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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闭门造車     红楼之天下为棋txt下载     红楼之天下为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3茶与茶具

    可惜贾母的这种心情,屋里的其他人是不明白的,首先不明白的是史湘云,在他的眼里,贾家家大业大,抬眼望去更是琳琅满目、金碧辉煌,贾家的姑娘更是只要终日开开心心的玩耍就够了,无论是女红针线还是其他,都有下面的丫头婆子们代劳,这样的贾家居然会缺茶叶,这在史湘云看来,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别的不说,至少薛宝钗和王熙凤的心里对贾家也起了那么一点心思。

    原来贾家根本就没有他们看到的那么富贵!就连一点茶叶,这位老太太还要算计!

    倒是贾清,眉头在略略迟疑了一会儿,便猜到了七八分。金银之物贾家并不缺,但是有些东西是高于金银财货的,就拿这茶叶来说,在另外一个世界上,高达数十万一斤的天价茶叶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最有名的就是那个熊猫茶,一两就抵得上人家的一套房子。放到这个红楼世界里,就在这京师,一二百两纹银能够买到一座不错的两进的、二十来间屋子的独门独户的小院儿,可是一样是一二百两纹银,若是想买上等的好茶,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真正的爱茶之人可不会为了那一二百两纹银就放弃自己的心头好。

    可以说,到了某个层面上,大家吃的就不再是单纯的茶,而是身份、地位,还有人脉和影响力。而到了这个层面上。金银财货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贾母算计贾玖和贾清手里的茶,哪里是为了那区区茶砖,而是为贾玖和贾清背后的势力。借着道门和儒家的力量给林如海施压。让林如海不敢对贾家动手。

    林如海是正人君子,他到底会不会因为贬官一事对贾家心存怨望,会不会对贾家动手,这不得而知,但是贾母不会相信林如海对贾家一点怨气都没有。如果没有贾玖跟贾清两个,贾母也会寻求另外一种方法,即便不能把林如海继续掌握在手里不能让林如海对贾家马首是瞻。也必须让林如海知道贾家不好惹。只是那样一来,动静大了一点。也许会欠下不必要的人情。

    而现在,有了贾玖和贾清,这事情就简单多了。

    看见贾母沉默不语眼角的余光扫过自己,贾清便知道了贾母的打算。当即便笑道:“老太太,姑姑哪里的茶叶也不多,道门送给姑姑的份量也刚够姑姑一个人吃的。不如让我跟姑姑分担一二吧。一来,也不致于礼单里面就一样茶,二来,姑姑也不用一下子拿出太多,反而自己不够吃。”

    贾玖笑道:“还说呢,你手里的茶就那么容易得么?上回蓉儿媳妇不是说了么,鸣风书院十年以上的茶砖就是宫里也难得一见呢。”

    贾清笑道:“姑姑。你也知道的,侄女儿可是大俗人。对于我来说,能够分得清红茶绿茶团茶已经很了不起了。若是再详细,那真真为难我了。要我说,这茶送了我那才是明珠暗投焚琴煮鹤呢。”

    贾玖轻轻地推了贾清一把,道:“你这孩子,怎么能够这么不上心?你以为我就懂这个了?不过是学着吃罢了。吃得多了,吃惯了。自然就知道这茶里面的文章来。没有经历过又不去尝试,那才是永远不会懂呢。谁又是十二月生下来的?谁又是生来就样样都懂的?你也多上点心。现在人家看你年纪小自然是处处让着你的。等过几年你还这样,只怕人家就嫌弃你说你不堪造就了。”

    贾清吐了吐舌头,连忙应了。

    这姑侄两个在一搭一唱间,就已经打消了贾母心中的念头。

    就跟贾清猜想的那样,贾母的确是有这个打算,让贾清把手里的茶叶都交出来,给他作脸的。毕竟跟贾家这样的人家可是很少能够得到跟鸣风书院送的茶砖这样的茶,如果能够拿来宴客,那绝对会引起轰动,甚至连宫里都会注意到贾家。当年贾母的婆婆顾氏太夫人在的时候,哪一年贾家不是京师的焦点?

    贾母做梦都想着贾家能够再度恢复高祖皇帝时期的辉煌。

    一面只是一时的轰动,一面却是细水长流,让贾家时时都在儒门的范围之内,这个区别,贾母还是看得到的。虽然很遗憾不能把贾玖跟贾清手里的好东西都拿过来,可从长远计,这种暂时的退让也是有好处的。

    在心中计较已定,贾母也笑道:“可不是,你姑姑说得对。东西是小事儿,却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可莫要学你姑姑,太过大方了。”

    贾清笑道:“看老太太说的。如果不是林姑姑,我还舍不得呢。”

    这话说得贾母心花怒放。在贾母看来,贾清又不曾见过林黛玉,对林家也是陌生得紧,甚至可能也就只听过那么两回罢了。贾清愿意拿出东西来,哪里是因为林黛玉本身,自然是因为他这个老太太。

    贾母心情好了,自然也愿意给下面的小辈们面子,尤其是贾倩和贾清两个。在此之前,贾母对这两个收养来的庶女的孙女儿可是百般不顺眼,几乎不愿意看到他们。如今贾清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当然也愿意给点面子。

    贾母道:“罢罢罢,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那就这样吧。这茶的事情,蓉儿媳妇更懂一点,让他过来帮忙掌掌眼,看看送哪几种比较合适。另外,我记得你们几个屋里的茶具也不多,让蓉儿媳妇帮你们添置些个。”

    贾玖连忙道:“老太太,我屋里的东西不少,也够用了。”

    贾母点点贾玖的小鼻子,道:“你这丫头,你以为我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你那屋里,茶具也就那么两套而已,一套自己常用的,一套用来待客。你可知道,外面略略讲究一点的人家家里的姑娘们,那可是每种茶都要配上三四套茶具。甚至用一种茶,因为年份的不同,也会根据年份配上十来套二三十套茶具。看看外面的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你自己不觉得,我这个老婆子都替你寒酸了。”

    “可是,可是……”

    贾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担心花费而已。放心,不过是茶具,只要不是刻意追求古董,只要有路子,自然能够买到好东西。就是一时半会儿的用不上,放在博古架多宝阁上观赏把玩也是好的。这事儿你不用担心,交给蓉儿媳妇去办便是。”

    贾宝玉一听,立刻不依了:“老太太,我也要我也要。”

    贾母立刻搂了贾宝玉,道:“好好好,宝玉,等东西送来了,你先挑如何?”

    贾宝玉很欢快地应了。

    果然,腊八过了没几天,秦可卿就带着几十个箱子来了贾玖这边,可把贾玖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

    秦可卿连忙行了礼,见过贾玖。明明在别人身上看来很干脆利落的动作,可到了他的身上偏偏多了几份柔雅可人,配上那骨子风流气度,真真是合了那句男人的梦中情人女人的公敌。

    得了允许,秦可卿在下面的绣花墩上坐了,道:“看二姑姑说的,既然老太太吩咐了,又是姑姑赶着要使唤的,侄儿媳妇敢糊弄姑姑不成?”

    贾玖道:“我原以为也不过是十来套就罢了,哪里想到会这么多?”

    秦可卿笑道:“若真是那样,那侄儿媳妇才真是汗颜了。一种茶至少要配两套茶具的,甚至配上三套四套的也是常有的事儿。若不是时间紧,只怕这里就不是这五十三只箱子,而是一二百只箱子了。姑姑放心,这些不是姑姑一人的,就连两位妹妹的也在这里了。侄儿媳妇也会继续留意,遇见好的,必定会为姑姑和妹妹们继续添置。”

    贾玖连忙让人去请贾倩贾清,又道:“我原以为也不过是十来套的,可是现在你送来这么多,只怕我这里还没有地方摆呢。”

    秦可卿笑道:“姑姑,您这里这么大的院子,随便收拾个屋子出来,哪里会摆不下的?”

    不多时,贾倩和贾清也都来了,看见这地上的箱子,贾清脱口而出:“这些都是茶具?浣纱馆哪里有那么多的地方放他?”

    秦可卿听了便笑了:“妹妹放心,浣纱馆的屋子虽然少,可是屋子却大,多摆几个博古架子也就是了。实在不行,那就把阁楼收拾出来,说不定妹妹们还能够多一个精致的书房出来呢。”

    贾玖笑道:“正是这话,我也觉得这浣纱馆地方小了一点,给他们姐妹两个住似乎有些不够使唤了。”

    贾清连忙点头:“够了够了,我跟姐姐一起住惯了,若是分开了,反而不习惯。”

    贾清哪里是不舍得跟姐姐分开,他是知道自己的性子素来有些毛毛糙糙的,若是没有他姐姐照拂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还有他姐姐,虽然心细,可是这性子也绵软,若是不在他跟前,他也担心这个姐姐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未完待续)

74无缘

    贾玖笑道:“即便你们不愿意分开,可是这书房还是要的。别的不说,这浣纱馆也就那么大,屋子也就那么几间,有个客人来了,你那些功课放哪里去?若是碰到个不知道规矩的,污了你的功课坏了事儿,这罪过还不是你自己背着?不如这样,横竖后花园里的屋子也多,不拘哪处,只要能放东西就使得。你们屋里的那些粗笨、不常用的物件,就放那边去,这阁楼还是收拾出来给你们做书房。”

    贾清一听,连忙道:“姑姑,若是这样,还不如我们那里的丫头婆子们住到仆役裙房去,只留下几个当值的人就使得。原来就是好景致,人多了反而吵吵嚷嚷的不得安生。空出来的屋子或是安置要紧的物件,或者给当值的人使唤都使得。”

    贾玖点了点头,道:“也好。横竖这些婆子们也有家人,不当值的时候就让他们回去跟家人团聚,也是个意思。至于那些粗使丫头们,东面的仆役裙房便很清净,大半也空着,我这里的丫头们大多也住那里,把你们的丫头挪过去也方便照应。”

    至于那些教养嬷嬷们,虽然说都是出宫的老宫女,在贾家是作为客卿的存在,但是宫廷这么大,每年放出来的宫女更是不知道多少。运气好的能够嫁人,运气不好的,一把年纪了还没个着落。跟他们这样,能够在贾家找到活计并且还得到养老的保证的。还真是少之又少。如此一来,他们也不怎么挑剔屋子房舍了,更何况贾家一共安排了两处两进的院落。又有小丫头伺候着,也不比嫁人做填房奶奶差了。他们原来就不在这后花园里住着,不过是该当值的时候进来而已,贾玖这次安排,他们更是没有什么影响,受到影响的,也只有下面的二等三等的丫头们和粗使婆子们而已。

    贾清笑道:“如此。这些茶具只能先在姑姑这里放着,等我们那里收拾好了再来搬了。”

    贾玖道:“也只能如此了。”

    贾倩道:“不是说宝叔也要么?就不知道嫂子可给宝叔送去了?”

    秦可卿连忙起身来。道:“劳两位妹妹记挂着,可不早早地送去了。老太太最是心疼宝叔,若是知道我这里收拾好了,却不给宝叔送去。只怕心里不痛快。只不过宝叔那个性子,从来就是说风就是雨的,前些日子在老太太跟前那么闹着,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忘记了。如果没人提醒,只怕他也想不起来。我已经叫人送了六只箱子过去,数量虽然小些,可宝叔现在住的那个碧纱橱却是尽够了。”

    贾玖道:“你素来是个妥当的,我们自然放心。说起来,上回我就想问了。大嫂子怎么了?这段日子闷闷不乐的,甚至还犯了旧疾?我看大嫂子身子不错啊,怎么好端端的。出来一个旧疾?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秦可卿非常尴尬。还能够有什么原因呢?不就是尤二姐尤三姐那点子事情闹的。

    俗话说,这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就是贾珍在外面闹腾着,不敢在贾敬面前闹腾,就不等于说他在外面做的事情贾敬就不知道了。至少他抱养尤二姐尤三姐,把妻子娘家妹子当成玩物一事还是让贾敬知道了。贾敬恨儿子不知道好歹。更恨儿媳妇的娘家不争气。即便是填房带来的拖油瓶又如何?既然已经冠上了尤家的姓,就是尤家的女儿。他们这般不自重,尤家的女儿的风评会高了?人家如何看待尤家?又会如何看待尤氏?虽然说贾家的风评也不高,但是家中女眷,尤其是当家奶奶未来的族长夫人闹出这样的新闻,只怕贾家一族的名声都坏了。

    可是尤氏照料过婆婆的丧事,按照七不出的规矩,贾敬就是对尤氏有再多的不满不可能把他休弃了。

    休弃不了,贾敬对尤氏越发没了好脸色,尤氏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还在为自己的继母和便宜妹妹的事儿闹心,后来知道公公生气的原因,也只能借生病躲了去。如今宁国府里的事情都压在了秦可卿身上,他还要一个负责宁国府的祭祀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饶是秦可卿能干,这些日子也忙得脚不沾地。

    只是这样的事儿,哪里是秦可卿可以开口的呢?

    秦可卿又不敢拿话搪塞贾玖,又不敢说长辈的不是,只能道:“姑姑莫要问了,这事儿不是应该在闺阁里面传的。”

    到底事多,又怕走漏了风声,尽然是胡乱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不复从前灵巧的模样。

    贾玖和贾倩贾清非常奇怪,这心里更是升起了一股子不好的预感。即便送走了秦可卿,他们也无心处理升起,就那么枯坐着。

    站在门口打帘子的一个看着不过八九岁的小丫头转了转眼珠子,道:“姑娘,关于这事儿,箅子倒是听了一耳朵。只是方才小蓉大奶奶也说了,原本不该传到姑娘们的耳朵里面的。若是婢子说了,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贾玖跟贾清对视一眼,心中一顿,立刻明白了七八分,就是低着头喝茶的贾倩也心中了然。既然尤氏称病,那事情肯定是跟尤氏有关。而尤氏一贯又是个小心谨慎、轻易不肯踏错一步的,所有有事儿的绝对不会是他本人,相反,他可能是被牵连的。如此想来还能够有谁?自然是他娘家两个便宜妹子搞出来的事儿了。

    贾玖贾清两个人对尤二姐尤三姐两人是什么货色一清二楚,贾倩对尤三姐知道得不多,可是作为一个正统的古代女子,他当然看不上尤二姐尤三姐这样自轻自贱的女人。如果真的是被人强迫了,那还情有可原,如果是自甘堕落,那就不值得同情。至于尤二姐,虽然留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人是温婉的,可是人不能看表面,就跟那位二太太,一样是慈眉善目的人,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位二姑姑,他贾倩活了两辈子也不会想到这个女人做了这么多不能做的事儿、犯了不能犯的醉。

    知人知面不知心,从王夫人的身上,贾倩得到一个教训,那就是人不能看表面。

    这个尤二姐初看上去还算一个温婉的女人,可是他先是背信弃义地悔婚,然后又没名没分地跟贾珍父子鬼混,又哄着贾琏在国孝家孝之中收了他。尤其是最后一点,让贾倩根本就无法原谅他。也许他是个可怜人,但是在贾倩的心中,这个女人跟王熙凤一样可恨。

    自己的哥哥最后不得好死,这两个女人都有份。

    贾倩对王熙凤的感觉不好,对尤二姐的感觉也一样不好,他认为上辈子就是这两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哥哥,所以这辈子王熙凤被悔婚,他喜闻乐见,而尤二姐,他恨不得这个女人早早地谢场,免得拖累了他的哥哥给家里招了灾。

    贾倩无比庆幸,此时此刻,贾琏跟着贾赦一起去了边关,不在京里,不然,说不定又要捡破鞋了。他也在心里嘀咕着,上辈子是贾敬没了,贾珍才敢胡作非为、把自己的相好介绍给贾琏,这次有贾敬在,贾倩无比希望贾敬能够好好收拾收拾贾珍,最好连尤二姐也收拾了,免得日后贾琏落入了尤二姐的桃花劫中。

    贾倩看了看贾玖,忍不住道:“可是那边的婶子娘家的事儿?”

    那丫头道:“是。”

    “如此,我们知道了。”

    那丫头原来是想借此机会在姑娘们面前露个脸,却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答了一个字,姑娘们便不想听了,不觉有些怏怏的。只是姑娘们明显也不想再问,他也只能住嘴。

    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听贾清压低了声音,道:“姑姑,您怎么看这尤家姐妹?”

    贾倩一愣。他原来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呢。

    贾玖道:“人贵在自尊自爱,这两个女人却不在此列,姑娘的身份、妇人的身子,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么?妇人跟女孩子的走路方式是不一样的,只要有心,只要是过来人,都能够注意到。他们以为没有人知道,只怕大嫂子跟蓉儿媳妇身边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可惜了,大嫂子这次还真的被连累了。所以说,婚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无论男女,都不能在这上面随便。不然,害自己是小事,拖累了家人,那就是大事了。”

    尤氏就是被他父亲的有眼无珠给拖累了,而林如海则是被妻子的糟心娘家给拖累了。这两个人,还真的不好说谁更倒霉一点。不过,尤氏是女子,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而林如海却是男子,一旦他续娶了,跟贾家的关系就会淡下来。

    那样一来,贾家跟林家之间就只有林黛玉这一个纽带了。

    贾玖不知道贾母会不会打林黛玉的主意,但是在贾玖看来,眼下林黛玉嫁给贾宝玉的可能性为零。再加上如今两人的身份不同,也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位表妹了。(未完待续)

75长乐公主

    贾玖以为自己跟林黛玉之间的联系只剩下日后的礼物书信往来,毕竟林家被贾家拖累至此,相信圣人也是有脾气的,会不会愿意跟他们贾家继续保持联系还是两说。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嘉善长公主的簪花会上听到有关林家的事情。

    腊月,从腊八节开始,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做准备,尤其是腊月二十三就开始的各种祭祀大事,都是容不得一丝马虎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人家家里也不会在腊月里举办簪花会,而嘉善长公主府上的赏梅宴则是腊月里唯一一场上档次的簪花会了。

    贾玖原来有些不想参加,因为之前他闭关了一个多月,把下元节都给错过了。他不能错过新年的祭祖。可是在贾母看来,嘉善长公主在太上皇和当今皇帝面前很有体面,嘉善长公主府上的簪花会又岂能错过?

    就是贾玖有些焦心,他还是带着贾倩贾清姐妹来了公主府。

    这日来公主府的人并不是很多,闺秀们也比上一次要少许多,而且大家都坐在屋里吃茶,也有的姑娘围着火炉在烤鹿肉。可惜,张家的张颖依旧不在,而梁丽华去来了白沙书院还没有回来,鲁静芝却不知道什么缘故,也没有出席。举目望去,这偌大的屋子里坐着的姑娘,竟然都是认不得的。

    在座得到姑娘们贾玖尚且不认得,贾倩和贾清两个就更加不认得了。他们跟着贾玖坐在角落里面默默地吃着茶。看着那些姑娘们笑闹成一团,即便知道有的姑娘们躲在扇子后面的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他们也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低下头去吃东西。

    就在这沉默间,却见一个一身石青色对襟褙子的女孩子抱着手炉慢慢地走了过来,正是郑婉。

    贾倩和贾清两个不认得,贾玖却已经站起来对与对方见礼,又为对方介绍贾倩和贾清。

    郑婉笑盈盈地道:“听说贾县君这次闭关,功力大进?愚姐在此恭喜了。”

    贾玖笑道:“姐姐的消息倒是灵通。”

    郑婉奇道:“原来这是真的?我听说,那可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呢。”

    贾玖道:“不破不立。拜这种奇药所赐,我全身的经脉重塑了一回。这功力自然是大大增加。”

    “真的?可是我听说那药祸害了不少人呢。”

    贾玖点点头,道:“也许是我的机缘吧。旧年我无意中得到了一个特殊的符文,而这次我能够顺利过关,也是托了这个符文的关系。道魁说。我在符文和术法上的资质不错,等我基础再扎实一点,就可以开始学术法了。”

    郑婉道:“那可更改恭喜了。”顿了一顿,又不好意思地道:“说了这么多,我倒是忘记了,你可知道颜公子今日也来了。”

    贾玖一愣,道:“师兄?对了,今日好生奇怪,不是说簪花会么?公主请我们来赏梅的。怎么大家都在这屋里坐着,不出去玩?”

    郑婉笑道:“一看就知道你是第一次参加这腊月里的赏梅宴。虽然说冬日里面赏梅别有一番滋味,可是今日的重头戏可不是赏梅。而是作诗。跟我这个年纪的姑娘们都要作诗的。别看他们这会儿嘻嘻哈哈的,也难说他们心中是不是在琢磨着诗文。至于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旧年曾经发生过落水的事件,也因为冬日里的池水冰寒刺骨,所以长辈们这才拘束着大家,不许靠近池塘的。今日能够在天空底下散步的。就只有诸位男宾。”

    贾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女孩子们,年纪大的要作诗。年纪小的被拘束着,也难怪外面冷冷清清的。

    看见屋子外面,铺得一片洁白的地,已经结冰的池塘,还有这片琉璃世界中唯一能够看到的便是红梅绿竹,的确非常难得。这样的美景,也难怪只有男人们可以享受。若是这地上被小姑娘们踩得一塌糊涂,那这里面的意境就差了三分了。

    贾玖顿时没了意思。原来就不想来的,却在贾母的坚持下来了,结果在这里坐冷板凳,也没个认识的人陪自己说话,还真是怪无聊的。更重要的是,本来应该在家里准备祭祀的自己居然在这里浪费时间,这让贾玖更加不痛快。

    结识贵人什么的,又不是自己想结识对方,人家就愿意搭理自己的。

    贾玖低着头,不说话,也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的姑娘们开始骚动起来,一个一身杏黄的年轻女子,戴着华丽的鸾凤冠,踏入了这间屋子,却没有理会纷纷下拜行礼的诸多公侯千金、官宦小姐,却直接站到了贾玖面前:“你就是贾县君?”

    贾玖连忙跪下行礼。

    对方一仰头,道:“免了。真的与花蕊夫人的诗文里面写的那样,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想我大齐也是大国,苛刻满朝文武居然有一半的人要议和!还不如一个女娃娃。”

    贾玖心中一跳,觉得这话可不好答,尤其是花蕊夫人,那可是亡国之君的宠妃。在这里用他诗文,实在是忌讳。

    贾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边上却有女官在边上低声指点他:“还不行礼,这位是长乐公主。”

    贾玖跟贾倩贾清连忙伏地行大礼,口称见过公主。

    长乐公主道:“自从母妃去世之后,父皇事多,本宫在宫里孤零零的,如今却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那些坚持和亲的人,怕是个个觉得本宫已经失宠于父皇,所以要本宫和亲。敢情他们的女儿不用和亲,所以他们不在乎。你说,若是本宫要他们的女儿作陪媵如何?横竖那些蛮子们是不会介意寡妇的。”

    边上的女孩子中间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贾玖道:“公主为何这么说?之前不是说不和亲了么?”

    长乐公主道:“你说呢。”顿了顿,道:“说起来,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个拿出正当的理由拒绝和亲的。可惜了,你不是男子,不然,也许本宫还有机会游说父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和亲的坏处,那么给本宫一个理由,让本宫可以堂堂正正地拒绝掉这件事情。”

    贾玖傻了。

    他怎么知道当初他跟张颖说的事儿,如今会引来这位公主?

    但是,如果朝堂之上真的做出了决定,那么皇帝必有考量,如果赞同长乐公主的话,那就等于是质疑朝堂上公议的决定,也是扫了皇帝的面子、得罪了满朝的文武大臣;可若是不赞同这位长乐公主的话,只怕是得罪了这位公主殿下,一样是扫了皇帝的面子。

    这根本就是两难,怎么说都是错。

    贾玖想了想,道:“公主殿下,这天底下做父亲的哪里会不心疼女儿的,怕是万岁心里也疼公主殿下。只是,万岁是公主殿下的父亲,却也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万岁要比别人多考虑些个。和亲,对公主来说是一件不能忍受的事情,对万岁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羞辱。这跟公主的责任没有关系,因为对于一国之君来说,拿自己的女儿换取和平,那是对一位君王的文治武功的质疑,也是对一位君王的羞辱,更是对一位父亲的伤害。公主殿下,若是万岁真的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就说明了,大齐的状况并不是很好,使得万岁不得不咬牙吞下这份屈辱。这个时候,公主除了尽到一个女儿的责任为父亲分忧之外,就只能选择相信万岁,相信未来终有一天,万岁会把公主殿下接回大齐。”

    长乐公主看着贾玖,良久才道:“你真的很会说话。本宫身边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说贾玖的话说得公允,还是骂贾玖奸猾,两边都不得罪人呢?

    贾玖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接口,只得庆幸的是,长乐公主并没有多呆,反而转身离去了。

    等长乐公主带着人走远了,不见了踪影,屋子里的人这才纷纷站起来。

    不知是谁轻轻地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声音很轻,如果不是贾玖修为不错,他还听不到。只是贾玖也饿分辨不出说出这话的会是谁。

    郑婉这才压低了声音,几乎在贾玖的耳边道:“其实你应该有腹稿吧?我父亲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

    贾玖也低声道:“郑姐姐,我是个女孩子,又才这么大。我若是能够分辨得出来,朝堂上的诸位大人又如何分析不出来。既然分析出来了,还作出和亲的决定,肯定是别的考量。这个时候,我再多嘴,也不过是讨人嫌罢了。有的事儿,可不能靠嘴皮子。”

    郑婉道:“一不可能在这里,当着这些女孩子的面说,对不对?你既然心里有数,那我也不多说了。只是你要小心,虽然端懿贵妃已经去世了,可是长乐公主手里还有些人呢。若是你什么都不做,仔细他拿你撒气。”

    贾玖连忙道:“谢姐姐提醒,妹妹一定会当心的。”(未完待续)

76计和亲

    提点了贾玖,郑婉便说起了林如海的亲事:“对了,贾县君大概还不知道,林大人要续娶了。”

    贾玖道:“姐姐怎么知道?我姑妈去了还不满一年呢。姑爹素来是个重情的,又讲究规矩,就是林家如今缺个正经的夫人也缺嫡子,也不致于这么着急吧?”

    郑婉道:“你也知道林家缺嫡子,就应该知道,林大人的年纪不小了,自然也是希望林家能够早日多一个孩子出来的。虽然说正式的娶亲要等出了你姑妈的周年,可是这相看考量却是要从现在开始了。”

    贾玖点点头,道:“姐姐会这么说,那是因为听到什么了么?”

