直接去世，可他更清楚如果什么都不做，死亡不过是早晚的差别。
那么……唯有等待白龙的松懈，让其认定自身再无反抗能力后，一举诛杀天真的幼龙才是唯一的生机！
重伤濒死，意识低垂，即便如此……莱特依旧在脑海中描绘着诛杀圣贤巨龙的步骤图。
只是，或许是白龙太过愤怒毫不留情地下了杀手的缘故……此刻他真的就要死去了。
可能……稍微有点做过头了？
他甚至连咬破舌尖强打精神的力气也没有了。
84 断天山脉（二十二）一点灵识不灭
白龙正苦恼于给自己的孩子解释，这时，在她的感知领域中，那人类的灵魂之火猛地窜弱下一截，眼看着和熄灭也没两样了，她的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发泄的快意。
只是，苦恼的问题还在眼前没能解决……想到此处，她心头的那丝快意又很快消失不见。
想了想，白龙忽然有了主意，她眼珠不着痕迹地转了转，柔声说道：“孩子，你还小，因为你还没有成年，所以很多事情你还无法知晓。一切，等你的年纪到了，等你长大成人之后就会和妈咪一样什么都知道了！”
“真的吗！？”
幼龙的眼睛一亮，即便还有些难能释怀，可母亲的这一说法却暂时让他能够接受了。
在幼龙的眼中，母亲一直是绝对无所不能的，如果、如果这无所不能只是因为她先自己一步长大成年了呢？一时间，烦恼淡去不少。
白龙看到幼龙的表情，嘴角轻轻一勾。很多时候孩子们都是这样，不管哪个种族都没有区别，他们以为自己和成年人差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在他们稚嫩的内心中，孩子和成人甚至接近于两个不同的生物。
可是实际上，大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完美，那样无所不能。比起纯粹的孩子，所谓的“大人”反倒更像是被岁月的罡风吹得破破漏漏的缺陷品。只是，幼小的他们直到成年之后才会明白这一点。
拿孩子们的“未知”来哄骗孩子，这一直是大人百用不爽的手段。就算是在龙族中也是如此。
“妈咪……”
“怎么了，孩子？”
幼龙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母亲，说道：“你直到我的名字？”
白龙怔了一下，随后微笑着抚摸了下幼龙的脑袋，说道：“我当然不可能忘记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叫做菲奥诺特，意味着飞翔和自由。”
“菲奥诺特…菲奥诺特…好的，我记住了！”
幼龙的脸上绽放出纯真的笑容。
白龙笑了笑，说道：“那妈咪先出去了，你可要乖乖地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哦。”
“是~~~”
交代完这些后，白龙缓缓离开了冰山。在多了这么一个小累赘之后她已不能像过去那样一睡就是数年，必须时常保持活动状态，而为此所需要的能量自然也是呈几何倍数提升。她不得不时常外出觅食。
在冰山的洞口前看着母亲振翼高飞远去，幼龙菲奥诺特的心中忽地生出了一丝寂寞。
他反身朝冰山洞窟里走去，忽地想起了那个欺骗自己的人类。
“啊……”菲奥诺特这才想起来那个人类被母亲切掉了剩余的四肢，就这样放置了那么久……不会死了吧？
他突然有点着急，心慌慌地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就算那个人类欺骗了他，可是作为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同自己说话的生命，即便菲奥诺特不愿承认，甚至稚嫩的他并不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那个人类对他而言依旧是特别的。
那个人类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就算它们是谎言——可对他而言依旧意义非凡。
他不知道，那个人类对他而言已算得上第一个朋友，唯一的一个朋友。
菲奥诺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看到在冰床的边缘旁那个只剩下了躯干和脑袋的人类。别说奄奄一息了，那个人类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菲奥诺特突然有点心慌，他甚至没来得及分辨这种心慌的感情为何，他甚至忘了眼前的是母亲、乃至他自己都一直认为的食物，脸上浮现出了名为紧张和关切的神情。
