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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天下为棋全文阅读

作者:闭门造車     红楼之天下为棋txt下载     红楼之天下为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2考核

    贾家的那点子事情,道门众人都一清二楚,只不过贾家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个时候贾玖也没有表现出非常特别的地方让他们觉得道门不能没有这个人,所以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面,道门中人明明知道贾赦将家里的产业交给朝廷的官员处理很有些不妥当,但是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如今贾玖都这样做了,道门不表示表示可不行呢。

    道魁与国师微微点了点头,又与坐在他左右手的师兄弟们打了一阵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眼色仗,方才道:“让莫问做你的引路人,原是以为你年幼,需要人指点。既然你已经练成了《九阳天诀》第一式,以莫问的修为,已经不够指点你了。罢了,你先在别院住下,待我等商议之后,再决定由何人做你的引路人。”

    贾玖躬身告退。

    等他离开,国师凌风子便立刻开口道:“道魁,此女心境与一般人迥异。莫说是八岁,就是十八岁、二十八岁之人,也未必能够将自己的处境看得如此通透。”

    离尘道老立刻道:“昔年王氏女刚刚崭头露角的时候,道魁便一言指出,王氏女恐非善类。为何道魁又对此女青眼有加?在吾等看来,此女表现与当日的王氏女并无差别,就跟此女提出之事,也与当日王氏女救济百姓无差。”

    “真的么?”道魁一甩手中的拂尘。道:“在吾看来,却是天壤之别。诸位道友没有发觉么?”

    一直坐在边上的犀利哥终于开口了:“道魁是指初心么?”

    “是。”道魁凌波子道,“虽然行事非常相像。都利用了民心,但是当年的王氏女是为了自己,并且不止一次给自己的嫡母嫡妹难堪,甚至还不止一次往自己嫡出的兄弟身上泼脏水。自始至终,王氏女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这孩子却不是。”

    了凡道老道:“道魁,既然此女有如此心机,那么他也难保他在做戏。还请道魁三思。”

    道魁道:“方才那个计划中。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么?负责执行的人是我道门中人,得到好处的也是我道门中人。除了我等,只怕没有人会知道他在此事上的作用。此其一也。其二,他在家里的日子跟那位王氏女可不相同,至少那么王氏女在家里过得比自己的嫡妹还称心如意却依旧构陷自己的嫡母嫡妹。而这孩子,他的生活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他有构陷家人么?甚至还为自己的祖母跟已经分宗的叔父家的堂姐百般周全。”

    离尘道老道:“道魁,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盖棺定论的,若是现在就下结论,实在是太早。”

    道魁长叹一声,道:“罢了,既然道老如此坚持,那就让独照松月慕青霜去考验一下他的武学进益再说吧。”

    既然是道门的重要道场所在。哪怕是一处小小的院落,也是充满了意境。贾玖跟他的两个丫头、教养嬷嬷等人就被安置在这里。

    其实按照贾玖原来的意思,他一个人跟着道门的人走就可以了。但是在过来帮忙的尤氏的眼里,跟若是贾玖出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是肯定不行的。所以即便贾玖觉得不自在也不方便,小红、晴雯和教养嬷嬷李氏赵氏都被强硬地塞进了马车。贾玖被带到道魁面前的时候,这四个人已经先行一步来到了这个小院儿。

    说起来今日受到惊吓最多的人非晴雯莫属。

    小红也好两位教养嬷嬷也好,都是宫里出来的。算是见过大世面,就是不曾亲眼见过宫里的宫女内侍们暗地里处置那些犯了规矩的宫人。也听说过宫里的刑罚的可怕。比起宫里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贾玖当众把一个大活人给宰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对比之下,只是听说贾玖杀了人又只是远远地看见了贾母正房里的那滩血迹就非常不自在的晴雯就显得不够看了,就是到了玉清山,晴雯还是相当得不舒服,每每想到那滩血迹就想呕吐。

    小红当然不能不管晴雯,只能轻抚着他的背安抚他。

    晴雯抹了一把脸,苦笑道:“我原以为自己是个胆大的,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不中用,倒是让姐姐笑话了。”

    小红摇摇头,看着晴雯将手巾子放进水盆里面揉搓,口中道:“你是外头来的,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别看我们做着这将军府的丫头,比小户人家的小姐都体面,可这私底下却委实艰难。我们姑娘也算是好的了,既不会朝打暮骂的,也不会让我们背黑锅,更不会由着下面的人乱来。你看媚人,勤勤恳恳的,可还是出去了。听说他回家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谁都知道,原来是老太太喜欢那位穿红的、二色金的,可是出了事儿,还不是媚人背了黑锅?我们都知道媚人是被人害了,可是有人为媚人说话了么?”

    晴雯一愣,眼下当即就滴出泪来。

    他在贾母的屋子里的时候,就曾经得过媚人的照拂,可是媚人离开的时候,他居然不能去送一送,甚至连二门都出不去,只能托人给媚人带点东西。

    晴雯道:“小红姐姐,媚人如今怎样了?”

    小红摇摇头,道:“还能怎样?就是老太太什么都不说,下面也有人想着要讨好老太太让他把一切过错都带到地下去。还好姑娘心善,也知道不是媚人的错儿,所以特特地叫我爹暗中照应着。只是姑娘到底比不得老太太,媚人的腿还是伤着了,如今还在屋里养着呢。”

    晴雯一把拉住了小红:“媚人的腿怎么了?”

    小红摇摇头。道:“婆子们下手重了一点,又被耽搁了,就是治好了。走路也是瘸的。”

    晴雯道:“那怎么办?媚人还年轻,他还要嫁人呢!”

    小红摇摇头,道:“还能怎么样?这都是命。”

    晴雯还想再问,却听见外面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连忙胡乱抹了脸,跟着小红一起出来迎接。等贾玖落座了,又赶紧打上干净的水。伺候梳洗。虽然有段时间没有做下面的小丫头们的活计了,但是作为贾玖的丫头。该尽本分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做的。

    看见跪在自己脚边伺候的晴雯的眼角红红的,贾玖道:“今儿个你们吓着了?”

    晴雯连忙摇头,道:“回姑娘。婢子只是听说媚人姐姐的腿伤着了,心里难受,不免掉了眼泪,还请姑娘原谅。”

    贾玖叹息一声,道:“媚人的事儿……罢了,你们以后还是不要跟他往来了。”

    晴雯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娘,可是姑娘不是还请小红的父亲派人照顾他么?听说他还伤了腿……”

    贾玖道:“就是因为他伤了腿,我才不希望你也掺和在里头。他年纪轻轻。模样生得好、为人了来得,本来有着大好的未来,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因为他的腿而成了泡影。就是我派人照拂着他又如何?难保他不会恨我们家,也难保现在他不会迁怒与我。……”

    晴雯惊慌地插嘴道:“可是姑娘,媚人不是那样的人……”

    贾玖道:“是不是那样的人不是由你来说了算的。人的怨恨是很可怕的。晴雯,媚人我帮不了他那么多,但是我希望你不会被他的怨恨伤害……”

    “不,我不相信!”

    晴雯冲出了屋子。小红看了贾玖一眼,见贾玖示意。连忙一屈膝,匆匆给贾玖行了礼之后便跟着冲了出去。这里是道门的地盘,晴雯这样冲动,很可能冒犯了贵人。

    叹息一声,贾玖依旧坐在堂屋里面,却是将自己的剑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抚摸着,自顾自地出神。

    媚人。

    这个丫头,也算是原身的仇人之一,只是贾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当日原身落水,贾玖依稀记得媚人跟贾宝玉都在场。可是媚人只顾着贾宝玉,根本没有想到要去救池塘里的原身,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贾玖。

    原身并没有把记忆留下就消散了,却留下的残留在身体里的冰冷和那抹蓝色以及被水光隔绝乃至模糊了的两道身影,后来证实那两个人就是贾宝玉跟媚人。贾玖不知道原身留下临死前最后看到的景色是什么意思,却知道原身的身体里面没有一丝怨恨。

    为什么没有?

    不恨那些不救他、看着他死的人么?

    贾玖不无阴暗地猜想,也许以原身的年纪,根本连什么是恨都不知道吧。

    很多时候,在身边没有人的时候,贾玖就会想起原身。他曾经想过是否应该为原身讨回公道,可是心里面却一直有个念头,如果不是自己夺舍也许原身还会活过来。抱着这样的想法,贾玖总是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为原身报仇,因为他自己就是害死原身的凶手之一。他能够做的,就是代替原身、尽量弥补。

    至今为止,贾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还是不对。但是作为一个女儿,他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

    支撑贾玖走下去的,也无非只有四个字:问心无愧。

    “为什么说问心无愧?难道小丫头你有什么暗地里的计划么?”

    贾玖当即跳了起来,却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三个人,一个是颜洌,自己早就认识了,两位两个却是不认得的。

    颜洌连忙给贾玖介绍,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知柳先生孤笙曼,另外一位便是独照松月慕青霜。看三人站的位置,却是以慕青霜居中,而颜洌则站在慕青霜的右手,甚至还落后了半步,三人都是俗家打扮。

    贾玖立刻知道,这三人之中,慕青霜为首,孤笙曼次之,颜洌居然是敬陪末座,当下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上来行礼。

    却听慕青霜又问了一次:“小丫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贾玖没好气地道:“先生风度翩翩。显然是饱读诗书之辈,应当听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只听慕青霜道:“哦?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暗地里有计划了?”

    贾玖道:“利害关系。之前我已经全部摊开了、揉碎了、摆在了诸位道者面前。若是阁下执意认为我另有算计,我也无话可说。”

    “利害关系,吾已经听道魁讲过了。实在是姑娘异于他人,居然事事都计算其中,让人不得不好奇,姑娘为何要花费如此之大的力气游说道魁。”

    “很简单,因为我赌不起。”

    “赌不起?何为赌不起?”

    “还是那句话。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我既然知道了。自然就不能不做。先生应该没有忘记罢?宋英宗年间,一场大雨让人口高达数百万的汴梁城十室九空、浮殍遍野,从而导致了大宋由盛转衰。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如果仅仅是一个两个人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最多惊动一两家医馆而已。可要是有一二十个人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就连京兆尹和太医院惠民局都会出动,若是一二百人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只怕金銮殿上也会惊慌不已。若是一二千人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先生认为,这京师里面还会剩下几个人?道门也好、权贵也好,安能全身而退?不说别的,就说惊慌的百姓成群结队地冲击他们认为能够得到事物和救治的场所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了。我不认为当京城的百姓人心动荡的时刻我们贾家能够独善其身,所以事先防范于未然、让家人远离危险。这样的回答。先生是否能够满意?”

    慕青霜道:“所以你不求回报,因为你要的报酬在你说出你的计划之时,就已经得到了。”

    贾玖没有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

    一旁的孤笙曼惊讶地看了贾玖一眼。

    颜洌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妹,你就不怕别人把你当成王氏女第二么?”

    贾玖道:“那很重要么?”

    慕青霜奇道:“你没有听说过王氏女的故事?”

    贾玖道:“只是略知一二。别人都说王氏女一辈子都在追逐着金钱和权势,但是在我看来,王氏女只是在追逐他心中的平等,他要的是世人对他真正的认可,而不是居高临下的怜悯。因为厌恶世人对庶女的态度、因为厌恶自己的出身。他才才会走入歧途。当然,自作聪明、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认为世人都应该奉承自己迎合自己。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他也不过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而已。至于我,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

    慕青霜一挑眉:“你确定?”

    贾玖道:“如今我就是说破了嘴皮子,先生也不一定会相信罢。罢了,时间会证明一切。倒是先生,似乎不是那种在日落之后还会闯入女子居所的人呢。哪怕我只是一个小孩子。”

    慕青霜大笑:“你的确很有趣。你的考核,过了。”

    孤笙曼大吃一惊,道:“道友,道魁是要你来测试这孩子的武学进益。”

    慕青霜大笑道:“这玉清山上多少人,哪个不能为这孩子测试武学进益,非要我巴巴地出关?无非是想让我看看这孩子的道心而已。相信道魁也是这个意思。孤笙曼,以后这孩子就是你负责的了,若是心有疑问,你大可以慢慢观察。”

    贾玖一愣,显然没有听明白慕青霜的意思。

    颜洌见此,连忙给贾玖解释道:“师妹,恭喜,你既然已经通过了考核,那便是金衣道子候补,也是眼下道门唯一的金衣道子候补。这位知柳先生,便是金衣道子一脉负责处理各种俗务之人,日后师妹的一应日常所需,皆是知柳先生负责。”

    贾玖愣愣地答道:“我不大明白。”

    孤笙曼只得给贾玖解释。道门这么大,自然是有人负责打理各种琐事的,有的资源是道门所有成员都能够共享,有的资源却是专供某一脉的,孤笙曼就是金衣道子一脉中负责打理俗事的几位道者之一。他原来便是大皇商兼大粮商曹家的人,做这个倒是非常顺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被顶头上司派来照顾贾玖、听候贾玖的派遣。

    既然金衣道子一脉有属于自己的产业,在眼下金衣道子一脉只有贾玖一个道子候补的情况下,可以说,贾玖可以调动金衣道子一脉所有可以提供给金衣道子候补的资源。

    当然,道魁也安排了其他人监督贾玖,这件事情,在场的三位男性并没有告诉贾玖。

    孤笙曼最后道:“道魁的意思,既然您已经通过了本期的考核,那么您的那个计划就由金衣道子一脉负责。需要跟外面的人交代的,自然有专人负责。”

    贾玖愣愣地道:“即便是要跟官府打交道?”