    郑婉道:“是。你大概不知道,我父亲跟林大人原来便是同窗,虽然不是同年,可当日却是在同一所书院里求学,交情也不错。虽然林大人自己不愿意太过麻烦,可是难道他就愿意看着林家绝了香火?庶子可不能延续宗祧。何况,女子在四十多岁的时候还能够生孩子,更何况男子,就是六十多岁的时候抱孩子的也不少。”

    贾玖点点头,道:“可不是,我跟我弟弟出生的那会儿,我父亲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是这人选……”

    郑婉道:“这也是我无意中听来了,据说林大人的意思是不想太折腾。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不想误了人家年轻姑娘的终身,所以,他自己的意向是年纪比较大、会照顾人的。”

    贾玖听出了郑婉的未尽之言。谁家的姑娘会留到一把年纪不出嫁的?除了宫里出来的老宫女。基本上就只有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花信的“命硬”的老姑娘,或者就是寡妇甚至是和离之后的女人。

    无论哪一种,都有不如人意之处。对于一个家族的繁衍来说,都不是好事。

    首先是宫里出来的女人。能够从皇宫里面平平安安地出来的,哪一个会是单纯的?不但有私心,手段也高明,这样的女人,若是有个什么心思,弄死了林如海如今的一双儿女再带着林家的偌大家业改嫁。这样的可能性也不得不防。

    老宫女尚且如此,剩下的三种就更加不用说了。

    贾玖跟郑婉八卦着林家的事儿。其实在他的心中,林家也不过是外人而已,跟他没有多少关系。说不定林家的这点子事情对他的影响还没有薛宝钗来得大呢。

    但是他忘记了,自己八卦别人。别人也有可能在注意着他。

    就跟他对长乐公主说的那样,天底下没有不心疼儿女的父亲,当今皇帝更是如此。作为一个正当壮年的君王,当今皇帝当然是个心怀壮志之人,灭掉外戎、成就不世功业更是每一位君王的梦想。

    这样的一位君王,却需要用自己的女儿换取和平,又何尝不是一种屈辱?

    问题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居然有一半坚持要和亲的,让这位皇帝憋屈不已,却只能咬牙认了。

    丫的。敢情和亲的不是你们的女儿,所以你们才不心疼对吧?

    虽然表面上同意了诸位大臣们和亲的要求,可是皇帝的心中却越发难受。心情不好的皇帝干脆罢了三天早朝。跑到妹妹家里来散心了。

    即便端懿贵妃已经薨逝多年,即便皇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长乐公主这个女儿好好地独处过,可不等于说皇帝就对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关心了。至少长乐公主迈出院子去找贾玖的时候,皇帝就已经知道了。

    皇帝也很想知道贾玖会跟女儿说些什么,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和稀泥的话。初听到的时候,皇帝的心中是气的。

    “朕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呢。却没有想到他也尽说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啪”地一声,皇帝将手里的书摔在书案上。显然。这一次他可是真心恼了。

    下面的小太监们个个都低了头,怕自己成了出气筒,惟有王继恩捧了一碗茶来,道:“万岁,您何必如此生气。奴婢已经听说了,当时公主殿下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贾县君的。和亲之事何等重大,贾县君又是个有心的孩子,哪里会在那些小姑娘们面前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得罪了人是小事,若是坏了万岁的事儿,那就是大事了。”

    皇帝听了叹息一声,道:“朕知道。”何止是知道,更非常清楚贾玖是为了不得罪人才这么说的。可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这么心寒。若是有人在背后能够帮他一把,宣扬宣扬外戎的嚣张和残忍,他这个做皇帝的也能有运作的空间,想不到这个小丫头也是个怕事儿的。

    想到朝堂上的那些文武百官,再想到自己的女儿,皇帝这才对贾玖这么不顺眼,就是以前对贾玖的感觉还不错,就是以前对贾玖还有几分好感,如今都化作了厌恶。

    皇帝果然忘记了,自己身为君王都这么不自由,作为贾家的女儿,贾玖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不过,皇帝忘记了,王继恩可不会忘记。

    只听他笑道:“万岁,听说自打贾将军赴任之后,贾县君就到处打听有关边关的事儿。作女儿的哪里不担心父亲的,就是为了父兄,贾县君也不得不收敛自己的脾气呢。”

    对于贾玖,王继恩的感觉还不错,加上他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也了解皇帝。皇帝现在讨厌贾玖,还不如说是因为贾玖没有顺着他的心意帮他、为他解围?可若是日后万岁想通了,说不得又叹息起来。现在对这位贾县君进行投资,暗地里帮一把,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再者,作为一个女儿保护自己的父亲才是值得被称赞的孝道。千年以来,这孝子孝女就少了?可是缇萦救父为什么会千古传诵,还不是因为他救了父亲?

    因为是宦官,因为没有儿女,王继恩才特别眼馋人家的孩子,尤其是跟贾玖这样的知道孝顺又识趣懂事的孩子。所以,在清楚皇帝的心事的情况下,在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利益的情况下,王继恩很愿意为贾玖说好话的。

    皇帝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下了一个错误的命令,让贾赦贾琏父子同时去了边关。

    虽然这道旨意是内阁起草的,对于贾赦贾琏父子的任命也是夹杂在一堆人中间没有错,可是在形式上,也的确出于皇帝的名义。

    皇帝没有推卸责任的念头,却还是觉得有些丧气。

    身为君王,很多时候需要别人的认同才能够贯彻自己的政治理念,但是,一半的朝臣反对,剩下的一半中还有相当大的比例是在观望,那么这和亲……

    每一个做父亲的在嫁女儿的时候都会纠结,更何况是跟皇帝这样,拿自己的女儿作为筹码!对于一个隐形的女控,把自己漂亮的女儿嫁出去都已经非常舍不得了,更不要说和亲!

    这段日子皇帝的心情可不好。

    根据贾玖的线索,皇帝的确找到了高祖皇帝的手札,但是那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少了很多页,就是有相关北边方略,也不过提了几句而已。

    在御书房里面翻了半天,在书橱的角落里面找到了那么几张破纸,还破损了不少,皇帝当即就处罚了御书房的秉笔太监,可是这有什么用?他要的是完整的方略。

    皇帝可不认为贾玖会有完整的方略,偏偏贾赦不在京中,贾琏也跟着去了边关,现在一等神威将军府里面年纪最大的男丁也才一个周岁多一点,就是他想找借口让贾家把高祖皇帝的方略献上来都找不到人。

    皇帝当然想过让贾政献策的可能,只是贾政是次子不说,他哥哥已经自请分出去了,现在贾政对于将军府来说不过是个外人,哪里有这个资格碰贾赦的东西?

    再者,就凭贾政的德行和王子腾的作为,皇帝就觉得恶心,根本就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谁知道这个贾政得到了这个方略只会会做什么事来!如果只是发了明折,那还算小事,如果他为了显摆不分场合在大朝会的时候献上来让那些番邦蛮夷都知道了可怎么办?若是他干脆拿着这个给了王子腾,或者给了蛮子换取自己的富贵可怎么办?

    对于贾政道貌岸然下的节操和人品,皇帝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对自己的家人尚且下得了手,又怎么能够期望他有忠君爱国之心?

    这就是这个社会的普遍认识。在另外一个时空,兔共们曾经一度给下面的人洗脑,说什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反复强调牺牲精神。那种思想在这个世界上是不行的。这个世界上上下下,讲究的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个人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愿意照顾的话,会被人当做没有责任心、不负责任的浪荡子,自然也不会有人愿意为之付出信任。通过观察一个家庭来确定一个人是否可用也是上位者选择人才、任命人才时会在第一时间考虑的事情。

    家国天下,家永远是排在首位的。(未完待续)

77

    皇帝不爽,皇帝很不爽,皇帝非常不爽。

    他从来不觉得把贾赦父子丢到边关去是一项错误的决定。甚至可以说,这项决定是内阁最近最让皇帝满意的决策之一,哪怕皇帝明知道这是勋爵贵胄之家对贾家的算计。

    虽然说,贾玖已经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王子腾和王夫人身上,并且提供了充足的理由让皇帝怀疑王子腾的忠心和王家的野心,但是贾宝玉始终是贾家的男丁、是贾母的孙子。在皇帝看来,衔玉而出的贾宝玉是一个非常碍眼的存在,让事情发生、并且到处宣扬的贾家也一样碍眼,甚至还让他有些恶心。

    的确,之前王子腾的确很得皇帝的信任,即便事情发生之后,皇帝对王子腾起了疑心,不再全然信任王子腾,可是皇帝对贾家的疑心只会更甚王子腾。

    王子腾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是因为他踩在贾家的肩膀得到贾家的人脉和支持,如果没有贾家给王子腾铺路,如果不是借了贾家的力,王子腾根本就不可能进入皇家的眼,甚至可以说,没有贾家就没有今天的王子腾。

    当年贾家的权势和影响力远远超过了世人的想像,而当年贾家在军队中的影响力更是今天的王子腾难以望其项背的,甚至如今朝中好几位老将跟贾家的关系匪浅。

    皇帝觉得,现在的王子腾的忠心要打个问号。但是贾家的忠心也一样值得怀疑!毕竟当初可是有不小的风声说高祖皇帝其实是贾家的儿子,而真正的太祖皇帝原配留下的儿子早就没了。贾家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换来了一场泼天的富贵。

    只是高祖皇帝是太上皇的亲生父亲也是当今皇帝的亲祖父。这才使得太上皇和当今皇帝不得不花了大力气将这个流言打了下去。

    在皇帝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结。甚至在皇帝看来,贾赦自请分宗也是在做戏,为的就是保留一条后路为将来做准备。皇帝甚至想过身有异象的可能不是贾宝玉,而是贾玖这个女孩子。因为男子比女子更占据优势,所以贾家的人才把事情套在了贾宝玉的身上。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贾玖是女子,将来是注定了要参加选秀的。就是没能进宫,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人。如果将来他真的出头了,贾家也只是他的娘家而已。可要是换成贾宝玉,一旦贾宝玉登基,那贾家便是皇族。历代以来。被灭掉的后族就不知道有多少,可是不少前朝皇族,在改朝换代之后,还能够保有宗祧。也许贾家是不甘心成为后族,也许是贾家还想再来一次,甚至抱着更大的野心,所以才主导了这场戏。

    皇帝怀疑贾玖生有异象是有理由的。贾家的事情爆发出来之后,皇帝就别派人将贾家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可以说贾家自己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皇帝也知道了。比起到现在还跟一个小姑娘一样被养在闺阁、平日里连书本都不碰一下的贾宝玉,落水而不死、无人教导却生而知之的贾玖,不是更符合生有异象天命所归四个字么?

    如果贾玖不是女子。他早就死了;如果贾玖不是注定了要参加选秀,他也早已经因为别的理由进入了宫廷。皇帝决定不会让贾玖跟贾宝玉两个人脱离自己的控制,甚至可以说,贾玖身边好几个嬷嬷其实都是皇帝的人,而且还是贾玖不知道的。

    说真的,皇帝也在后悔。如果当初他不许贾玖回家,一直把他留在宫里。那么最多也不过等这孩子年纪到了,自己收了他便是。可就是因为当时的一个疏忽,这个孩子却是已经进了道门的眼。

    眼下皇帝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去招惹道门,所以才容忍着贾玖,让他继续逍遥。

    皇帝也是眼下贾玖认识的人里面,唯二希望他走火入魔的人——另外一个便是太上皇。

    天命所归之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毁之。这才是身为君王的思路。

    宛如困兽一般,焦躁地在屋子里面转了几个圈的皇帝终于道:“那丫头呢?”

    王继恩从来是个能够体贴圣意的,早在知道长乐公主去找贾玖之后,便让小太监时时盯着,如今听皇帝这样问,他立刻躬身答道:“禀万岁,方才公主殿下已经派人请贾县君了。”

    皇帝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女儿长乐公主,过了一会儿皇帝才反应过来,原来王继恩说的是自己的妹妹嘉善长公主。

    嘉善长公主倾慕颜洌一事,皇帝是知道的,甚至在此之前他也对此事乐观其成。只是今天,皇帝听到嘉善长公主跟颜洌的事情之后,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若是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颜洌就好了,妹妹到底是再嫁,即便年纪相若,这身份还是有些不相配。

    颜洌是未婚男子,即便已经二十六七岁了,依旧是钻石王老五,更不要说人家的家世在那里摆着,不要说他没有结过婚,就是他是个鳏夫,他也一样是世人眼中的钻石王老五。

    男女从来就是不平等的,女人二十六七岁了,即便再漂亮,在这个年代也不稀罕。更重要的是,嘉善长公主嫁过一回,是个寡妇。哪怕他是公主,在这个皇家比不得世家的年代,就是长乐公主要想嫁给颜洌也要颇费一番功夫,更何况是身为寡妇的嘉善长公主?

    如果叫皇帝选择,皇帝当然会选择自己的女儿。可是,偏偏在太上皇的心中,孙女儿是比不得女儿的。一样是皇室公主,为何端荣长公主和亲,长乐公主就不能和亲了呢?一样是皇室公主。自己的女儿既然不能嫁给颜家公子,凭什么孙女儿就能够嫁给颜家公子?

    皇帝奈何不了太上皇,又无法说服诸位大臣。所以即便心疼女儿他也只能咬牙认了,可是每每看到女儿,又觉得对不起女儿。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也只能选择避开女儿,却没有想到这样的行为让女儿的处境雪上加霜。如果不是皇后做得还不错,对长乐公主还过得去,只怕皇帝还会多一桩心塞的事儿。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皇帝这段日子可跟皇后亲近不少,甚至一连几天住在皇后宫里。让后宫里面掉了一地昂贵的玳瑁眼镜。

    可是,皇帝的心中还是不痛快。

    朕乃一国之君,为什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

    深深地耻辱在吞噬着皇帝的心,让皇帝的脾气一天一天地变差。却偏偏还要压在心里,甚至不能那小太监撒气!

    皇帝做到这份儿上,也真是憋屈。

    王继恩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心腹大太监,将皇帝的心事猜了个七七八八。作为一个内侍,他不可能跟汉唐时的前辈那样干涉朝政——不然,朝堂上的大臣们早就吃了他,就是大臣们没有行动,太上皇那边也很乐意抓自己的小辫子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但是他可以派小太监们去跟踪、打听贾玖的行踪。随时报告贾玖跟别人的谈话。

    其实贾玖并不是被嘉善长公主请去的,而是出去散心的时候看见了颜洌,就跑去找颜洌说话了。

    话说长乐公主走了以后。贾玖跟郑婉说了一会儿话,郑婉也介绍了两个手帕交给贾玖,但是那两位姑娘都是正儿八经的闺秀,接受过完整的闺秀教育,喜欢的是诗词,擅长的也是诗文。跟贾玖贾倩贾清这种半文盲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儿去。贾倩还好些,贾玖跟贾清就完全抓瞎了。即便对方已经尽力迁就贾玖不用那些典故。可是贾玖还是跟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贾玖也不好意思多呆,只能借口外面的景色优美,带着贾倩和贾清两个出来透气。

    出了屋子,走进那片琉璃世界,贾清见四下里无人,就他们几个带着身边的丫头,这才用扇子挡住了自己半边脸,夸张地做了一个鬼脸,道:“哇塞,总算是活过来了。”

    贾玖笑道:“不喜欢?”

    贾清连忙摇头,道:“姑姑,哪里是不喜欢,而是累。他们说的我听不懂,我说的又太直白,人家听了也不舒服。他们累,我也累。听说珠大婶子也是清流人家出来的?他可真心不容易。”

    贾玖道:“是啊,要不然,这朝堂上的文官和武将们怎么就这么不对盘呢?文官嫌武将们连话都听不懂,武将们认为文官们说话咬文嚼字存心是折腾他们。这沟通不良,自然就多事,摩擦多了,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也不是小事。若是只是平时的磕磕碰碰也就算了,就怕这种火气最后会蔓延到国家大事上去。”

    贾清道:“就跟那位上将军那样?”

    贾玖低声喝道:“慎言。这里可不是我们家。”说着,连忙四下里张望,就怕被人听了去。

    贾清也四下里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这才吐了吐舌头,道:“姑姑,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小心的。”

    贾倩也在留心四周,他的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从转角处经过、就要远去的、有过一面之缘的颜洌,当即就推了推妹妹:“那位不是我们在颜家见到的那位公子么?是颜家哪一房的少爷来着?”

    贾玖一抬头,当即就认了出来:“是颜师兄,走,我们有消磨时间的地方了。”

    颜洌正要往听思台而去,听见后面有人踏雪而来并且是不止一个人跟在自己身后,当即停了下来。

    贾玖见果然是颜洌,便笑道:“颜师兄,今天怕是又要麻烦你了。”

    颜洌笑笑,看了看远处女孩子们呆的屋子,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他先与贾倩贾清两个见礼,等贾倩贾清两个回礼起身之后,他才道:“如何?可是里面开始赋诗了?”

    贾玖摇摇头,道:“还没有人提这事儿呢。郑家姐姐给我介绍了两位姑娘。可是他们说的话,我就是听懂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在里面闷得慌,就出来走走。比起赋诗,我更喜欢打雪仗。”

    颜洌笑道:“就不怕冻着?”

    “不怕。”

    “之前送去的茶如何,和合你们的口?”这一句,却是对着贾清说的。

    贾清连忙道:“您这话可真是为难我了,我才多大,又哪里知道什么好茶来?!之前也不过是家里有什么茶我吃什么茶。又哪里有什么讲究来。结果得了好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吃。就是有人对我讲了,我也是满头雾水。说不得也只能束之高阁了。”

    颜洌笑道:“夏日吃绿茶清热解暑,冬日吃团茶补气养胃。你们贾家惯常吃得油腻,多吃茶是好事儿。不过你们年纪也小。不能吃太多绿茶,多吃些团茶才好。”

    贾玖立刻道:“师兄说得倒简单,问题就是,团茶茶饼我们看见了,却不知道怎么吃,只能对着他发呆。不如师兄教教我,也免得那些茶饼搁在柜子了返潮。不,也许不等他返潮,就被当成礼物送出去了。”

    这最后一句说得极轻。但是颜洌也是修行之人,跟贾玖站得也近,自然也听见了。

    颜洌想了想。道:“如此,那就借公主的地方教你们一种团茶的吃法罢。”

    贾玖一听,立刻跟了上去,贾倩和贾清对视一眼,也跟在了后面。

    嘉善长公主此刻正在更衣,打算漂漂亮亮体体面面地出现在颜洌面前。哪里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消息?这么多年,他也就吃过一次颜洌的茶罢了。

    嘉善长公主当即就坐不住了。

    想去听思台。又怕打扰了颜洌,让他觉得自己不够矜持,可若是不去,又怕自己跟颜洌之间的缘分越发淡薄了。

    踌躇之下,却是连簪子都没有心情挑了。

    给嘉善长公主梳头的宫女桂枝却是个有心人,当下便道:“公主,听说贾家的姑娘读书都很晚呢,也不知道贾县君跟其他的姑娘能不能玩到一块儿去。公主乃是东道主,亲自慰问一下客人,也是礼数。”

    虽然一个字都没有提及颜洌,却给了嘉善长公主一个极好的理由。

    不得不说,这个宫女是个极聪明的人。他的主子都只能把对颜洌的倾慕之心压在心底,他便一个字都不涉及颜洌,不但不会引起嘉善长公主的反感,还维护了嘉善长公主的面子。

    嘉善长公主听了却担心这样做会不会太刻意了一些,只是他终究没能抵住诱惑,略略理了理自己的鬓角,便起身披上披帛就往听思台而去。

    颜洌每次来嘉善长公主府都会在听思台呆一会儿,这处地方如今都已经成了嘉善长公主专门用来招待颜洌的地方了,京师里的权贵们,只要有心,来了嘉善长公主府上,都会避开听思台。加上这听思台本来就在整个公主府的西北角,今天又是皇帝亲临,戒备外松内紧,嘉善长公主这会儿过去,也不怕被人撞见。

    果然一路无人。

    嘉善长公主到达听思台的时候,听思台上只有颜洌和贾玖贾倩贾清四人在,甚至那茶具也不过是刚刚取来。

    听见脚步声,一转头便看见了嘉善长公主,贾玖连忙拜伏在地,嘉善长公主道:“贾县君免礼。看来倒是本宫凑巧了赶上了颜公子的好茶。”

    颜洌笑笑,道:“哪里,是公主的茶好。”方才茶具送来的时候,颜洌就知道嘉善长公主一定会来。

    一般来说,一套茶具里面配多少杯子都是有数的,哪怕是团茶的茗碗,也有四个一套或者六个一套两种规格,很少有茶具会配上超过六个的杯子。按理说,颜洌加上贾玖贾倩贾清也不过是四个人而已,下面送四个一套的茗碗也就罢了,可是下面的人偏偏送来了六个,而而且送来的茶也是宫里最好的龙凤团茶。

    嘉善长公主的心思,颜洌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对嘉善长公主真的没有那个心,说讨厌也不致于,说喜欢也没有感觉,嘉善长公主对于颜洌而言,不过是有几分熟悉的陌生人。以前颜洌来嘉善长公主府,不过是因为好友之邀,而现在,则是因为师命。

    照顾贾玖,是道门给颜洌的任务之一。

    即便是世家子,即便贾家在颜家面前宛如尘土,作为弟子,既然师门有令,颜洌就会做到最好。这并不是因为颜洌道德高尚,或者什么面对女性的绅士风度,而是因为这是这个世界对每一个人的道德要求。

    如果贾玖不是道门的金衣道子候补,如果不是道门给了颜洌命令,那么今日,颜洌大可以客客气气地跟贾玖寒暄几句,根本就不用亲自沏茶招待贾玖,甚至他接了帖子不来这嘉善长公主府也是可以的。

    但是道门要求颜洌在适当的时候照顾贾玖,那么,防止贾玖被来嘉善长公主府的女孩子们孤立、防止贾玖因为没有人要他的簪子而丢脸,也就成了他的功课之一。

    而来了嘉善长公主府就很有可能会面对嘉善长公主,这件事情也成了颜洌必须面对的事情。

    颜洌曾经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喜欢嘉善长公主,最后的答案是否定的。

    颜洌也曾经问过自己,是否能够接受嘉善长公主这样的妻子,最后的答案还是否定。即便他自己不在乎,可是他不得不为家人和家族考虑。单单从嘉善长公主的表现上来看,嘉善长公主的确还不错,可是从家族的长远上来看,自己娶了嘉善长公主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说,无论是哪一位公主最后嫁入颜家,对颜家都只有弊大于利。

    只是,何时与嘉善长公主摊牌就成了一个难题。

    颜洌不认为一直拖下去会是一件好事。女孩子可耽搁不起。如果早早死心,嘉善长公主还可以嫁一个能够尊重他的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不然,只怕晚来凄凉。

    颜洌的心事没有流露于表面,却还是从眼底渗了出来,对于嘉善长公主这个时时刻刻都注意着颜洌的人来说,又如何不知道呢?如果这点都看不出来,嘉善长公主也不会是太上皇和皇帝心中最疼爱的女儿和最乖巧的妹妹了。

    看出颜洌的心意的时候,嘉善长公主的心就灰了一半。

    他强笑着道:“哪里是本宫的茶好,是公子的茶艺无双。不知本宫可有这个福分与贾县君一起品尝公子的茶?”

    颜洌当然不会不给嘉善长公主面子。

    他开始重新烫茶具,而嘉善长公主则坐在边上,痴痴地望着颜洌的侧脸。

    优雅而又专注,就好像他的手中之物便是一切。

    嘉善长公主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茗碗,能够接触到颜洌的指尖,而不是跟现在这一,咫尺天涯。

    至于贾玖跟贾倩贾清三人,早就看花了眼。贾玖还好些,至少他在道门的时候还看过道魁煮茶,可贾倩和贾清两个就不成了。

    贾倩两辈子都没有见过什么非常体面的人,更是早早地没了,贾清上辈子是个小市民,没有这个闲钱玩这个,这辈子刚开始的时候每日还为了温饱而发愁,等来了贾家,贾家又是暴发户。他们两个哪里见识过真正的、号称“茗戏”的团茶茶艺?

    这也是另一个世界的悲哀,明明是华夏子孙,明明老祖宗传下了好东西,可是那个世界的年轻女子们知道卡布奇诺,知道吃咖啡很小资,可是又有几个人知道团茶呢?甚至还觉得吃茶很丢面子。

    忘了自己的根本,一味崇拜外族,这样的民族,有能够走多远?这样的民族,又有谁会看得起?

    以前的贾清也不懂茗戏,只是在酒吧和咖啡厅里面吃过几次那么不正宗的咖啡。

    但是他现在可以说,咖啡什么的,比起茗戏来说,弱爆了。

    至少艺术性和观赏性上来说,根本就没有办法比较。

    颜洌的一举一动里面充满了韵律,看着就像是一幅画一首诗,不要说咖啡厅,就是那些小资们,又有哪个比得上?(未完待续)

78开始

    带着宁静之美的茗戏继震住了土鳖一号贾玖之后,又震住了土鳖二号贾清和暴发户之女贾倩。

    直到抱着茗碗,贾倩和贾清还是晕乎乎的,倒是贾玖,已经经历过一次之后,还有心记下了颜洌演示的茗戏的全过程,但是也仅仅是记下而已。

    倒是嘉善长公主,抱着茗碗,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方道:“公子对贾县君真好。”

    贾玖的眼里盛满了问号。

    好奇嘉善长公主会说这样的话不假,可贾玖更害怕自己被嘉善长公主当成情敌。那根本就是死得快的节奏好不好。

    倒是贾清,当即就问了:“民女能知道公主殿下这样说的原因么?”