“人类…人类！你，你还活着吗？你还活着吧！”
菲奥诺特来到莱特身前，险些用指头去戳他，可突然想起对方不小心就被自己扯下的胳膊，指尖停在了半空。
菲奥诺特看着那个人类，发现他的眼神灰暗无光，已经失去了焦距，可是还有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光芒。
——那是莱特强烈地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那是他不得不背负数个愿望活下去的信念。
这最后的欲望与信念让莱特仅仅保留了一丝灵识不灭。
可是，哪怕这信念再怎么庞大，莱特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再怎么强烈，也绝不可能违背生与死的界限。
他已必死无疑。
菲奥诺特忽地感到一阵悲伤，明明那个渺小，可是却胆敢欺骗自己的人类要死去了，可是他却突然有点难过起来。
是了，这个人类骗了他，那怎么能让他就这样死去？他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他想要质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人类。哪怕是死，也必须在他完成这质问之后才行！
菲奥诺特的眼中闪过了强烈的决心，在他的主动逼迫下，从凝聚了全部生命精华的心脏之中一点龙血上涌，而后从喉咙中滚落。
黄金色的一滴血液就像水银一般凝练通透，虽是液体，可却凝而不散，小小的一滴血液滴落在菲奥诺特的指尖，却仿佛一个炽热的小太阳般散发着强大的玛那，让处于极近距离的莱特的黯然无光的眼中都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神光。
这是龙的心头血。传闻沐浴了龙血的人类有可能在种种特殊的条件下成为堪称最强战士的龙血战士，这传说中的龙血便是龙的心头血，唯有龙族主动催动才有可能产生了龙心血。若非龙族的主动产生，想要获得龙血之力只有凭借极端强大的力量炼化龙之心才有可能。
而作为龙族力量之源的龙心血即便只是催生一滴也是伤及本源的极大损耗，若非族群危机之类的大事，一般实难见到。
种种条件下，这样的物质，单从稀有度上看甚至已经能和极端稀少的传奇物品相媲美了。
催生龙血属于天赋本能，即便是作为幼龙的菲奥诺特也能理所当然般做到。
他催生这一滴龙血的理由不言而喻，他要救活这个人类。
仿佛奇迹，又仿佛恶作剧之神开了小差一般，菲奥诺特将这一滴极为珍贵的龙心血送入了濒死的莱特口中。
一时间，金色透明的波纹如同海浪般在莱特身上晕开，那即将消散的灵魂和意识以那一点未灭的灵识为引，以龙心血的庞大能量为路走上了归途。
在莱特的眼中重新恢复焦距的瞬间，他看到了面前的那只幼龙，在看到这莫名有些虚弱的幼龙的瞬间，莱特瞳孔紧缩，毫不犹豫地低吼出声。
“冰兰！！！”
时空的门扉被打开，寒冰之剑洞穿了虚无空间和现世的屏障，刺向了菲奥诺特。
85 断天山脉（二十三）猎龙
菲奥诺特正值虚弱至极的状态，更是无法想象这突然出现的冰之剑源自何处，就这样一脸呆然的表情发着愣，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后，那毫无犹豫、快至巅峰、决绝的一剑扎破了菲奥诺特脖颈下的逆鳞，这从上往下飞起的一剑刺入了菲奥诺特的心脏之中。
“吼——！！！”
菲奥诺特发出了痛苦至极的悲鸣，这是从未尝受过苦痛的他龙生首次感到的痛苦，而这第一次品尝到的痛楚即是对龙族而言最最难以忍受之痛。
只一剑，菲奥诺特便遭到无法承受的重创。
他痛苦地挣扎着朝后退去，从逆鳞的伤口处，大量的淡金色的血液泉涌而出，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四处乱撞。
即便是本能地想要减轻痛苦的乱窜，菲奥诺特的速度也快到了难以用肉眼捕捉的程度。
可这对身为圣贤，同时武技已臻至巅峰的冰兰而言尚在能力范围之内。
哪怕有很大的可能被发狂的幼龙撞伤，她也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追击机会。
眼中的冷芒近乎凝聚成实质，让她的瞳孔整个都变成冰蓝色，乌黑秀发随之飘扬转变为了和瞳孔一样的色彩。