    孤笙曼皱着眉头道:“跟官府打交道?”

    “是。”贾玖点了点头,道:“别的不说,就说这清理河道的事儿。为了防止清理出来的淤泥再度污染河水,肯定是要先修理码头的,这个不跟官府打好招呼不行。还有,那几条臭水沟那么脏,也难说那水底下躺着尸体。如果真的跟什么命案有关的话,只怕不好避过京兆府。”

    孤笙曼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吾知晓了。”

    贾玖道:“那么,把京师所有的臭水沟两岸的房舍买下来,金衣道子一脉有这么多的钱财么?我觉得若是想保有秘密,还是把这些房子都买下来比较好。还有。那个蜂窝煤可够?要雇佣人手,肯定是需要大量的粮食的。这些可能齐备?现在还好些,我就怕过些日子,天气越发冷了,河水结了冰,只怕这难度就越发大了。翻修两岸的房舍可以拖到来年做,可是这清理河道必须赶在春暖花开之前弄好。早一日收拾妥当了,早一日远离瘟疫的威胁。如果拖到来年春暖花开,我怕又是一场春瘟。”

    孤笙曼道:“煤山和蜂窝煤作坊,道门中本来就有,我金衣道子一脉手中更是不少,这并不是问题。如果说要在这会儿买下京师所有臭水沟两岸的房舍,以我道门的财力不是问题,但是以您目前的资历来说,是没有这个资格调动这么多的资源的。”

    贾玖当即就傻了。

    原来还是自己小看了道门,也看高了自己。

    孤笙曼看看有些沮丧的贾玖,脸上浮出一股笑意,道:“不过,贫道可以看得出来,河道清理过之后,再进行治理,两岸的房价至少会涨五成。这件事情,贫道会回家一趟,与父兄商议之后,为您拆借出足够的金钱。至于粮食,也不是问题。”

    贾玖一愣,道:“还有肉。这么冷的天做这么辛苦的活计,不吃些肉暖暖身子,人是吃不消的。”

    孤笙曼道:“明白了。”

    贾玖道:“可是,若是想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将这件事情办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道长要拆借钱粮,方便么?”

    颜洌笑道:“原来师妹不曾听说过他,知柳俗家姓曹,如今京师最大的粮商曹家的家主便是他的父亲,而曹家现在的主事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贾玖一愣,继而道:“当日张家姐姐就已经跟曹家买了大量的粮草,曹家现在拿得出这么多的钱粮么?”

    孤笙曼道:“就是因为知道张将军能够采买那么多的粮草是因为您的关系,贫道才有这个把握说服父兄。”

    贾玖迟疑了一下,道:“知柳先生,您能别对我用敬称么?”

    孤笙曼叹息一声,道:“既然您已经是金衣道子候补,那贫道就不能对您失礼,也请您直接称呼吾知柳,先生二字不必再用。此外,这面琴是道魁专门让吾带来的,道魁希望您在练剑之余,能够修身养性。琴匣之中有琴谱。如有不明之处,道魁会亲自为您解惑。”

    道魁凌波子最后还是决定,由自己来教导贾玖。贾玖的资质的确好,但是这进度着实叫他担忧。

    进益快最怕的就是走火入魔了。

    “(未完待续)

43土鳖

    贾玖对于孤笙曼穿着一身常服却自称贫道一事暗自嘀咕不已,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他少见多怪。说实在的,就跟道魁日常穿的那身蓝黑二色袍子,那也不是道袍。对于道门中人来说,规规整整的道袍就跟文武百官的朝服一样,是职业装,但是没有人会天天穿着朝服到处晃荡,道门中人也一样。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同为出家人,和尚要讲究清规戒律,要剃光头发,要穿僧袍,就是没有资格披上袈裟,也不能乱穿衣裳。因为和尚修行,修的是戒是忍。

    但是道士却不用,因为道士修行讲究的是顺从本心。所以道门中人一个个长发飘飘,想穿道袍就穿道袍、想穿常服就穿常服,甚至个个都珠光宝气,就差一个人在忍不住的时候上来打劫了。

    不,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珠光宝气的和尚也未必可知。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

    心中吐槽如海潮的贾玖在送走了三位客人之后,方才扑过去把琴匣打开。说他不好奇道魁送出的琴,那是假的。只是事实却有些让他失望,因为琴匣里面是一面崭新、光亮如镜的琴,琴弦看上去也是新的,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满是裂纹的古董。

    好吧,说贾玖是不懂装懂的土鳖还真的没有说错的了。

    这面琴的确是古董,而且还是雷氏琴中的九霄环佩。雷氏琴中的九霄环佩很少有这种小孩子适用的小琴。尤其是跟贾玖这样只有八个虚岁大的孩子用的。更不要说是正儿八经的唐代雷威之手的九霄环佩款的雷氏小琴,全天下大概也只有这么一面两面罢了。真正的爱琴之人可不会一直由着琴上面的漆断裂、剥落,他们会定时进行保养。重新上漆更是必不可少。

    所以什么断纹在真正的爱琴之人的家里是看不到的。

    贾玖手里的这面琴便是如此。虽然年近千岁,可是这面琴保存得非常完好,如今拿在手里就跟新的一样。

    大概这就是土豪、土鳖还有世家子弟的不同了。土鳖会不懂装懂地弄些他认为的好东西装点门面,可实际上,他们用来装点门面的东西很多都是赝品,也就是假货,最多也就是高仿。丢了西瓜捡来了芝麻、买椟还珠的。说的大多就是他们。

    土豪么,有钱。也知道花钱请个人帮忙验看一下。只要不是遇到了骗子,大多数时候还是能买到真正的好东西的,只是要比别人花费更多的代价罢了。

    至于那些真正的世家高人,很多人并不在乎这个。也许在别人眼里价值千金万金的古董。在他们家里,也不过是长辈们用过、如今子孙们还在用的玩意儿罢了。如果是高人,尤其是修行者来说,所谓的古董很可能是他们年轻的时候在某次历练中随手买来后来又被遗忘在角落里面的玩意儿。

    其实很多时候真的很难分清楚土鳖跟高人之间的区别,因为在外人看来,他们对待那些古董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个是真的不知道面前器物的价钱所以把古董当成寻常物件使唤,一个是真的不觉得面前的器物有那种高大上的身份所以把古董继续当成寻常物件使唤。

    眼前的贾玖大概就是属于土鳖类型的,把这面唐琴当成了新制的琴,很随意地就收了起来。

    他的逗比小管家刚开始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提醒他。可转念一想,却还是将圆润白胖的屁股对准了贾玖。按照贾玖的习惯,既然道门有要求他学琴。那么这个对自己严重不信任的主人绝对会另外兑换一面琴,专门用来练习。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多嘴?

    所以贾玖很听话地按照孤笙曼的话,将琴放回琴匣,竖在旁边,自己则去外面吩咐了下面的小道童几句。方才取过书架上的笔墨,继续一笔一笔地抄写起了《道德经》。等到月上中天。小红跟晴雯两个被找回来的时候,他们也不敢打扰贾玖,只是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了,又将床铺好,这才从柜子里面翻出被褥在角落里打地铺。

    感谢道门的房舍多是汉唐式的屋子,屋子高大不说,地板下面还有地龙,墙壁也是火墙,又宽敞又暖和,不然,他们根本就不敢直接在地上打地铺。

    经过教养嬷嬷的指点以后,他们两个总算是记住了,在家里也就罢了,若是在外面,作为丫头的他们是没有资格躺在床上的。他们最多也就轮到脚踏,屋子里的床铺、寝台、榻之类的卧具他们是没有资格往上面躺的。也许他们自己的姑娘不会介意,但是主人家却会觉得贾玖没有规矩。

    作为贾玖的丫头,他们当然不会坐视别人轻视贾玖,要知道,他们的利益是跟贾玖一致的,只有贾玖好了,他们才能够获得好处,而贾玖的风评不高的话,他们跟着没面子不说,还会影响到他们的未来。

    晴雯是个自尊又自卑的丫头没有错,可是如今站在他身边的是小红这个真正聪明的丫头,而不是那个贤袭人,所以,有了小红的引导,贾玖又不会一味宠着他,使得他比贾宝玉身边的那些丫头们要懂事许多。至少,拿乔什么的却是没有了。

    这两个丫头的反应落在黑暗中的眼里,也仅仅是那一眼而已。对方更好奇的是,明明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居然一坐就是一整个晚上。如果这个孩子天天都是用修炼代替睡眠的话,也难怪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修炼有成。

    成功,永远离不开天分和努力。很多人都认为天分只占据了其中百分之一的因素,但那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于某些领域,天分跟努力永远是对等的。天分不够,注定了无法接触到某些领域。而努力不够,则则注定了入宝山空手而回的结局。

    因为留下的好印象,所以第二天贾玖再度见到道门中人的时候,就发现了诸人态度的变化。

    要知道,还在昨天的时候,道门中人看待的眼神,除了好奇和怜悯之外。就只有轻视和防备,而且还藏得非常深。可是今日却要友好许多。

    难道是因为道魁要亲自教导他的关系?

    抱着这样的想法。当贾玖看到坐在竹林前的亭子里的正在抚琴的道魁的时候,觉得道魁比前一天更闪亮了。

    好吧,某只不良的后妈表示,这完全是贾玖的错觉。不要忘记了时间。现在是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当然对于古人们来说,太阳升起才出门,这绝对是懒汉,但是对于修行人士来说,这很平常。因为修行者一个入定就是好几天,根本就是很平常的事儿,时间长的。入定个几个月乃至几年也是有的。

    清晨的阳光是最为清澈的,洒在道魁身上那些叮叮当当的佩饰上,更是折射出绚丽的光华。为本来就颜值爆表的道魁增添了一道光环。

    贾玖的那张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西洋字母o字,果然道门出美人,颜值不够的人只能自惭形秽。但是比起脸来说,更让他惊叹的是道魁的琴声。

    他仿佛看见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泊上波光粼粼,仿佛有一群白色的鸟儿在宁静地湖面上嬉戏。天是蓝的。鸟是白的,湖水是绿色的。天高、地阔、没有人迹,只有属于鸟儿的自由自在和惬意。

    一曲已罢,贾玖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那么呆呆傻傻地抱着琴匣坐着,直到道魁招手让他做到他身边去,这才反应过来。

    贾玖走到亭子边上,对着道魁行了一礼,得到允许之后,才在道魁的面前长坐下来。

    跟在后面的晴雯本来想要跟过去,却被小红一拉,转头往向小红,却见小红对他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远远地在柳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看着十余丈外的亭子里贾玖在道魁面前跪坐下来。

    道魁微笑着问贾玖:“如何,可感受到什么了么?”

    贾玖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描述着自己的感受:“我好想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湖泊,天空、湖面上、岸边、近岸的水域,无数白色的鸟儿在嬉戏,看似平静如常下,却隐藏着重重杀机。”

    道魁听到贾玖说湖泊和鸟的时候,心中还在为这个孩子的悟性而欢喜,可是听到最后一句,不觉一愣,不确定地道:“杀机?”

    贾玖道:“是的。很多鸟,他们要远赴千里从南往北才能达到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在那里生儿育女、繁衍后代。但是鸟儿也是生灵,既然他们要繁衍后代,食物就必不可少。草籽、鱼虾,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补充自己长途跋涉的消耗,生下后代以后还要想办法带着孩子们一起在寒冬来临之前回到南方。但是,任何一个地方,能够养育的生灵是有数的。他们在寻找食物的时候,在天空之上有苍鹰、在水下有猪婆龙和大蛇,这些生灵也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所以,平静祥和之下是血淋淋的杀戮,能够活下来的,不仅仅需要实力,还需要一点点的小聪明和一点点的运气。”

    道魁忍不住多看了这孩子一眼。

    没错,作为道门北宗魁首,凌波子自然是很看重自己的师兄留下的金衣道子一脉的传承。贾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练成《九阳天诀》第一式的人,道魁自然是重视的,就跟他多年来一直记得当年师兄对自己的照顾。当年清虚子失踪的时候,道魁是最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的人之一。从一开始的从不怀疑很快就会见面到后来隐隐地期待与失望再到后来不自主地徘徊在旧日师兄经常进过的小径上,道魁最后只得寄希望于有人能够能够将师兄的衣钵传承下去。

    不论是作为道魁的责任,还是出于自己内心的情感。

    但是,事实却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一次一次的失望再到绝望。这六十年来无数人参悟过《九阳天诀》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将之练成。

    所以,如今的贾玖对道魁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他甚至顾不上为自己挑选弟子。就决定了要亲自教导贾玖。

    事实也证明了,贾玖就跟道魁猜想中的那样,很有悟性,眼界也比一般的孩子宽广,但是这心境也着实叫人担忧。

    一般对音乐有悟性的人,绝对能够听得出道魁在琴声中描述的意境,但是大多数人。包括成人,都不会想到生命——活下去的代价。

    这个孩子。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看到了世界的本质了么?所以他才会在这么幼小的年纪就练成了《九阳天诀》?