    坐在嘉善长公主身后的宫女正要代答,却被嘉善长公主扬手拦下了。

    只听嘉善长公主道:“茶,自远古时期便有,跟着我华夏历经沉浮,如今的茶跟他初出之时已经大不相同了。茶汤茶汤,吃茶喝汤,古早的时候,人们吃茶不仅仅是为了解渴,也是为了果腹。但是,我中原之人吃茶,是不加牛乳的,羊乳也一样。添加牛乳和羊乳,那是后来的事儿。”

    贾玖一愣,道:“可是道魁的茶里面也加了牛乳啊。”

    嘉善长公主道:“物以稀为贵。我中原百姓擅长耕地,却不擅放牧,使得牛乳与羊乳成为一种稀少的奢侈品。加上牛羊腥臊味甚重。所以百姓很少会在这上面花费钱财。往茶里面添加牛乳羊乳,则是蛮夷入主中原之后才发生的事儿。他们以放牧为生,日常离不得牛乳羊乳。又向往我中原的文化,这才有了现在的团茶的雏形。不过区别也很明显,若是正统的汉人,会在加入牛乳羊乳的同时,会放入姜去腥,而蛮夷会加入大量的羊油。”

    贾清一愣,这才想起来。方才颜洌煮茶的时候,似乎是用了两个茶壶。一个茶壶里面装的是牛奶,之后又加入了姜和敲碎的大杏仁。

    贾清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牛奶和羊奶跟他上辈子吃过的牛奶羊奶可不一样。上辈子产奶的奶牛和羊都是特别挑选的种类,尤其是羊。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进行过处理,割掉了包括羊角根部在内的好几处腺体。而且挤出来的原奶还要经过多道工序进行处理,最后投放市场的,才是贾清上辈子吃到的牛奶羊奶。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牛奶羊奶都是挤出来的原奶,根本就没有经过处理。跟大齐人这样饮用之前还会煮一煮,若是直接饮用,贾清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得疯牛病。

    也就是这种没有经过处理的牛奶羊奶才有一股无法忽视的腥臊味儿,也可以说,这种腥臊味儿便是天然的牛奶羊奶的标志。

    刚来的那会儿。吃着这种充满了天然的味道的牛奶,贾清差一点就吐了。对于比牛奶更腥的羊奶,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可就是腥臊味儿这么重的牛奶。在贾家,还是有身份的主子们才能够吃的。就好比贾宝玉很喜欢吃糖蒸酥酪,可以吃一碗倒一碗,甚至还可以赏给下面的小丫头吃,可是他的妹妹探春却是连个影儿都摸不到。

    贾清恍然大悟:“原来加入姜和碎杏仁是为了去腥。”

    嘉善长公主道:“若是仅仅是为了去腥,将茶和牛乳同煮。再加入姜和碎杏仁也是一样的。若是本宫没有弄错,道魁烹茶的时候。便是将茶与牛乳同煮。”见贾玖点头,嘉善长公主方才继续:“公子用的这种方式,其实是最受小孩子喜欢的一种饮用团茶的方式。将茶和牛乳分开煮,便是为了让牛乳更香。加入蜂蜜,再加入一小勺盐,也是为了增加甜度。这种香香甜甜的茶,也是大多数人一生中第一次吃到的团茶。”言下之意,这是颜洌特别为他们几个烹制的。

    贾清点点头,表示明白。

    上辈子他也是经常出入咖啡厅的小资。在他的眼里,手中的这碗茶便是卡布奇诺的抹茶版。团茶茶饼被研磨得细细的、煮透了,每一粒茶末都膨胀开来,留在舌尖的是属于茶叶的特别的轻柔感。而打出细细的泡沫的热牛奶也正好撑起了深绿色的茶末,构成了简洁的图案。这种茶跟他上辈子的吃的卡布奇诺的区别只有一个是褐色与白色的图案,一个是白色与深绿色的图案,一个的味道里面微微带着咖啡的苦味,另外一个只有茶和牛奶的清新香甜。

    至于日本茶的茶末子塞喉咙感觉,贾清表示,他完全没有这个感觉。难道是小日本学得不地道?

    当年在咖啡厅里面,他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再添加一点碎花生或者花生酱,最多就再加那么一两滴的柠檬汁,而现在,他的面前是三只碟子,碟子里面堆得尖尖的肉豆蔻末、松子蓉和椰蓉。松子蓉也就算了,好歹还是大齐的本土产物。肉豆蔻和椰蓉,那都是舶来品,并且有价无市,就是权贵之家也很少拿出这么多的肉豆蔻和椰蓉待客。

    结合流言,贾清很清楚,这一次,自己是沾了颜洌的便宜。如果不是颜洌,大概他这辈子都吃不到肉豆蔻和椰蓉。

    因为肉豆蔻乃是贡品,而且是数量稀少、只供给太上皇和皇帝的贡品,就是皇后想要,他也只能等皇帝从自己的份例中匀出来。

    今日这里的这些肉豆蔻已经是太上皇宫里的一半了。也就嘉善长公主得宠,这才分得了一部分,换了端荣长公主,太上皇才不会这么大方呢。

    嘉善长公主也发现自己失言了,当即便缓了颜色,用一种半是惋惜半是伤感的语调,说起了蛮夷南下对中原和大齐的种种影响。也说起了承认鲜卑人是华夏正统源流之一的种种无奈。

    “也许我们现在已经认可了鲜卑人,认为鲜卑人也是我们汉人中的一支,可是在那个时候。鲜卑人与汉人之间摩擦不断,即便已经与汉人杂居,依旧摩擦不断。下面的百姓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上面的门阀和世家了,鲜卑人的门阀和汉人世家几乎是势不两立,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到了李唐王朝之时。变得越发水火不容……”

    作为皇家公主,不仅仅要会闺阁女孩们必须会的一切技艺。对于政治的敏感度也不能差。读史更是成了每一位公主的必修课。在这方面,嘉善长公主也有自己的见解。别的不说,就说这衣饰,汉人讲究的是深衣、讲究的是峨冠博带。无论男女,露出锁骨也会用衣冠不整四个字来形容。而如今大齐朝的女眷们在夏天里面经常穿的襦裙,无论是高腰襦裙还是齐胸襦裙,其实都是鲜卑人等民族的服饰演化而来,最明显的就是胸口裸露出来的那一大片。至于褙子,更是在深衣和襦裙的基础上发展出来,已经是鲜卑人完全融入汉族的标志了。

    现在看起来是一片和平、欣欣向荣,可又有谁记得这种和平乃是用无数的鲜血换来的?

    别的不说,就说唐代的一次又一次的政变。与其说是人心不足,还不如说是李唐王族背后的鲜卑人和汉人世家的一次又一次地争斗,最后将整个王朝都拖入了深渊。

    这就是历史给后人的警戒。

    一时之间。这听思台上倒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若有所思,直到他们听到了有人道:“哦?真是难得,看来今日朕是有口福了。”

    诸人都是浑身一震,连忙转身,对着皇帝拜了下去。

    皇帝连连摆手:“平身。”

    皇帝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亲自跑了过来。

    他终究是一位父亲,就是表面上不曾显露出来。可是他还是非常担心长乐公主的。

    皇帝很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的眼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颜洌和贾玖两个人,当然,坐在贾玖身边的贾倩和贾清,他也注意到了。

    王继恩到底是皇帝身边得用的人,在皇帝的眼光在贾倩和贾清身上停留的时候,他立刻就在皇帝的耳边作了介绍。

    皇帝听说是贾家的养女,还在颜师面前露过脸,当即就道:“原来是忠良之后。可惜了,若非当年那场变故,也不会有人心动荡,朝廷也不会流失那么多人才。张大人可惜了。”

    明明已经记不得贾倩贾清的亲祖父的名字,皇帝还是作出了一副深表遗憾的样子。若是换了其他人,比方说薛宝钗之流,只怕早就感激涕零了,可贾倩和贾清到底不同,他们两辈子为人,一个虽然一度是二木头,可这心里清楚着呢,只不过没有这个底气和后盾去争只能日复一日地混日子罢了;一个是在那个人情冷漠地世界里长大的,世界观早已经成型,基本上不会轻易相信人。皇帝的表现,只不过换来他们的诚恐诚惶的“皇恩浩荡”、“民女惶恐”,可到底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对于皇帝来说,这也足够了。身在皇宫之中,演戏是必备的技能,如果不是演技过人,皇帝也不会在众多的兄弟里面脱颖而出,最后登上这把椅子。而且,现在他也只要一个说话的由子而已。

    果然,只听皇帝道:“昔年朕一直不明白王大人为何对庶女百依百顺,可如今朕也能够体会一二。可是朝中的那些大臣,居然过半都在劝朕和亲!和亲!和亲!敢情去和亲的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不心疼!明明每一个都知道这里头的坏处,居然还要和亲!”

    刚开始是三分真,到了后面却是十成十的愤怒了。明明他才是皇帝,却被臣下逼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奇耻大辱。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万岁,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也许来年会有好的转变也不一定。”

    皇帝道:“嗯?为什么这么说?”

    贾玖迟疑了一下,道:“只是一点感觉而已。万岁心疼公主殿下想拖延和亲之事。可臣女隐隐觉得,也许草原上也不愿意和亲呢。”

    皇帝一愣,道:“怎么说?”

    贾玖想了想。道:“月有阴晴圆缺,海水亦有潮汐,而草原上的人口也用消长。就跟蝗虫一样,几乎是三年一次小范围的虫灾,十年一次大规模的虫灾,甚至没一百年就会发生一次可以威胁到中原安危的超大规模的虫灾。臣女上次拜见颜师之后,又借着道门的相关记录做了一个小小的统计。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草原南犯也是有规律的。而在明后两年,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南下。”

    “当真?原因呢?”

    贾玖道:“情报太少,无法断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人口的压力,食物的压力,以及上位者的野心,都是影响战争的重要因素。在此之前,草原部族互相厮杀不休,人口也在部族与部族的战争中被大量消耗。但是,即便是如此,草原上的人口也在缓慢增长。如今,草原上已经出现了八个大型的部落联盟。部落与部落之间也出现暂时的和平,而这种和平带来的结果就是草原人口会进入一个快速增长期。草原能够容纳的人口有限,所以。草原人大规模南下已经近在眼前……”

    皇帝一愣,道:“那么和亲呢?”

    “一个麻痹我大齐的借口和手段而已。”

    皇帝差一点跳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之前他的妹妹端荣长公主带来草原上一片和平的消息的时候,皇帝还在心里偷偷地高兴过,以为草原上没了争斗,那么和平也会跟着而来,哪里想到这会是战争的序幕?

    嘉善长公主忍不住道:“怎么会是这样?当初皇姐说草原上已经止了刀兵。我还为皇姐高兴,怎么会……”

    贾玖道:“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环境的变化对人的影响力是隐蔽却也是扎扎实实的。就拿草原上来说,寒冬占去了一年里面近乎一半的时间,能够看见一望无垠的绿色的原野的季节,大概也就只有四个月而已。如果不早早地预留出过冬的草场,可能不止一个部族会在冬天里面饿死。这样的生存环境太过恶劣,所以草原上的人才会热衷于杀戮和抢劫,因为只有去抢去拼命,他们才能够养活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吃饱穿暖,对于草原上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想活下去,才造就了他们在马背上长大的事实,也造就了他们才走路就会挥舞弯刀的事实。对于这样一个在杀戮中成长的民族,仁爱有用么?劝他们仁爱,能够为他们带来食物么?”

    没有人能够怪罪一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如果一个民族在生死线上挣扎,那么,这个民族如果不抗争的话,就只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在朝堂之上,皇帝已经听过许许多多有关草原民族的事情,他一尽心研究过草原与中原的命运,但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草原上的人以劫掠为生是因为食物的匮乏。

    转念一想,皇帝也不觉一哂。说这些有用么?这京师里还有流民呢,如果自己拿那么多的粮食去养草原上的人,草原人是否会心存感激还是两说,可大齐的百姓知道了,只怕第一时间就会造反!

    “可是和亲跟无偿地送粮食有用什么区别呢?所谓政治联盟,从来都只是一张随时都可能撕掉的纸。”

    听见有人接口,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可是他听到对方的话之后,却也忍不住苦笑。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又怎么不懂呢?之所以反感和亲,除了心疼女儿之外,又何尝不是清楚这一点?!

    贾清看了看听思台上的诸人,最终还是忍不住转头问贾玖:“姑姑,您愿意开口,其实是因为您的心中已经有了相当的考量了吧?”

    贾玖笑道:“的确有了不少考量。大致的框架已经有了,就是不知道最后能够做到几分。”

    皇帝一愣,道:“你说什么?”

    贾玖想到自己日前得到的张翠凤的信,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万岁有没有得到消息。边关出现了一种作物,亩产上千斤……”

    皇帝道:“折子已经送到勤政殿了。怎么,那不是下面的人弄出来的祥瑞么?”

    贾玖道:“万岁,那是红苕,原本生长于南蛮的丛林之中,亩产高达三千斤。臣女的祖父奉命替高祖皇帝培育适应我大齐种植的红苕,直到数年前方才成功。只是红苕培育成功之后,父亲却害怕了。”

    皇帝一愣:“害怕?”

    贾玖道:“是的,因为臣女叔父家里多了一个衔玉而生的堂弟,因为红苕搞成,注定了会让我们家站在风口浪尖之上,甚至连命都保不住,所以父亲只好将这件事情压下来。……”

    皇帝立刻道:“胡闹!朕是那样的人么?”

    贾玖答道:“万岁,土地是个国家的根本,没有人不向往着土地,因为有了土地,就等于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近在眼前。就是街头的乞丐也向往着自己有一块地。而已经拥有的土地的人,则希望着自己手里的土地能够越来越多。这是人内心的愿望,就是万岁您也不可能改变臣民们对土地的向往。红苕如此高产,就等于说,只要有一两亩地就能够保证一年不饿肚子,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因为他们不用出卖自己手里的土地,但是对权贵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手里土地的增长速度会慢下来。换而言之,那个时候,臣女一家虽然得到了民心,却得罪了整个京师里的权贵。所谓三人成虎,即便刚开始的时候您愿意相信臣女一家,可是若是不止一人在您的耳边说些什么,再加上那块玉,……家父胆小,每每思及至此,总是夜不能寐、独坐至天明。”

    皇帝沉默不语,倒是嘉善长公主开了口:“难道你就不怕令尊生气么?”

    贾玖道:“回公主殿下,实不相瞒,其实边关的红苕,便是今年夏天,臣女交给张游击之女张翠凤的。张游记派人往京中送折子的时候,张姐姐也派人给臣女送了一封信。”

    皇帝道:“为什么?你既然知道你父亲的心事,为何还是要这样做?”

    贾玖道:“万岁,家父的心事,臣女也略知一二。这红苕对朝廷有利、对百姓有利,更是当年祖父对高祖皇帝的承诺。就是为了先人的嘱托,父亲也不愿意看到红苕一直蒙尘下去。借臣女之手将红苕送到张游击手中并在边关推广,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至于这功劳,家父并不在乎,若是万岁能够压下此事,那就更好了。”

    颜洌这才道:“师妹,难道这红苕真的能亩产千斤?”

    贾玖点头:“是的。我现在住的院子原来就是父亲的住所,在这个院子的第四进,便专门收拾了半亩地出来种植红苕。若是不信,师兄可要亲自挖挖看?”

    皇帝一愣,道:“你是说,你院子里的红苕还没有收?”

    “是。”

    皇帝一听,当即就坐不住了:“走,去你家看看。”

    什么礼教、什么男女大防,此时此刻重要么?在皇帝的眼里,贾玖日后是要参选的,是他的女人,现在他去贾玖的屋子又有什么奇怪的?如果红苕真的有这么大的产量,那么他也不吝啬于那么一个两个爵位。

    皇帝原来就是微服来嘉善长公主这里,他要走,也不过是几个人罢了。倒是贾清反应快,当即就跟皇帝开口了:“万岁,请容民女放肆,如今祖父不在家,家里就几个女眷在,万岁又正当壮年,若是有什么话传出来,只怕对姑姑不好。是否能请前户部尚书同行?”

    张錫賢是贾琏的外祖父,也是贾玖的大外祖,有他代为遮掩,也能够少很多麻烦。对于贾母和贾政等人对富贵的执着心来看,让张錫賢作掩护是必要之举。(未完待续)

79交换

    最后到贾家的人并不少,微服的皇帝身边少不了内侍和护卫,张錫賢既然来了,那么作为他的孙子大理寺少卿张烨也因为要照顾年迈的祖父而来了贾家,此外,两位宰相左相祁英右相梁鉴和户部左侍郎郑靖都来了,甚至颜洌也跟来了。

    唯有嘉善长公主,因为要主持簪花会,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机会。

    当然,为了不惊动贾母,皇帝甚至没让开中门也没走侧门,而是走了宁国府跟将军府中间的私巷,然后从小门经过进穿堂直接往贾玖的院子里去了。

    跟着皇帝来贾家的几位大臣都很清楚红苕意味着什么。如果红苕真的能够亩产千斤,那天下大势也会跟着发生倾斜,甚至引起巨大的无法逆转的变革。

    民以食为天。如果老百姓的饭碗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么朝堂之上也会跟着发生变化,这是无法漠视的事实,也是皇帝在多年潜邸生涯得来的宝贵经验。

    贾玖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可不少,他们看见贾玖带着一大群陌生男子进了这院子都吓了一跳。

    即便是下面的丫头仆妇,他们也知道什么是礼教。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开去,只怕自己这位姑娘就只有去家庙的份儿了。

    倒是贾琮,看见姐姐回来了,很开心地咿呀咿呀地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想要姐姐抱,却被赵栋家的一把按住了。赵栋家的也是满心震惊。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可他看见四位教养嬷嬷跪下去了,行的还是三跪九叩的大礼。自然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四位教养嬷嬷他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又如何不认得王继恩这位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能够让王继恩侍奉着,能够让两位宰相跟在后面,为首的这位男子的身份岂不是呼之欲出?!

    看见教养嬷嬷们都大礼跪下,这些丫头婆子们这才反应过来,或者满怀惊讶或者满怀疑惑。却个个都趴在了地上。

    皇帝看也不看这些丫头婆子,也顾不得满院子的霜雪。直接就问贾玖:“你说的红苕在哪里?”皇帝举目望去,这一进怎么看都只种了些寻常花卉,哪里有什么红苕的样子?

    贾玖连忙引路带着皇帝往第四进而来。沿途,地上跪了一地的丫头婆子。

    如今已经是腊月中旬。前几天还下了一场雪,屋檐下挂着冰凌,树上石头上都积着厚厚的雪,越发显得这一进空落落的。

    贾玖得到皇帝允许之后,亲自拿了花锄去挖红苕。这些红苕是他亲手种下的,如今被厚厚的雪压在了下面,必须扒开雪层,才能够看见那匍匐在地上的藤蔓。

    就在皇帝的面前,贾玖扯住了一根藤蔓。然后顺着这根藤蔓一直往前摸,很快就找到了钻入地下的根茎。贾玖拿起小花锄,一点一点地挖着那冻土。被挖起来的泥土里面混着细细的冰屑,就在这些泥土和冰屑之下,一只足足五斤重的红苕一点点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王继恩一见,立刻取过一只小铲子,帮着贾玖将那红苕挖了出来,在手里掂了一掂。道:“好家伙,至少五斤吧?”

    王继恩将红苕双手奉与皇帝。那边祁英和梁鉴却是已经坐不住了,当即就学着贾玖的样,也找了一根藤蔓,顺着藤蔓挖,果然,他们也挖到了两个红苕。祁英的运气不如梁鉴,挖到的要小一点,但是他手里的那个也足有四斤,而梁鉴手里的那个至少六斤,看着就比祁英手里的那个大了一圈。

    看见这样的结果,皇帝也坐不住了,手一挥,身边的小太监们立刻下去帮忙。很快,这半亩地大的花园子被硬生生地翻了过来。无数的红苕在皇帝的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而王继恩则在边上盯着小太监们干活,还不时地点点头。

    等小太监们忙着丈量土地和称量红苕的时候,王继恩偷偷地借着奉茶的机会在皇帝的耳边道:“万岁,这些红苕并没有作假,的的确确是长在地里的,并不是后来埋下去的。”

    皇帝道:“也就是说,这红苕的确耐寒。你估算着有多少斤?”

    王继恩道:“回万岁,老奴估摸着,怎么着也有九百来斤。”

    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太监来报:“万岁,贾县君一共种植了四分五,不足半亩地,共收获了九百七十斤红苕。”

    皇帝又惊又喜,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当真?”

    五分地就是半亩,也就是说贾玖用了不到半亩的土地,种出了九百七十斤的粮食,如果换算成一亩地,那就等于是一亩地可以种植出两千斤的粮食。试想一下,江南最好的水稻一季也就打六百斤的粮食,而麦子的收成还比不上水稻。这红苕的产量一下子比水稻多出了两倍来,这相当于原来可以用来养活一家人的土地如今能够养活两户人家。

    只要百姓不饿肚子,就不会造反。

    皇帝又惊又喜,而几位大臣则在交头接耳,颜洌更是不住地偷看贾玖。

    祁英是被皇帝宣召来的,对事情的始末所知不多,当即就问贾玖了:“贾县君,既然有如此祥瑞,为何不早早地进献朝廷?”

    贾玖道:“相国大人,您大概不知道,这红苕原来生长在南蛮的丛林之中。南蛮湿热多雨水,就是稻米一年也能够收三回。这样的地方,这气候自然比不得我们大齐寒冷。就跟荔枝一样,即便种植在花盆里面送到我们大齐,也只能是当年结一次果子罢了。为了这红苕,祖父可是煞费苦心,就是父亲,放开了家里的权力也没有放弃这红苕。经过这么多年,这才培育成功……”

    祁英道:“既然是如此怕冷的作物,今日挖开。会不会伤了根?”

    贾玖道:“丞相忧虑之事当年也困扰了祖父许多年,刚开始的时候,祖父也以为这红苕也跟稻米麦子一样用种子繁衍的。后来父亲发现,这红苕并不是用种子繁衍的,扦插,还有根茎,都能够用来繁衍。就跟方才晚辈割下来的那些带着小小的芽胞的藤蔓那样。只要事后好好打理,来年开春再种下去。一样会繁衍生息。”

    梁鉴道:“可是翻成这个样子,不要紧罢?”

    贾玖连忙道:“不要紧。其实没到冬天的时候,本来就需要把这些藤蔓割断,促使他抽芽生根。回头晚辈再收拾一下也就是了。”说着。贾玖示意丫头取来一只匣子,道:“万岁,这只匣子里面就是臣女种植红苕的心得。”

    哪里是什么心得,根本就是贾玖花了一千积分兑换来的红苕的种植方法。贾玖不但抄写了一遍,连图都是他亲自临摹下来的。如今贾玖的积分也不少,完全能够任性一下。

    王继恩立刻接了过来,皇帝不等王继恩交到他的手里,一把夺过来,仔细翻开起来。有了这个东西。再加上面前的红苕,皇帝几乎看到了天下无饥馁的盛世景象。

    心情激动之下,皇帝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就在原地踱起步来,在屋檐底下来回转悠了几趟,根本就停不下来。

    看见这样的皇帝,贾玖不得不开口,道:“万岁,红苕高产是好事。但是谷贱伤农,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还请万岁听臣女一言。”

    兴奋过后,祁英和梁鉴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好,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谷贱伤农四个字会从贾玖的嘴里面吐出来。走在最后面的贾清也不免多看了贾玖一眼。

    是啊,很多穿越者真的献宝成功了,哪里会想到献上的东西背后隐藏的危机呢?换了自己,也许自己也会被接下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而忘记了谷贱伤农四个字吧?这位姑姑跟一般的穿越女还真的很不一样。难道他以前是个悲观主义者?

    忍不住胡思乱想,可贾清依旧没有忘记竖起耳朵偷听。

    皇帝犹如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一下子僵住了。他当然知道什么是谷贱伤农。这也是丰收之年朝廷最为担心的事。虽然丰收是好事儿,可是对于老百姓来说,还有灾年欠下的外债要还,这里春播说不定也借了银钱,若是稻谷卖不起价钱,那么丰收也会是一场灾难。若是这红苕推广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谷贱伤农,只怕一场风暴就在眼前。

    贾玖见皇帝听进去了,当即就道了一个万福,直起身子,道:“万岁,这谷贱伤农一是家父最为担心的一事,家父担心有人因此而搞乱,给朝廷招来灾祸。所以,最后家父认为,要想让红苕惠及天下百姓,也只能从边关开始。边关缺粮,将士们缺少粮饷,朝廷也不可能让饿得头昏眼花的将士们上战场,所以,用红苕高产一事,让将士们能够填饱肚子,是眼下解决军饷压力的捷径之一。”

    说起来,大齐在很多方面都很人性化,就比方说行礼一事,哪怕是面对皇帝,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日子里,作为臣子的女儿,贾玖也不需要一直跪在地上,直接道个万福就可以起来了。

    当然,这种人性化也是因人而是的。贾玖是贵族小姐,也是皇帝金口玉言册封了的县君,当然能够享受这样的待遇,可下面的丫头仆妇们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听到军饷,皇帝就非常不自在。

    大齐至少欠了边关三十年的军饷了。若是在短期内补足,那国库里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钱粮。而且,皇帝也怕吃饱了的将士们造反啊。这种事情,皇帝又如何跟贾玖开口呢?

    贾玖倒是不知道皇帝的迟疑,当即就拿出了另外一只匣子,道:“家父不在家,臣女也找不到那本手札,这里面是道魁帮忙润色之后有关经略北方草原的部分,只是有些事情臣女并没有告知道魁,只是将道魁重拟的方略重新抄写了一遍并附带了说明。”

    皇帝一愣。立刻丢下了手里的红苕种植方法,打开了这只匣子。只见这只描金雕花红木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本厚厚的折子,一本显然是道魁的真迹。另外一本,则是贾玖的抄录本,并且夹带了大量的小纸条。每一张小纸条都写得满满的,把那本抄录本塞得鼓鼓囊囊的。

    皇帝很快就注意到了两本方略的不同。如果说道魁的那一本注重国内的发展和民生的话,那么夹带了无数的小纸条的那一本,则是满纸的血腥与杀戮。那是阳谋与阴谋并用的谋国之策。皇帝相信,有了这么个东西。那么,二十年之后。北面将不再是大齐的敌人,草原也只会是大齐的草场。

    皇帝合上了手里的方略,道:“是你注明的?”

    “是。”

    “你父亲没有看过?”