只剩下人棍的莱特躺在地上，身体前所未有的寒冷。
是失血过多吗？还是因为这冰山的环境？恐怕两者兼有之。
可是即便浑身冷得发抖，莱特的心中还是有一种安心感。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没有死，不过比起疑惑，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在心中庆幸自己的豪赌最终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获得了成功。
身体依旧虚弱无比，可终究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而再看冰兰和幼龙的战斗，场面明显是一边倒的。
即便菲奥诺特的身体素质和种种天赋都远强于作为人类圣贤的冰兰，但战斗经验实在逊色太多。和历经无数战场和厮杀的冰兰不同，菲奥诺特甚至会因为疼痛在战斗中闭上眼睛。
幼龙的死亡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单从实际威胁上看，以莱特的能力加上冰兰的确足以完成这“无止境的杀戮”的第一轮，甚至还游刃有余。可这仅仅只是将猎杀目标和自己的硬实力放到纸面上进行对比而已。
实际上，单单绕过成年渊眼白龙这一环就近乎不可能做到。
何况……在失去了四肢的现在，等到冰兰的召唤时间结束，他就完全手无缚鸡之力了。
将悲观的想法抛出脑海后，莱特再次关注其二者的战斗。
任何时候轻易地下定义都是一件不可取的事情，不到幼龙身死他都不能松懈。至于这之后的烦恼，就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再想吧。
脑海中，那几个无生命的傀儡的身影一闪而过……
再看战局。
冰兰面对体积数倍于自己的幼龙，其战斗的身姿就仿佛在翩翩起舞一般，甚至通过冰山的环境制造冰镜让幼龙错将倒影认为是本体，直到此刻都未曾受到一点伤害。
可反光那幼龙，除却脖颈下胸口上方的那一道逆鳞之伤外，浑身上下已经遍布大大小小无数血痕。本该在低温环境下冻结的伤口又在冰兰的冰之意志控制下无法凝结，同时无法愈合，眼看着一个个伤口越来越大，金黄色的血液洒满了地面。
浓郁、刺鼻、腥臭却又莫名带着点甘甜的味道弥漫四周。
突然间，莱特感觉到了残留在口中的味道。紧绷的意识让他一直没有注意到那残留在嘴里的淡淡味道，毕竟随着龙心血的力量大半都被吸收后，那味道已经淡得几近清水。可当这四周遍布着和那味道相似的气味时，莱特仿佛被他人从旁提醒了一般一下子意识到了……
同时，他仿佛也隐隐明白了自己并没有死去的理由，只是这理由有些太过让人难以置信，他一时难以确定……
冰兰感受到了莱特心中剧烈的波动，但她眼中的冷芒没有减弱一分。
昏迷状态的莱特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但一直在棋盘空间内焦急地观望着的冰兰如何能不知道事情的全貌？
眼前的幼龙消耗了自身的潜能和本源生命力救了主人——若非如此，即便被自己攻其不备的一击重伤恐怕也不能一边倒地压制吧？
可是……那又如何？
她不可能因此错失良机，不可能因此放过幼龙。幼龙到底出于怎样的理由救了主人她并不知晓，若仅仅是一时心血来潮，待着冲动过去后又随意杀死……那她连自责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会将主人的性命放在不确定的“敌人的怜悯”之上。
就算那敌人有可能抱有善意……可只要作为敌人的事实不予改变，那么她的选择就不会改变！
在冰兰毫无保留的决意之下，冰霜之剑的温度下降到了极致。
若是在过去，这样催动冰霜剑意，冰兰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率先倒下。可在转变为灵体和肉身之间的特殊存在“战棋”之后，这样的副作用已经被降低到微乎其微的程度。更何况就算身受重创也能在棋盘空间缓缓恢复，全然不像过去那般没有后路，是以冰兰的战力比之当初莱特所见一下子高出了一个阶梯。
菲奥诺特咆哮着，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双翼一般扬翼飞起，可是很快，那双尚未长齐鳞甲的雪白肉翼上便遍布冰霜，尚未熟悉飞行的菲奥诺特如同雏鸟一般悲惨地坠落在大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冰兰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念既生，已来到了菲奥诺特身前，冰之洞窟内的无数冰块脱离了大地、窟顶，变作了无数的冰之长剑，而后如同暴雨一般朝菲奥诺特倾泻而去。