    作为修道人,道魁当然很清楚贾玖的状态有多么的危险。

    道的力量有多么的浩瀚而强大,不要说他们这些修道人,就是真正的剑仙也不一定敢领教。因为越是接近大道。就越可能被大道吞噬,所以他们这些修道人领悟的道,其实不过是大道折射出来的某一个侧面、某个形象,却不是大道的本身。

    这个孩子太过幼小了,历练不足,他的状态就跟走在独木桥上一样,上面是青天,下面是万丈深渊,向左偏一点。就可能被道吞噬,向右偏一点,就可能与修成正果、得证大道失之交臂。

    问题是。自己也不过是普通的修道人,还没有得证大道,又怎么能够确定自己的指点一定是正确的?

    道魁的心中莫名一紧,睁眼却看见贾玖好奇地看着他,而在贾玖身边,正是自己特地找出来的那面琴。

    道魁道:“每一个人的道都不尽相同。所以吾能与你的教导有限,更多的则需要你自己领悟。”说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琴。道:“除剑之外,道门中人大多会修习乐理修身养性。吾擅长的是琴,如果你喜欢别的,现在也可以提出来。”

    贾玖看了看道魁面前小小的琴桌上的七弦琴,琴桌很小,以致于琴的一头浮空,琴上的流苏也直直地垂了下来。

    贾玖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张图片,道:“听说琴有五十二根弦的,是这样么?”

    道魁笑道:“琴分两种,一种是五弦琴,五根弦分别代表了五行,周代的时候又添了两根弦,这便是七弦琴。不过春秋战国时期被广泛运用的还是五弦琴,七弦琴直到汉代的时候才被正式定下来。至于你说的五十二根弦的,那不是琴,是瑟。你要学瑟么?”

    贾玖一听,立刻摇头:“不,我还是先学琴吧。”

    瑟?贾玖只听过一个成语琴瑟和鸣,却从来都没有听过瑟也没有见过。不轻易尝试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东西,这是贾玖两辈子得来的经验。

    而且,现在明显是道魁摆开了架势要亲自教导他学琴,这样的机会不好好把握怎么行?如果他选择的学瑟,天知道会是谁来教他。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虽然是贬义词,但是像他这样的小丫头,有的时候就需要狐假虎威才能够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道魁微微一笑,道:“琴的音域为四个八度零两个音。有散音七个、泛音九十一个、按音一百四十七个。静是琴音的最大特点,琴音也被称为‘太古之音’、‘天地之音’,所以抚琴需要安静的环境,更需安静的心境。我再弹一曲,听后,你要告诉我你的感受。”

    道魁一凝神,流水一般的琴声便从他的指尖流淌下来。

    贾玖仿佛看见了泉水从石缝里面涌出来,化作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溪水在山间跳跃,水珠飞溅在砂石之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没有虫豸自然就没有鱼虾也没有鸟雀,只有清澈的溪水在跳跃。

    这世间有多少奇妙的景观,可是没了人的眼睛去观察,没有了人的记录,似乎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也许人才是这个世间最神奇的所在。

    刺耳的杂声突然出现,欢快的溪水也消失不见,贾玖一下子回过神来,抬头望向道魁,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小心说出口了。

    道魁深深地看了贾玖一眼,道:“你的确很有悟性。那么我们开始吧。你学过琴么?”

    贾玖摇摇头。

    道魁又道:“那你可会看琴谱?”

    贾玖又摇摇头,道:“我连琴谱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道魁一愣,叹了口气,道:“操琴的指法有一千多种,同一首曲子,哪怕是指法的细微区别,给人的感受也不同。既然如此,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贾玖道:“我能从这两首曲子开始学么?”

    道魁道:“为什么?”

    贾玖道:“因为很好听啊。只有喜欢,才会努力,越是努力越是喜欢,越是喜欢就越是加倍努力。”

    道魁低声道:“练字练剑都是因为喜欢?”不等贾玖回答,他便道:“既然如此,你且坐过来吧。”

    道魁手掌一翻,手里就多了一本小册子:“这是第二支曲子《泉音飞瀑》的琴谱,我用的操琴指法上面都记载了。我们就从第一个音开始吧。”

    道魁让贾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将琴谱打开,指着第一个字符,告诉他,这个字符表示的演奏方式和代表的音符、节拍,然后在自己的琴上弹给贾玖看。不时地,还让贾玖用那面小琴试音。

    经过道魁的指点,贾玖这才知道,原来琴的琴轸本来就是要悬空的,最细的那根弦要靠近自己,还有,琴的演奏以左手按弦取音,以右手弹弦出音。左手按弦之指的不同和手指按弦部位的不同均可造成音色的差异。甚至与,用指腹跟指甲边缘去按弦也会造成音色的不同。

    这曲《泉音飞瀑》是很好听,但是要想弹好,却不容易。

    《泉音飞瀑》的曲子不算很长,贾玖却是个初学者,这一教学,倒是足足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

    对于道魁来说,要抽出这么多的时间还真的很不容易。而贾玖也不可能在道门呆很久。毕竟三日后便是寒衣节,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齐全呢。

    自始至终,贾玖都没有问道魁为什么要亲自教导他。他本着的是小市民的思想,那就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倒是知道道魁的心事的,所以在送贾玖下山的时候,就告诉贾玖:“既然你是金衣道子候补,那贫道就直言了。金衣道子是金衣道子,道魁是道魁,原来接受的传承便不相同,道魁愿意指点你,那是你的福气,莫要辜负了道魁对你的期望。”

    贾玖道:“那道魁是我的师父了么?”

    离尘道老道:“师叔,是师叔!都跟你说了传承不同,道魁也不过是代上一任金衣道子收徒而已。至于拜师礼,你毕竟还没有正式出家,所以只能是记名弟子,等你正式出家了,才会举行拜师。”

    “那我师父是谁?”

    “上一任的金衣道子道号清虚,是道魁的师兄。”

    “那知柳呢?他老是对我用敬称,让我非常不习惯。道老,您能跟他说说么?”

    离尘道老道:“金衣道子、银衣道子和五色道子,这七条传承在我道门有特别的意义,所以,即便你没有正式出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在道门中的地位也相当超然。知柳虽然先你进门,但是他的辈分却低于你,应该是他尊你一声师叔才对。他对你用敬称才是正理。等寒衣节后,正式广发法帖,道门都知道你是金衣道子候补了,他就要正式对你行晚辈礼了。”

    “那我的道号呢?”

    “你没有出家,所以不会有道号,但是道魁会为你取一个别号先用着。”

    “别号?”贾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在八岁的时候先有这个。

    离尘道老道:“不错,女孩子的名字本来就不适合广为宣扬,道号又要正式出家才能够使用,自然是先用别号。就跟孤笙曼和你见过的慕青霜一样,这两个都是别号。道号只有大事的时候才会用,大多数弟子用的都是别号。”(未完待续)

44求婚

    ps:昨天的43节土鳖改了一千字。大家可以回去看一看。

    重要梗。

    受到惊吓的可不仅仅是道魁,当离尘道老、了凡道老和知柳准备送贾玖回家的时候,道魁身边的道童送了一只四四方方的匣子过来。

    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年纪大了,嗅觉不怎么灵敏,知柳孤苼曼却瞪大了眼睛,道:“道、道魁怎么会送这个给你?”

    贾玖很开心地打开了那只匣子,嗅了嗅里面的味道,然后抱在怀里。听见知柳这样问他,当即道:“道魁问我喜欢什么香,可我根本就不知道香有什么好挑的,就随口说一句道魁用什么香我就用什么好了。”

    知柳道:“就这样?”

    贾玖奇怪地看了孤苼曼一眼,道:“就这样。不然还能怎么的?”

    离尘道老道:“府上不曾教你合香么?”

    “那是什么?”

    了凡道老道:“但凡大户人家家里都是有惯用的香,即便是勋爵贵胄之家也不例外。你们家应该有惯用的香吧?”

    贾玖道:“老太太屋里是常年燃着香没有错,可是那味道有点怪怪的。我打旧年落水之后,这鼻子就有些不对劲。老太太屋里的又是香炉又是花瓶的,还有一大群涂脂抹粉的丫头,每次都弄得我的鼻子痒痒的,却不敢开口。家里倒是常年为我那个堂弟准备着百合香苏合香之类的香饼。但是这些我都不喜欢。父亲身上有股子沉香的味道,我又觉得太淡了。至于其他人,他们有没有用香。我跟外人接触得少自然也没有留心。老实说,道魁问我的时候,我也就那么一说。怎么,这香有什么不对么?”

    贾玖看看手里的匣子,又看看屋里的三个人,倒是有些迟疑了。

    道魁送的香他可是很喜欢的,如果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而不能使用。那就遗憾了。

    听见贾玖这样说,屋里的三人方才知道贾玖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不过是道魁正好在他身边,所以就选了跟道魁一样的香而已。当下心中略定。

    知柳道:“你可知,但凡大家子弟所用的香都是自己合的,就是有那年幼、不会合香的孩童。他们用的香也是家里的尊长准备的。”不是熟人不要随便开口要人家用的香啊!虽然这最后一句话知柳没有说出口,但是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贾玖却没有听出知柳话中有话,可是他的耳朵已经耷拉下来了:“我原以为是自己通过道魁的考核了,道魁才让我叫他师叔的。难道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这香的关系?”

    离尘道老道:“道魁可有说明尊师的道号。”

    “有,清虚。”

    “果然是道尊。”

    离尘道老的话引起了贾玖的注意,他好奇地追问:“那是谁?”

    离尘道老道:“道尊乃是我道门北宗的领袖,也是道魁的师兄,只是多年以前突然失了音讯。若是贫道所料不差。你手里的那把剑便是道尊的佩剑天鞘晨曦的仿制品。道魁也只是代道尊收徒而已。”

    了凡道老道:“即便是代为收徒,道尊在我道门地位尊崇,即便你如今只是区区记名弟子。这拜师礼也不能轻率。贫道与离尘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面筹办。等拜师礼过后,你便是道尊名下弟子,便是年纪痴长几岁又入门多年的知柳,也只能称呼你为师叔。”

    贾玖已经彻底傻了。

    开中至尊大礼包了,但是份量有点大,有种馅饼变铁饼的即视感。

    当初出于小市民的炫富心理也出于快速提高实力的需要。他选择了金灿灿的的土豪金的佩剑,他哪里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这么个人呢?

    现在可好,好像自己因此捞了一个了不得的师叔,更不要说未曾谋面的师尊了。

    现在,贾玖只能对自己说:只要不是真的土豪金就好了。

    接受不能的只有贾玖一个,两位道老跟知柳等道门中人在端荣长公主府上的时候就已经凌乱过了,也做了好几日的心理准备,所以眼下的反应还平静。

    对于贾玖能够练成《九阳天诀》一事,道门中人很多人都认为是天注定。

    怎么那么巧,见过道尊的佩剑的人就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就是一国之君也有好几个。但是也只有贾源一个人想到了仿制一把,也只有他一人仿制成功了。这把剑这么重,就是贾源这样身经百战的武将也不能使唤如意,偏偏贾玖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就适应了。

    有了贾玖左手上的那只蛇镯打底,也没有几个人怀疑这把剑的来历。

    毕竟贾源起家的时候,贾母都还没有进门呢。这六十多年前的事儿,现在要查起来也难。更不要说,贾源壮年的那会儿,清虚子的确还在京中,贾家又得太祖皇帝跟高祖皇帝的心,也难保是贾源见猎心喜、皇家特别让宫廷大匠进行仿制的。

    因为寒衣节近在眼前,贾玖也不好在山上多呆,便在知柳的护送下登上了回家的马车。他来的时候只有一辆小车,挤下他跟两个丫头、两个教养嬷嬷已经是极限了,哪里放得下他新得的琴还有道魁与道门为他准备的那些零零碎碎。所以回家的时候,后面多了一辆车子就不奇怪了。

    将军府里,贾母躺在床上,亲戚家的女眷能过来的都过来了,听说贾玖回来了,尤氏连忙让秦可卿出来迎接。

    贾玖进贾母的屋子一看,王子腾夫人、保龄侯夫人、忠靖侯夫人都在,就连薛姨妈薛宝钗母女跟尤氏也在,可见如今贾家的人脉也只有这些了。别的也都不过是面子情分罢了。就是这屋里的几家。将来有事儿的时候能不能用得上还是两说呢。

    看着床上扎着头巾的贾母,贾玖乖乖地上前,跪下。道:“孙女儿不孝,让老太太受惊了。老太太身体不适,孙女儿不能在老太太身前伺候,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连忙示意尤氏将贾玖扶起来,口中道:“你这孩子,就是心细。这次要不是你,也难说那贼人还会做什么呢。不过我年纪大了。受不得那血腥味儿,故而有些不自在罢了。”

    保龄侯夫人当下便笑道:“府上派人过来传话的时候。侯爷与我都吓了一跳,后来听说是骗子才安心。听说这伙子也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儿了。别的不说,就说亲戚家里,表侄女儿不也遇到过骗子么?当时我们还以为表妹夫太过迂腐。如今看来却是我们错了。若不是表妹夫心中有成算,只怕林家外甥女儿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了呢。”

    忠靖侯夫人也道:“正是呢。我们侯爷也说,这骗子八成是看府上老的老小的小,大表哥与侄儿都不在家、二表哥又是个不管事儿的,这才上门找机会。他们哪里想到,二丫头素来机敏,又得了老国公的真传,哪里容得他们放肆!”