    贾玖答道:“臣女从道魁手中拿到这个的时候,父亲已经出发了。”

    皇帝愣了愣。再一次看了看贾玖,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什么衔玉而生,那个贾宝玉有这个能耐有这个本事决定国家大策么?也只有眼前的这个孩子,生而知之,生有异象的孩子,也只有这个丫头。不能让其他人得到这个丫头。

    皇帝一眯眼,却是决定了贾玖的未来。

    当今皇帝虽然已经做了十多年的皇帝,可是他的头上还有一位太上皇下面的三个儿子也成年了,更是蠢蠢欲动。甚至不少朝臣都隐隐开始了站队。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的龙椅能够坐得舒坦才怪。

    为了加强中央集权,有些事情。皇帝是必须做的。

    只听皇帝正色道:“有功必赏。你既然已经是县君,那么就册封你为新丰县主……”

    虽然说大齐未婚女性的爵位有好多等,但是县主之下的郡君县君只能在大节下才有这个资格进宫赴宴,而能够递牌子进宫的,至少也必须是个县主。皇帝册封贾玖为县主,为的就是方便他把贾玖宣进宫里去。

    皇帝一开口。祁英和梁鉴都觉得有些不适合,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贾玖居然赶在他们之前跪下来婉拒皇帝的好意:“万岁,臣女在嘉善长公主府上就已经说过了,贾家,即便压上整个宗族,也承担不起红苕的功德。虽然红苕于国于民是件祥瑞,对于我们贾家来说,却是一个随时都会收了我们贾家的催命符。臣女放弃红苕,放弃红苕未来能够带来的一切功德,只求万岁能够保我父兄平安。”

    皇帝道:“红苕利国利民,仅仅是册封你为县主已经是委屈你了。”

    贾玖连连摇头:“万岁,臣女蒙万岁青眼恬为县君,若是再升为县主,只怕有心人都会猜到红苕与臣女有关。还请万岁收回成命。”

    皇帝倒是愣住了。

    张錫賢这才开口道:“万岁,这孩子到底是女孩子,之前万岁册封这孩子为县君已经是破例,若是再册封这孩子为县主,只怕这孩子要寝食难安了。既然保全父兄乃是这孩子的心愿,万岁为何不成全了这孩子的孝心呢?”

    皇帝一愣,再看看张錫賢,却见张錫賢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

    皇帝这才想起来,贾赦的儿子贾琏可不是老师的外孙。自己拿贾赦出气,老师虽然不说什么,又哪里不担心自己女儿留在人世间的唯一的骨血?

    再看看地上跪着的贾玖,心中也打了一个突,连忙道:“丫头,你且起来罢。”

    贾玖在地上磕了个头,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等他起身,皇帝跟他的视线交错,却是在心里打了个突。

    也许这孩子已经知道自己在这背后做的小动作?

    此时此刻,皇帝根本就没办法说什么“贾赦人在边关、朕无能为力”这样的话来,只能说:“朕会往边关加派人手。”

    皇帝到底没有在贾家多呆,只略略坐了坐就带着一大堆红苕和两只匣子走了。

    等皇帝走了,张錫賢这才慢悠悠地道:“丫头,这红苕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吧?”

    贾玖刚要开口,张錫賢道:“丫头,你不用开口,老夫很清楚你家里都是些什么人。若是真有这事儿,你父亲这会儿就应该是世袭罔替的荣国公,而不是一等神威将军。罢了,你不说老夫也不用勉强。你放心,这事儿老夫会为你周全。琏儿也是老夫的外孙。”

    说着,也跟着走了。

    等这些人都走了,颜洌这才道:“师妹,你请求来年开春开始试炼,就是为了这个?”

    “师兄猜到了?”

    “万岁既然答应了师妹,自然会往边关加派人手,但是朝廷兵员有限,最后也只能是令尊那一处营寨增加兵员而已。可是这样一来,根本就是拿令尊作为活靶子。”

    贾玖笑道:“第一个还了亏空,师兄以为现在被欠债闹得灰头土脸的权贵们会轻易放过我们家?就是没有万岁派人保护,也会有人在背后煽动,让那些蛮子对家父动手,而能够吸引那些蛮子的理由,无非是家父所在的卫所有大量的钱粮。有了万岁的保护,家父还会多一线生机。而我们大齐也有了一个一举击溃对方的主力、让边关获得喘息的机会,不是么?”

    颜洌道:“你早就计算好了!”

    贾玖摇摇头,道:“不是我已经计算好了。而是我因势利导,推演出了这个结局而已。师兄,我不会拿父亲和兄长做赌注的。为了保住我的父亲和兄长,今日就成了必要的一环。”

    颜洌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要万岁觉得他欠你一次?从而对你父兄高抬贵手?”

    贾玖道:“是。当父亲和哥哥离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万岁默许别人对我父亲下手一事。我会让万岁看到,我能够为他带来更多的好处,让他不得不替我保护我的父亲。”

    颜洌叹息一声,道:“师妹,你不用事事都压在心里的。”

    对于一个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而不择手段的女儿,谁都不可能苛责贾玖,就是之前震惊不已的颜洌,此时此刻也只能叹息。

    贾玖作出这样的选择何尝不是一种无奈?颜洌自己也很清楚,之前贾玖曾经跟道门求救,但是道门拒绝了,还限制贾玖不许贾玖用道门的武功。可以说,这个师妹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局势所迫。

    颜洌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妹,你可想好了?还有,你不能用《九阳天诀》,你可想好了药如何救令尊么?”

    贾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蛇镯,道:“师兄,你莫要忘记了,我们家的老祖宗可是一位武将,即便我父亲和兄长不曾练武,却也不等于说老祖宗没有武学流传下来。师兄,你放心罢。”

    颜洌点点头,这才罢了。临走的时候,他对贾玖道:“师妹,遇到事情,莫要压在心里。愚兄虽然不才,亦愿尽绵薄之力。”

    等客人们都走了,赵栋家的这才抱着贾琮上来,只见贾琮扁着小嘴,却是泪流满面,还不敢哭出来。

    贾玖叹息一声,将弟弟搂进怀里,道:“好琮儿,今天的客人很重要,父亲和哥哥还需要人家的照应。琮儿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希望父亲和哥哥好好的,对不对?”

    贾琮缩在贾玖的怀里,良久才低低地道:“琮儿是好孩子,姐姐也是好孩子。”

    贾玖亲了亲贾琮,道:“对,我们都是好孩子,都要好好的。”

    贾琮也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倒是赵栋家的忍不住道:“姑娘,不知道今儿来的客人都是哪些贵人?”

    贾玖看了看边上站着的李嬷嬷,这才道:“自然是当今万岁。”

    话音未落,屋里一片惊呼声。

    赵栋家的道:“姑娘就不留饭?若是老太太知道姑娘就这样让万岁走了,只怕会怪罪姑娘。”

    贾玖刚要回答,就听见外面有小丫头通报:“姑娘,老太太请姑娘回去。”

    贾玖叹息一声,将贾琮交给贾倩贾清姐妹,自己换了衣裳,这才往贾母这边而来。显然,皇帝驾临一事根本就瞒不过贾母。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未完待续)

80扦插

    贾玖交代了丫头几句,带着两位嬷嬷并小红晴雯两个坐了车,经过荣禧堂来到贾母的院子。果不其然,贾政也在贾母跟前。

    贾玖立刻就知道怕是贾政跟贾母说了些什么。

    贾母见贾玖身后的教养嬷嬷脸上带着不赞同的神色望着贾政,心中也有些不快。可是他好歹也记住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分宗了,贾政对于贾玖来说是外男,不宜见面。

    贾母让贾政离开,这才对贾玖道:“二丫头,听你二叔说今日家里好生热闹?还来了外客?”

    贾玖道:“老太太想知道些什么?”

    贾母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女儿会这样开口,他原以为这个孙女儿是有心隐瞒。

    贾母挥手让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了,连贾玖的教养嬷嬷们都跟着退下,这才道:“丫头,现在可以说了么?”

    贾玖道:“正如老太太猜想的那样,今日不但万岁微服驾幸我们家,就连两位丞相和内相也都来了,甚至连告老在家的大外祖也奉命伴驾。”

    贾母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道:“你说什么?”

    贾玖道:“老太太,您没有听错。不止万岁驾临,就连两位相爷也来了……”

    贾母又惊又怒,道:“万岁驾临,你居然连酒饭都不招待一二?!!!”

    贾玖道:“何止是酒饭,就是茶果也没有呢。”

    贾母怒喝道:“你这丫头。真是要气死我了!”

    方才贾政跟贾母说的时候,也不过是拿贾玖的闺誉说事儿,说贾玖不应该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招待外男。贾母虽然觉得贾政说得有些道理认为这将军府要招待外男的时候应该由自己出面。可是他却认为,身边有教养嬷嬷随侍的贾玖绝对不是那种拎不清的女孩。所以贾政的话,贾母也只是听一半留一半而已。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是皇帝,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孙女儿连茶果酒饭都不曾招待一二。

    贾母快气死了。

    在贾母看来,这根本就是对他的挑衅。

    皇帝驾幸。贾玖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贾母让贾母露个脸就已经让贾母够着恼的了。结果贾玖什么都没有招待,就让皇帝走了。本来。没能在第一时间通知贾母,贾母也可以在设宴招待皇帝的时候出来露个脸。谁想到贾玖什么都没有招待就让皇帝走了。

    贾玖道:“老太太,虽然万岁驾临,孙女儿做得的确不尽人意。可是老太太。您也要想想,我们家如今还有谁能够代替父亲招待万岁的?光宝玉的那块玉,二叔就已经让万岁不舒服了,加上之前的那些事情,您要让万岁记起二叔的种种来?还是说,您要便宜了外人?再者,今日万岁也怕是也没有这个心情在我们家吃饭呢。”

    贾玖很清楚贾母想要攀上权贵的心,尤其是这种能够跟皇帝搭上关系的机会,贾母绝对不会放过的。贾玖更清楚贾政道貌岸然下的冷酷与自私。若是贾母出现在了皇帝面前。只怕贾政也会钻营着在皇帝面前露脸。

    贾玖可不像贾母那样对贾政贾宝玉父子抱着极大的信心。为了不坏自己的事儿,贾玖也只能等皇帝离开之后再让贾母知道消息了。

    说实在的皇帝才走了多长时间,贾母和贾政居然都知道了。贾玖的心里也不爽着呢。

    贾母听见贾玖说贾政的不是。非常生气,刚要开口,却听见最后一句,心中打了一个突,连忙道:“二丫头,怎么回事?”

    贾玖连忙道:“这就要从高祖皇帝跟祖父说起了。当初祖父奉命替高祖皇帝培育一种作物。结果未能成功就天命已至,父亲接替祖父继续培育这种作物。谁承想,这作物刚成,却传来宝玉衔玉而生。老太太,您说,让上面知道了这事儿,我们家会怎么样?”

    贾母一愣,道:“这事儿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不曾听见?”

    贾玖道:“老太太,粮食丰收是好事儿,可丰收之年也有句谷贱伤农呢。这红苕亩产两千斤,若是弄得不好,只怕这灾害不比丰收之年来得厉害。更何况,这红苕原来就是生长在南蛮的丛林里面,据说南面之地潮湿多雨炎热,就是稻米一年也能够收三回。这样的地方出来的红苕,要想在我们大齐落地生根,为我们大齐的百姓带来福祉,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成的?若是早早地捅出来了,以某些人的性子,只怕三五年内没有看见成效,就要说我们家欺君了!”

    贾母点点头,招贾玖过去坐在他身边,道:“正是。你祖父是个谨慎的性子。当初他在家的时候,我就不用担心,只要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变成。若是这事儿是你祖父安排的,以他的性子,事情未成之前,他是不会让人知道的。”

    贾玖道:“正是祖父的交代,父亲才什么都没有说的。那年,好容易有点成果,父亲也认为到了秋天的时候可以跟上面有个交代了,谁想到宝玉居然衔玉而生。若是在这个当儿把红苕交上去,上头会怎么想我们家?原来会为我们家带来富贵绵长的红苕,只怕成了我们家的催命符了。一面是两代人的辛苦,一面是家族的安危,父亲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忍痛将培育出来的红苕给毁了,只留了一株小苗苗养在花盆里面做个念想……”

    贾母一愣,继而长叹一声,良久才听他道:“继续。”

    “是。”贾玖低声道,“今年孙女儿从父亲手里得到现在的这个院子的时候,父亲无疑中失了口。孙女儿觉得。这红苕既然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又是高祖皇帝和祖父的约定,总不能让祖父的一腔心血都付之流水。所以孙女儿将红苕重新种到了地里面去。后来结识了张游击家的张翠凤姐姐、又知道了边关将士们经常饿肚子。孙女儿就斗胆,分了凤姐姐一些。上个月,张姐姐写信来告诉孙女儿,这红苕在边关生长得很好……”

    贾母道:“所以万岁就过来了?”

    贾玖道:“是张游击跟万岁上了折子,万岁今日驾幸嘉善长公主府,跟嘉善长公主说起下面的人又用祥瑞骗他,孙女儿才跟万岁说了红苕的事儿。”

    贾母一听。道:“万岁可说了什么?可有给什么赏赐?”

    贾玖苦笑道:“老太太,如今我们家哪里还敢求什么赏赐?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贾母一愣道:“你是说宝玉的那块玉?”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就是贾母如今都把贾宝玉的那块玉当成是烫手山芋。如果不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处置掉这块玉的话,贾母早就把这玩意儿给砸了。不过就是一时半会儿地没有办法收拾这块石头,贾母也叫人把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压在了箱子的最底层。现在贾宝玉戴在脖子上的是金质的寄名锁,并不是那块通灵宝玉。

    贾母根本就不需要贾玖来回答。就跟贾玖反复强调的那样。贾宝玉的那块石头对整个贾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经历多当年王氏女的种种,贾母很清楚朝廷在某些事情上的态度。可以说,贾宝玉能够活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他自己不成器和自己对他宠溺无下限,不然,贾宝玉跟其他的孩子一样早早地读书在读书上展现自己的天分,那么那年落水的就不会是眼前的这个孙女儿,而是贾宝玉了。

    对此。贾母的心中严重怀疑,自己的小儿媳妇到底是有没有脑子的,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为了争权夺势。居然拿全家人的性命当儿戏!当初的自己是被驴踢了脑袋么?怎么会忘了封口,反而跟着发疯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如今后悔却是迟了。

    想到这个,贾母就阵阵心塞。

    作为一个历经世情的老人,贾母当然知道红苕的好处。若是当初没有贾宝玉的事儿,只怕这会儿贾家就是世袭罔替的公爵府了,哪里会是什么一等神威将军府!甚至只要红苕在。就是改朝换代,贾家也会跟孔夫子的家族一样被人高高在上地供奉着!甚至贾元春根本就不用有这么多波折。说不定跟丽贵妃一样,进宫就是正儿八经的妃子呢。

    想到自己居然跟这样一桩大富贵错身而过,贾母悔得肠子都青了。

    沉默了一会儿,贾母这才开口:“二丫头,那这红苕之事,如今如何了?”

    贾玖苦笑道:“还能如何呢?有宝玉那块玉在,若是再弄个红苕出来,只怕有人会说我们家天命所归。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家没有造反的心思,上面也容不得我们的。父亲和哥哥又在北面,也不知道好不好,孙女儿就用这红苕跟万岁交换,让万岁无论如何要让父亲跟哥哥平安归来。”

    “就一点好处都没有么?”

    贾玖道:“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边关之人应该知道我们家跟红苕之间的关系的。只是外头会不会让我们得了这个功劳也难说。我们家能够拿回一部分原来属于我们家的军中的影响力就不错了。”

    贾母一愣,忽然跟泄了气一般,软在了填漆榻上。

    他也知道,贾玖这样做,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若是不把这红苕送上去,只怕日后爆发出来,贾家怕是没有人能够活下来。用来换自己的儿子平安归来,贾母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再者,贾玖也说了军队中人还是知道自己家的好的,这就够了。

    贾母到底是为母亲,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贾母叹息一声,拍拍贾玖的手,道:“二丫头,难为你了。放心,没事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你父亲平安回来,只要人还在,将来说不定还有好事儿等在后头。既然你父亲做了这么一件功德出来。他自然会得到漫天神佛的庇佑。”

    贾母没有让贾玖继续留在他的屋子里。他也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理清自己的思路。贾玖相信,只要贾母有一点脑子,他就会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倒是晴雯。他怎么也想不透,所以等他们三人爬上了骡车,就忍不住问了:“姑娘,老爷为什么一直都不跟朝廷报喜呢?若是老爷早早地跟朝廷报备过,也没有这么多的事儿了。”

    贾玖叹息一声,道:“作物的育种与改良最是急不来的,甚至一二十年都看不见起色也是有的。毕竟人家在这大地上生长了数千年。还人家呼啦吧唧地该了生活习性,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也就是这种东西最是忌讳急功近利。可是二太太是怎样的人品。我们都很清楚。别的不说,就说宝玉的那块玉。当年父亲若是把红苕报给了朝廷,再闹出宝玉衔玉而生的事儿来,只怕这会儿家里已经人丁寥落了。由二太太身上。我们也可以知道王家都是些什么人。换而言之,他们王家借着我们家的力进了万岁的眼,如果不做那些有的没有的,也少不了他们的富贵,可是你们看看他们后来做的?这红苕是好东西,只怕被他们一折腾也成了祸国殃民的祸害了。”

    晴雯道:“祸害?怎么可能?”

    小红笑道:“晴雯,姑娘说的也是事实。你想,既然这东西这么高产,王家人为了在万岁面前露脸。哪里会由着下面的百姓继续种植稻米小麦?只怕鸡飞狗跳地逼着下面的百姓全部改种红苕了。百姓们一来没有种过红苕心里没底,二来也不知道种植红苕的窍门在哪里,一来二去的。哪里不心存怨望的?再者,朝廷如今的律法可是说得明明白白的,能够用来纳税的也只有那么几种粮食。等秋收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收了数以万计的红苕,却没有人来收。一方面是一刻都不能拖延的赋税,一方面是根本就卖不出去的红苕。若是落到这样的结果。老百姓还不跳起来。那才是官逼民反呢!按照王家人的脾气,好的是他们的。坏的是别人的过错。只怕那个时候,他们撂挑子把事儿往府里一推。你说,按照前两年的情况和王子腾的得宠程度,万岁会愿意相信谁?”

    晴雯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若是让王家人知道了,功劳被抢走了不说,连苦劳都没有了。糟蹋了心血且不说,还给家人招了灾。换了我,我也只怕也会跟老爷作出一样的决定。”

    贾玖道:“可不是。”

    晴雯哼了一声,道:“二太太还真是害人不浅,害了我们老爷不说,连他自己的儿子都成了牺牲品。”

    贾玖道:“如若不然,老祖宗为何要示警要求我们分宗呢?怕是老祖宗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呢。”

    话虽这样说,可是只要贾母在,只要贾政依旧住在这府里,只怕两家之间的联系还是少不了的。难不成,还真的要借建大观园把贾政踢走?

    贾玖忍不住低下头去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贾母的身子还硬朗,看起来他活到八十几岁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这家里可经不起折腾了。若是贾政继续住在这里,将来有个什么事儿,就是用分宗说事儿,人家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家跟他们无关。

    所以,让贾元春封妃,然后建省亲别墅,让贾政一家子搬过去照应那座省亲别墅。只要这座省亲别墅不盖在这将军府里,自然就跟自己没有关系。

    从理论上来看,还是有操作的空间的。但是时间上来看,却有些紧。

    贾玖的屋子里,贾琮撑着眼等待姐姐的归来。他一听到前面的院子里传来声响,立刻甩开脚丫子啪嗒啪嗒地跑到门边。他好歹还记得姐姐的吩咐,天黑之后不许他踏出房门,只得抱着门框向外探头探脑,等看见贾玖进屋来,立刻扑过去,一把抱住姐姐的大腿。

    贾玖摇了摇头,伸手牵起弟弟的手,一起进了里屋。

    贾琮到底是小孩子,从皇帝驾临就硬撑着,就是贾玖被贾母叫去了也没有回去睡觉,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跟贾玖腻歪了一会儿就开始打呵欠。

    贾玖等贾琮睡着了,将他放在摇床上,等他睡着了,还是吐泡泡了,这才道:“看起来应该给琮儿准备屋子了。对了,我吩咐的事情可都准备好了?”

    赵栋家的连忙道:“回姑娘的话,姑娘要的花盆数量不够,奴婢已经叫下面的婆子用木板打了几个结实的敞口木箱子。只是这些婆子的手艺不大好,这种木箱子也只能用来装土,想不漏水,那是不成的。”

    贾玖道:“就要他漏水才使得。”

    赵栋家的道:“是,按照姑娘的吩咐,将那边的屋子都腾空了,姑娘要的春凳也都齐了,火炕也起了。就是不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贾玖道:“如此甚好。将那些箱子花盆什么的装满泥土。回头我会将那些藤蔓种下。来年说不定有人会跟我们要红苕苗。”

    小红道:“姑娘不是说,以后这红苕跟府里一点关系都没有。”

    贾玖道:“若是红苕真的这么高产。你以为道门和儒门坐得住?这可是系着天下苍生的宝贝呢。”

    红苕既然如此高产,自然能够解决不少人的温饱。这个世界跟其他的世界不一样,他是修仙世界,没看见明明绛珠草不需要神瑛侍者的甘露,可就是因为神瑛侍者的举动不得不下凡还债么?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世界很注重因果。无论这红苕的事情最后有没有宣扬,可是这个因果还是加在了自己身上。换而言之,即便没有宣扬,天地还是会承认这份因果是属于自己的。所以,红苕的种植范围越广,对自己的好处也就越多。

    既然皇帝已经知道了红苕,那么,来年就可以开始大规模地种植红苕了。所以,现在准备好种苗就成了必须。

    红苕可以利用藤蔓进行扦插繁殖,但是这种扦插却是要讲究季节的。现在是冬季,原来就不是进行扦插的季节,加上这些藤蔓在寒冬里面冻了这么久,需要贾玖用灵疗术激活他们的生命力,才能够更大程度地保证扦插后的成活率。

    所以,贾玖打算亲自动手,而且也只能由他亲自动手。

    坐在小杌子上,贾玖亲自给小红晴雯两个丫头示范如何挑选合适的藤蔓,其实他已经借此机会开始检查这些藤蔓的状况。然后用晴雯和小红将藤蔓挑拣出来,剪成一段段带着小小的叶和芽的种苗备选,然后由贾玖施展灵疗术,激活了藤蔓的生命力之后,再种入简易的花盆之中。

    这些花盆,连同里面的土壤,都是用开水烫过,然后放在火炕之上烘烤。等温度和湿度达到合适的程度,贾玖才会把经过处理的红苕苗种下去。当然,在此期间,贾玖不会忘记刷上几个灵疗术,刺激红苕的生长。在整个过程中,花厅里面的温度始终在贾玖的监控之下。

    忙活到天亮,小红和晴雯两个都累得回去睡了,甚至连接替小红和晴雯的锦绣和绣橘两个都累得睁不开眼了,贾玖这才忙完了。

    这个花厅里面原来的家具都挪到别处去了,就连插排也拆了下来,使得原来的三间屋子连成了一片。距离墙壁一尺的位置便是两张并排的春凳,春凳上便是两个木头箱子,木箱也不高,最多也不过是七寸左右,箱子里面种的便是红苕。春凳上架春凳,上面又是两只木头箱子。

    临时找不到足够大的架子,也只能这样了。

    贾玖在这个花厅里面守了两天,确定这些红苕都活了下来,这才回去休息。即便他有【高级修炼场】可以兑换时间休息,但是这三天下来,不停地刷着灵疗术,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为了保证这些红苕苗能够尽可能多地活下来,他可是绷紧了神经,就是当初中了胭脂恨也不过如此了。(未完待续)

01青蛇白蛇

    贾玖守着这些红苕苗、几乎不眠不休的事儿,可瞒不过家里的那些人精子。

    虽然说贾玖自己信心满满、贾清也信心十足,可其他人,包括贾母,其实对这个红苕的产量并不相信,就连贾玖的几个丫头们看见贾玖日夜守着这玩意儿,也觉得贾玖是发疯了。贾玖身边的丫头们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几乎个个都在看笑话。

    史湘云是个好热闹的,赶着临过年还没有回史家的当儿,跑来找贾玖:“二姐姐,听说你这里有宝贝?”

    贾玖不过是在屋里换了件衣裳——其实是借着更衣的档儿已经兑换了时间回【高级修炼场】睡了一觉,听见外面史湘云不等进屋就大声呼喊,连忙出来。

    姐妹两个互相见礼,贾玖方道:“云妹妹,我看笑话的吧?我看妹妹的样子,也不像是相信我的样子。”

    史湘云道:“姐姐还说呢?我已经问过宝姐姐了,宝姐姐也说他长这么大,也不曾说见过亩产两千斤粮食。就是薛家家大业大、无数男儿走南闯北经营家业也不曾听他们提前过。宝姐姐自己也说,若是真有这样的好宝贝只怕他们薛家老早就献上去了。”

    贾玖叹息一声,道:“云妹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说着就跟史湘云解释粮食丰收对于贫苦农民和地主之间的影响力。尤其是连年的粮食丰收。对农民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对于地主来,说是弊大于利。在大齐。无论斗升小民还是豪门权贵,都依赖于土地。斗升小民需要粮食维持温饱,豪门权贵需要钱粮维持奢侈生活,这些都来自土地。粮食连年丰收,斗升小民就不会出售手里的土地,而豪门权贵就不内在短期内增加自己手里的财富的根本来源,也就是田地。换而言之。丰收之年豪门权贵土地增加少,灾荒之年豪门权贵土地增加多。连年丰收。豪门权贵每年添置的土地,就会越来越少。这只会让豪门权贵充满了危机感。

    贾玖最后总结道:“……跟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一连数年都不曾添置什么庄子、地,只怕家里没人能够坐得住。我们这样的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京师里的权贵不知凡几,每年跃龙门的新官吏们更不知道有多少?俗话道为官千里只为财,十年寒窗,奋战考场,最后也是为了家里能够成为新的地主。若是连年丰收,百姓们不出售手里的土地,他们到哪里去买地去?所以说,谁都知道这东西是好宝贝,但是偏偏不能献上去。原因就在这里了。”

    贾宝玉冷哼。一声,道:“都是那些禄蠹害人。难不成他们读书就是为了钱和权?若不是他们也没有这么多事情。”

    贾玖笑道:“宝玉你这样说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人终究是人不是神仙,人有优点也有缺点。月有阴晴圆缺。同样一件事情,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就跟宝玉你喜欢穿红的一样,你穿的红色的确漂亮也招人喜欢,可是如果在姑姑的孝期里面穿红色,人家就要说你不懂事了。再者。作为一个男人,挣钱养家。是他们理所当然的事情。为家里添置产业也是他们,作为一个男人的本分。他们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结果发现连一块地都买不起,嘴上嘟囔几句,又有怎么样呢?你难道就不许他们抱怨了吗?家国家国并不是时刻刻都是统一的。”

    贾宝玉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觉得贾玖说得有几分道理,当即站了起来,对贾玖作了一揖,道:“谢二姐姐指点。”

    史湘云也没有听懂。一方面他把贾宝玉当成他的所有物,觉得只有自己可以欺负贾宝玉;一方面也知道贾玖是贾宝玉的堂姐,教导贾宝玉原来是应当之事。这理智上明明知道贾玖这样说贾宝玉是理所应当之事,可是这心里就是不舒服。

    不舒服的史湘云说话难免有些冲,只听他道:“二姐姐,这些都是外面的事儿,跟我和宝玉有什么关系。倒是二姐姐,你每天把自己忙成这个样子。琮儿就不闹么?大太太哪里你就不管了?”