“呜…呜…呜——”
夹杂在暴雨般的声音中，菲奥诺特痛苦而愤怒的呜咽却如此清晰。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那琉璃般通透明亮的眼中充斥着复杂至极的情绪，凄绝、疑惑、痛恨……以及轻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冰兰眼中的神光连同决绝的冷芒一同黯淡，而后无数的冰之长剑坠落破碎。
86 断天山脉（二十四）龙陨
莱特同样被那一眼的视线所及。这一次已经找寻到破局之法的莱特再次凝练出意志之刃斩破了菲奥诺特那相比于母亲而言脆弱无数倍的精神束缚。
苏醒过来的那个瞬间，他刚想着要通过自己和战棋之间的联系唤回冰兰的意识，可下一刻便见陷入意识深渊从半空中坠落的冰兰稳住了身形，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
菲奥诺特眼中的种种情绪被震惊所取代：“这不可能！”
龙口中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显示着菲奥诺特心中的不平静。
他是没有外出经历过实战，可白龙该教的战斗技巧其实都已教给了他。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杀手锏，他们一族的种族天赋，那双拥有深渊般魔力的“渊眼”。
在母亲自傲地说明中，菲奥诺特自然早已知晓了自己这双眼睛的强大。位阶低于自身的弱小蝼蚁自不必提，除了极少数个例外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就算是同阶的生物也有超过五成的可能直接杀死。就连圣贤巅峰的存在也能短暂禁锢住片刻，而后借机逃跑。
说是激战，其实不过是一瞬之间冰兰便几乎置他于死地，菲奥诺特在反应过来后急忙使用了自己的种族天赋。他本打算禁锢住冰兰之后再上前将这可恶的雌性人类杀死……
然而，不过是瞬间，她已清醒了过来。莫非……她是母亲口中圣贤巅峰的人类强者？
菲奥诺特瞳孔紧缩，一下子茫然失措。
冰兰自然不是圣贤巅峰的强者。或者说，不是完全的圣贤巅峰强者。单论圣贤意志和精神力她已勉强抵达那个范畴，可奈何忘却世界的资源太过贫瘠，她的肉体也就勉强比精英巅峰的人类强个二三倍，大抵和那些精英位阶的魔物差不多罢了。这大大限制了她力量的发挥，可此时却恰恰达到了威吓和克制菲奥诺特的效果。
但是，这并不表示菲奥诺特的那一眼并非完全没有效果。
冰兰的眼中决意依旧，可脸色却无可避免地惨白如纸。那将无数的冰元素凝结成剑的招数是在这特定的环境之下使出的杀招，每一剑都有着冰兰亲自出手三成的力量，可这也意味着对心神的极大消耗。
渊眼强行中断了冰兰的这一击瞬间让冰兰陷入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之中。
必杀一招落在空处，若在平常便意味着败北。然而在绝望而惶惑的菲奥诺特面前，却并不意味着战斗的结束。
冰兰深知这一点，她拼着自身消散也不可能放过菲奥诺特，圣贤的意志冲上眼眸，她凌空虚踏，冰之长剑再次向菲奥诺特刺去。
菲奥诺特的嘴角不自禁地往下塌去，脸上满是无助、彷徨，可这依旧无法让冰兰的剑意有一丝减弱。
冰之剑刺入了逆鳞之下，如同雨雪般消融……冰之华渗入幼龙的身躯中，很快，冷澈入魂的冰之意境从幼龙的心脏扩散开来。
莱特眼中，刚才还炽热鲜明菲奥诺特的玛那一下子缩减，那身躯彻底冷彻，甚至无法动弹。
可似乎是龙族那强大到近乎碾压其他种族的天赋依旧在负隅顽抗，寒冰从心脉扩张，很快将身躯完全覆盖，可唯独脖颈往上的龙首处还依旧留有余地。
菲奥诺特依旧明了了自己的终局，这一刻，他的心中已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唯有一个疑惑依旧缠绕在心头。
他不由出声，呜咽般问道：“莱特……你，骗了我吗？”