    贾玖低着头,道:“可是老太太……”

    贾母摆摆手。道:“不妨事。我已经让马道婆看过了,马道婆说,只要在后面盖一座大花厅。另外将这屋子里的摆设变幻一下便可。我这屋里的家具陈设已经用了几十年了,正好,老库里面有一套紫檀嵌水墨大理石的,你拿那套与这屋里的换了,再在正堂里面摆上玉如意,再这屋里摆上那镇煞用的铜麒麟便好。”

    贾玖应了。道:“既然老太太这样说了,就这样办吧。父亲出门的时候。将这老库的钥匙交给了东府的大伯爷,这事儿老太太不用特意等着孙女儿,叫珍大嫂子去办也是一样的。”

    贾母一滞。

    他原以为事情跟贾玖一说,必定妥妥地办好,却没有想到贾玖居然这么回答他。

    贾母说的这套老库里的家具,其实并不是贾家原来就有的东西,而是当初高祖皇帝特地让人为顾氏太夫人打造的。

    顾氏太夫人年轻的时候,家里就陪嫁了一套紫檀的家具,可是后来战乱,这套家具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到了晚年,顾氏太夫人偶尔跟儿孙们提起的时候,语气里面总是充满了惋惜,因为那套家具原来是他娘家传下来的。后来顾氏太夫人做寿,高祖皇帝就特地命人做了一整套的紫檀嵌大理石家具为顾氏太夫人做寿。顾氏太夫人自己没有亲生女儿,又跟贾母不合,所以就没有把这套家具送给贾敏而是把这套家具留给了贾赦,让贾赦留着嫁女儿。

    东西虽然不出格,但是却代表着皇家对贾家的荣宠,贾母垂涎这套家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贾母原来以为自己这么一说,事情必定是妥妥的,哪里想到贾玖会这样回答他呢?早知道是这样,他早就叫人开了库房,直接将家具搬出来了。

    王子腾夫人看得真真切切,心中也在嗤笑不已。自己这个姑妈都一把年纪还不知道安生,非要折腾这些有的没有的。都黄土到了脖子根了,争这些有用么?

    因为王熙凤的婚事,王子腾夫人虽然明知道自己家还要依靠贾家,但是他已经做不到跟以前那样奉承着贾母了。如今他来贾家,一半是因为王家需要臂膀,另外一半却是因为贾玖。

    只听王子腾夫人道:“你这孩子,倒是规矩的。这两日在山上如何?见到了什么人,有何收获?方才我就见几个丫头抱着一只琴匣子,难道这也是人家送的?”

    贾玖连忙将自己在山上的经历择其一二说了,又道:“正是呢。我原以为不过是让我跟其他人比试一番、考校一下我的武学修为,哪里想到道魁居然说要亲自教我学琴。这琴是拿到手里了,可我这心里可委实没底。”

    听贾玖这么一说,连躺在床上的贾母都没办法继续躺着了。一面叫丫头拿被褥给他垫着,一面叫人将琴拿过来给他看。

    这是一面很短的琴。真的很短,不足两尺长的琴身,梧桐为面、杉木为底。与更早之前的琴以桐木、梓木有着明显的区别,甚至连贴格也是桐木的,并不是时下流行的紫檀、黄花梨等名贵木料。琴面非常朴素,显然是一款素琴。

    显然,这是专门给小孩子使用的琴。色彩斑斓装饰华贵的琴可不是一般人镇得住的。

    贾母接过琴,只眯了一眼,就翻了过来。却看见。琴背池上方刻篆书“九霄环佩”四字,腹内左侧刻寸许楷书款“开元癸丑十一年斫”七字。边上还有唐宋时期的收藏名家的刻印。

    史湘云仗着人小。钻到贾母的身边,看了一看,道:“老太太,开元十一年是葵丑年么?”

    贾母笑道:“不是呢。开元元年才是葵丑年。”

    史湘云道:“这个人做赝品也不上心。居然连年份都标错了。”

    保龄侯夫人却道:“云丫头,这你就弄错了。雷氏琴就是这样,不要说开元十一年的,就是开元三年也标作开元葵丑三年。这几乎可以说是雷氏九霄环佩的标志之一了。看这面琴,历经千年却依旧保存完好,可见原主人是何等的爱惜。二丫头,你可要好好珍惜才对。”

    听说这面琴真的是千年的古董,就连贾母的手也不觉微微地动了一下,琴弦轻颤。低低的琴音回荡在室内。

    贾母道:“仙师也真是的,二丫头不过是小孩子,哪里用得了这么贵的琴。这琴还是收起来罢。至于二丫头。另外给他置办一面新的。”

    保龄侯夫人笑道:“老太太,您难道忘记了,道门的那些人个个精通乐理,在这种事情上也格外讲究。别的不说,就说这琴好了,在通晓乐理的人的眼里。不同的琴拥有不同的性格。道魁既然把这面琴给了侄女儿,显然是认为这面琴跟侄女儿最相合。我们固然是觉得二丫头年纪小。怕他不爱惜东西,可若是下次道魁授课的时候,看见二丫头的琴换了,哪里会不问的。”

    又对贾玖道:“好孩子,这种千年古琴最是要好生保养,平日里也不能横着放,必须要竖起来。不然,琴面会下陷,音色就不美了。”

    贾玖连忙谢过保龄侯夫人。

    听见保龄侯夫人这样说,贾母也只得罢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封建社会的老妇人,在他眼里,家里的女孩子再金贵也比不得儿子孙子的。贾母原来想把这面琴转给贾宝玉,可是被保龄侯夫人这么一说,也只得罢了。

    贾母怏怏地叫贾玖把琴收起来,又问道门给了贾玖什么特别的东西。

    贾玖想了想,还是把香的事情说了。

    保龄侯夫人跟忠靖侯夫人听完就笑了起来,倒是让贾母跟王子腾夫人、薛宝钗母女莫名其妙。

    贾玖道:“好婶子,为什么你们一个劲儿地笑啊?之前离尘道老与了凡道老还有知柳也是如此,看见道魁派人给他送香,就跟出了大事儿一般。”

    保龄侯夫人道:“好孩子,你难道忘记了,有句话叫做闻香知美人么?香道一事,早在汉唐的时候就极为盛行,到了宋代,几乎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这里面以世家子弟为最,世家之中无论男女都会一两手合香的绝活,每个人身上的味道也不尽相同。所以闻香知美人这句话便风行开来。”说着,忍不住笑道:“到了后来,若非亲近家人贸然提出使用一样的香,那就等于是暗示有意结通家之好。”

    贾玖眨了眨眼睛,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屋子里却已经笑开了。

    我擦!原来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跟道魁求婚了!怪不得道魁那个时候反应那么奇怪!就连他也明显地感觉到了道魁的僵硬。

    如果是动画版,这会儿贾玖已经石化、风化、碎裂成渣渣了。

    可实际上,贾玖也只是僵硬在哪里了,就连贾宝玉问他,他也只是机械地回答对方的问题。

    说起来,贾宝玉还是那个样子,觉得女孩子未嫁之时便是珍珠、嫁了人便失了光泽、等年纪越长就越发成了死鱼眼睛了,但是眼下他也知道不可以在长辈面前说这样的话。拈花法会的时候又远远地见过国师,故而对道魁十分好奇,便问贾玖:“二姐姐。那位道魁长得什么模样?”

    贾玖傻傻地回答道:“二十岁的脸蛋、四十岁的风度、六十岁的威仪外加海水斗量的学问。”

    屋子里面静了片刻,哄地笑开了。贾宝玉更是呆呆地站着、在脑海里描绘着道魁的样貌风采。

    王子腾夫人笑得最是开怀:“二丫头果然中意人家呢。”

    贾母也笑个不住,道:“当初我跟二丫头这么一点点大的时候,也曾经坚信道门中的仙师都是天上的谪仙人。说起来,六十年前道魁就是这副模样罢?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容颜娇美的小丫头,可一转眼,我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了。人家还是当初的模样。”

    王子腾夫人吓了一跳,道:“难道六十年来。这位道长的模样都没有变过么?”

    贾母想了想,道:“听说道魁与国师是孪生兄弟?如果道魁跟国师长得一般模样的话,那他们俩兄弟应该都没有变过。六十多年前,道门还有一位道尊。那位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呢。当初只要那位道尊一出门,大家的视线就不可能落到别人身上去,又有谁会注意到道尊身后的两位一模一样的道者?这位道尊闭关之后,大家才恍然,原来一直跟随在道尊身后的两位道者相貌都相当出众,只是还比不得道尊。”

    史湘云插嘴道:“如果是因为修道之后他们都没有变过,那二姐姐不是惨了?一辈子都长不大了。”

    对于小孩子的史湘云来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长大、快一点长大。所以不能长大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噩梦。

    但是对贾母跟在座的王子腾夫人、保龄侯夫人、忠靖侯夫人来说。他们最大的噩梦就是如今的现实,一点一点地老去、一步一步地迈向死亡。比起盼望着时间快一点过去的史湘云,他们更希望时间永远地停在他们最美的二十五岁的年纪。

    贾母考虑得要更多一点。他知道时间不能重来。可要是这个孙女儿能够永葆青春,那么等他长大进宫之后,势必会为家族带来巨大的荣耀。

    贾母似乎看到了那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贾母一把抓住了贾玖,道:“二丫头,道长有没有跟你说过道门特有的养生术?”

    贾玖被贾母抓住的时候,着实震了一下。等贾母第二次往他,他才反应过来。道:“老太太,道魁他们能够青春常驻是因为他们习武的关系。我不知道道魁和国师练的是什么武功。但是我现在在修习的武学叫做《九阳天诀》,据说已经练死了很多人了。”

    贾母吓了一跳,连忙问缘故。

    贾玖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这门武学很挑人。有很多人看过这本秘籍,可是最后的结果不是自废修为,就是走火入魔发狂而死。我是这么多年来除了道尊之外第一个练成第一式的人。所以我才被收入门墙,得到道魁的亲自指点。”

    “别的呢?”贾母急切地问道,“道魁可有说什么?”