    贾玖一愣,晴雯正好奉茶上来,当即便道:“难为史大姑娘记得我们太太,我们姑娘可不曾忘记了晨昏定省呢。倒是史大姑娘,听说史家也为史大姑娘请了教养嬷嬷?不知道史大姑娘的教养嬷嬷是哪个行当上的?也许跟我们这里的嬷嬷们是熟人呢。”

    不管之前如何,如今晴雯也算是得了教养嬷嬷的调教,知道很多时候就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在人前失了礼数、被人拿了把柄。以前他在贾母面前的时候,跟着上面的人一起混叫,直接叫贾宝玉的名字宝玉,甚至连客人家的姑娘史湘云,他也跟其他人一样用云姑娘三个字称呼。现在他也知道直接称呼史湘云为云姑娘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儿,所以也改了过来。

    只是这嘴巴上是改了,可这心里对史湘云的评价并没有提高,甚至看到史湘云对贾玖不客气,当即就借着奉茶的机会拿着史湘云最不喜欢的教养嬷嬷刺了史湘云一下。

    史湘云这样的女孩子,大大咧咧,说是豪爽洒脱,其实是最受不得这些规矩礼仪的。史家两位侯夫人为他请了教养嬷嬷还不一定能够讨他的好,甚至他还会认为史家两位侯夫人是为了折腾他,这才弄出个教养嬷嬷来管他。

    果然,史湘云撅起了嘴巴,道:“二姐姐,你这个丫头真是讨厌,好端端的说什么教养嬷嬷做什么?”

    贾玖一听,道:“云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人给你气受了?”

    史湘云道:“知道了还问。”

    贾玖道:“云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但凡先生授课大多是如此,这第一堂课就要比后面的课程严厉许多,为的就是震慑住我们这些小学生。在第一堂课上确立了威信之后。以后的教学就简单许多。这也是先生们常用的手段,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儿。”

    史湘云道:“二姐姐,你难道是站在那些嬷嬷那一边么?”

    贾玖笑道:“云妹妹,你真是跟宝玉一样的性子。当初他也是如此。家里为他请了好几个先生,他都又哭又闹的,不肯去读书,害得老太太跟二叔在背地里生了不知道多少的气。我记得那个时候。每次新先生来,宝玉提起新先生的时候。就跟云妹妹一个样儿!”

    史湘云听贾玖说他跟贾宝玉一个样儿,当即便笑了,也不恼了。

    他道:“二姐姐,你这个红苕好养么?我能讨一盆回去养么?”

    贾玖道:“现在隆冬。不方便移植。等来年开春了,我一定送妹妹一盆。”

    史湘云笑道:“不急不急。那我能先看看么?”

    贾玖笑道:“好啊。”

    贾玖一动,屋里的丫头们都动起来了。这些日子,贾玖忙着照顾后面的红苕苗,这几天贾琮都是被寄养在浣纱馆里,所以锦绣和绣橘都跟去伺候了不在这里。但是贾玖屋里的丫头却不少,除了锦绣绣橘小红晴雯四个一等的大丫头之外,还有八个二等的丫头、十六个三等的小丫头,再加上每位教养嬷嬷还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光这些人就不少于四十人,还有粗使丫头婆子们,即便分成两班伺候。每次当值的人也不少于三十人。贾玖一动,至少晴雯跟下面的那一班二等三等的丫头就动了,影影绰绰,至少也有十来个人准备伺候着贾玖往外走。

    要知道,史湘云身边如今得用的,就他的奶嬷嬷和贾母给的翠缕两个人而已。如今史湘云看见贾玖一动。那些丫头们都跑动起来,当即就红了眼。忍不住艳羡道:“二姐姐,你这里人可真多。”

    贾玖笑道:“琮儿也在我这里呢。现在琮儿还小,也就罢了,将来大了,这几个人肯定是不够使唤的。倒是妹妹,不是说府上两位侯夫人已经为妹妹请了嬷嬷么?怎么妹妹身边还是这么两个人?对了,我怎么忘记了,妹妹是来我们家作客的,带太多人,怕是太见外了。妹妹在家里,这身边伺候的人一定不会少。”

    史湘云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贾宝玉道:“二姐姐,我倒是希望云妹妹能够长长久久地在我们家才好。云妹妹来了没几天,又要回家去了。”

    贾玖忍不住取笑他:“还说呢。之前老太太觉得云妹妹来了我们家,身边就翠缕一个丫头不够使唤,就把珍珠也就是袭人给了云妹妹,结果呢?是谁在老太太身边多嘴,硬生生地把袭人要过来的?”

    贾宝玉红了脸,史湘云倒是笑了:“二姐姐,老太太不是让紫鹃伺候我了么?袭人伺候得好,宝玉喜欢也是正常的啊。”

    贾玖摇摇头,道:“你这孩子,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你也该想想,你虽然是来我们家作客的,可是身边就带着一个丫头,若是有事儿可怎么好?就是因为知道这袭人好,老太太才让他伺候你的。偏偏这小子,已经有那么多丫头了,偏生还要袭人。哪里是看中袭人,分明是欺负你。看你身边就这么两个人得用的,他非要要一个去。”

    史湘云听闻,立刻对着贾宝玉吐了吐舌头,道:“宝玉,听见没有。下次你若是再欺负我,我一定跟二姐姐告状。”

    被贾玖这么一说,史湘云把心底的那点子嫉妒丢在了脑后。他亲亲热热地拉着贾玖的胳膊,跟着贾玖往后面走去。

    贾宝玉被贾玖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看见贾玖和史湘云迈出了屋子,连忙也跟了上去。

    前文说过了,贾玖住在第二进的正房里面,红苕是种在第四进的花厅里面的。那里彻夜烧着暖炕,甚至贾玖下了死命令,就是宁可短了自己屋里的炭火,也不能短了花厅的煤炭。好在那炕烧的是蜂窝煤。而蜂窝煤也不值几个钱,二两银子能够买上小山似的一堆,足够花厅里面烧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引路的侍女在花厅门口退开。晴雯上前,亲自掀起了门口的帘子。

    史湘云挽着贾玖的胳膊,正要跨过门槛,却听见身后有人尖叫起来,他定睛一看,也大叫起来。

    贾宝玉的奶嬷嬷李嬷嬷当即跳了起来,抓起门闩就要打。却被贾玖的教养嬷嬷拦住了:“你做什么?这是屋龙,哪里是能打的?”

    贾玖一愣。再看了看屋里的一青一白两条跟自己的手臂差不多粗的蛇,也笑了:“李嬷嬷,我知道你是宝玉的奶嬷嬷,担心宝玉也是自然之事。不过这两条蛇并没有恶意。蛇类若是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会发出嘶嘶的警告声,或者会直起身子摇着尾巴表示警告。这两条蛇怕是因为天寒跑来取暖的。”

    说着就要进去,却被史湘云给扯住了:“二姐姐,不要去。危险。”

    贾玖笑笑。他已经通过系统鉴定过了,这两条是灵蛇,可不会轻易咬人。贾玖安抚地拍了拍史湘云的手,一迈腿,却是已经进了屋子。他在屋角找了一个箩筐。放在火炕的边上,这才一手一条,抓住了两条蛇七寸的地方。将两条蛇轻轻地放到了箩筐里面。

    当然,贾玖也没有忘记了给两条蛇刷上几道灵疗术。

    将箩筐盖上盖子,拍拍手,贾玖这才出来,看见史湘云一脸不自在,笑道:“云妹妹。怎么了?”

    史湘云道:“二姐姐,你不怕么?”

    贾玖道:“我为何要害怕?”

    史湘云道:“对了。二姐姐不曾听说过。当初大姐姐进宫之前就曾经有条大蛇爬进了大姐姐的屋子。听说大姐姐被吓得不清。”

    贾玖一愣,道:“还有这事儿?那蛇是怎么来的?后来又是怎么处置的?”

    史湘云没有开口,宝玉的奶嬷嬷李嬷嬷倒是开口了:“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叫二太太派人打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想要害人,把蛇放到了大姑娘的屋里。”

    贾玖微微皱了皱眉眉头,将目光转向了教养嬷嬷李氏,只见这位教养嬷嬷道了个万福,道:“姑娘,蛇有两种,一种是外面的野生的蛇,这种蛇有可能会伤人命,另外一种便是家养的蛇,也叫屋龙。百年积善之家往往会有屋龙庇佑,屋龙与人家的气运相互呼应,有屋龙庇佑的人家会人丁兴旺、家族日渐昌盛,若是打死了屋龙,则会带来灾祸。”

    贾玖道:“大姐姐屋里闹蛇一事……”

    李嬷嬷答道:“若非人祸,那便是屋龙示警。若是后者,只怕是上苍并不觉得大姑娘进宫会是一件好事儿,这才会有屋龙示警一事。其实屋龙示警之事在史书上也有记载,据说汉灵帝时期就闹过一次。结果汉灵帝叫人杀死了示警的屋龙,结果后来……屋龙虽然是蛇,却也是龙王的眷属,能够得到屋龙的青睐,本来就是一件吉祥的事儿。若是冒犯了屋龙,怕是祸事将临。老身一时情急,与李嬷嬷有了争执,还请姑娘责罚。”

    贾玖笑道:“嬷嬷也是为了家里好,我若是责罚了嬷嬷,那岂不是我的过错了么?其实嬷嬷不说,我也猜到了一二。我想,这两条蛇想来是在那花圃下面过冬的。我们在这大冬天把这花圃挖了近一尺的泥土,怕是打扰了他们过冬,他们受不住寒冷这才跑到屋里来的。而且这么多的屋子,他们就只挑了这间没人的屋子,怕是已经开了灵性。”

    又见贾宝玉身后的奶嬷嬷李氏有些不赞同,便笑道:“罢了罢了,不说了。云妹妹,我们去前面吃茶吧。”

    史湘云巴不得,连忙拉着贾宝玉走了。

    他可不想被蛇咬了。

    等回到贾玖的屋里,史湘云这才道:“二姐姐,你就不怕么?”

    贾玖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家的后花园不是有座小小的山神庙么?里面供奉的也有蛇啊,怎么就不见你害怕。”

    史湘云道:“我原来是不怕的。可是那回听了大姐姐屋里闹蛇的事儿,大人们反复叮咛……二姐姐,你就不怕?”

    贾玖想了想,道:“也说不上害怕吧。大概是艺高胆大,自打学了武之后,这心里也就有了底气。别的不说,难道这蛇毒能比那胭脂恨更厉害?这胭脂恨我都过来了,难道我还怕蛇毒?再者,我方才有仔细看过,这两条蛇都不是毒蛇,青的我认得,虽然跟竹叶青有点像,可他实际上是无毒的翠青蛇,头是椭圆的,蛇颈比较粗,鳞片也比较大,性格温顺。就是我抓着他的七寸的时候,他也没有发脾气。再者,这蛇都被他拿住了七寸了,还怕他翻上了天?!”

    史湘云道:“二姐姐总是这么能干。我出来也有些时间了,这会儿老太太该找我们了。我跟宝玉先回去了。”

    贾玖听说,也不勉强,等送走了史湘云和贾宝玉,贾玖这才回屋。也就在这个时候,晴雯惊呼一声:“姑娘,您的手怎么了?”

    贾玖一愣,他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手背上,甚至还黏住了两片鳞片。贾玖一皱眉,立刻打开了辅助视野,只见视野里面出现了两个问号。

    贾玖立刻拉出了自己的智能小管家,道:【怎么回事?】

    【发现符文,是否鉴定?】

    【鉴定。】

    【鉴定需要花费一千点。是否需要鉴定?】

    【鉴定。】

    【鉴定成功。发现一等符文落雷,发现一等符文凝雨。恭喜宿主大人,节省了两万点哦。】在贾玖的视野里面,那个逗比小管家挥舞着小扇子,在贾玖的视野范围之内跳起了舞来。

    贾玖道:【那两条蛇是怎么一回事情?】

    【请问宿主要花费五百点兑换事情的真实么?】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道:【兑换。】

    【兑换确认。一般来说,一个家族只会拥有一条屋龙,而贾家的屋龙已经被宿主的婶娘王氏派人打死也是事实。这两条蛇并不是贾家家养的,而是被红苕的功德吸引,希望借助红苕的功德增进修为。这两个符文就是他们的报答。】

    【借助红苕增进修为?】

    【是的。在这段日子内,他们会代替宿主照料红苕。放心,蛇是再生、不死和新生的象征,也是大地的灵兽。有他们照料红苕,对于这些红苕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贾玖一直沉默不语,李嬷嬷在边上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两条屋龙?”

    贾玖坐在炕上,擦干净手,道:“嬷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嬷嬷道:“回姑娘,老身曾经听说过,白蛇代表的是财富,而青蛇——据说战国末期,赵国的李牧家就曾经出现过一条青蛇,后来李牧成为赵国的大将军,所以青蛇额代表了权势和武力。”

    贾玖道:“所以这两条蛇出现的时机跟我们家如今的境遇很接近。献上了红苕,万岁怎么也该意思一下,所以,我们家托管出去的庄子地万岁应该会作出一点表示。张游击是知道红苕的事情的,即便我把红苕的功劳让出去了,可是边关之人会记得我们家的好,对父亲和哥哥的处境也有利。祖宗留下来的军中的影响力不是交托出去了,就是被王子腾给连蒙带骗拐过去了,也许这红苕能够让我们家在军中打开新的局面才对。”

    屋里的丫头婆子们都没有开口。

    贾玖道:“如今看起来,这两条屋龙还真是吉兽。传话下去,不许下面的丫头婆子们伤了他们。”

    “是。”

    一众丫头婆子连忙应了。

    贾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开始练琴。为了这些红苕,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练琴了。学海无涯不进则退,既然逗比小管家这样说了,他就相信一回又何妨?(未完待续)

02太上皇后

    贾玖没想到的是,比起那些丫头婆子们亲眼看到的不到半亩的地里面挖出来的近千斤的红苕,贾家的这些丫头婆子们更愿意相信那青白二蛇才是祥瑞!天知道,在贾玖看来,那两条蛇即便已经开了灵智,也不过是两只灵兽而已。可是在贾家人看来,这两条蛇就是灵兽,就是祥瑞!

    自古以来,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对蛇的崇拜从来就没有少过。

    让贾玖无语的是,当初被王夫人打死的那条蛇不过是因为是一条花蛇就被人嫌弃、认为那一定是一条普通的蛇,可那青白二蛇却因为颜色漂亮讨人喜欢,就被人当成吉祥物。

    贾玖都快对这个连动物都要拼脸的世界无语了。

    问题是,好奇这青蛇白蛇的人还不止一个两个,甚至连薛宝钗也都惊动了。这天贾玖跟贾琮玩耍顺便教贾琮数数,却听见小丫头通报,却是薛宝钗跟探春两个来了。

    贾玖连忙放开贾琮,一面让丫头请两人进来,互相厮见过各自落座之后,才听薛宝钗道:“赶着这大节下的却来讨饶二妹妹,却。nsb。om是我们的不是了。”贾玖还没有弄清楚薛宝钗为什么在这会儿来呢,只得笑道:“看宝姐姐说的,虽然说临近小年,又是赶鸭子上架第一独立独立准备这么大的祭祀,可也不能说把姐妹们都拒之门外啊。若是我那样做了,又成了什么人了。”

    话是这样说的,可贾玖的眼光却扫过了探春。探春微微一凛。便知道贾玖明面上说家里的姐妹,其实还是在说贾宝玉和史湘云两个。史湘云也就算了,贾宝玉却是贾母的心肝。即便分宗了,在贾母面前,贾玖跟贾宝玉一个是大儿子家的孙女儿,一个是小儿子家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贾玖怠慢了贾宝玉,只怕回头贾母就会不高兴。并且惹得家里上上下下都不得安生。

    这大节下的,贾玖绝对不会自找麻烦让贾母不开心,顺便给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要是只招待贾宝玉。不招待他们这些女孩子,那就不大符合规矩了。毕竟过了年,贾宝玉就是八岁,已经不能用打年龄的擦边球来回避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所以。这位堂姐招待了自己的亲哥哥贾宝玉之后。对自己这个婢生女的堂妹也客客气气的、还请自己入内说话,这也是堂姐的小心谨慎之处。在探春看来,即便明知道这位堂姐是因为贾宝玉这才对自己跟薛宝钗两个客气,但是对方的嘴里依旧承认自己是家里的姐妹,光这一点,就已经让探春的心里好受许多了。

    探春笑道:“二姐姐,听说你这里来的白娘娘和青娘娘,我跟宝姐姐实在是好奇。这才来了姐姐这里的。”

    贾玖笑道:“既然知道称呼为白娘娘和青娘娘,又为何跑了来?难不成你以为人家是可以由着你随意围观的么?”

    薛宝钗道:“让二妹妹见笑了。其实我们也是想来沾沾福泽。”

    贾玖道:“怎么宝姐姐也这么说?”

    薛宝钗的言语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三分热切,道:“不知道二妹妹有没有听说过战国时期的名将李牧跟青蛇的传说?”

    贾玖道:“嬷嬷有提过,但是具体的……”

    薛宝钗笑道:“我也是在家里的时候听老辈人说起过。据说李牧将军年轻的时候,他家里也出现了一条青蛇,而且还是出现在堂屋之上,把李将军的家人吓了一大跳。李将军追赶这这条青蛇一直来到灶下,却见那青蛇钻入灶膛变作了一把剑,传说这就是青锋剑的由来。李牧将军就是带着这把剑一路做到了赵国的上将军。妹妹你想,李牧将军是何等的人物,若是他有心,难道真的奈何不了区区一条青蛇?所以才有了青娘娘一说。……

    贾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薛宝钗道:“不止如此,传说汉灵帝宠信十常侍,上苍派来示警的也是一条青蛇。所以若是家里出现了青蛇,尤其是出现在堂屋之上,那更是富贵逼人的先兆。”

    贾玖笑道:“宝姐姐,这里可不是荣禧堂呢。”说着顿了一顿,道:“姐姐说的两件事情,涉及的一位是李牧大将军,一位是一国之君,都是男子,跟我这一介女流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宝钗笑道:“谁说的,也许妹妹也是个贵人呢。”

    贾玖一愣,笑道:“宝姐姐,你怎么忘记了,我们姐妹中真正有来历的人可不是我,是大姐姐。正如宝姐姐说过的那样,大姐姐生在大年初一,就是生日也比别人占先,将来怕是一位贵人。至于我,哪里有那么大的福分。若是这事儿真的有应验的一天,我倒是希望能够父亲的爵位能够升一升。每次老太太讲古的时候,都会用七分怀念三分遗憾的表情说起旧事,似乎还在对父亲不过是区区一等将军一事甚为挂怀。若是父亲的爵位上去了,也许老太太也能够开心些。”

    贾玖这样说,薛宝钗倒是不好多说了。

    不过在薛宝钗的心里,他倒是觉得这青蛇白蛇两只吉兽十有八九就应验在贾玖身上。别的不说,贾赦在这个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看见有什么青蛇白蛇来,倒是贾玖,这屋子不过是归了他几个月,一下子就冒出了两条屋龙来了。

    一个女子,能够得到“龙”的青睐,最后的结果如果不是一个死字,那么就只有代表着皇后的凤冠。更何况,这也不是这位二妹妹第一次得到上苍的认可了。他手上的蛇镯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不止薛宝钗这样想,就连贾母也是这样想。甚至连宫里也有人这样想,不久之后就有人借着小红跟贾玖示好了。

    这日小红寻了个机会,对贾玖道:“姑娘。宫里已经传出话儿来,说是上面有意册封姑娘为县主。”

    贾玖一愣,道:“怎么回事儿?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小红道:“回姑娘,据说是那日万岁回宫之后,就去了太上皇后的未央宫。太上皇后听了事情的始末之后,认为姑娘既然有功于天下,就应该封赏。还说,这种有关命妇之事万岁不好插手,太上皇后打算亲自来办。”

    贾玖放下了手里的茗碗。道:“宗室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宗亲家的嫡出小姐临出嫁才混上一个乡君,又有多少姑娘一辈子都混不上一个爵位?我不过是一介臣子之女,在八岁稚龄就成了县君,还有皇庄。已经很了不得了。即便我这红苕确确实实是经由我的手献上去的。加封我为县主已经是过了——好多郡王家的女孩儿也没有被册封为县主呢,我要是成了县主,只怕是众人眼里的靶子。——再者,太上皇后在宫里也不容易,若是冷不丁地封了我做县主,若是边上人问起来,怕是太上皇后难做。毕竟我已经言明了放弃红苕的功劳,日后无论是外面说这红苕是天降祥瑞也好。还是张游击发现的宝贝也好,这都跟我没有关系。在外头的眼里。我既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小红,你想办法透个信儿进宫去,就说我愧不敢当。若是太上皇后怜悯,将我的县君抬等也就是了。莫要让我失信于万岁,也莫要让太上皇后难做。……

    小红敢这么跟贾玖说,显然是已经得到了宫里的消息,故而跟贾玖透个气、卖个好儿,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免有些讪讪的。

    只是贾玖很少吩咐他们什么,既然贾玖这样说了,小红还是想办法把消息递给了太上皇后身边的齐嬷嬷。

    齐嬷嬷迟疑了两天之后,便找了个空儿跟太上皇后说了。

    太上皇后道:“春兰,那孩子真的是这么说的?”

    齐嬷嬷道:“是的,娘娘,桂枝传过来的话是这么说的。”

    “本宫会难做么?呵呵,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本宫会难做。”

    “娘娘?”

    “罢了,既然这孩子这样说了,那就依了他一回罢。多少年了,唉……”

    原本皇帝跟太上皇后的约定,就跟烈日过后的朝露了无痕迹,除了皇帝跟太上皇后两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桩事。

    腊月二十三祭祖,腊月三十进宫领宴回来之后依旧是祭祖,第二天大年初一又有进宫。每逢需要进宫的时候,贾玖都跟着贾母一起行动,见太上皇后始终没有找自己,还以为事情过去了。

    心里虽然庆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贾玖终究是个小女孩,也终究是个凡夫俗子,他还做不到是荣华富贵为粪土。尤其是这种事先得到消息,结果迟迟都不见册封的这种,就是贾玖在心中也不免有些奇怪,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折腾自己。

    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贾玖的心底也有几分意难平。当然,他也有些惴惴不安。万岁跟太上皇后的决定那是上位者的事儿,下面的人哪里敢随意泄露的?就是真的有人讨好自己,自己让小红传话回去,会不会让那人难做?

    这个想法只是在贾玖的脑子里面转了一圈就被丢之脑后了。如果贾玖是真心要走后妃路线的,那么他现在才来后悔也晚了,可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去争那根公用的黄瓜,那么,这种讨好他的人——如果真的有的话——对于他来说也无关紧要。

    真正有用的人可不会现在就跳出来。现在会跳出来的,如果不是得了上面的授意的,也只有小人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贾玖好歹将心里的那些杂草给拔了。也就这么巧,就在他收拾好心情的没几天,元宵宴上,就有宫妃提起了贾玖:“不知道娘娘可曾听说了,那贾家可不止员外郎家的小姐是个生来就要做贵人的,就是那位贾将军家的小姐,也是个有来历、得上苍眷顾的孩子呢。”

    元宵宫宴,中午的这一场是用来招待文武大臣并外命妇的。晚上这一场才是宫里的内命妇们跟太上皇和当今皇帝相处的时间。这位宫妃便是在白天的这一场当着外命妇的面,大大咧咧地跟皇后说了这样的话。

    皇后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的人,在听到贾玖得天眷顾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贾元春。这个女人,就是被撵出宫去居然还有办法回来!若不是他讨了皇帝的嫌,让皇帝给禁足了,只怕今日他也是在场的人之一。

    想到贾元春的种种,皇后就阵阵心塞,这脸上也跟着不好看了。

    太上皇后一眼就看出了皇后心中的怒火,也猜到了说这话的人的用意。却故作不知,等身边的人提醒了,这才开口:“就是得了皇后赐名的那个孩子吧?听说他已经是县君了?倒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难得你夫妇都看得顺眼,倒是叫本宫好奇了,把贾县君带上来让本宫瞧瞧。……

    立刻就有人把贾玖叫了过来。

    趴在地上给太上皇后行了礼,没有得到允许,贾玖也只能趴在地上,额头着地等着上面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下面的台子上换了一支曲子,才听见太上皇后慢悠悠地道:“原来贾县君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本宫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贾玖却是已经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唤了好几声“太上皇后千岁千千岁”了。

    只听太上皇后和颜悦色地道:“好孩子,平身罢。你最近在家里做什么呢?”

    贾玖答道:“除了照顾弟弟之外,就只有练琴了。”

    太上皇后道:“哦?不是说你在习武练剑么?怎么又在练琴?剑没有练了么?”

    贾玖答道:“回娘娘的话,道魁说臣女的性子杀气太重,不要说道家的清平祥和,就连儒家的中正都没有,琴声里面只有血战杀伐。道魁说,臣女应该好好地修身养性。至于剑,等臣女调整好了心态再练也不迟。”

    太上皇后道:“血战和杀伐么?很少有女孩子的琴声里面会有这个呢。可知道原因?”

    贾玖道:“回娘娘的话,虽然不是十分确定,但是也有七八分可以肯定,臣女是因为担心父亲,这才……”

    这话却是越说越低,倒让太上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担心父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为何这副模样。”

    贾玖迟疑了一下,道:“回娘娘的话,边关刀剑无眼,父亲年迈又不通武艺,即便父亲不用上战场,臣女也是担心的。再者,再者,臣女有听到一个流言,说是朝廷又要和亲了,臣女心中不忿,所以……”

    太上皇后也觉得有趣了。

    在他面前,可从来没有女孩子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说出对朝廷的决策的不满。

    太上皇后道:“怎么,你对朝廷有异议?”