难以想象那是从巨龙的口中发出的低声细语，莱特怔了一下，不由得生出想要伸手抚摸菲奥诺特脑袋的冲动，可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四肢尽去，于是只是艰难地让脑袋微微抬起，表情认真地回答道：“我没有骗你。那些话，虽然是另有目的的别有用心的话语，可每一句都是毫无疑问的我的真心话。”
“是吗？”
不知为何，菲奥诺特心中突然一阵心安，虚弱的脸上攀上一个浅浅的微笑。这一刻，再思考母亲是否欺骗自己已不重要，在听到“朋友”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的心中已经得到了满足，那遗憾的部分已被填满。
“莱特……”
菲奥诺特轻声呼唤着人类的名字，说道：“我叫莱奥诺特……”
声音至此终结。
莱奥诺特的尸体上析出了两道鲜艳的紫光，冰兰沉默着触碰过它们，将之收入了莱特的储物空间后走上前来，而后双手抱住了莱特的残躯：“主人……”
轻声细语中有为莱特此刻的状态感到的痛心，也有为那救了主人一命的龙族之死的叹息，还有为莱特的未来的担忧，同时还有着迅速脱离此地的急切。
不管是莱特还是冰兰都深知，将幼龙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那只白龙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子嗣的死亡，当务之急就是迅速逃离此地，越远越好。
“嗯，快走。其他的……再说吧。”
莱特和冰兰对视的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想法，虚弱地回应了一声。
冰兰早已做好了准备，她抱着莱特，朝幼龙曾回来的路径寻去。怀中抱着一个数十公斤的莱特，可作为圣贤，冰兰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甚至能不让莱特感到一丝颠婆。
很快，她来到了冰山洞窟的出口前。
冰兰的眼中有一丝凝重，她能很明晰地感受到在面前空无一物之处有着一道透明的墙壁，这显然是白龙留下的后手，同时也是保护菲奥诺特的屏障。
当然，这不可能挡得住冰兰，从内部攻击，仅仅片刻，冰兰就将意志屏障戳穿了一个豁口，二人很快离开了冰山洞窟，朝着远方遁去。
毫无疑问，在击破白龙留下的意志屏障后，她察觉幼龙死亡和归来的速度都会加快，即便已经脱离了那恐怖的地方，可冰兰却没有一丝松懈，她飞速移动着，即便是在飘雪的山脉间行走也注意不留下痕迹。
“主人，您……还支撑得住吗？”
在风雪的吹打下，莱特的体温又微微下降了几分，可冰兰却不敢稍微放缓速度，仅仅只能通过口头的关心来确认莱特的状态。
“没事，我撑得住……”
莱特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不会死的，放心吧。”
冰兰抱着莱特的双臂微微紧了紧，试图让自己的体温能够更好地传递到莱特身上。当然，她很清楚这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五六分钟的移动，已经离那个冰山洞窟有数公里远的距离，冰兰的心中稍微不再那般紧绷。而后，她想起了那只死去的幼龙，即便可能对莱特的心灵造成打击，她觉得那一件事依旧不应该隐瞒。
“主人……”
“嗯……”
在极速之中被风雪吹打得微微有些透明的嘴唇轻启：“那只龙……是那只龙救了您……”
隐约间，冰兰好像听到了自己主人的一声叹息。
“我知道。”
那声音让冰兰的心忽地一揪。
87 断天山脉（二十五）龙之怒（我是不是该准备新书了？）
“我不会后悔。我们是猎手与猎物、是怪物和食物，在生与死之间从来没有缓冲的余地。就算他不杀我，他的母亲也一定会杀我。或许……坐以待毙也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活下来，但我不会去赌。”
莱特虚弱的声音缓慢却又沉稳，坚定中带着决绝。
吼~~——！！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巨龙愤怒而凄厉的怒吼声。
那声音仿佛天崩地裂，山崩海啸，在这怒吼的波动之下，无数白雪被吹飞，山脉间的积雪如同水流般四处倾泻。
那巨龙已然发现了菲奥诺特的死亡。
吼！！
同样一声低沉的兽吼如同应和般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仿佛对白龙莫名其妙的爆发表达不满和怒意。