    贾玖道:“道魁也只是说要注意修心,要我多多地修身养性,别的倒是没有说什么。”

    贾母道:“原来如此。既然人家送了如此不平常的东西,你就好好珍惜吧。你也累了,你弟弟这两天没有见到你闹得厉害,你去浣纱馆看看他吧。”

    贾玖见贾母突然没有了兴致,只得起身告辞。

    离开贾母的卧室的时候,贾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贾母连带微笑,一手搂着贾宝玉,贾宝玉的身边站着史湘云,史湘云的身边站着一脸端庄的薛宝钗,脚边还站着探春。下面的四张椅子上分别坐着王子腾夫人、保龄侯夫人、忠靖侯夫人和薛姨妈。

    似乎这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他的位置。

    贾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抱着琴、揣着香匣子走了。(未完待续)

45后续

    贾家的奴才们都爱八卦,而且相当不知道轻重,什么话都敢说。越是重大越是劲爆的消息就传得越快。就跟贾玖跟道魁送的香这件事情来说,贾玖是上面的正经小姐,将来又是要选秀的,绯闻的另外一方又是道门魁首,这种绯闻自然是又重大又劲爆,贾玖不过是先将琴匣和香匣子先带回去放置好了,这爆炸性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浣纱馆。

    贾清已经傻了,倒是他姐姐贾倩的反应更快一点,他立刻就将丫头婆子都召集起来:“不过是老太太身体不舒服,姑姑彩衣娱亲罢了,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都给我闭嘴!若是传出去片言只句,看我不叫人牙子进来!”又传令让各处都不许多嘴,若是有人胆敢乱说,必定直接发卖,又派人去告知贾敬,请他代为主持。

    贾玖来的时候,就看见浣纱馆里空了一大半,那些丫头婆子们都往各处传话去了,只有白露与红叶并贾琮的教养嬷嬷们和锦绣在。

    贾玖奇道:“咦?今日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贾倩一面请贾玖入内,一面道:“如今家里越发不像话了,以前这些丫头婆子们还好,如今却是连姑姑也编排起来了。”

    贾玖连忙问缘故,贾倩便将自己听到的谣言跟自己的安排都说了,然后道:“我知道姑姑这会儿心内激动,所以先替姑姑安排了。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姑姑海涵。”

    贾玖抱着茗碗,道:“幸亏家里有你们帮我,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说起来。我现在还晕乎着呢。不过是学了一项本事、练了一路剑法,在外头眼里,倒把我给捧上了天。如今不过是因为不懂事儿闹了笑话,也没个正经长辈指点。也亏得你们反应快,不然,只怕从此以后麻烦不断。”

    贾清也过来道:“姑姑体谅,我们也就安心了。只是老太太那屋里。我们却是插不上手的。”

    贾玖皱了皱眉头,道:“可不是。而且这话原来是家里有客人的时候闹出来的。怕是止不住这阵风。”

    贾清道:“姑姑,我看王家和史家的三位夫人都是妥当人,笑过就笑过了,只是三姑姑也是个精明的。倒是堂叔与宝姑姑、云姑姑哪里就不好办了……”

    贾倩道:“宝姑姑是个聪明人,很清楚什么是可以得罪什么人是不可以得罪的。就是他要说,也不过是在我们家的后花园里说说,还能够到哪里说去?宝叔的年纪小,又在老太太屋里养着,莫要说出门了,就是读书也没开始正经上学呢。他又能跟谁说去?倒是云姑姑,素来粗枝大叶的,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心。有的时候说出来的话还真叫人没办法应他。”

    贾玖想了想,道:“无妨,他们都还小呢。也没有到出去应酬的年纪。等过了这两年,他们年纪大些,事情自然也忘了。只要刹住了家里的丫头婆子,想来问题也不会很大。”

    贾玖跟贾倩都没有提及一个人,贾政。

    对于贾政这个人来说,只要自己能够得到好处。很多东西都可以抛弃。就跟他之前住进荣禧堂一事一样。作为工部的官员,京中这么多的勋爵之家。有的人家降级袭爵需要更改家里的房屋布局,都是要请工部的工匠出面的。也就是说,如果贾政不知道在哥哥已经继承了爵位的情况下他是不能住进荣禧堂的这件事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事实就是,贾政住进了荣禧堂。

    在他住进了荣禧堂的时候,他不但抛弃了自己读书人的光环,还抛弃了自己的人品和节操,让自己成了京师里的反面典型。

    这样的一个人,在听到有关贾玖的绯闻的时候,自然是觉得哥哥不在家的时候,他是有这个必要替哥哥教导一下女儿的。

    所以他还真的带着几个人往后花园里来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看管后花园的婆子居然拦住了他。

    贾政大怒:“你算什么东西,居然胆敢拦住我的去路?!”

    那婆子道:“知道,您是我们家老爷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听见这婆子这么说,贾政的脸色一松,却被这婆子接下来的话气得几乎背过去:“不过我们家老爷已经分宗出来了,您不过是寄居在我们府里的客人罢了。要我这个老婆子说,这里虽然是府里给家里人散心的后花园,却也是姑娘们的住处。您这个外人还带着这么多的小厮长随闯我们家的后花园,这事儿传扬出去,只怕我们家的三位姑娘都要抹脖子了。您若是能将老太太请到这里来,那老婆子是没话说的。可要是您执意要带这些人进去,就别怪我这个老婆子不客气。”

    后花园里的这些婆子们虽然喜欢喝酒喜欢赌钱,可到底经过张家妯娌的调教,如今又有贾玖和贾倩贾清姐妹屋里的教养嬷嬷们跟他们耳提面命过,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这事儿不要说贾母没来,就是来了,贾政也占不到便宜去。

    贾政大怒,高声道:“反了反了!”

    他高声叫自己身后的小厮长随们护着他们冲进去,而他的小厮长随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说真的,就是贾政自己的小厮随从们也不觉得自家老爷有这个立场来管贾玖的事情。

    贾玖是人家一等将军府里的小姐,又不是他这个五品员外郎的女儿,贾政根本就管不着;人家有老师,父亲不在,老师可以做一半的主,他这个别宗的叔父又哪里能够越过有半个父亲之称的老师的例?

    再说了,这谣言他们也听见了,原来是老太太跟来探望的亲戚家的女眷们拿孙女儿取笑、寻开心,又关他这个爷儿们什么事情?

    贾政的小厮长随们迟疑了,院门后面的婆子们却是听见了,一个个或者拿着竹竿或者拿着门闩棍子准备上去拼命。

    谁不知道,如今家里就姑娘跟哥儿两个在,哥儿还小,离不得姐姐。谁不知道逼死了姑娘就能够摆布了哥儿,等外头的老爷二爷没了,就能够得到这偌大家业?

    别看贾政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连最下面的粗使婆子都瞒不过去。

    现在的贾政可不像原著里,不但有老母亲护着,还有个贵妃娘娘的女儿给他撑腰,想怎么折腾哥哥一家子就怎么折腾,甚至他自己没有动手,就已经有人代劳了。现在他的风评差得很,他若是不动也就算了,若是动了,就等着别人吐唾沫吧。

    贾政见自己的小厮长随都不动,大怒,道:“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

    那些小厮长随连忙跪了下来,贾政怒极,想发火,却听见身后有人道:“怎么,你哥哥不在家,你就要糟蹋他的女儿么?”

    贾政一转头,却见是贾敬,只得过来作揖,又道:“敬大哥,您不知道二丫头闯了多大的祸……”

    贾敬哼了一声,道:“二丫头?二丫头才多大,又能够闯多大的祸?他是我的学生,还轮不到你来管。”

    “可是敬大哥……”

    “怎么,你是对我有意见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门后面是人家女孩子的闺房,你带着一群小厮长随就这么闯进去,你是要你侄女儿的命吧?”

    贾政只想着教训一下自己的侄女儿,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当即身上就出了一身地冷汗。

    贾敬冷冷地道:“说你蠢还真是抬举了你,你难道忘记了这话原来是从谁的屋子里面传出来的么?是老太太跟客人家的女眷跟前传出来的。若是二丫头出了事儿,老太太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你这不是在逼二丫头,你是在逼老太太!你以为我为什么走这一遭?如果不是你还是我们这一支的人,我管你!只可惜,你的户籍还挂在我们宁国府。若是你做了蠢事儿,我们宁国府也会遭殃。还不带着人回去!要我请你么?”

    贾政不敢分辨,只能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贾敬又叫人赏了那几个婆子每人一个银镙子,这才带着人回去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被压了下来。因为贾政闹了这么一出,又有贾敬出面,传到外面的话反而变了一个样儿。

    本来么,香这样的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很多人家都是打外面的铺子买现成的使唤,家世不显的人家家里用一个味道的香也是常有的。家里的老太太身体不好,小辈们哄老太太开心也是义务,可是贾政这么大张旗鼓的,再结合这神威将军府的现状,贾玖反而无事,倒是贾政的名声再下一层。

    只是这样的事情,也都是在将军府与宁国府外面还有后街上流传,将军府里的人,尤其是贾母跟他的儿孙们这些做主子的却是一个都不知道。

    这件事情导致的后果就是,贾元春的位置飞了。

    本来,皇帝就已经厌恶了他,不过是因为王子腾,所以才纳了这个女人。皇帝本来就不想给贾元春什么很高的位置,如今又来这么一出,皇帝干脆就只给了贾元春一个采女的名头,然后往某个角落里一塞就不闻不问了。(未完待续)

46请帖

    对于贾元春的遭遇,贾母早就有心理准备,听见贾元春最后的结果,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这个孙女儿,贾母以前最得意的孙女儿,如今也只换来了贾母的一声叹息罢了。

    至于贾玖,他表面上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早上第一件事情,先去给祖宗们换上新的供品并上三炷香,祈求祖宗们庇佑自己的父兄,然后回来照顾弟弟、陪弟弟玩耍一会儿,然后练琴——以前这个时候是他练字的时间,现在不过是改成了练琴——然后看日子跟情况,如果是初一十五给贾母请安的日子,他就去给贾母请安,不然,就跟贾倩贾清姐妹一起吃饭,说说话,然后一起去贾敬那里上学,午时回来睡个午觉,然后处理琐事,傍晚的时候再给祖宗们换上新煮的饭菜又上三炷香,再去检查一下祭祀用的各种物件是否齐备,包括酒水和酒糟、酱醋,都要进行确认,随时添置,剩下的时间就是练琴、练琴再练琴,往往一练就是一整晚。

    贾敬很少会布置作业,就是布置了,他也不怎么检查,加上练字和练剑的时间都被他挪到了【高级修炼场】里面,就连休息也在【高级修炼场】里面解决,使得他有足够的时间练琴。

    练字的话,只要把写完的纸一烧,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贾玖的字写得如何了。但是,练琴总是有声音传出来的。懂行的人甚至听见声音就能够分辨出贾玖的进度。而不懂行的人听见声音也能够感觉到贾玖从笨手笨脚一点点地变得熟悉,从不成调子到略略悦耳。

    在贾玖堪堪能够将整首曲子弹下来的时候,贾玖接到了梁家的帖子。帖子上注明了。邀请贾玖与贾倩贾清三个人。

    当贾玖去禀告贾母的时候,贾宝玉恰好也在,听说贾玖要外出作客第一个不依了:“二姐姐是个女孩子,尚且能够天天出去玩,我却只能呆在家里!”

    贾母连忙安抚他:“宝玉,你又欺负你二姐姐了。你二姐姐哪里是出去玩,他是跟人家打听你大老爷与你琏二哥哥的消息呢。人家梁小姐怎么说也是宰相家的小姐。有什么事情,知道得也比我们早一点。今日请你二姐姐。大概是有话与你二姐姐说。”

    贾宝玉道:“那也不用将倩儿与清儿两个都一起叫过去啊。我也想去嘛。老太太,您让我一起去嘛。”

    贾母忍不住迟疑了。

    薛宝钗是个有心人,即便贾母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薛宝钗还是自认为自己猜中了原委。贾母毕竟是个老人了。在贾代善去世、贾赦继承爵位并且大权在握的今天,贾母虽然在贾家拥有尊崇的地位,可实际上贾母的权力已经一落千丈。尤其是贾玖告御状之后,即便有王夫人担去了大部分的罪责,但是贾母的威望也跌落到了底部,再加上后来的一连串事件,就是邢夫人躺下的当下,这座将军府的权力也不可抑制地往贾玖身上转移,贾母根本就拿不到这府里的真正权力。

    这跟原著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原著里。贾母虽然不管事儿,但是只要他开口,贾家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他。甚至很多事儿不用他开口就已经办好了。而现在,贾母就是开了口,如果不符合规矩,贾玖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拒绝,贾敬也能够仗着族长的身份管着贾母把贾母的要求驳回去。

    贾母如今拥有的也不过是锦衣玉食罢了。

    就跟这张帖子一样。按找规矩,既然贾玖自己都是个小孩子。邢夫人又躺下的现在,这帖子无论如何也该送到贾母面前。让贾母过目之后再由贾母交给贾玖才是。可是京里的人都知道,贾母比贾玖这个小孩子都不靠谱。

    所以,为了减少麻烦,就是梁家这样的人家也当贾母年迈、老糊涂、不能理事,直接派了两个婆子来见贾玖、送上帖子。

    若是帖子是先送到贾母面前的,贾母说不得在把帖子交给贾玖之前就先给梁家去信,让磨着梁家同意让贾政贾宝玉跟着过去了。可既然帖子是给贾玖的,就是贾母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除了失落之外,贾母还真的没有这个力气去计较这些了。

    他也明白,大儿子不在家、二儿子又使不上力的现在,说不得这个家还要自己这个孙女儿顶起来。

    再加上梁丞相的地位和权势,就是贾母也知道自己不能让贾宝玉跟贾玖一起去梁家。自取其辱、让人嫌弃、丢了面子是小事儿,若是坏了好不容易跟梁家攀上的交情,让梁家从此与贾家形同陌路,那才是大事儿。

    所以,哪怕如今贾宝玉才七个虚岁,刚刚能够打个规矩礼仪的擦边球,贾母也不会同意贾宝玉的要求的。

    薛宝钗看出了贾母的心思,便道:“宝兄弟,我虽然来京里的时日不多,却也听说梁丞相府上素来讲究、轻易不宴客的,甚至连做寿都不曾大摆筵席只叫家人做一碗长寿面就算过寿。今日二妹妹能得了这张帖子,未必不是二妹妹的孝心感动了人家梁丞相。再者,梁丞相乃是科举出身,听说他们这样的读书人家最是关心家里子弟的读书情况。宝兄弟若是见了梁丞相,梁丞相问起宝兄弟的功课,宝兄弟可都答得上来?”