    贾玖朗声道:“朝堂上的诸位大人有诸位大人的考量,这不是臣女一个小孩子能够懂的。可是作为一个女儿,每每午夜梦回,就会看到一把把弯刀冲着父亲砍去,臣女总是汗透重衫从噩梦中惊醒。臣女不知道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和亲可不是嫁出去一个公主这么简单,跟着公主到达草原上的,还有公主的嫁妆。臣女不知道公主们在草原上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是公主们的嫁妆却有可能变成一把把刀剑。而这些刀剑很有可能成为屠戮我们大齐将士的凶器!……”

    “够了!贾县君,”皇后道,“这些不是你能管的。”

    丽贵妃却笑盈盈地道:“皇后娘娘,您生什么气呀,臣妾倒是觉得这孩子说得有些道理。草原上的人哪个会铸剑的?他们的武器不是从我们大齐手里弄去的,就是从西边的晋国弄去的。说句不好听的,一把弯刀至少要砍两三个人才会卷刃,卷刃的弯刀磨一磨就能使唤,也就是说,要废掉草原上一把弯刀,我们至少要付出一百条人命。就是不知道主和的那些大人们打算牺牲多少人为他们的和亲策买单了。”

    皇后怒道:“贵妃,你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惊扰了太上皇后,你担待得起么?”

    丽贵妃道:“太上皇后母仪天下,哪里会被这样的小阵仗给吓住了。倒是皇后娘娘,不要因为您的娘家没有人在边关,就不把这事儿放在眼里。要知道,您是一国之母,死掉的将士,也是您的子民。……

    丽贵妃的父亲便是武将出身,丽贵妃当然对边关一事有自己的看法。往日里端着宫妃的架子必须对这事儿不闻不问,可是一想到他的父兄在沙场上挣命,旧相识一个个血染沙场,他的心里会好受?

    和亲策得了好的是别人,可死的人却是他的亲人,他当然不愿意看到朝廷继续和亲了。

    皇后柳眉倒竖,刚想责问丽贵妃,却被太上皇后给拦住了。太上皇后当然不会愿意让人看到外面有流言对皇后不利也不会愿意看到传出什么皇后不顾大齐将士性命的谣言来。

    太上皇后微微一笑,道:“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不过这孩子可不是宫妃,而且孝心可嘉,就是不知道该赏些什么好?皇后,你怎么看?”

    皇后立刻起身答道:“回太上皇后的话,以儿媳之见,这孩子虽然孝心可嘉,不过他说的却是他不能管的事儿。这个例子不能开。儿媳认为,赏赐些金银财物便是。”

    太上皇后点了点头,又问丽贵妃:“贵妃怎么看?”

    丽贵妃也起身道:“回娘娘的话,臣妾打小就听人说过,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就是因为朝廷太过软和了,那些番邦之人才个个蹬鼻子上脸的,以为他们只要吓唬两下,我们就他听他们似的。臣妾以为,朝廷应该做出姿态,震慑一下那些蛮子才是。更应该重赏这孩子,以示决心。”

    太上皇后道:“那你认为该赏些什么呢?”

    丽贵妃笑道:“想来娘娘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还要臣妾多嘴么?不过依着臣妾的性子,至少也该是个郡君呢。”

    太上皇后笑道:“是啊。多年来,我们就知道退让,退让得别人以为我们好欺负、都快瞧不起我们了。想我们大齐有多少公主年纪轻轻就把命丢在了草原上,之前的端荣便是,本宫都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现在他们又把主意打到长乐头上!偏生这朝里有一群人,不是自己家的闺女就不心疼,各个上蹿下跳着要和亲。若是他们再多嘴,我就要求陪媵,横竖草原人也不讲究,就是寡妇他们也是不计较的。我看他们舍不舍得!”

    说道最后,却是疾言厉色,就连皇后也低了头,不敢开口。

    好一会儿,太上皇后这才缓了颜色,道:“老了,老了,如今这种事情,居然要这么个黄毛丫头来提醒本宫。想不到本宫的血性也都快被磨光了。”又道:“这孩子是跟他的祖母一起进宫的罢?让人传话给贾家的太夫人,就说本宫喜欢这孩子,留这孩子在宫里住几天。”

    坐在跟自己同品级的贵妇人之中贾母还在为周围的人冷落自己,忽然听到小太监传话出来,又惊又喜,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连忙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两只镶珠嵌宝的金镯子,道:“我们家丫头年幼,还请公公多多照应些个。”

    之前在端荣长公主府的时候,贾玖就已经进了万岁的眼从而一举成了县君,如今又进了太上皇后的眼。那不是正应着那青蛇白蛇的吉兆么?

    即便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到了,贾母还有心情回想起屋龙的吉兆。当然,有了这么一桩喜讯,贾母也不会忘记跟道喜的诰命们寒暄。

04回家

    这一次贾玖在宫里待的时间并不长,贾家的人都等急了。不说贾母,就是薛宝钗也每日里赶到贾母的院子里等消息。

    贾玖回来的时候,薛宝钗就扶着贾母出来迎接,贾宝玉和探春两个反而靠了后,这副样子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薛宝钗也是贾母的孙女儿呢。

    从皇宫那个满是阴谋诡谲的地方出来,就是贾玖的心上也浮了一层阴影,看什么东西都往不好的地方想,就是明知道薛宝钗在这种事儿上从不落后的,也不免往阴暗里想。也难怪贾玖会这么想,谁让薛宝钗姓薛、他娘也不是贾家的女儿而是出身王子腾的王家呢?

    贾母看到贾玖平安归来,非常高兴,他已经得到消息,自己这个孙女儿又给自己长脸,升了三等郡君,即便是郡君中的最低等,却也是正六品的爵位。

    官场里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四品的虚衔不如五品的实职,五品的实职不如六品的封爵。贾玖正六品的爵位,已经超过了贾政那个正五品的虚衔。虽然女子不同于男子,但是如今贾母可不能继续忽视贾玖的爵位了。

    贾玖才跪下去给贾母请安,就被贾母叫人扶起来了:“好孩子,回来便好。宫里如何?太上皇可好?太上皇后可好?皇后娘娘可好?诸位娘娘如何?”拉着贾玖进了屋在自己身边坐下,又问贾玖在宫里可见了什么人。

    贾玖一一答了。就是季淑妃之事,他也没有隐瞒。

    贾母长叹一声,道:“原来是他?!他已经贵为淑妃。元皇后和端懿贵妃又都走了好些年了,所以那些旧事就是知道的,也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得罪他而贸然提起。这季淑妃原来是端懿贵妃宫里的小宫女,专门伺候端懿贵妃沐浴的。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元皇后要了去。为了这事儿,端懿贵妃可是被人取笑了好些日子了。谁想到没多久,这女人便承了宠。还成了采女。”

    贾宝玉插嘴道:“那不是跟大姐姐一样么?”

    贾母皱了皱眉头,很不喜欢这会儿有人提起贾元春。又不好斥责贾宝玉,只得当作没听见:“这位娘娘虽然出身不好,又有背主的行为在前,所以被很多人诟病。即便有个争气的肚子,却是生了几个都没有站住,如今膝下也就一个病歪歪的小公主。也正是如此,这位娘娘在宫里越发小心谨慎。他可是出了名的温柔可亲呢。”

    贾玖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孙女儿也曾有耳闻,说这位娘娘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也最是善于左右逢源,这次亲眼见了,还以为自己弄错了。”

    贾母叹息一声,道:“在宫里好好地活下去哪里会这么容易?那日你若是说错了一个字,只怕就跳进了季淑妃的陷阱里面。得罪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不说,日后只怕就是进宫了,也只能跟着他走了。”

    贾玖吓了一跳。道:“老太太,这位淑妃娘娘现在就开始算计孙女儿将来的事儿了?”

    贾母点点贾玖,道:“学着点儿罢。宫里的人哪个不是走一步看三步,擅长抓住每一个微笑的机会的?”

    贾玖吐了吐舌头,又对下面坐着的薛宝钗道:“宝姐姐,我记得你的生日就在元月二十一。我原来还担心误了姐姐的生日呢。”

    薛宝钗连声说不敢当:“二妹妹客气了,我年纪小。又不是正经的大生日,就是要办,也不过是意思一下,哪里就惊动了府上呢?倒是倩丫头和清丫头,他们两个今年却是十岁的整生日呢。”

    贾玖在下面道:“他们的生日还早着呢。”

    贾宝玉却是个喜好热闹的,听贾母说了这会儿宫里的算计,他已经非常不耐烦,听到贾玖这样一说,立刻便道:“正是呢。上回云妹妹也说宝姐姐的生日他必定会来的,老太太,孙儿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云妹妹了,也不知道云妹妹在家过得好不好。老太太,孙儿想云妹妹了。”

    贾母道:“宝玉,即便你舍不得你云妹妹,那也是你云妹妹自己家。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依了你,明儿一早就派人接云丫头。”又不无遗憾地道:“今年你大老爷不在家,二丫头的事情也多,倒是连生日也是马马虎虎地过了。”

    贾玖边上笑道:“看老太太说的,孙女儿是小辈,什么时候不能过生日啊。倒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却该好好的庆祝庆祝才是。”

    贾母乐呵呵地道:“你这丫头,老婆子最不喜欢有人提醒我又老了一岁了,你偏来!就是挨着灯节又如何?要我说,没十年一次的大寿,你们替我提早好好的准备就是了,也不需要年年准备的。倒是你们,一年大过一年,女孩子终究不可能长长久久地呆在家里,如今乘着年纪小,好好热闹热闹才好,将来有了人家,可没有正经过生日的闲暇了。”

    贾母说的也是当时的一个风俗。老人么,最怕的就是看着自己又老一岁,那等于说是自己距离鬼门关又进了一步。所以到了贾母这个年纪,往往很多老人都不喜欢过生日,就是不愿意听到他们又老了一岁的事实。

    贾母也是如此。所以贾母的生日是能不过就不过的。

    但是,大寿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整寿,更是少不了要招待宾客。

    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世界上,人能够活过三十岁就已经很了不起,过了四十岁,基本上每年都能够接到认识的人的讣告。过了五十岁,就等着哪天睡着了就再也起不来。

    所以人过了七十岁大关,街坊邻居也好、左右世交也好,都会过来要求沾沾老人的寿。这个时候,跟贾家这样的人家,以贾母的身份就是不办都不成。

    跟贾母这样生在元月里的人,当然不可能在元月里面办大寿,一来是时间紧,二来元月里大家都要走亲访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专门来参加寿宴,所以打贾母六十岁起,这个大寿就放到了八月里,请道士道婆看好具体的日子,借着中秋节前的好兆头,连着摆上七八天的宴席,这才符合贾母的身份和喜好奢靡的排场。

    贾玖这是晚来了两年,不然,他就该见识到贾母的七十大寿的排场了。

    只是贾母既然当众说起了亲事,就是贾玖年纪小,可是礼数在这里摆着,就是他不愿意,也要作出害羞的模样来。

    贾玖嘟起嘴巴,道:“老太太,您又拿孙女儿取笑。”

    贾母笑呵呵地道:“怎么,不成么?”

    “成,怎么不成?只是这会儿您欺负我,我回头就欺负宝玉去。看老太太心疼不。”

    贾母还没来得及回答,贾宝玉道:“二姐姐,你要怎么欺负我?我抱着,我绝对不哭。”

    贾母愣了愣,继而大笑起来,指着贾宝玉和贾玖对薛姨妈道:“姨太太,你看着两个猴儿,又在这里逗老婆子开心了。”

    薛姨妈笑道:“府上的姑娘少爷哥哥孝顺知礼,都是老太太教导有方。”

    贾母叹息一声,道:“虽然孝顺,却也是不省心的。宝玉就不说了,二丫头已经算是好的了,却也是个不省心的。这些日子,我可没少为他担惊受怕。这次是得罪了淑妃娘娘,下次还不知道怎么了呢。”

    薛姨妈道:“老太太,比起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又算得了什么呢?”

    贾母摇摇头,道:“你可别小看了季淑妃,宫里那么多宫女,就他一个爬上妃子的宝座,光这一点就能够看得出他的本事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身份高贵,不用在乎我们家,季淑妃虽然出身不高,可如今他要磋磨我们家,也不是没有办法。”

    贾玖一听,刚要搭话,就听见薛宝钗道:“老太太,那季淑妃的话,听着是安抚二妹妹,可何尝不是挑拨离间,说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不是呢?横竖二妹妹回答的也不算错。我听说,季淑妃能够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他小心谨慎又温柔识大体,可今天看来,他却是利用了皇后娘娘跟贵妃娘娘呢。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只怕季淑妃也没有这么多的力气找二妹妹的麻烦,而是要先忙着应付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吧?”

    贾母叹息一声,道:“宝丫头,你不知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他们的性子……唉,也难怪季淑妃会爬到今天的位置,完全是因为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性子被他给琢磨透了。”

    本来这样的事儿,应该是贾母跟贾玖在私底下说的,可是贾母也没有想到,贾玖居然把话放开了说。更让贾母意外的是,薛姨妈居然连装傻都不会,反而跟着扯了一大通。

    这样一想,贾母就觉得没劲了,便道:“二丫头,这些日子想来你在宫里也累了,先回房好好休息。”

    贾玖连忙应了,带着自己的行礼回去了,甚至连自己新的凤冠霞帔都来不及展示。(未完待续)

05访客

    贾母觉得没意思不等于薛宝钗也觉得没意思,至少薛宝钗对贾玖晋封郡君一事可是很上心的。等贾玖回到自己的屋子,将一应事物安排妥当,薛宝钗也来了。

    贾玖一见薛宝钗便笑道:“我就说宝姐姐一会儿变来,果然叫我给说中了。”

    薛宝钗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扰了妹妹休息。”

    贾玖摇摇头,道:“宝姐姐来了也好。我这次可是被季淑妃给吓到了,也亏得自己当时应对得还算不错,好歹没有得罪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只是这位淑妃娘娘,我怕是真的得罪了。想到将来,我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呢。”

    薛宝钗道:“看二妹妹说的。既然是这位淑妃娘娘算计妹妹而妹妹又没有中他的圈套,这又哪里能怪妹妹呢?二妹妹将来选秀,又不是这季淑妃管着的,就是将来进了宫,只要不是分在他的宫里,还不是各过的?二妹妹为何如此发愁?我倒是要为二妹妹道喜呢。二妹妹小小年纪就是正六品的郡君了,京师这么多的权贵家,妹妹是独一份。按照这个势头,怕是一进宫便是一位娘娘呢。”

    贾玖道:“宝姐姐,将来的事儿谁说得准呢?我只希望那天的话传来传去不会传错了,惹得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恼了我才好。别的,我也不求了。倒是宝姐姐,今年的生日宝姐姐打算怎么过啊?你也说个章程来。妹妹也好准备生辰礼。”

    薛宝钗笑道:“哪里还用妹妹准备什么生辰礼?”

    贾玖道:“喏,这是宝姐姐你自己说的,不然。到了宝姐姐生日这天,我带着人去宝姐姐那里大吃大喝,完了,我拍拍衣裳走人,宝姐姐可莫要笑话我不知礼数。”

    薛宝钗笑道:“妹妹尽管来,我难道还能够短了妹妹的吃食不成?”

    说完两个人都顿了顿,也都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他们两个的性子原来就有些相近。人又是群居动物,贾家又这么大。贾玖不跟薛宝钗往来,难道还跟下面的丫头婆子们论交么?所以在无关厉害关系的时候,他跟薛宝钗还是能够和平相处的。当然,这也仅仅是无关厉害的时候。

    说笑过后。才听薛宝钗道:“二妹妹,不知道二妹妹可听说了,道门出了大事儿了。”

    贾玖奇道:“道门?怎么了?怎么没有人跟我来说?”

    薛宝钗道:“这也是我那哥哥跟我说的,说是道门在清理金水河的时候,发现河床上躺着好几副尸骨,后来根据衙门在河床底部发现的几样东西,最后确定,死者跟季淑妃家里有些瓜葛。”

    贾玖一听,便道:“方才我还在奇怪呢。以姐姐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开口,偏偏今日在老太太那里却很健谈,话题的中心还是一宫主位的淑妃娘娘。”

    薛宝钗道:“还说呢。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是我哥哥无意中在酒席上听说,道门这次从这金水河里面捞了不少金银财货。我当时还在奇怪呢,那几条可是京里有名的臭水沟。后来才知道,这事儿跟人命案子有关。”

    贾玖皱了皱眉头,迟疑着道:“宝姐姐,你这话却是差了。道门哪里就缺少那点子银钱了?别的不说。就说那香火钱,哪里会少的?而且道门中人。不少都是杏林高手,多的是人捧着大把大把的银钱求医问药。道门要钱那还不容易?哪里需要经营这种人命买卖?!”

    明知道事情的起因结果,贾玖还是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作出一副迷糊的样子来,将两者混为一谈。

    薛宝钗道:“若是这事儿跟宫里有关呢?听说其中的一副尸骨经过辨认之后,确定是当初元皇后的胞弟。当初这位国舅爷无故失踪,在京里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于连元皇后的死也跟这事儿少不了的关系。如今这位国舅爷的尸体找到了,只怕这宫里就不妙了。”说着又指了指贾玖梳妆台上的簪子。

    贾玖一愣,做了个口型:皇后娘娘?

    薛宝钗点了点头。

    贾玖皱起了眉头,道:“我记得元皇后去世也快十年了吧?人走茶凉,万岁如今对元皇后还有几分情也难说。再者皇后娘娘还为万岁生了两位皇子呢?这是万岁仅有的两位嫡皇子。若是真有什么事情,难道万岁就不顾两位皇子了?倒是季淑妃,听说元皇后在世的时候,他就是元皇后的人,甚至那位国舅爷出事之前最后见的人也是他的娘家人。二妹妹,你说……”

    贾玖道:“宝姐姐,妹妹很感激宝姐姐为我周全的心。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我们还是不要再说了。”

    薛宝钗也想起来。他似乎太着急了一些。

    的确,元皇后的胞弟的尸体找到了,可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以酒醉落水之名不了了之。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就是要找证据,也太过困难。而且元皇后已经过世,皇帝愿不愿意大办也是未知之数。

    这件事情也许会在后宫里面掀起巨浪,也有可能一点儿水花都激不起来。

    如果说薛宝钗为何会这么兴奋,其实跟王子腾和王家脱不了关系。王子腾已经被任命为九省检点,按理说应该早点出京公干才对,可是当不得皇帝对他的怀疑未消,导致他迟迟未能成行。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子腾几乎可以说是不上不下地被掉在那里。那种滋味,不是当事人根本就无法感觉到。

    也正是因为这种尴尬的处境,让王子腾宛如惊弓之鸟,而大年初二,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无意中提起的这桩新闻。就成了王子腾的救命稻草。

    王子腾当场就回了书房,琢磨了两三天之后,又把薛蟠叫了过去。而薛蟠也很清楚自己不如妹妹聪明。回头就一五一十地跟薛宝钗复述了王子腾的种种猜测和希望。

    以王子腾来说,他当然是希望这件案子能够好好查一查,最好把那些老资格的妃子,连同皇后都扯了进去。那样一来,他就能够找机会把贾元春送到皇帝面前。只要贾元春肚子争气,那么他王子腾也就有了翻本的机会。

    只是王子腾怎么都没有想到,薛宝钗根本就不希望贾元春得宠。在薛宝钗看来。如果贾元春得宠了,那么王家的资源也好。薛家的资源也好,都有可能往贾元春身上倾斜,等过两年他年纪到了、可以参加小选了,只怕能够得到的助力就少了。还不如让贾元春现在暂时呆在冷宫边上继续做他的采女。等他薛宝钗进宫了,再出来也不迟。

    薛宝钗不相信贾元春,就跟他认定贾元春没有他这么聪明一样。他觉得贾元春不够聪明,贾元春也讨厌他张扬。两个人谁都看不起谁,虽然说很多时候,在后宫里面表姐妹堂姐妹乃是天生的盟友,可这条定律在贾元春和薛宝钗身上并不适合,薛宝钗宁可跟能够参加大选的贾玖联手,也不愿意跟贾元春这个表姐结盟。

    这也是薛宝钗为什么在第一时间跑来告知贾玖的根本原因。

    薛宝钗见贾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当即也笑了,道:“我记得当日二妹妹就曾经说过,想帮那些泥腿子一把的呢。谁想到道门居然先动手了。说起来。这种事情道门一起也不曾做过,怎么,难不成还是二妹妹你的功劳?”

    贾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宝姐姐,这话你也相信?我要是有这么大的能耐,还用坐在这里发愁会不会得罪了季淑妃?”

    薛宝钗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我们的二妹妹就有这个能耐呢?”

    薛宝钗这么一说,贾玖的心里却打了一个突。他突然怀疑起季淑妃对自己的认知来。季淑妃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到底是挑拨离间还是对自己的试探?如果是挑拨离间,以自己的年龄来说。未免太小了一些,不符合季淑妃的利益。可要是对自己的试探,难道这季淑妃在道门有人,又或者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对道门的重要性的?他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

    贾玖果断忘记了,他中毒的时候,道魁可是破例下了山,甚至亲自守着自己闭关。光这份待遇,在道门中也是独一份的。

    道魁乃是道门魁首,他的态度还不能表明问题么?

    从薛宝钗这里得到了这个消息,贾玖也不免上了心,第二天道门派了慕青霜和知柳颜洌三人来找他的时候,他就问了。

    知柳一听,便笑了:“目前也只是确认了其中两副尸骨的身份而已。说起来,那金水河乌漆墨黑的,谁会想到那河里躺着无数的冤魂呢?这位国舅爷也是命好的。虽然只剩下了一副白骨,到底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还有随身的物件能够确认身份。要知道,那河里还有好些骨头渣子,却是连块完整的都找不出来。如今,这些尸骨已经交给了京兆府处理,至于京兆府如何断案,我们却是不得而知了。”

    贾玖道:“原来如此。”

    知柳笑道:“今日我们来,却不是为了这个。除了例行的份例之事外,道魁还我们我们来问师叔两件事情,一件便是红苕,另外一件是府上出现的青蛇白蛇。”

    贾玖一愣,连忙让边上的丫头婆子退下,又把窗子打开,这才道:“道魁不相信红苕么?”

    知柳道:“非也。正是因为相信,道魁才叫我们来讨些红苕苗。”

    贾玖连忙道:“红苕就在我院子后面的花厅里。之前我有展示给万岁看,只怕万岁也会来问我讨要,所以这红苕苗你们能够拿一半去。至于那两只灵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我还看到他们再花厅里面取暖呢,可这次从宫里回来,花厅里面就不见了这两条蛇,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慕青霜道:“原来如此,那么今日我们便先搬些红苕苗回去吧。”今天。他们可是带了不少人,就准备着要搬东西的。至于那青蛇白蛇,他也不过是要先确定一下是否对贾玖有威胁。如果这两条蛇已经走了。那么他也不强求。

    慕青霜也知道,以贾玖的武功,根本就不用害怕寻常的蛇类。当然,如果是魔兽,那就两说了。

    贾玖也站了起来,道:“说起来,我也有事儿要拜托知柳。”

    知柳道:“请问何事?”

    贾玖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拿出一封信。道:“这里面是我琢磨出来的、我父亲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麻烦你将这封信亲手送到我父亲的手里,另外。再为我父亲送一批竹竿过去。”

    知柳一愣,道:“竹竿?”

    “是的。”

    “师叔,弟子能够知道为什么么?”

    贾玖道:“这是我经过长乐公主提醒才想到的。也是我忽略了,既然朝廷拖欠了这么多年的军饷。那军械又哪里会齐备?就是去年张游击讨到了一笔军饷置办了些军械,可要把每一位士兵都武装起来,这个差距还是不小的。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们大齐的士兵们手里的军械大多腐朽不堪,甚至不少人都不得不赤手空拳上沙场,可朝廷中还有人一心要和亲、要给狄人送各种财货乃至是军械!”

    慕青霜看着那封信道:“那么这信里面……”

    贾玖答道:“出了惯常的问好之外,我还琢磨出了几个法子。一个是针对狄人的弓箭部队,一个是针对狄人的快马。用竹子扎成竹排可以抵挡弓箭,同时。竹子也可以做陷马坑。既然朝廷不愿意为将士们补足军械,那么,也只有以战养战了。”

    通常意义的陷马坑。“……长五尺,阔一尺,深三尺,坑中埋鹿角枪、竹签。其坑似亚字相连,状如钩鏁,以草及细尘覆其上。军城营垒要路皆设之。”(出自唐李靖《李卫公兵法.攻守战具》),但是贾玖很怀疑。大齐的将士们能否有这么多的物资和时间挖坑,更不要说什么宽一尺的陷马坑,战马轻轻一跳就跳过去了。李靖的兵书上所记载的这种陷马坑,其实对轻骑兵并没有多少用处。

    贾玖设计的陷马坑其实是专门针对轻骑兵的,利用的就是轻骑兵的速度大幅度地削减轻骑兵的威胁力。

    草原上的人,能够驰骋天下,靠的就是马快。如果飞驰的战马被地上的老鼠洞卡主了蹄子,那么战马的腿保不住,就连马上的骑士也会飞出去。如果运气不好,这地上有块石头,那伤筋动骨乃至是跌断了脖子也是常有的事儿,如果这地上有个翘起来的、尖锐的骨头,甚至有被骨头撕开身体的可能。

    草原轻骑兵的那身皮甲,可不一定能够防住动物的肋骨,自然也防不住削尖了的竹子。

    贾玖在信中除了挡剑雨的竹排之外,还提供了另外一种陷阱。将竹竿削成一尺五的长度,一端是尖的,一端是平的,尖的向下、平的朝上,扎入泥土,就成人工的老鼠洞。

    草原上的老鼠洞很多,如果有一两个骑士被老鼠洞坑了,狄人基本上不会怀疑,而轻骑兵在飞速前进的时候,能够看到左右两边的人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会注意到后面的人?如果左右两边的人都被老鼠洞坑了,那些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只会继续往前冲。贾玖也就是利用了这个盲点,设计了各个机关。

    因为草原上的老鼠洞不少,狄人也习以为常,也有应对的方法,减少自己受伤的几率。。所以贾玖准备了另外一种东西,那才是是真正要狄人的命的机关,那就是将竹子学成三尺的长度,两端都是尖的。一端向下扎入泥土,一端则比青草略略矮一点。

    飞驰的狄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青草下面有这样的机关,以为被老鼠洞坑了爬起来就好了,却不知道在轻骑兵的速度加成下,这些削尖了的竹竿足够撕开他们的胸腔、要了他们的命。

    当然,后面的这个最关键的机关,还是要等待草长鹰飞的季节才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

    贾玖也想过了,春天刚到来的时候,狄人的马还没有缓过神来,以狄人对马匹的看重,他们就是想在这个时候南下,这规模也不会很大。而大齐的春天比草原上来得早,也许大齐的边关的草已经长得老高了,草原上的草才吐出那么一节来。

    所以说,现在才运竹竿也不算太迟。

    慕青霜看了看贾玖,道:“彤云流,这个我能看一看么?”