莱特躺在冰兰怀里，抬头看天空，幽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已异象连连，雷电之光雷蛇般在空中乱舞，映照出下面无垠雪原的模样。
白龙优美的身姿盘旋于天际，在她所身处的那一半天空中，所有的雷鸣都被压抑不见，然而其身上耀眼的月华般澄澈的光芒却让天空和大地更加闪耀。
吼！！
不知名的兽吼声传来，以莱特根本难以看清的速度，漫天的雷电和那怪物一同移动，仿佛这天灾般的景象只是那怪物身上幅散出来的能量一般。
雷电如同审判的白色长矛一般朝白龙突刺而去，白龙的渊眼之中幽蓝的光芒大盛，天空中的飘雪、雷电乃至空气都随之凝滞，那白色长矛的速度也随之一缓，终于让莱特勉勉强强看清了雷电怪物的一点真容。
那是一只似虎似豹，脸上有着华美黑色纹路的白色怪物，相比于白龙数十米的体长，白虎怪物的体积和寻常虎豹并无多大区别，对比之下看起来就像一只弱小的猫咪。
然而无论是那漫天的雷鸣，还是那带着王者般的容貌都不会让人认为这是一只弱小幼兽。毫无疑问，这白虎怪物和白龙是同一位阶的天灾级怪物。
两兽激战的余波和震动即便隔着数公里的距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冰兰自问，即便是状态完全的自己也不会是其中任何一位的一合之敌。
但所幸现在的她也无需和这样的存在进行战斗。就在白龙和白虎激战之时，冰兰以意志阻隔了周围席卷而来的雪流，将面前突起的岩壁凿开了一个洞窟，而后进入了其中。
在冰兰进入洞窟之中后，同时造出了冰之屏障封锁了洞窟，阻止了雪流涌入的可能。至此，二人终于可以算是暂时安全了。
“冰兰，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在莱特的一声令下，冰兰没有推却，只是报以了一个关切的视线后化作光粒消散。
她十分清楚，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莱特而言，眼下身为战棋的自己任何一秒钟的存在时间都极为宝贵。
不仅仅是外敌，失去四肢的莱特别说狩猎了，连进食都做不到。
莱特躺在地上，点开了属性面板。
【状态：重伤10%/虚弱90%】
在饮下菲奥诺特的龙心血之前，他的状态绝对超过了濒死90%以上，而在饮下龙心血后，四肢断缘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大量流失的鲜血也得到了补充，除却无法移动以及生命本源（玛那）暂未恢复完全外，他的状态早已脱离了危险。
【杀戮经验：114%】
杀戮经验用于提升职业等级已经绰绰有余，但他暂时还没有直接升级的打算。要知道升级可以重置所有的虚弱状态，这其中自然包括了饥饿。相当于一次完美的补给。他会等到濒死之后再使用杀戮经验。
【力量：2（虚弱）】
【体质：2（虚弱）】
【敏捷：5（虚弱）】
【智慧：2】
【魅力：2】
【意志：9+1】
【自由属性点：1】
肉体属性的三项都以鲜红的颜色显示着，属性面板更是警告莱特，若是长久保持这个状态降低的属性值将会永久的丧失。16点的属性值，这绝对是难以承受的损失，可目前的莱特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倒是意志属性提升了两点，不过这并没有太出乎莱特的预料。
经历了白龙渊眼的虚无世界、那漫长到可以让意志泯灭的折磨之后，莱特近乎实质般感受到了自己的念头更加清晰，在进阶幻影狂刀客之后他已经隐隐可以感觉到自身的灵魂力量，所以他能很清楚的意识到自身灵魂的增强，换算到属性值，便成为了意志属性的增强。
即便失去四肢，但莱特知道自己并非真正手无缚鸡之力。以他此刻的意志强度，单凭猎魔之瞳的精神冲击就足以杀死诸多无防备的怪物。
想了想，莱特直接将猎杀任务的第一环奖励的自由属性点注入了意志属性之中，随之，刚刚增强过的意志强度再次得到了增幅，莱特甚至隐隐感觉脑袋有些发胀的感觉，没过多久，这凭空增加的意志强度、或者说灵魂强度就被他消化完全，再无半点不适。
忽然，观察着属性面板变化的他眉头一挑。
将意识集中在幻影狂刀客的等级之后，他突然发现了职业熟练度有所变化。
幻影狂刀客LV1（79%）
职业熟练度的提升很好理解，即到访者对职业的掌控和经验。若是原先的狩魔猎人很好理解，莱特只要不断地击杀魔物、魔兽、邪能生物就能逐渐提升熟练度，更是能通过职业特性从魔物身上汲取到成长率。
说到猎魔潜能，在击杀菲奥诺特之后莱特并没有获得对应的成长率。这意味着巨龙一族并不属于魔物。