    贾清也反应过来,道:“宝姑姑说得极是。再者,这两家结交都是有一定的程序。就跟我们家与梁家为例,先是姑姑与梁家姑姑相识了、又得了家里长辈的许可,方才会下帖子,然后一点一点地熟悉起来,等关系再进一步,两家大人也互相熟悉了,家里其他的女孩子方能跟着见个面。听说越是读书人家越是讲究这些呢。我们能够跟着出去见识。也不过是占着小辈与年龄的便宜罢了。宝叔也不希望姑姑被人当成不知礼数之人吧?”

    贾宝玉素来是喜欢女孩子们、以体贴身边的女孩子出名的,薛宝钗的理由在他看来完全是扯淡,可是贾清的理由却叫他不能拒绝。

    难道要让人因为他而看低了贾玖?如果没有人提醒他。贾宝玉还会坚持己见,可贾清都说得这样明白了,贾宝玉还能如何?

    贾宝玉哼哧哼哧了半天,方才道:“二姐姐,等将来家里宴请梁家姐姐的时候,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贾玖只得答道:“若是我得了父亲的允许在家里宴客的时候,自然不会忘了宝兄弟。”

    得到贾赦的允许?贾赦在外面做监军。没有个三五年、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他根本就回不来!贾玖要等到他的允许还不知道要等上几年呢。再者,贾玖自己也说了。在家里宴客的时候,其实他在这里也设了一个小小的陷阱。他不在家里宴客,但是可以在皇帝赐给他的皇庄上宴客,也可以借道门的地盘宴客。完全不用局限在一个地方。

    这个约定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贾宝玉相信了,他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贾玖道:“那二姐姐,我们约好了,如果你在家里宴客,可不能抛下我。”

    “好。”

    不得不说,贾宝玉的皮相长得相当好,当他张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就跟一只无辜的小鹿一样望着你的时候。很少有女性能够拒绝得了他。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货的本质是个熊孩子的话,贾玖只怕早就带上他了。

    听明白这个陷阱的人都没有戳穿这个谎言,没有听明白贾玖话中的陷阱人则在为贾宝玉高兴也在为自己高兴。前者好比贾母与薛宝钗。后者便是史湘云跟探春。

    如果说谁最清楚贾宝玉的讨人喜欢之处的,非贾母莫属。贾母也很清楚,贾宝玉的未来需要依靠家里的这些姐姐妹妹的照拂。但是让他难受的是,最有希望为家里带来荣宠的孙女儿居然是最讨厌贾宝玉的那一个,连带着下面两个小辈也讨厌贾宝玉。

    贾母百思不得其解。

    在贾母的心中,自己一手带大、寄予了巨大的期望的贾宝玉应该是人见人爱的才对。

    如果换了另外一个时空。也许贾母就借着大家长的权威逼迫贾玖跟贾宝玉好好相处了,就跟其他的大家长一样。但是如今的贾母在这座宅子里的影响力有限。就是贾母也不愿意轻易动用自己做祖母的权威——那样如果成了也就罢了,若是不成,对贾母的威望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损害。

    也正是因为贾母静下心来思考贾玖跟贾宝玉的心结,他才发现,原来事情在当初这个孙女儿落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贾母不知道事情的起因跟经过到底如何,但是他是知道贾玖落水的时候,贾宝玉跟他屋里的丫头正好在边上,这是事实。

    贾母也曾经观察过贾玖并且在心里做过决定,如果这个孙女儿心怀怨望就把这个孙女儿送走免得伤了自己的宝贝孙子。可事实却是,经过贾母的观察,这孙女儿落水之后居然连人都不认得了。如果不是有边上的丫头婆子们提醒、本身又有几分聪明劲儿也知道掩饰,只怕贾母早早地就把这个孙女儿放弃了。

    可饶是如此,贾母的心中对这个孙女儿也有几分提防。

    贾母原以为这个孙女儿心中对自己的宝贝孙子存有心结,故而特意在有意无意间将这个孙女儿隔离在自己的宝贝孙子的身边。贾母原以为这样就能够保证这个孙子的安全,却没有想到反而让这个孙女儿找到了机会去告御状!

    事情闹出来、两个儿媳妇下了大狱的时候,贾母比任何时候都难受。

    这孩子才八岁吧?而且还是虚岁,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六个周岁罢了。六个周岁的人居然有这个本事告御状还告赢了!

    贾母曾经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长子在背后搞鬼。贾母也在心中坚信,这个孙女儿即便不记得当初落水的事情。这心里还是对贾宝玉有不满的。

    所以,为了防止贾宝玉跟贾玖走近了、受到伤害,贾母可是煞费苦心。甚至借着贾倩贾清姐妹两个免了贾玖的日日请安。

    现在看来,喜欢黏着贾玖的反而是自己的孙子,而这个孙女儿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好像贾宝玉是个大麻烦一般。

    贾母开始思考,明明不记得的,这个孙女儿为何这么讨厌自己的宝贝孙子,甚至好像自己的亲堂弟是个大麻烦一般。

    贾母能够发现贾玖对贾宝玉的疏离。薛宝钗当然也能够发现。跟贾母不同的是,薛宝钗很快就找到了贾玖不喜欢贾宝玉的关键:贾宝玉根本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鬼。根本就不知道体谅别人。

    易地而处,如果自己是这将军府的正经小姐,薛宝钗也不想理会贾宝玉这样任性的小鬼。就跟贾玖这样,每天的事情这么多。要一人打理祭祀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要管着偌大的宅邸里的人,还要照顾好弟弟和两个侄女儿,还要按时完成课业。为了自己的家人,应酬什么的更是一点都不能马虎。如果换了自己,薛宝钗承认,自己也不想理会贾宝玉这个人来疯。

    怎奈现在王家也摇摇欲坠,他们薛家如今也只能借着这府里的力量往上爬,所以,为了自己和自己家族。就是对贾宝玉这个小鬼并不怎么喜欢,薛宝钗也必须小心奉承着。

    每每想到这个,薛宝钗就心塞。

    对比之下。另外两个人就显得简单多了。

    史湘云是单纯地因为贾宝玉开心而开心,至于探春,自打知道自己是婢生女之后,他也曾经落落寡欢了好几天。后来好歹振作了起来,却也很清楚在自己的嫡母被禁足、自己的父亲样样不靠谱的情况下,自己的未来说不得就要依靠自己的堂姐一家子了。想到以前自己根本就不用多在乎这个堂姐。如今却要讨好对方,探春的心里也是很不爽的。

    但是听到贾玖将来会在家里举办宴会一事之后。探春也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就跟贾玖经常去参加的簪花会一样,探春认为,将来贾玖在家举办的就是簪花会。即便不是簪花会,即便这个二姐姐没有邀请自己,自己也可以借着老太太的话进去结识贵人给自己搏个前程。

    探春很清楚,自己的年纪也小,本来就不到外出社交的年纪。如今他需要的是讨好老太太、讨好堂姐,然后等待。反正贾玖就他一个堂妹,就是贾赦那边分出去了,可是大家不是还是住在一个屋檐底下么?只要住在一起,他就有机会。

    对于未来,探春还是相当乐观的。他跟薛宝钗一样都在为贾玖能够跟宰相之家搭上关系而开心。

    至于贾母,则要纠结很多,却不忘交代贾玖:“二丫头,即便不是簪花会,这衣裳首饰也不能马虎。上次你穿的那身颜色是好看了,只是那斗篷不是坏了没来得及新做么?让针线房赶工,给你们三个额外再做两身出来。既然去宰相之家,这衣裳就不能马虎了。不能太简朴了丢了身份颜面,也不能太富丽堂皇了让人家看了不舒坦。二丫头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就给二丫头做一件烟霞红的,我记得库房里面有那种金菊暗纹的料子,那个用来做大礼服必是好的,至于下面的裙子,朱红的、暗红的、宝石蓝的,都使得。另外再做一件颜色略浅一点儿的,好比说嫩嫩的鹅黄色的褙子,绣上红枫叶,也做成大礼服的样式,裙子么,葱白的银灰的,也使得。另外再做几年吉服,蜜合色的不错,贵气,二丫头也压得住……”

    贾母一口气说了七八套都不带喘气儿的,完了还道:“不是说梁相家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姑娘,又是顶小的,梁相夫人又爱他。他既然喜欢正红的、金红的,你就尽量不要用这两种颜色,知道了么?衣裳裁好了,先拿我看。”

    贾玖道:“还是老太太的眼光好。不如也请老太太给侄女儿们看看。他们的亲祖父也做过官,说不定还是梁丞相的同窗同年呢。”

    贾母道:“说不定呢。若是你姑爹还在的话,还真的比梁丞相小不了多少呢。也许梁丞相是有意想见见故人之后,特意在这帖子上面添了一笔呢。”

    贾母微微一皱眉,却是给贾倩贾清姐妹也准备了六身,却是姐妹两人一模一样的。

    探春初时听着还很高兴,可是等衣料子拿来了,史湘云在他耳朵边儿上叽叽喳喳地说这个料子好看那个料子也好看,他才猛地想起,这些都跟自己没有关系,这脸上不觉暗淡了几分,却还是乖乖地坐着,听贾母的安排。

    至于贾倩和贾清两个,虽然得了新衣裳,可是这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别的不说,贾清自己就很清楚。以贾母的阅历和审美,完全可以为他们姐妹配出不同颜色款式相近的姐妹装。可是贾母却让他们穿一样的,可见他们在贾母心中的地位。(未完待续)

47好奇

    按照科学研究报告的学术研究结果,人的情绪是由身体分泌的激素决定的。琼瑶剧里面爱情至上的男男女女,在很多科学研究者的眼里根本就是狗屁。因为通过注射激素的手段,他们完全可以控制爱情。

    换而言之,也只有身体发育到一定的阶段,大脑才会开始分泌一种特殊的激素,人才会出现性别意识。也就是说,营养不良很容易导致大脑没有分泌出这种激素,那么,人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对性别认识模糊。

    也就是说,有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导致身体里面某种激素过少,就会无法确定自己的性别,甚至在科学研究者的眼里,那种性别认知错误的群体,基本上都是体内激素分泌不足或者过量的表现。

    更简单的说,哪怕是命定情人,如果是在幼年相遇,也不一定会在第一眼认定了对方。因为身体还没有开始分泌那种激素呢。相反,年龄到了,身体成熟了,在某个时间里面遇见激素特别相合的人就会一见钟情。

    以贾玖为例,如今的他太过年幼,虽然道魁很水很符合他上辈子的标准,但是他对道魁的感觉也只有颜值带来的好感,如果说什么爱情,那根本就是空话。

    现在的贾玖只是有些烦恼。至于烦恼的具体问题,不过是害怕下次见到道魁时会尴尬而已。毕竟他还要跟道魁学琴学各种道门内部专有的学问。至少作为道门弟子。道藏是一定要学的。

    所以在梁丽华问他的时候,他就答了:“在这以前,我都没有用过香啊。哪里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讲究!就是因为完全不懂,又觉得道魁身上的味道很舒服,我才那么说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偏偏你们也好,我们家老太太也好,竟然为了这点子事情专门把我叫来取笑!太过分了!”那样子完全就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梁丽华一转手里的伞,道:“哦?不服?来战!”

    贾玖一滞。他突然想起,这些日子他可是专门停下了《九阳天诀》的修习。改练《兵甲武经》。如果让梁丽华发现了,就不好了。

    贾玖连忙道:“不要。每次出门都要打架。太累人。道魁也怕我进益太快,所以让我学琴,我可不想辜负了道魁的一番心意。”

    上面坐着的梁丞相的妻子道:“说起来,道魁也的确出色。也难怪我们家丫头打趣你了。不过你为何会要求用道魁日常用的香呢?你真的一点都不懂?”

    贾玖摇摇头,道:“完全不懂。道魁那样问了,我就那样说。省时省力。我哪里知道这些世家的旧风俗?!”

    贾家本来就是土鳖,作为贾家的女儿,被人在这种事情上挑刺是正常事儿。更何况自己的年纪也小,承认自己无知对于贾玖来说,根本没有压力。

    梁相夫人道:“也是。若是你再大一点,只怕道魁也不自在呢。虽然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不过这事儿在当时可是相当有名呢。道魁的道号应该是凌波子罢?我记得当年我大齐立国未久。太祖皇帝就有两位公主同时看上了道魁,很是惹了一番事故。”梁相夫人忍不住回忆起了年幼时从长辈那里听来的这桩旧事。

    “后来呢?”