    “前辈请。”

    慕青霜接过那封信,拆开一看,忍不住惊呼一声,惹得知柳和颜洌好奇不已。

    慕青霜顾不得知柳和颜洌对信件的好奇,严肃地对贾玖道:“彤云流,你可知道,这封信上的方法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大齐和狄人之间的高下会从此改写。”

    贾玖答道:“我知道。可是为了父亲,我也不得不做一回小人。我知道父亲跟哥哥这一次是中了别人的算计。可是我还是太小看自己了。若是之前我就想到了这个法子,也不会拖延到今天。没错,我的确用红苕跟万岁换了父亲的安全,甚至万岁也派了人去保护我的父亲。但是那些人的算计早就准备好了,也许万岁的安排不仅仅是满足了我的心愿,也满足了他们的心愿。只怕他们早就传出了消息,说我父亲是去守粮仓的,这次万岁又派了人,根本就是肯定了这个谣言。只怕得到消息的狄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呢。如今我只希望因为草原上还是一片冰雪世界,所以还来不及动手。”

    慕青霜迟疑了一下,道:“如此,贫道还是要跟道魁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那边知柳和颜洌也看完了,却忍不住多看了贾玖一眼。他们什么都没有说,颜洌是跟着慕青霜回去了,而知柳却留了下来,看着下面的人搬红苕苗。

    玉清山上,道魁拿着贾玖写给贾赦的信件,看了又看,道:“这真的是彤云流交给你们的?”

    慕青霜道:“是的,道魁。”

    道魁道:“本座以为这孩子修身养性,怎么也该好些了才是。如今看来,贾恩侯一日未能脱离危险,这孩子一日不可能收敛杀心。”

    慕青霜道:“道魁的意思是……”

    道魁没有说话,倒是燕翩跹开口了:“道魁的意思是,这孩子是因为想要保护父亲,所以这身上的杀气这才一直没有办法消除?”

    道魁道:“恐怕是的。”

    修道之人心境最为重要,若是杀性一直这么重,将来成就有限是小事儿,就怕走火入魔、伤及无辜。

    沉默了一会儿,道魁道:“如此,就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封信和竹竿送到贾恩侯的手上。”

    这是为了贾玖的事儿破例了。当然,送信和送竹竿一事并不会以道门的名义进行,只不过是借了道门名下的商队的手,利用道门多年经营,把信件和竹竿都送到贾赦的手上而已。

    说起来这还真的帮了贾赦一个大忙。

    贾赦原来不过是京师里面一个醉生梦死的老纨绔,对边关之事也是一知半解,等到了这安远卫才知道,这里的军粮和军械样样都没有,甚至连主将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贾赦带来的干粮没几天就被分掉了,也跟着一起饿肚子。

    如果不是贾玖进了道门的眼,道门有意照拂,派了一个商队送去了粮食和药材还有蜂窝煤,贾赦和贾琏说不定连这个冬天都活不下来。

    军粮好解决,可是这军械就难办了。商队里面也不可能带有能够满足一个卫所需要的军械,这也使得贾赦每天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所以说,贾玖的这封信不但是贾赦的救命稻草、定心丸,也是安远卫上上下下的救命稻草。

    可以阴人家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人家的刀子?傻子也知道疼好不好?(未完待续)

06安远卫

    即便是贾玖已经非常重视边关了,可实际上,安远卫的情况远比其他卫所要严峻一点。

    大齐边关缺少粮饷,那是二三十年下来的常态了,可以说,大齐的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已经成了常态。而安远卫是众多卫所里面情况最为严重的一个。如果说其他卫所的将士们能够吃个半饥半饱的话,他们最多也就能吃个三成饱。

    这也是为什么张翠凤得到红苕之后第一时间就种在了安远卫,实在是这里的将士们过得最为艰难。

    可是张翠凤从贾玖手里拿到的红苕也就那么一筐而已,说白了,就是一块四两重的红苕抽出的几根藤蔓,满打满算又只种了几个月。安远卫又是边关,气候不比京师,贾玖第二次种植的红苕都收了近千斤,可是被张翠凤带走的那些,其实也只有几百斤的收成而已。

    一是因为种植的时间晚,二是因为才十月就被挖了出来。安远卫的十月已经开始下雪,周围的军屯里的粮食也都手上来了,可京师里面的女孩子们还有人穿着襦裙、精心收拾的花园里还是姹紫嫣红的一片。

    当初红苕刚送来的时候,将士们都将信将疑,不相信红苕高产的事儿,可是安远卫的情况,也使得大家对粮食非常看重,所以红苕刚种植下去的那会儿,谁都会过来转悠转悠,浇个水、施个肥、松个土什么的。可是等其他的粮食都收了。交了一半给上峰之后,剩下的也不多了。将士们看着手里仅有的那一点口粮,再看看地里匍匐逶迤了一大片的红苕。大家的心里都不确定了。

    谁都知道边关苦寒,水源也是紧巴巴的,根本种不了稻米。至于小麦,一来是小麦的生长周期长,足足二百七十天的生长周期,初冬种下去要到夏天才会熟,一个不小心。秧苗会在寒冬里面被冻死,就是赶着夏天成熟的当儿。若是狄人大规模南下,往往来不及收获就不得不烧掉,为的就是防止被狄人抢先收割了去。

    可以说,每年收粮食的时候。也是大家伙儿跟狄人拼命抢收粮食的时候。这个时候,也是安远卫减员最厉害的时候。

    听说红苕高产还耐寒,将士们都是将信将疑,虽然精心伺候着,可是对红苕并不抱多少期望。

    可是用命抢回来的粮食本来就不多,还要上缴一半给上头,看着那一点点口粮,大家都知道,今年又要有同袍饿死了。

    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又听说这红苕原来是生长在南蛮的丛林里面的,更是坐不住了。七拖八拖,拖到十月。手里的粮食一天一天地减少,就是张游击也坐不住了,忍不住把那地里的红苕都扒了出来。

    说起来,这红苕第一次种在安远卫,可收成也比那些麦子要好多了,更妙的是。收上来的红苕还不用上缴。

    托这些红苕的福,安远卫的将士们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吃了个半饱。

    也正是因为这个,安远卫的将士们都记住了红苕,也知道了这是原来的老荣国公功劳,所以对前来监军的贾赦和送粮食来的贾琏并没有太过为难。

    但是,对于第一次来到边关的贾赦贾琏父子来说,安远卫对他们的冲击可是非同小可。

    从京师那么繁华的地方来了边关,贾赦还以为自己会被留在振远军的中军帐里面。贾赦想得很好,那就是横竖他也不懂军事,只要自己不指手画脚,在后面混日子总是可以的,以前那些做监军的权贵子弟也有来边关镀金的,就是王子腾当初也借着贾家的光做过监军。既然王子腾可以,他贾赦自然也可以。贾赦哪里想到,军队里面的这些大老粗们也不是笨蛋。

    贾赦还了亏空从而得罪的权贵们的事儿,这些将军也听说了。他们甚至也猜得到,上面安排贾赦来了这里,便是让他们父子送死的。

    自己的军饷军粮军械都卡在上头,哪个人会赌上自己的性命留下贾赦贾琏父子?

    所以,贾赦贾琏父子将补给送到振远军的时候,就给振远将军送到了安远卫。

    这哪里是让他们来蹭经验镀金的?根本就是让将贾赦贾琏父子放逐了,让他们听天由命而已。嘴上说得还好听,安远卫是后方,安全。其实真实情况,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欺负贾赦贾琏父子不知道而已。

    贾赦刚开始还很高兴,以为自己在安远卫宅上两年就可以回京了。甚至到了安远卫的时候,他还以为这里不过是半途中的一个停靠点。可是到了地方,带路的士兵回去了,这父子两个才知道不妙。

    他们如何能够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就是他们心目中位于后方的安远卫?!有酒有女人的安远卫?

    那日,贾赦和贾琏被委派到安远卫的时候,还以为矮矮的土墙根底下坐着的是乞丐,哪里想到那些瘦骨嶙峋、一脸灰败、死气沉沉的人,居然就是安远卫现役的将士了。看着三三两两坐在墙根底下的瘦得皮包骨头的人,跟一路走来面红齿白一身光鲜的贾赦贾琏父子两个及其随从成了鲜明的对比。

    贾赦虽然无能了些,可是他跟贾琏两个都是会看眼色的人,而且也不算太笨。尤其是贾赦,当他听说张游击也是刚被委派到这里的时候立即反应过来,当下就从自己的马上解下了装着干粮的包袱,交给张游击,道:“这个,张将军,我是不懂的这军事的,接下来如何做还就有劳将军了。这里面有点吃食,就算是下官的一点心意。”

    张游击看看贾赦身后的马,苦笑道:“贾将军,只怕安远卫如今也找不到喂马的草料。”

    贾赦一愣。立刻道:“那这几匹马也就交给将军了。”

    这四匹马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战马,却是当年荣国公在世的时候留下的好马的后代,就是放到京里。也值上上千银子。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贾赦就是再舍不得,也知道吃独食的下场。再者,他方才也看到了,这位张游击也没有马匹,那么这四匹马的下场,贾赦也能够猜得到。

    他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是留着这几匹马,又能够怎样呢?难道做逃兵么?再者。就只有四匹马,又能够怎么样?就是想组织一个骑兵队至少也要事匹马吧?与其留着这四匹马,让人侧目,还不如把这四匹马交出去。结个善缘,也免得半夜里被人看不过眼给砍了。

    胆小的贾赦立刻做出了当时他认为最为聪明的决定,也讨好了安远卫的那些将士们。

    这些将士们也见过不少监军,哪个不是大牌得要酒要女人,大家饿肚子的时候,监军们又哪个不是大鱼大肉的?跟贾赦这样好说话没脾气的,也就这么一个了。

    看到贾赦这么没脾气,将士们还以为这个是个冒牌货,如果方才送人来的不是振远将军的亲卫。又带着兵部和振远军的公文,他们早就把贾赦给拿下了。再看到张游击认得贾赦,称呼贾赦为贾将军。这才知道这人就是种出了红苕的前荣国府、现一等神威将军、出了名的没脾气好欺负的贾赦。

    因为贾家的那桩案子,现在谁都知道贾赦是个包子,甚至有关贾家的事儿都传到了边关来了。而贾赦最大的特点就是没脾气,也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是安远卫的将士们第一次见到贾赦留下的印象。

    而让贾赦开始融入安远卫却是贾玖派来的送冬衣和书信的人。贾赦和贾琏在边关,贾玖当然不放心,几乎每旬都会送些衣裳、药丸。还有自己做的各种干粮,包括牛肉干和羊肉干。甚至还有风干了的鸡鸭和一小袋用来熬粥的碧梗米。

    贾玖原来是担心贾赦和贾琏在边关不适应,却没有想到贾赦和贾琏居然在边关挺过来了。

    大概这就是人吧,越贱越好养活。贾家的爷们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就是吹个风也会头疼脑热还要请太医,可是到了边关,大概贾赦贾琏父子两个都很清楚如今生不起病,竟然在半饥半饱的情况下,就那么撑过来了。哪怕他们身上就留着一身皮衣裳、一双靴子。其他的行李早就交给张游击分掉了。

    贾玖派来探望的人可真的救了贾赦贾琏父子,还救了安远卫的将士。

    因为路上错过了,所以第一次是两批人同时到达安远卫。贾赦出门的时候,贾玖还贴心地为他准备了银钱,包括金银镙子和银票,可在安远卫这个地方,可是连个商队的影儿都看不见,又哪里找得到地方买粮食?

    倒是贾玖送来的那些米粮还有鸡鸭肉干,让安远卫的将士们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过了一个暖和的夜晚。

    而这些人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回京,反而被贾赦派去采买粮食和炭火。就这样,这个冬天成了安远卫十年来最舒服的一个冬天。

    这粮食的问题好解决,可是这军械该怎么办呢?

    安远卫大部分的军械也都腐朽不堪,全军最好的武器,居然是贾赦贾琏父子带来的做样子的剑,就连张游击的唐刀,也几度卷刃,又经过一次又一次地打磨,如今也薄得很了,也不知道还能够坚持几次战斗。

    偏偏安远卫正好在整个振远军防线的犄角位置,几乎每年都是狄人南下首选的突破口。

    这里是振远军为狄人设下的一个陷阱,安远卫后面的三个县是振远军每年对狄人实行包饺子的地方,而安远卫的将士就是振远军的诱饵和牺牲品。

    没有军粮也没有足够的军械,将近一半的将士没有盔甲,大多数的将士们手里只有一支长矛,这就是安远卫的军械情况。

    粮食没有可以派人句采买,可军械呢?这些都是管制品,买都买不到。就是能够买到猎户用的弓也没有足够的箭矢。而且。猎户们用的弓哪里比得上马背上的民族的弓箭?!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可以说贾赦和贾琏几乎每天都在提心吊胆,而安远卫的将士们,他们却记下了贾赦和贾琏的好。贾赦和贾琏骑来的马被大家吃掉了。可是后面贾玖派来探望贾赦贾琏的人却留下了马匹。安远卫的将士们偷偷地藏下了两匹马,还冒着风雪去打草料,为的就是等危机来的时候,贾赦贾琏父子能够逃出去。

    他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贾赦和贾琏将来能够替他们照顾他们的家人。

    至于贾赦和贾琏,他们两个对自己能够逃出去根本就不抱希望。他们甚至认为,自己能够被狄人俘虏而不是被当场砍死。就已经是他们的运气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皇帝派来保护贾赦的一百位侍卫也来到了安远卫。他们原来还以为能够看到一个完整的卫所和一群整军待发的将士。哪里想到看到的是一群乞丐和一个破破烂烂的、连围墙都不齐全的村落?!

    领头的侍卫看见这个地方,心都凉了。

    他们这一百号人只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作为御前侍卫,他们这些人可不是那些由权贵弟子组成的皇家仪仗队,而是由真正的精兵组成的负责皇帝安危的御前直班卫士。也就是因为之前这些人都是精兵。所以一眼就看出了安远卫的危机所在。

    即便他们是皇帝身边的人又如何?他们没有皇帝的手谕,也没有这个权利夺下兵权。没有兵权,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士兵。若是有人看他们不顺眼,要他们去送死,难道他们还能够抗命?

    而安远卫的将士们看到这些侍卫,立刻就知道对方是军纪严明的精兵,一个个如临大敌,拿着手里的长矛就出来了。

    一边是御前侍卫,一边是安远卫的军痞。就那么对恃上了,直到张游击出来。

    张游击在数个月之前才进过京,还带了一批军饷和军械回来。当然认得这群人里面有两个是熟人,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的,当即就拱了拱手,道:“这不是御前的马侍卫么?怎么……”

    马良摆摆手,道:“游击将军就莫要取笑兄弟了。兄弟可是被万岁派来保护一等神威将军贾赦贾恩侯大人的。不知道贾将军可在。”

    躲在帐篷里面烤火的贾赦和贾琏父子得到下面的士兵通传,这才出来。

    贾赦也认得马良。吃惊地道:“马侍卫,您怎么来了这里?”

    马良是皇帝跟前的人。也很有几分体面。以前贾赦在京里醉生梦死的时候,也没有奢望过能够跟马良搭上关系。

    马良苦笑道:“贾将军,您生了一个好女儿,兄弟这百十斤只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见贾赦瞪着眼睛不明白,马良就把贾玖献上红苕一事说了,又道:“令嫒当着两位丞相的面恳求万岁,日后红苕便是上苍赐给大齐的祥瑞,是张游击在边关发现的好东西。令嫒唯一的条件是,万岁确保将军的安危。”

    贾赦已经傻掉了。

    他也只是到了安远卫才知道红苕的事儿,当初张游击和下面的士兵们还为此感激他,他还莫名其妙呢。现在听马良这么一说,尽然是连皇帝也相信红苕是他们贾家花了几代人的力气弄出来的好东西,甚至连皇帝也不得不派出御前侍卫保护他。

    贾赦不敢在这当儿说他不知道什么红苕。

    他只得含含糊糊地道:“都是下官教女不严,连累了诸位。”

    马良摆摆手,道:“贾将军,府上为国为民,令嫒也是为了将军的安危。将军的确养了一个好女儿。”

    贾赦道:“小女进献红苕的详细经过,不知道马侍卫可清楚?”

    马良连忙与他细说。

    贾赦心中发苦。

    他的院子里面有些什么东西,他自己会不知道?他只种过花花草草,哪里种过什么红苕?怕是这东西是从别的地方得来的,而且还是他女儿花了大力气弄起来的,如果进献上去,他们贾家说不定能够换来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可是为了他的安危,女儿不得不提早行事。

    如果献上那个红苕,自己跟自己的大儿子就是死在边关,他的小儿子跟女儿的下半辈子也能够得到朝廷照拂。而现在,却被女儿用来换取他的安危。

    贾赦相信,那个承担不起大功德根本就是女儿的借口。有了这份功劳,女儿恳求皇帝把自己弄回京,皇帝十有八九也是肯的,可是女儿只求自己平安。

    女儿到底是女儿,这眼光终究是差了一点。

    贾赦又是辛酸又是遗憾更多的却是欣慰,竟然是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百号侍卫来到安远卫,让安远卫上上下下又惊又喜又愁。惊的是,皇帝居然会派出御前直班侍卫来保护贾赦;喜的是,增添了这么多的战力,今年的安远卫说不定会有一个好的转变;愁的是,这一百号侍卫带着一百匹马,哪里有那么多的草料养这些马匹呢?这些人的口粮也没有带多少啊?

    就在安远卫的将士们为口粮发愁的时候,得到道魁示意的道门商队为贾赦贾琏送来了书信和一大批的竹竿,当然,还有镰刀。

    贾赦看了女儿的书信之后,立刻就跳了起来,跑去找张游击了。

    张游击也很适应贾赦和贾琏的安分守己,当然,他也不看好安远卫的前景。他甚至准备好了,等战事一起,就把贾赦和贾琏送到军屯里去。他的妻子儿女也在哪里,只要自己的妻子儿女中有人活着,就一定会照顾贾赦和贾琏。而他则跟将士们,还有那些御前卫士们一起为贾赦和贾琏争取逃命的机会。

    张游击万万没有想到,贾赦会跑来找他。那会儿,他正在跟马良商量着新的一年的安排并好奇为什么有商队会带着这么多的竹竿来安远卫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贾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贾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挥舞着手里的书信。

    张游击一愣,接过来一看,立刻跳了起来。

    他熟悉狄人的作战方式,自然知道这信上的办法对狄人会有多大的杀伤力。

    张游击有些不确定地道:“贾将军,这信是谁写来的?”

    贾赦脱口而出:“还能有谁?就是我那闺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张游击,这个法子有用不?”

    张游击道:“他娘的,我们安远卫周围可没有竹林,所以大家也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可谁会想到,这不起眼的竹子还能够这么用?贾将军,今年大家伙儿有救了。”张游击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就踢了自己的副将一把,道:“去,把大家伙儿召集起来,有活儿干了。今年大家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我们快还是那蛮子快了。他奶奶的,把老子派到这儿来,还不是想吞了这红苕的功劳!也不看看老子也是有人罩着的!”

    那副将道:“将军,这道门送来的竹子真的有用?那不是柴火么?”

    张游击狠狠地踹了部下一脚,道:“什么柴火,告诉下面的小兔崽子,今年大家要想活下去,就看这些竹子了。没有粮食?我们就吃狄人的马!没有刀箭?我们就拿狄人的!老子就要那些黑了心的看看,把老子送到这安远卫,老子也能够活下去,不但能够活下去,还能够风风光光地立功。”

    马良接过那书信一看,立刻道:“快,看着那些小兔崽子些,可别让他们把这些竹竿当柴火给烧了。今年兄弟们能不能回去,就看这个了。”

    马良的副手立刻冲了出去。

    马良道:“贾将军,这个送信的人不知道可在,可是府上的人?”

    贾赦这会儿也喘过气来了,摇摇头,道:“不是,那人也说了,他们跟道门原来有些瓜葛,因为我闺女托了道门的关系,所以才通过他们送信。也只有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把这些竹竿送到安远卫来。”

    马良道:“那么他们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面为我们凑到足够的马料和口粮喽?”(未完待续)

07前哨战

    生命和财产哪个重要,来到安远卫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建功立业,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加官进爵,也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回到京师。而死人也终究是死人罢了。

    安远卫原来的那些将士大多没有身无恒产,可新来到的那些御前直班侍卫们,他们原来在京里好吃好喝地养着,为了培养他们的战力,朝廷可是花了不少钱粮,他们手里也有些闲钱。如今看见安远卫这副样子,都愿意拿出跟这支商队赊账购买粮草。

    就是马良看着商队拿出来的单子也咬着牙买了:“丫的,不过是京师里面三倍的价钱罢了!买了!要知道那些敢来边关做买卖的人,哪个不是把粮食的价钱炒到了七倍八倍以上?!就是比京师高出十倍的价钱也是常见得很。我们也不需要现在付钱,只需要等他们把粮食送到的时候再付账就可以了。甚至还可以赊账!也不需要马上结算,等将来立功回家结算也一样。老子也是从军伍里出来的,这样的好事儿还是第一次遇见!买!一定要买!”

    跟着他来的那些人更是一个个赶着买这个买那个,更有人抢着去人家的车子上扒粮食。

    安远卫原来的那些将士们都是穷鬼,朝廷欠了他们好几年的钱粮,他们当然买不起粮草,可是新来的那些御前直班侍卫们却是各个计算过自己的积蓄之后。不但买了一半的粮草,还跟商队预定了粮食,让安远卫的将士们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他们嫉妒这些侍卫们能够有这么多的银钱买口粮。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侍卫也是军户们上来的,如果他们有这个运气和实力,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孙也有可能成为御前侍卫。可是他们却没有办法也没有这个力气嫉妒贾赦。

    这些日子,贾赦也打听了不少有关安远卫的消息,也知道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这安远卫。所以,安远卫的将士们没有银钱购买口粮,他就出钱买这些口粮。然后交给张游击分配,为的就是尽可能的保留战力、争取到每一分能够增加自己父子活下去的几率的可能。

    这样的贾赦。不但没有引起下面的将士们的嫉妒,反而得到众人的一众感激。

    在这个春寒刺骨的季节里,安远卫的将士们头一回吃饱喝足、身上有了暖烘烘的感觉。身体好的人挥舞着锄头冲进了雪地里面,他们要争分夺秒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将安远卫北面的五百尺的范围内都设上陷马坑;而贾赦贾琏父子则跟着老弱在营寨里面扎竹排和拒马。

    马良和安远卫的主将张游击还不止一次遗憾。谁让现在是早春、边关冰雪未化呢?眼下也只能够先设下陷马坑了。后面那种两头尖的杀人利器,也只能等时候到了再补上。更遗憾的是,这次送来的竹竿太少了,若是再多一点,将安远卫周围三千尺的范围内都弄上这种陷马坑,足够叫那些中小部落有来无回,自己麾下的将士们也只要对付那些可能来的大部落就成了。

    就跟张游击很清楚自己因为红苕的事儿招来了别人的嫉恨一样,马良也很清楚,如今的安远卫就是那个诱饵。

    本来安远卫的地理位置就不好。很容易被狄人夹击,偏偏张翠凤进京募集了好些钱粮,使得大家都紧盯着张翠凤。张翠凤把红苕种在了安远卫。就有人说那批钱粮就藏在安远卫。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也不过是将信将疑,可是当不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原来的子虚乌有变成了三分假七分真。

    现在,多了贾赦这个监军,再多了自己这一百个前御前侍卫。一次又一次地给这个谣言加码,使得外面相信安远卫有大量钱粮的狄人不止一个两个。蠢蠢欲动的狄人部落也不是一个两个。

    边关苦寒,比边关更北面的狄人的日子更不好过。安远卫这边冰天雪地的日子超过了三个月,可是在草原上,冬季长达半年的地方比比皆是,甚至有的地方一年里头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能够见到绿色的草皮。据说更北的地方地上的积雪终年不化,连海洋都被冻成了冰山。

    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自然是收天气的制约的。至少每年草原上的草是有定数的。既然青草有定数,食草动物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基于这个数量上的杂食动物和食肉动物的数量更是被限定在某个范围之内。因此,如果没有商队的话,草原上的人能够得到的食物也是有数的,草原能够养活的人也是被局限在某个数值以下。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实,草原上的规矩就显得残忍又简单。在冬季来临的时候,如果部落里的粮食不够,那么老人就会走入茫茫的雪地之中,把口粮省下来给部落里的其他人,如果这样口粮还不够,那就轮到中年人走入大雪之中,再不够就连青壮也会走入寒冷的雪原,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女人和孩子。当然,到了那一步的话,这个部落距离消失便不远了。

    所以在冬天来临之前,狄人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收集过冬的物资,哪怕去偷去抢去杀人。只要能活下去,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双手染满鲜血。

    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有个地方存在着大量的粮草,而且还是被他们狄人经常扫荡的地方,草原上的部落都坐不住了。

    大部落实力雄厚,可那些中小型部落就不成了。尤其是小型部落,实力比不过别人,自然就不可能占据一整片的过冬用的草场,也就不可能准备好足够的物资过冬。甚至于,在草原上的春天来到之前。他们的日子是最难熬的。

    帐篷里面,还不显怀的女人两眼发绿,舔着嘴唇。一点一点地用唾沫混着属于孕妇特有的配额,含在嘴里半天都舍不得吞下去。甚至还有人怕吃得太快了,让美好的感觉消失太快。不懂事的小娃娃闻到食物的香味嚎嚎大哭,却只有少数的几个能够从母亲嘴边弄到一点点残渣,更多的,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耳刮子。再大一点的孩子,老实地蜷缩着身子。靠在家人的身边,企图挽留住身体里面的每一丝暖气。就是再饥饿。他们也知道忍着不出声,放声大哭只会消耗更多的力气、让人更饿。

    看着帐篷里面的面黄肌瘦的女人和哭泣着、不敢哭泣的孩子,男人们也坐不住了。

    难道看着女人和孩子饿死?