或者说，狩魔猎人眼中的魔物概念并不是广义的“怪物”“异族”，只有本身带有邪恶属性一类的生物才会被他们标记为魔物。
然而，在杀死菲奥诺特之后，幻影狂刀客的熟练度却获得了提升。
这并不是它第一次提升熟练度。在莱特击杀纳修拉之后，这一熟练度就获得了提升，然而自那之后就再无变化。
即便自身处于这样的状态，莱特还是不由得开始了思考。
幻影狂刀客熟练度提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88 断天山脉（二十六）遗物
“阿灵，你觉得幻影狂刀客熟练度提升的原因是什么？”
“关于主人的猜测，我有一个想法。”
许久未曾出言的阿灵出声应道。他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即便莱特看起来已经接近末路，他还是对自己的主人充满信心一样。
“嗯，说说看。”
“主人可以从职业的源头追溯起来，既然这一职业是主修灵魂的职业，其提升的原因是否有可能和这一点相关？”
“灵魂……”
莱特成因一声，回忆起了击杀纳修拉和菲奥诺特过程的异同。
忽地，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击杀了纳修拉时，从那恐怖的魔物身上传来的强烈的情绪。而后，理所当然般，他想起了菲奥诺特最后那释怀的表情。
“莫非，是灵魂的净化？又或者，解除死者的遗恨和遗愿？”
冥冥中莱特感觉到自己找对了方向，而这些想法和猜测自然会随着时间得到验证。至少确立一个大方向之后，他在前进之时的迷茫会消散许多，这一定会让他少走许多弯路。
而后，他将目光看向了物品栏。
在那之中，陪伴了他许久的“牙狼的披风”，“夜行者之衣”已经完全损毁。仅仅只是勉强被划入魔法物品范畴的这两件陪伴了他许久的防具终于在此刻宣告报废。不过这二者至多都只是精英位阶级别的装备，此刻虽然有些心疼，但却也仅此而已。它们已经完全参与不进现在的他的战斗级别中了。
而后，他看向了物品栏后方新多出的两个物品。
【菲奥诺特的逆鳞】
【品质：卓越】
【防具：胸甲】
【描述1：渊眼的幼龙死亡之后，他的逆鳞脱落化作了逆鳞软甲。原本是龙族最为脆弱的部位，可在其死后却反而拥有了惊人的韧性和防御力】
【描述2：菲奥诺特是渊眼白龙菲娜拉的子嗣（衍生者），穿戴此甲者将被菲娜拉感知（范围以菲娜拉实力而定），并接受永无止境地追杀】
【描述3：这是凝结了菲奥诺特解脱意志的铠甲，是赠予其唯一友人“莱特”的遗物，灵魂绑定】
【使用最低需求：力量5，体质7，敏捷6】
【最大发挥需求：力量10，体质15，敏捷13】（抵达最大发挥需求将完全发挥防具的潜能）
【属性：坚韧B+，锐利抗性+30%，冲击抗性+25%，钝器抗性+20%，全属性攻击抗性+30%】（未达完全发挥需求时，抗性加成为一半数值。抗性会随着敌人和到访者的能力差衰减）
【附带能力：菲奥诺特的逆鳞】（只有达到最大发挥需求才可以激活附带能力）
【描述：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而杀人】
【效果：激活之后，将10S内到访者接受的伤害量转化为攻击力返还给敌人】
【冷却时间：一个自然日】
忽地，莱特流下了泪水，那是他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眼泪。他很想擦掉这令自己呕心的眼泪，只可惜此刻的他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泪水不争气地挣脱眼眶。
【菲奥诺特的渊眼】
【品质：卓越】
【描述：作为渊眼白龙力量的精华，绝大多数的渊眼的力量都无法被他人窃取，其珍贵性甚至超越了龙心血。哪怕这只是一对幼龙的眼睛，但不管是作为玛那的触媒还是作为魔法道具的材料都是极度稀有的珍稀物品】
呼——。
心头沉闷闷地，莱特从这两个物事身上移开了视线，目光钉在了那改变了他命运的骰子之上。
在这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使用这枚骰子的时间中，他对命运棋盘这一系统也有了自己的理解和认识。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命运骰子不会放任主人的死亡。
就如两年前他在面对绝对没有可能战胜的强敌血族面前，投掷命运骰子之后获得的强大能力；又如在面对拥有绝对精神攻击能力的纳修拉时，他投掷命运骰子进入了忘却世界，习得了强大的灵魂攻击能力……