    梁相夫人回神道:“后来?后来其中的一位公主及时悬崖勒马,嫁给了当时的一位权贵人家的公子。这位公主便是当今皇后娘娘的祖母。另外一位公主则一直痴迷不悟,最后只能和亲。听说他连二十二岁生日都没过就没了。”

    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的爱恋,在贾清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这么宽容。换成男人,也许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甚至还是男人魅力的重要标准。可对于女人来说。即便是对方接受了,也是有损闺誉的大事;如果对方没有接受。那么这注定是一场飞蛾扑火一般的豪赌,而且必定是输得血本无归。

    身为君王的女儿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家的女儿了。稍有差池,根本就是万劫不复。

    贾倩忍不住想起了上辈子自己那个早夭的表妹,说起来对方两次来他们家,家里都没有让他守孝。第一次的母孝,一家子穿红着绿,第二次父孝正赶上大姐姐封妃,花光了人家的钱还给人家气受。明知道人家体弱却不曾给人家请过正经的大夫看,就让他吃药,甚至隐隐有风声传出来说,他吃的人参原来是有问题的,硬生生地毁了他的身子,才使得他死得那么早。

    就是自己上辈子活得不长,贾倩也知道,看病请大夫是会留下脉案的,可实际上,大观园里无论谁主事儿都没有给自己那个苦命的表妹请过大夫。在上面的人眼里,没有请过大夫,人就是好的。人好端端的,却突然没了,哪里不会查的?

    做了事儿总是有蛛丝马迹的。就是往人家头上泼脏水,说他不干净不守规矩,可是不让人家守孝的事儿在那里摆着,谁会相信这是人家一个小姑娘的错儿?根本就是贾家借着贾元春的威风不许人家守孝。而且这个世界上只有君王才有这个资格夺情,再看看贾宝玉的那块玉,两厢一比较,只怕自己那个表妹死后,整个贾家也没有多长时间就烟消云散了。

    无论贾家如何辩解,在表妹的事情上,一个谋财害命是逃不掉的。尤其是后来贾宝玉给晴雯请太医还一连请了两个,王太医随军去了,可胡太医却在京里呢。他却是可以作证的。只要他把事情往公堂上那么一说,贾宝玉给丫头都请太医看病。绝对会激怒一大批的官员,再加上表妹的事儿,轻判根本就不可能。

    其实表妹乃是外姓人。贾家倒了也不会牵连到他的头上。

    如果表妹好好的,贾家倒了还能够依附着表妹过日子,表妹没了,大家都借着表妹的事儿看清了贾家,又有谁会明知道贾家是白眼狼还养着贾家?谁都不会愿意做被蛇咬死的农夫。就是东郭先生最后也还是醒悟了。

    贾倩低着头不说话,梁铮的女儿梁家大姑娘立刻问了:“贾妹妹,若是有事儿不妨直言。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你海涵。”

    贾倩立刻回神,道:“我原以为这事儿不过是件小事情。却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番缘故。虽然说我姑姑年纪还小,只是道魁身份特殊,又有这样一番旧事在,我怕姑姑日后不大方便。”

    梁相夫人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不是说道门要给你姑姑举办正式的拜师礼么?拜师礼之后。你姑姑便是道尊的弟子,道魁便是你姑姑的师叔,代替道尊授业的师叔!哪个敢说他!天地君亲师,师父师父,老师是一个人的第二个父亲,师叔也是叔父。想歪的是他们自己心里不干净,跟你姑姑有什么关系?他们若是敢造谣生事儿,就应该先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品行有亏!”

    别看梁相夫人也很八卦,人家在大事儿上就是清楚。本来么。这事儿也不过是小女娃儿年纪小、没常识、不懂事儿惹出的笑话,取笑过也就算了,也没有几个人会当真。

    无良的大人就是喜欢捉弄小孩子。看着小娃娃蠢萌蠢萌地犯错,然后蠢萌蠢萌地生气,往往小孩子被欺负得哇哇大哭,大人却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这种事情,这样的家长各家都有。

    也就贾政那么大张旗鼓地闹事儿才会让人侧目。

    梁相夫人取笑跪取笑,可他的心里可真的看不起贾政。

    用梁相夫人跟自家相公的私房话来说便是:“什么玩意儿!他以为他是什么人!连分宗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有这个权力管贾县君!他跟贾县君又不是同一族的!贾县君自己有父亲有哥哥,再不济。还有亲祖母在呢。亲祖母都没有说要罚贾县君了,要他一个外人多事儿!再者,贾县君也是万岁钦封了的县君,命妇,归皇后娘娘管,难道他能越过皇后娘娘去?真当他那点小算盘没有人知道了。……”

    其实梁丞相对贾玖也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是自己的便宜女儿刚刚结识的朋友兼对手罢了。如果不是董家和曹家那边传来的消息,只怕他也不会在这个小丫头身上花费一点儿心思。

    要知道,作为一国宰相,他可是很忙的。

    听见老妻与自己抱怨,梁丞相立刻道:“既然你喜欢这孩子,就让这孩子过府陪你两天吧。”

    梁相夫人道:“什么陪我这个老婆子两天,是让我们女儿邀请他过来住两天。女儿如今就结识了这么一个朋友,又不是什么不能结交人,就当是给孩子作脸,也让人知道这孩子也不是无依无靠的。”

    梁相很奇怪。自己的老妻原来是个很谨慎的人,就是一点点大的事情都会跟自己商量,可是这两年来越发左性儿了。先是先斩后奏收了个养女,然后又是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家的孩子撑腰,真真叫他有些奇怪。

    梁相道:“你素来不多事儿的,便是女儿喜欢,你也不会如此。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么?”

    梁相夫人道:“还能怎么着,不就是我那个外甥么。你忘啦?我那个外甥年轻的时候先后定了八门亲事,结果呢,五个未婚妻人没有过门就没了,另外三个就是进了门也没有撑过一年。我那外甥扛不住,最后还是出家修道去了,如今就在这孩子的手底下讨生活呢。”

    梁相一愣,道:“竟有此事?”

    梁相夫人道:“想我那哥哥嫂子,养了五个儿子,就这个这辈子过得最坎坷,叫我忍不住想多帮衬着他们些。虽然这两年来,他们跟着我们得了不少好处,可早些年,哥哥嫂子对我们可不薄,就是你要银子办事儿,他们不但出钱还出人,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虽然那是我的亲哥哥亲嫂子,可终究是两姓人,人家能够帮我们到这个地步,我们回报一二、在必要的时候行个方便也是好的。”

    梁相沉默了一会儿,道:“前儿个哥哥打发大外甥带着三外甥过来,找我说了一宿的话你可记得?”

    梁相夫人一推丈夫:“还说呢。一把年纪都不知道保养,将来有你受的。”又道:“我那苦命的外甥来过?你怎么不让人跟我说一声?”

    梁相道:“人家原来就赶时间来着,黄昏的时候才过来,天一亮就走了,说是玉清山上有事儿。不过三外甥过来,原来就是找我帮忙的,还提出了一件大事儿。”

    “什么事儿?”

    梁相道:“如果这事儿真的能够顺顺利利的,那可真是活人无数,朝廷也会得到偌大的好处。”

    梁相夫人道:“老头子,你是说我那个苦命的外甥?可是他不是出家了么?老头子,你可要帮帮忙,不要让这功劳跑到别人家里去。这是我娘家的。”

    梁相道:“傻瓜。你三外甥带着你大外甥过来,就是希望我打消你哥哥跟你大外甥的主意。那个计划牵涉太大也太广,谁家都不能领这份功劳,也只有道门能够扛得下。”

    梁相夫人不觉非常失望:“那岂不是说,我娘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梁相道:“谁说的?要我说,你娘家这次至少能挣一百万呢!而且还是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面。”

    梁相夫人吓了一跳:“什么生意这么挣钱?老头子,你不是在糊弄我的吧?诶!老头子,老头子,你别躺着下!,快跟我说清楚啊!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你就不怕我睡不好么?”

    无论梁相夫人怎么闹,梁相最后还是没有跟他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恨得梁相夫人在丈夫的后背上敲了一记,自己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胡乱收拾了躺下了。

    如今见到贾玖,又勾起了梁相夫人心中好奇。只是这话题该如何展开呢?(未完待续)

48知柳

    ps:前文补了一段,约八百字。算是防盗了。

    。

    梁相夫人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倒是午休的时候,梁丽华从贾玖的嘴巴里面挖出来了。

    小孩子总是要午睡的,梁相夫人年纪大了,越发注意保养。每日到了中午的时候哪怕是睡不着也会合上眼睛眯一会儿,如此一来,基本上不用睡觉的贾玖跟梁丽华两个自然就只能往琴房打发时间了。

    琴房里面挂着好几面琴,但是在第一时间吸引了贾玖的眼神的却是一面用一整块白玉雕成的白玉琴。贾玖也曾经见过纯白色的一整块的昆仑玉,但是却没有见过跟这面琴这样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的一整块的玉,就好像整个房间连同外面的庭院里面的光都集中到了这面琴上。

    此时此刻,贾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白玉能否实现声音的共振使音色更加优美这类问题,他的脑海里面只盘旋着一句话:

    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再盛,醉卧逍遥来。

    看着呆呆傻傻的贾玖,梁丽华不过是微微一挑眉,便在上位坐下了,直到贾玖自己反应过来,他才慢悠悠地道:“如何?”

    贾玖脱口而出:“既有白玉琴,可有紫金萧?”

    梁丽华不说话,可是他的手里却真的多了一支异常华丽的萧。

    贾玖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好像他说中了很了不得的东西。

    果然。只听梁丽华道:“可要合奏一曲?”

    贾玖立刻道:“我,我就会一支曲子,而且还不够熟练。只能将他从头到尾弹下来而已。若是合奏,那才是污了姐姐的琴呢。等我再练熟一点好了。”

    梁丽华也不勉强。

    贾玖这才有心情观察四周。这明显便是汉唐式的屋子,地板光亮如镜,若是低下头去,几乎可以看清自己的脸。跪坐在地上,如果礼仪不过关的话,这地上的影子就好看了。看见这样光亮如镜的地板。贾玖忍不住觉得古人使用跪伏礼是有道理的。至少能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不用让别人在第一时间从自己的倒影里面发现端倪。

    跟着在梁丽华的对面坐下。贾玖这才发现,梁丽华已经看了他好一会儿了。

    而对方的眼神,贾玖打了一个寒颤,宛如冰雪!

    贾玖僵硬了。果然,只听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道紫金萧、知道白玉琴,还知道宫灯昙华,你到底是谁?”

    贾玖连忙摆手:“那个,我就是在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就记住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梁丽华道:“在书上看到的?”

    “是。”

    梁丽华的声音又降低了三度,本来就已经入了冬,梁丽华再浑身冒冷气,这屋子里都快成冰窖了:“我记得你说过,《道德经》是你拿到的第一本书。”

    贾玖如何能说自己是上辈子读过的?他只能说:“是啊。《道德经》的确是我拿到的第一本书。可是我看到的第一本书却不是《道德经》啊。那个时候,我跟我的堂弟堂妹都养在我们老太太的屋里,虽然我们老太太格外宠爱我那个堂弟、由着他不读书天天玩耍。可是我那个堂弟该有的还是有的。他自己不看,却不妨碍我去翻啊。只要没有人跟长辈告状就好了。”

    梁丽华又道:“可是你也说过你不识字。”

    贾玖道:“大多数字的确不认得,尤其是笔画多的。在今年之前,家里的确没有为我请过先生,但是堂姐在家的时候可是有先生的,不然堂姐如何给我那个堂弟启蒙呢?虽然说堂姐教导我那个堂弟的时候。我没有这个资格坐在他们身边,只能坐在下面吃点心。可是不妨碍我根据堂姐教堂弟描红的笔画来猜那个是什么字啊。不过笔画多的就很难猜了。”

    这样的答案虽然离奇,却也解释得通。

    梁丽华收回灌注在紫金萧上的内劲,道:“你的意思是,根据笔画的多寡来猜测到底是哪个字?”

    贾玖连忙点头:“是啊。”

    梁丽华笑道:“你做得到?”

    贾玖想了想,道:“很难。不过我那个堂弟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对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其实还是挺好的。他知道我想识字的时候,还特意偷偷地教我,虽然交换条件是让我帮他完成功课。”说着说着,贾玖的声音突然低落了下去。

    贾玖不过是拿贾宝玉当借口,可是就在这话出口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面闪过了几个画面,还真的是贾宝玉教他识字并且让他帮忙完成功课的情景。

    难道这是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

    贾玖迟疑了。

    贾玖素来不喜欢欠别人恩情,如果当初贾宝玉真的为了让贾玖能够识字而不仅私底下教导,还让原身用他的笔墨做贾元春布置的功课巩固知识的话,那么,这些日子以来,贾玖对待贾宝玉的态度未免就失于偏颇了。

    看着贾玖默默出神的模样,梁丽华道:“妹妹?贾家妹妹?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贾玖猛然回神,却看见梁丽华静静地望着他。贾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道:“不过是猛然想起了过去。也许我那个堂弟并没有那么糟。是我太过吹毛求疵。”

    梁丽华道:“人总是会犯错的。”

    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在梁丽华的特殊口音之下,别有一种深沉的味道,似乎这短短七个字里面,包含了无数的故事和事故。

    两个人相对无言,各自抱着茗碗想心事。

    良久。才听梁丽华道:“妹妹上次以我为饵,引起了道门的兴趣,那我这个可怜的鱼饵今日是否能够得窥妹妹的布局?”