    男人们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看着自己的女人孩子受罪。

    亲眼看着女人和孩子的模样,这些小部落的汉子们先受不住了。他们的眼前时时看着自己的家人饥饿的模样。他们的耳边时时回荡着安远卫有着大量的粮草的消息。

    男人们终于坐不住了。

    虽然说这样可能会损到马匹。可是草原上的马不值钱,若是抢到了好东西,完全可以从别的部落买到好马。可这口粮省了再省,也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如果这大雪晚两天化,如果这春风晚两天来,那岂不是一起活活冻死的节奏?

    终于,距离安远卫最近的一个小部落坐不住了。

    在狄人的眼里,安远卫的人就是一群连刀都不会拿的两脚羊,而安远卫就是可以随便他们出入的粮仓。他们唯一需要在乎的。便是外面的风雪会让他们难以分辨方向和严寒可能会伤了马匹。可是再疼惜马匹,在饥饿面前,也是要赌一把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男人们挎上弯刀、背上弓箭,牵着马,冒着风雪往安远卫而去。

    说实在的,就是安远卫的张游击心中也不确信贾玖的这个办法一定会奏效。因为老天不作美,在他们刚刚弄好了安远卫北面三百尺的陷马坑的时候,天上又开始下起雪来。逼得张游击不得不把人撤了回来。

    虽然张游击已经尽力挑选那种最粗壮的竹子,选根部的那一段用来制作陷马坑。可是他更怕冰雪冻住了陷马坑,让陷马坑发挥不了效用。那个时候,安远卫的将士们就只能依靠着拒马和竹排跟狄人拼命了。

    一想到安远卫如今就只有一百多人手里有刀剑,其他人的手里只有已经磨损得差不多的长矛的时候,张游击就心里直打鼓。

    所以,这天,营帐中间的大缸里面传来声音的时候,张游击立刻就跳了起来。

    他急匆匆地跑到安远卫北墙下面。那里也半埋着几个大缸。张游击侧耳听了听,终于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是北面来的狄人,看起来是被冻饿得受不了了,来安远卫碰运气的。

    安远卫没有村寨也没有集市,回来这里的人,除了迷路的人和传令兵之外,就只有狄人。

    跟张游击这样的人,早就在那大缸的回声里面分辨出一共来了多少骑。

    张游击一挥手,立刻就有人把拒马抬了出来,封住安远卫的几个出入口,竹排也都竖了起来。就连贾赦和贾琏也都跟在马良后面过来了。在知道狄人喜欢抛射之后,贾赦就知道帐篷里面已经不安全了。

    马良等张游击直起身子站好,这才开口:“如何?”

    张游击摆摆手,道:“不妨。不过是一群小毛贼,总共也不过二十来个人罢了。”

    寂静的雪夜里,只有风声。安远卫里物资也不齐全,也就少少的几个地方点了火把。火把的哔啵声回响在雪夜里让大缸里面的回音越发清晰了。

    张游击和马良都竖起了耳朵,时时地注意着大缸里面的动静。他们身后的贾赦贾琏两个更是大气不敢出,仿佛随着那马蹄声,他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忽然,几声砰砰之声从大缸里传来,在这夜里显得越发清晰。然后是狄人含含糊糊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戛然而止的尖叫。明显的,有人被陷马坑给坑了摔倒在地。甚至有人掉下马之后,还被后面的人的马蹄给踩了。一匹马的重量,再加上马背上的骑士的体重和那飞驰的冲击力。被踩到的人只怕只有一命呜呼的下场。

    贾赦被那惨呼声吓得不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竹排上传来咄咄的弓矢的声音。这个方向上的竹排是安远卫上仅有了四块蒙了马皮的竹排,将那些弓矢严严实实的挡了下来。然后是马匹的悲鸣声。

    贾赦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见人临死前的惨嚎。他和他的儿子硬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过了一会儿,张游击的副将过来道:“禀将军,一共来了二十二个人。七个摔在了陷马坑上,马折了腿脚。已经是毁了。其中两个被后面的人踩了、当场断了气,另外五个都伤在腿脚上。被兄弟们补了刀。剩下的人不是挂在了拒马上。就是被兄弟们刺死了。可惜了那二十二匹好马。”

    虽然草原上的人都惯常是骑一匹带一匹,可是这么冷的天,就是再不上心的草原汉子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爱马带出来受罪。加上来的是安远卫这个他们印象里由着他们来去自如的地方,这些狄人汉子就每人骑了一匹马来。

    张游击道:“人丢到之前挖好的坑里面去。马都弄下来。兄弟们也吃顿好的。剩下的都冻上。以后慢慢吃。记得把皮都剥下来,有用。”

    立刻就有人应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有伤亡就得了二十个人头,安远卫上上下下都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在这样的好消息的刺激下,将士们原本紧张的心情也缓了过来,有这个心情吃肉了。

    换了往年,就是这么几个狄人,也有可能带走几条人命。哪里跟今天这样轻松。

    张游击拍了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贾赦的肩,道:“没事儿了。现在不过是头一批。接下来这样的骚扰可不会少。天知道草原上有多少个狄人部落。”

    回答他的,却是吐得天昏地暗的父子俩。

    这副模样在新兵蛋子身上见多了。张游击也不多说什么,只叫人将这父子两个搬回了帐篷,而他则跟着张良去了中军帐。那里不但有暖烘烘的火炉。过一会儿他的副将一定会端着一锅热乎乎的马肉来找他们。

    至于剩下的事儿,这些老兵们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大冬天的,能够吃上一锅热乎乎的肉汤果然是一件享受。

    美滋滋地吞了一口马肉汤,张游击已经舒坦得眯起了眼睛,就是马良跟他副手也端着碗呼噜呼噜地往肚子里灌。若是在京里,这种没加多少盐的肉汤他们一准看都不看。可是现在。这里是安远卫,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盐巴。还就那么一小包。甚至在京里已经习惯了每天用青盐刷牙的马良等人,也不得不重温旧时的时光。

    马良的副手跟书记官早就将军功给记上了,张游击抓起那功劳簿看了看,道:“把两个人头记在那父子名下。”

    马良的副手猴子忍不住扁扁嘴,道:“这监军的功劳还真是容易。都吓吐了还有人头拿。”

    马良忍不住一拳揍了过去,道:“还没有吃够苦头不是?即便人家第一次上战场,可也不能忘记了,这陷马坑和竹排、拒马都是人家女儿出的主意,连这竹竿都是人家女儿帮忙弄来的。将两个人头记在他们父子的名下又如何?要我说,就是记一半在他们名下老子也认。”

    猴子吐了吐舌头,道:“老大,我也就那么一说。也真是奇怪,这位贾将军跟他儿子都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他女儿却是这么厉害,尽然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出来。”

    张游击道:“也未必是他女儿想出来的。听说当年的荣国公乃是太祖皇帝的表兄弟,也是太祖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将之一。能够战功赫赫、为太祖皇帝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你以为人家荣国公是吃素的啊?也许这个法子是当年荣国公为了平定北方特意想出来的呢。”

    猴子摸摸头,不说话,倒是马良打开了话匣子:“张兄弟,老实说,被万岁派到这个地方,兄弟们心里没有疙瘩,那是假的。我们熬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成了万岁跟前的人,冷不丁地又要从边关来过。大家伙儿心里谁都不好受。张兄弟,你在京里的时日短,故而不知道。这贾家的名声,可真是烂大街了。”

    张游击道:“我是不知道贾家的那点子事情。可是如今的好监军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别的不说,就说威远军,不就是被监军给弄坏的么?那些监军,一来到边关就要酒要女人,还对军伍上的事情指手画脚,非要大家跟着他们干。大家说行不通,他们就想着方儿折腾。可一打仗,那些监军们就尿了。这父子两个,虽然也一样胆小,可是人家不多事儿啊。还出银子给我们买口粮。还有这次的功劳,也是我们白捡的。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未免用的有些严重了,那猴子当即就涨红了脸。

    马良拍拍猴子,道:“我也知道这贾将军这些日子还不错。刚来的时候,他们就把自己的行李和干粮分给大伙儿,还跟大伙儿同甘共苦,也不使劲儿地磋磨大家。我承认,这样的监军的确难得。可是张兄弟,你可知道他们父子可是上面要收拾的人?若是万岁真的记得他们家的功劳,早就把他们接回京里去了,哪里还会派我们过来?我们心里也有怨气。就跟猴子,他老子娘三个儿子,两个把命丢在边关,如今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了。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来照应他老子娘?”

    张游击的副将老于立刻就把手里的马骨头丢下了:“家里就剩他一个儿子?这样的事儿在我们安远卫多了海了去了。我们就知道,如今我们能够坐在这里吃马肉,是托了那两位的福。吃着人家的,还说人家的不是。老子做不到。”

    猴子立刻梗着脖子道:“你们是吃他的喝他的,老子可不是。”

    “你!”

    老于立刻就盯住了猴子。

    张游击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大家如今都是一条绳子上的人了,若是闹了内讧,那才叫人笑话呢。说实在的,他们贾家是他们贾家,贾将军是贾将军,不是说贾家以前的当家不是贾将军这个袭爵的人,而是他那个仗着母亲的宠爱胡作非为的弟弟么?贾将军的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者,每一次战斗都要分功劳给监军已经是老规矩了,大家还是吃肉吃肉。”

    如果贾赦跟以前那些监军一样,张游击绝对不会这么客气,就是在背地里骂监军的事儿他也没少干。可是贾赦不一样啊。别的不说,他报上去的祥瑞,还是贾赦的女儿给的。若是他的嘴里吐出有关贾赦的一个不好,别人就能够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忘恩负义。

    所以,即便是为了他自己,他也容不得他的军伍里面有人骂贾赦。更不要说贾赦也是个省心的,他只要活下去,平平安安地活到会京城,别的事情他都不管,给了张游击最大的自由,让张游击不用在前线拼命的时候,还要担心来自同僚的暗算。

    边关武将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所以,为了防止去了贾赦,来个更糟心的监军,张游击也会好好地保护好贾赦。这也是安远卫上上下下一致的想法。

    吃空饷喝兵血的监军多得海了去了,可愿意在他们这些人身上花钱的监军,也就这一个。不抓紧些,难道还要挤走了这个,换个恨不得将将士们的骨头里都榨出油来、却对着狄人卑躬屈膝的主儿么?

    马良见哀兵之策、同情牌不管用,只得道:“张兄弟,你们可知道有关前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王大人的事儿么?”(未完待续)

08青牛部

    “王大人?”

    听见马良提起王子腾,张游击还有些奇怪。他进京的时候,王子腾还是炙手可热的京营节度使,就是他带着礼物跑到王家,见到的也不过是王子腾的管家和侄子,王子腾他还真的没有见到。

    对于王子腾,张游击还真的不认识,只知道对方是皇帝的宠臣,出身好、高高在上,完全不理会他这样的草根,就是他的管家,看到自己的时候也是一副鼻子朝天的模样,更不要说他那个侄子了。

    “万岁的宠臣?”马良摇了摇头,道:“那是老黄历了。去年上半年的时候,这位王大人的确还是万岁的宠臣,可如今,他已经被调任九省检点,甚至还没能找到机会出京赴任。”

    老于哼了一声,道:“那不是很好?说明他得宠啊,万岁舍不得他。”

    作为张游击的副将,老于也是个有脾气的。张游击花了不少积蓄去王家,结果礼物人家收了,事情却没有办,还嫌张游击准备的礼物太村。即便王子腾也曾经在振远军里呆过,老于对他可真的没什么好印象。倒是对给了张游击帖子让张游击有机会参加拈花法会最后得以募集到足够的钱粮的曹家比较有好感。当然,对于帮助了张翠凤的贾玖,他的感觉也不错,对贾赦的初始印象也在水准之上。

    马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公案,却还是细细地跟张游击和老于解释起贾家跟王家的事儿来。最后道:“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当初王子腾就是借着他妹妹是贾家的儿媳妇,从而得到了贾家支持,一步一步升到了如今的这个位置。可他也是因为他妹妹把贾家这位家主给得罪狠了。所以落到如今的地步……”

    老于哼了一声,道:“活该!这才是忘恩负义的典范呢。”

    马良一滞,只得苦笑:“可不是。但是我要提醒你们,别被这个贾赦给迷惑住了。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可惹了他,不用他亲自动手,就他女儿的嘴皮子。就足够大家伙儿吃一壶的。现在他是很大方拿出了大笔的银钱为大家伙儿买粮食,可他们家的人都是那样的性子。贪酷无比,就是石头里面他们也要榨出油来呢!若是他没能好好地回去,若是他没能带回大量的钱粮反而花出去大把大把的钱粮,就是他自己也说了这是他们父子的买命钱。你们以为,他家里会愿意么?他们家那位老太太会愿意么?这个贾赦可是有名的孝子,对他那个不讲理的娘可是百依百顺得很!”

    张游击一愣,忍不住看了看老于,老于也愣住了,哼哧哼哧地蹲在地上不说话。

    猴子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马肋骨舔了又舔,这才拿在手上耍了个花枪,慢悠悠地道:“现在他们是用得上你们,自然对你们客气。可要是将来不好。他们一准儿就把你们卖了。就跟王子腾那样,捧起了王子腾,一旦王子腾不听话了、想单飞了。他们就把王子腾给毁了。这才是贾家人!”

    老于在地下沉默了半晌,这才道:“方才你们也说了,那是王家的女儿说了不能说的话,这才引来后来的事儿。这跟贾家又有什么关系?难道王家的媳妇儿是贾家的女儿?所以故意教坏了王子腾的侄女儿?!他们两家换亲了不成?!”

    猴子道:“虽然没有换亲,却也差不多了。王子腾的老婆娘家姓史,虽然不是贾家的女儿。却是贾家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儿,听说以前这位王家太太对他的姑妈可信得很。贾史王薛听说过没有?金陵官场流传的护官符上说的金陵四大家就是这四家。就是现在的金陵一霸甄家,那也是近几年才起来的。以前的金陵根本就没有甄家什么事儿。”

    马良也道:“可不是。荣国公的事儿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如今大家说起贾家,大多数人说的也不过是高祖皇帝跟他们家顾氏夫人的事儿,却不知道当初高祖皇帝时期,他们贾家得了多少好处!别的不说,金丝楠木知道吧?专供万岁的木料,就连当初贵为太子的老义忠亲王也没有,可是他们贾家就能够拿金丝楠木盖房子!贾家的富贵,就是王子腾最得意的时候也羡慕着呢!”

    老于道:“真的假的?”

    猴子道:“那还有假?工部和内阁还有当初贾家用金丝楠木的档案呢。听说这事儿还是经过高祖皇帝的朱批的!”

    张游击道:“这些事儿,我们倒是没有听说过。倒是那日我闺女儿打拈花法会回来,跟我说起那日发生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位贾将军的女儿帮了忙,这才募集到那么多的首饰,又指点我们该怎么做,才免去了我们被人蒙骗的可能,也让我们在短时间内筹集到了大量的粮草。”

    马良道:“那你们就要小心了。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许他们在后面算计着要你们为他们卖命也未必可知。再者,他闺女今年才九岁,去年也不过八个虚岁。这么一点点大的人都这么厉害,你以为他们家的大人会是简单的?”

    张游击道:“不会吧?”

    马良道:“当初贾家捧起了王子腾,可谁想王子腾转眼就挖了贾家的墙角,把原来属于贾家的人脉势力都捏在了手里。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呼啦吧唧的这个贾恩侯要退亲啊?他儿子跟王子腾的侄女儿都定了亲、也立了婚书了!就是因为发现王子腾要另起炉灶,他们才这么做的。你们要小心,若是投入他们门下,怕是一辈子都不能翻身,甚至连子子孙孙都要为他们卖命。”

    老于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的?老子就这百十斤外加一把烂刀。他们若是要,尽管拿去。安远卫这地方,能够吃饱喝足就不错了。还能有什么指望不成?若是他们能让老子活下去,让老子衣锦还乡,就是被他们踩着又何妨?这样提心吊胆、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老子过够了!”

    马良原来是希望安远卫的人能够远着贾赦贾琏父子,哪里想到对方油盐不进。

    他们虽然也是军户出来的,可到底家境要比安远卫的将士们好许多。至少,他们家里都是些下级军官。又从小打熬身体,练得一身好武艺。在各个军伍的中军里熬了几年。就被选去做了御前侍卫。他们的生活,哪里是安远卫的人能够比得上的?

    安远卫的人,除了少数几个,大多数是各地发配的犯人在军中做苦役。或者是军伍里面的刺头儿,因为得罪了人被弄到这里来的。跟张游击这样,即便是四品游击将军,也因为有人看他不顺眼,就被人弄到这里来。若是他有门路、有人照拂,何至于此?

    可以说,安远卫的人几乎都是被军队放弃的炮灰,没有一个人例外。

    所以,在安远卫。跟老于一样的想法的人不是一个两。他们都是有今天没明天、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人。跟贾赦这样愿意花钱让他们有东西吃、愿意拿出自己的皮裘给他们穿,这样的人就值得他们去卖命。至于别的,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老于能够原谅贾赦贾琏对边关的事儿一无所知。人家毕竟是国公府的爷们。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出过京师,也没拿过比装饰用的仪刀更重的东西。这样的公子哥儿,他们不懂边关的事儿,这可以理解。他们不惹事儿、不指手画脚,这已经很好了。他们拿自己的马作大家的口粮、甚至出钱给大家买粮食,这样的监军。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让老于不能原谅的是这几个御前侍卫。明明是军伍中挑选出去的,不过离开军伍几年啊。就这样娇气起来。唧唧歪歪说人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也不看看自己,不过是军户出去的人罢了。

    比起马良和猴子,老于看贾赦贾琏父子顺眼一点。

    就在帐篷里面的空气一点一点地紧绷的时候,帐子中央的大缸里面又传来响动,老于挎着刀就大步出去了。风中,传来他的一道道命令。

    等他出去了,张游击这才道:“实不相瞒,当初我闺女就跟我说过,这红苕就是他们贾家培育出来的,花了他们两代人三四十年的努力。这年头,谁会为了这样的事儿花这么大的力气,还说送就送了。你可别说,这你们没来的那会儿,这红苕可让大家头一次吃了个半饱!这样的话兄弟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到外头说去。会出大事儿的。”

    马良叹息一声,不说话,倒是猴子坐在下面道:“将军,我们头儿也是不希望大家伙儿被他们家拖累了。没错儿,这个贾将军是我猴子长这么大见过的、听过的监军里头头一个不折腾我们这些兵丁们甚至还为我们买粮食让我们吃饱的监军。这一点我猴子也说不出什么话儿来。可问题是,他们家还有个衔玉而生的、有来历的哥儿呢!虽然说贾将军分宗出来了,可是他们兄弟两个还住在一起,甚至那个哥儿还养在他们老太太跟前,就住在他们将军府的太夫人的上房里头!将军,您可要小心,若是让人知道你们跟他们家的关系,哪怕就是邸报上把功劳记在您名下,上头容不下就是容不下。”

    张游击叹了口气,道:“现在上头就容得下我了?还不是把我,把我们一家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说起这个,我也是一肚子气!往年进献祥瑞的都是那些府台老爷们,跟我们这些当兵的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这里只能种上头允许我们种的东西。若是这红苕真是我们发现的,最后的功劳也只是那些府台老爷的,我们这些人,不要说汤了,就是油星儿都摸不着!兄弟以为,为什么我这个堂堂四品游击将军会到这安远卫来?就是因为我没有走惯常的渠道,把功劳让给那些府台老爷,这才惹了人!只是我不后悔。这是人家辛辛苦苦两三代人弄出来的好东西。甚至人家跟高祖皇帝还做过约定的。兄弟我没有这个脸面占了人家的功劳!马兄弟,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你们知道他们贾家如今不大好。不希望我被他们牵连了。可是他们对我有恩,对我们安远卫有恩。就冲着这份恩情,冲着他们让出来的红苕的功劳,我也要保他们平安。”

    不止是平安,还要让他们活着回到京师。

    张游击是个实在人却不是笨蛋。这个世界上急功近利的人多了海了去了,又有几个人愿意在为了一个很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结果的东西花上几十年的力气?

    这红苕不仅仅是祥瑞,也不仅仅是粮食。那是天底下人的命!是一位君王和他的重臣对天下百姓的心!

    贾玖为了贾赦拿这个跟皇帝做交易,那是贾玖作为一个女儿为了保全父亲作出的选择。可是作为一个臣子,作为一个大齐人,张游击觉得,他有必要将来见到皇帝的时候跟皇帝说明。这个红苕其实是贾家弄出来的,跟他们这些人没有关系。

    如果昧下部下的功劳,张游击狠狠心,还是做得到的,大不了在别的地方进行补偿罢了。可要昧了高祖皇帝的功劳,这种事情张游击做不来,也不敢做。

    现在是没有事情,可要是过几年呢?真瞒得过天下人去?

    这种功劳不是臣下能够领的,如今能够担得起这份功劳的人。只有已故的高祖皇帝。

    张游击已经想好了,日后自己若是有机会面圣,一定要把这事儿在金銮殿上说明白了。能够凭着自己的本事爬到正四品的游击将军的位置。这位张游击拥有的可不仅仅是武力,在有些事情上,他也是一个聪明人。

    过了一会儿,北面传来骚动,等了一等,就看见副将老于进来了:“禀将军。又有一批蛮子来袭,其中两个诈死。挂在了拒马上还有力气等兄弟们过去挥刀,有两个新来的兄弟没有反应过来,被划伤了。”

    猴子一听,立刻坐不住了,当下就跑了出去。

    等猴子离开了,这才听老于继续汇报:“一共来了三十一个人,而且是来自于两个不同的部落。其中十三个人的胸口刺着狼头,另外十八个人的胸口刺着青牛。”

    张游击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当真?”

    马良道:“张将军,可有什么不对?”

    张游击道:“草原上在胸口刺着狼头的人多了去了,甚至小部落的人也都有刺着狼头的。但是刺着青牛的却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因为狄人的八大部落联盟里面,就有一个青牛部落。而且距离这里也就五百里,并不是很远。”

    马良一听,也呆住了:“等一下,既然是部落联盟,那也可能是同一个部落里面有的人刺着狼头,有的人刺着青牛吧?”

    张游击道:“之所以说是两个部落,而不是说他们都来自于青牛,这是因为狼头在草原上有着特殊的意义。草原上可不仅仅只有狄人一个民族,还有许多叫得出名儿的、叫不出名儿的人。我们知道的,比方说羌人、土人、锡伯人,还有的他们自称是一个独立的民族其实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的民族。就有这么一个民族,我们原来也以为他们是狄人的一支,他们自称是乌丁人。他们特别崇拜狼。草原上的人大多奉狼和鹿为神明,同时供奉着大狼和大鹿,但是只信奉狼就只有乌丁人。他们打起仗来比狄人还狠,也是草原上人见人怕的、最残忍的马贼之一。”

    老于道:“回将军,是的,那十三个人便是乌丁人。他们剃着婆滘(一种发式,将头顶上的头发剃光,将边上的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腰带上也用着乌丁人特有的狼骨雕成的腰带扣。”

    张游击道:“看起来接下来我们会有一场大战。我说呢,普通的牧马人哪里来的彪悍劲儿,挂在了拒马上还有力气砍人!原来是这些乌丁人的探子!也只有这些马贼才有这份狠劲儿!”

    听说是乌丁人,张游击也坐不住了。

    这些马贼来去如风,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根据地在哪里。狄人麻烦的是他人多,可乌丁人讨厌就讨厌在不死不休。如果跟狄人打仗,打着打着还能够休息一下,乌丁人打仗不但狠,还很讨厌,不把人累死绝对不会罢休。

    希望来的不会是乌丁人,希望这些乌丁人不会把后面的商队给打劫了。

    抱着这样的担心,张游击打点着精神,跟马良、老于、猴子几个轮流带着人盯着外面的雪地上的情况,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跳起来巡视一番。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来这里,都是小部落的人。多的二三十人,少的就只有五六个、七八个人。这样的数目,来了如今的安远卫,自然一就只能送菜。原来张游击还担心陷马坑不能用,如今却发现靠着拒马和竹排就足够抵挡这些小规模的攻击了。

    这些小部落的攻击不但没有为安远卫带来伤害,还为安远卫上上下下带来了皮裘、弯刀、弓箭,甚至还有几匹马。

    狄人的马比大齐的马要出色多了。这些马,放到京师的马市上,这价钱至少要比大齐自己的马高上三成!

    因为胜利多了,那一百位前御前侍卫心中的恐惧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消退了。恐惧下去以后,浮上心头的,便是对狄人的轻视。

    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张游击知道这种心态很不对。但是人家是皇帝派来保护贾赦的,不归自己管。能够约束他们一二的贾赦又显然是个胆小怕事儿的主儿,根本就不会多嘴。

    张游击也只能自己带着人亲自守着。

    果然,这一天,张游击才起来,就听见帐子里的大缸里面传来了沉闷的响声,听那动静,显然是有大批人马来了安远卫。

    张游击立刻就冲了出去。而他的副将则派人去通知马良等人。

    猴子听说有大批狄人来到还不相信:“怎么可能?不是说雪化之前,这些狄人不会有大动作的么?又能来多少人?”

    倒是马良,听见之后踹了猴子一脚,道:“军令如山。既然将军有令,哪里还允许你们唧唧歪歪。都起来,娘的,干一场,我们吃香的喝辣的,都别睡了,快起来。”

    猴子嘟嚷着,翻了个身,这才起来了。虽然是大家伙儿都挤在一起睡觉,他们的条件比安远卫原来的那些将士们要好多了。至少他们还有帐篷,还有床。

    安远卫原来的那些将士们可没有足够的帐篷,更没有床。他们要睡觉,只能轮着进帐篷。然后缩着头,互相靠在一起,打个盹。这已经比从前好多了。至少现在他们还能够穿上皮裘,而以前,他们连棉衣都是破破烂烂的、透风的。

    马良带着人来到北面,这才发现有些不对。

    这个天气,安远卫的雪应该没有化才对。可问题是,因为偷袭的人多了,雪被踩实了,看上去倒跟化了差不多。

    在距离安远卫一千五百尺的地方,乌压压地站了一地的骑兵。这么多的骑兵,显然不是一个两个小部落或者是中型部落能够拿得出来的。

    马良走到张游击的身边,道:“如何了?”

    张游击道:“娘的,大家伙!青牛部的人来了!”

    青牛部是狄人八大部落联盟里的一个,足够十万人。草原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全民皆兵。十万人的部落,即便只出一半的人也是非常可怕的。要知道,安远卫现在还不到一千人!就是安远卫上上下下都是以一敌十的汉子,也不够人家一击的。

    贾赦也带着儿子来了,听见了当即就问:“青牛部?来了多少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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