事实上，每当身处绝境，只要投掷骰子，他都避开了原本必死的命运。命运骰子不会直接抹杀可能导致他死亡的存在，而是以间接的方式给予了他活下去的能力。
仿佛，在投掷骰子之后，他拨动了命运的丝线，让自己偏离了原本破灭的命运。
那么，代价是什么？
命运骰子绝不是什么便利的道具，他的本能无时不刻在提醒着自己这一点。更何况是这样改变原本命运的能力，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无偿的。
只是……这代价他至今仍然无从知晓？又或者……他已经品尝到了，只是没能发觉？就如，这原本不该出现了近乎必死的任务？
也许，每一次借用命运骰子的力量修正命运之线，都会让他接下来要面对的任务和阻碍越发艰难。就好像冥冥之中的平衡，现在的他只是借用了未来的气运罢了。
可说到底这些只是无根源的猜测，在投掷那枚骰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了，即便这是与恶魔的交易，他也不会停止。
只要这其中存有治疗他断肢的可能，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尝试。
心念一动间，精巧的骰子凭空出现，随即缓缓坠落……
棋盘的世界再次在眼前展开，无数规则和命运的丝线疯狂律动。
【当前命运点数合计：109】
象征莱特的棋子轻巧地往前移动了四个格子。
【当前位格：集市】
随着这一行信息嵌入脑海，莱特眼前一亮，世界突然间就变得截然不同。
【此为奕者首次进入社交区域，请自定义外在显示形象】
莱特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为了掩盖彼此身份而进行的遮掩手段，恐怕就算没有棋盘空间的强制要求绝大多数人也会做出类似的掩盖。
他尚且不知杀死其他奕者的后果，但现在看来很显然，若是被其他奕者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绝对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中。
【奕者编号：NO.47】
【奕者等级：LV10】
【现在进入自定义外观】
莱特可以看到在这“集市”的空间中稀稀拉拉往来的人影，然而他们没有一个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看来在定义完外观之前他还不算真正进入了这里，是不可视的存在。
“阿灵？冰兰？”
在心中呼唤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看来这处空间并不容许命运真灵和战棋的意识进入。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悬浮窗口。
【请选择性别】
男。
【请选择种族】
短暂思虑了一下，莱特还是选择了自己的真实的种族。
浮现在莱特眼前的仅有三个肖像。
一个是看起来十分儒雅的年轻人类，穿着整洁的灰色长袍，鼻梁上带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就像一个充满知性的施法者又或者教职人员。肖像中的年轻人正朝莱特露出温和的微笑。
一个是面容冷峻，有着暗褐色皮肤，一头刚劲暗红色短发，额前绑着黑色头巾，身上穿着暗色贴身软甲的人类，其装扮就仿佛一个沉默冷酷的刺客、杀手。
最后一个是一头金发，表情放浪不羁，穿金戴银的暴发户形象，虽然面容的英俊在三人中都显得出类拔萃，但莱特一眼就否定了这个选项——太扎眼了！
只是思索了片刻，莱特便决定了中间的刺客肖像。
而后下一个瞬间，他感觉脚踩在了实地，自己变成了那个刺客形象的男子，同时再度获得了失去的四肢——他当然知道这只不过是虚拟的罢了。
原本朦朦胧胧的人们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晰可闻，仿佛这就是从灵魂体到肉体的改变。
莱特看到那些人只是瞥了突然出现的自己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很快明白像自己这样出现的人并不稀奇。
而后，他看向了关于集市的信息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