    贾玖一震。立刻答道:“关于这个计划,我已经全盘交给道门处置。若是道魁认为有必要让姐姐知道,必然会通过颜师兄让姐姐知道。如果颜师兄没有告知姐姐,那便是道魁另有打算。好姐姐,可否放过妹妹这一遭呢?”

    梁丽华慢悠悠地道:“好一张巧嘴,一句话就推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吃准了道门会按照你的心意行事?!也罢。妹妹既然不说,我也不问了。只一句。妹妹下次有事儿,莫要找姐姐帮忙。”

    贾玖道:“若是跟姐姐、跟梁家有关,姐姐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贾玖的意思很简单,如果该拖梁丽华下水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客气的。

    显然,梁丽华也不可能将梁丞相、将梁相夫人、将梁家置之不理,只得被贾玖赢了这一城。

    梁丽华慢悠悠地道:“似乎有人忘记了,他的父兄都在边关。”

    贾玖立刻讨饶:“好姐姐,是我错了。”

    贾玖显然已经得到的三教流氓的真传,认错认的干脆利落,但是绝对死不悔改。当然,最主要的就是暴力分子一个。

    穷人乍富,说的就是贾玖眼下的状态。

    之前他一直被人欺负。所以很小心地装孙子,现在知道自己的武力值很高,他就蹦跶起来了。一直想着扬眉吐气。一朝真的手里确确实实地抓着能够碾压别人的筹码并且还是别人抢不走的筹码的时候,这心境自然发生了变化。

    最明显的,便是他不负当初在众人眼前的沉稳,竟然在梁相夫人的跟前大声嚷嚷。如果不是贾倩和贾清尽力周全,只怕他的形象就要没了。如果不是梁相夫人心中挂念着自己的娘家侄儿,也不会这么容忍他。

    不过梁雅茹对贾玖的印象就不好了。

    关于这一点。梁丽华很清楚,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穷人乍富。要想从这巨大的惊喜中转变过来,要么依靠时间,让经过时间和人生的历练让心跨过浮躁归于平静,要么,跟贾玖这样,就必须有个人狠狠地打他一顿,把他彻底打趴下。

    梁丽华发现了贾玖的心境的不对,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他没有这个义务。

    或者说他已经做了,但是能否清醒过来,就要看贾玖自己了。

    幸运的是,梁丽华提及了贾玖的大计划,而这个计划却是贾玖谋划已久的理想,同时也是贾玖证明自己的理想,贾玖哪里容得下有人对他的理想指手画脚?又拿贾赦和贾琏作要挟,贾玖还能如何?

    贾玖立刻端起了他的面具,道:“姐姐这里清净,连丫头都没有一个,那我便拣要紧的与姐姐说罢。事情是因为我不忍看到京师的百姓们在寒冬中饥寒交迫而起,老是靠赈济,有一顿没一顿的,那些两手空空的流民们就是吃着赈济的米粥这心里也不踏实。我不过是请道门在这冬日里雇佣他们,让他们有个温暖的屋子落脚、每日里也能够填饱肚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那为何又要我帮忙?”

    “这是自然的啊。流民的孩子也是人,我想弄个蒙学堂,让他们能够认几个字、会打算盘,看得懂契约文书,在京里讨生活也不致于受骗。”

    梁丽华道:“读书识字?你也把这事儿看得太容易了。”

    贾玖道:“又不是要他们去赶考、走科举,不过是认得三四千的常用字、能够应付下日常就够了。哪里那么讲究了。”

    梁丽华深深地看了贾玖一眼,道:“你可知道,你这句话若是叫他们饱学鸿儒听见了,必定骂你对学问不够尊重、应付了事。”

    贾玖道:“我怎么不尊重学问了?就连孔夫子自己都说有教无类呢,难不成在他们的眼里,平民百姓就没有读书识字的权利么?再者,要那些有上顿没下顿的人去考什么秀才也不可能,光一份荐书就能叫他们卖儿卖女、妻离子散。我只是想给这些人多一条讨生活的路子,而不是让他们变成真正的读书人。当然。如果他们中间有人有这个天分,我也不会那么吝啬。如何?关于我这个计划,梁姐姐可看得过眼?”

    梁丽华轻敲着手里的紫金萧。道:“幸亏你是跟我说这个,若是换了别人,比方说那个颜洌肯定是不行的。好了,若是需要的时候,送封信与我,我自然会安排。如此,你可满意了?”

    对于儒门的那些事情。没有人比梁丽华更清楚了。就跟他说的那样,如果贾玖只是教导那些流民三四千的常用字。外加打算盘这种事情,绝对有一大群的儒生等着喷贾玖。如果贾玖今日不是跟自己来说这件事情,只怕将来少不了一番波折。

    这件事情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一桩难题,但是在他手里。却不算什么事儿,他有好几种办法可以解决,再不济,他也可以利用自己在儒门的威望将一切反对的声音都压下来。

    所以说,贾玖完全是运气好,求对了人。

    看着明显舒了一口气的贾玖,梁丽华的眼睛眯了起来,道:“大概你不知道,你那位师侄知柳。便是我的表哥。”

    贾玖傻愣愣地道:“难道梁相夫人出身曹家?还是说……”

    梁丽华忍不住用手里的紫金萧敲了一下贾玖的手臂,道:“想到哪里去了。曹家虽然有祖训不许他们做官,却没有说不许他们考功名。曹家当代的家主还是个同进士呢。”

    曹家的行为在当时来说还算比较典型的。虽然是商人之家。可是嫡系子弟也好、旁系子弟也好,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别人过了举人会卧薪尝胆争取在会试上考一个更好的名次,可是他们就不。一旦中举就立刻参加会试,然后在殿试上混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做一辈子的七八品的候补官员。

    曹家当代家主跟梁丞相梁鉴便是同年中的举人,只是中举之后,当时还只是曹家嫡系子弟的曹家少爷马上就参加会试去了。倒是梁丞相,中举之后娶了妻子。又闭门读了六年书,方才参加会试。那个时候,他的大舅子已经考中的同进士回家做生意去了。

    梁丞相不止一次惋惜,如果曹家没有那一条家规,大齐只怕会多出一群能办事会办事的官吏。

    君子六艺,数,不过是其中一项。读书人精于算计、会打算盘并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有了功名之后去做生意,大家也不过是当这个人不务正业而已。就跟曹家一样,他们历代的家主最低也是个举人,所以在世人的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家子的怪人而已。

    外人对曹家的形容便是:热衷于赚钱的读书人之家。

    这跟一般的商人之家是不同的。虽然大齐在很多地方要比前朝要宽松很多,但是人们的观念是不那么容易转变的。如果是商人子弟要参加科举,在很多地方都会遭到阻挠。也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不守本分。甚至即便大齐的律法里面没有明文规定,可是人们还是严格地按照前朝的法律法规行事,不许商人及商人子弟参加科举。

    这也是为什么薛家在看见薛蟠不抵事儿之后,他们开始培养薛宝钗的原因。因为薛蟠是商人的儿子,除了做生意,他没有别的出路。既然薛蟠笨、在做生意上没有天分,那么他剩下的价值便是传宗接代给薛家留下血脉。

    至于薛宝钗,只要嫁得好,他依旧能够帮到娘家、帮到自己的母亲哥哥的。

    他就是想不帮都不成。因为世俗的舆论绝对会逼着他这么做。

    贾玖傻眼了。

    他哪里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奇葩的人家,这功名都已经到手了,居然不让家里的子孙出来做官,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贾玖想了想,道:“知柳就是相国夫人邀请我的理由?”

    梁丽华似笑非笑地看了贾玖一眼,道:“你以为天下第一大粮商的曹家出来的人会看不出来你的小算计?若不是父亲及时阻止,母亲会让曹家一家包揽清理京师河道的全部工程。”

    “然后曹家得到了京师百姓的感激也得到了上面的侧目,到曹家勒索的人会越来越多、胃口也越来越大,终于连梁丞相也压不住他们。曹家最后的结局便是灭亡。”

    梁丽华道:“看起来你的脑子还没有丢。”

    “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还真不好理解。

    梁丽华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道:“你比我想象得要务实一点。”

    贾玖道:“姐姐提起知柳,可是有什么话儿要交代?”

    梁丽华看了贾玖一眼,道:“既然你是长辈他是小辈,你就使劲儿地使唤他。有的人,你不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他是不会信服你的。”

    “姐姐说的是知柳?”

    回答贾玖的是梁丽华一个眼神。

    贾玖秒懂。

    估计自己那个师侄得罪了眼前这位,故而被找麻烦了。却不知道自己的猜想真正应了那句老话: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贾玖只记得知柳是梁丽华的表哥,却忘记了知柳是道门中人,梁丽华却不是道门中人,相反,很有可能是儒门中的高位者。已经在儒门获得地位的人对儒门的认可度当然是不一样的。

    梁丽华跟知柳的矛盾,其实就是道门与儒门的矛盾。(未完待续)

49儒音

    说起道家跟儒家的恩怨,虽然比不如儒家跟墨家,却也不那么和平,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就多了海了去了。

    贾玖以为知柳是得罪了这个小表妹,这才引起梁丽华的反击,哪里想到这跟道儒之争有关呢?不过,既然道魁把知柳打发过来给他跑腿,贾玖决定该用的时候就用,至于怎么用,他说了算。抱着这样的想法,贾玖把梁丽华的话丢在了脑后。

    贾玖的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梁丽华的,见贾玖不以为意,梁丽华也不愿意多废话,只是慢悠悠地提起了另外一桩事情:“我听说你打玉清山上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桩特别的事情。听知柳提起的那个桃花的故事,可是让我们一家子都忍俊不止呢。”

    贾玖满脸黑线:“知柳居然这么八卦!”

    梁丽华晃晃手里的扇子,道:“其实我很想说,他的嘴巴虽然不牢靠,但是比起一般人已经算是好的了。你且放心。是父亲再三追问,他才说出口的。”

    贾玖道:“梁丞相断断是不会无端关心我这个小丫头的事儿的,唯一的可能便是,知柳跟梁家求助了,是这样么?”

    梁丽华道:“不错。知柳向父亲求助,一来是希望父亲能够打消曹家吃独食的念头,二来则是希望父亲能够行以方便,为他牵线。若是吾所料不差,这个计划里面其实蕴藏着巨大的利益。而且藏得很隐蔽,这才会让曹家起了吃独食的念头。我说的可对?”

    贾玖道:“姐姐真是冰雪聪明,看起来还是瞒不过姐姐呢。”

    梁丽华道:“罢罢罢。你夸我,难道不是想让我夸奖你?我不过是猜中的其中的一部分,倒是最要紧的几个地方却没有参透。这样的我尚且被你夸赞冰雪聪明,那么设下这个局的你呢?”

    贾玖道:“姐姐,人世艰难莫要拆穿呐。”

    梁丽华道:“不如某人呐~”

    明明是一句非常简单的话,却被梁丽华说得是一波三折。的确,这个天下这么大。虽然有五个大国,可是人口也好、资源也好。一直都是在一个范围内波动的。而这个范围内的资源,现在也被瓜分得差不多了。可以说,就差一个引子,就能够引爆这下面的危机。

    对于儒门这样的大宗门来说。他们并不害怕炝炒小白菜式的变化,因为只要儒门里面还有人在,就不怕这种剧变。他们害怕的是温水煮青蛙式的变化,因为那会伤到儒门的根基。

    而贾玖的这个计划,梁丽华已经很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运作方式,从最底层的百姓身上开始转变。

    民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根本就不是说说的那么简单,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他也不过是得之一隅罢了。

    梁丽华可不是那把椅子上的父子俩。以为百姓是可以随便愚弄的,梁丽华当然看得见民心的力量。愚弄百信、把百姓作为刀使唤,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范围里面的确会发挥效用。可是如果超过了一定的范围,那么一样的操作模式很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严重到把整个天下都吞噬掉。

    民心才是这个世界上的上位者唯一可以倚靠却也必须提防的东西。

    停了一会儿,梁丽华道:“你应该让官府也参与进来。”

    贾玖有些奇怪:“可是我不是已经让官府出面同意我们雇人了么?”

    梁丽华道:“我是说,让官府也出面赈济百姓,这样。才能够让你们道门得到更多的人手。”

    贾玖的脑袋瞬间打结了。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他还是点头应下。

    看着贾玖的神情。梁丽华在心中微笑。这个丫头看着极聪明,可在某些地方上面还是很稚嫩。若他真的是某个老狐狸装扮的,那么这会儿就不用疑惑。当然,也不排除他装蒜的可能。

    贾倩贾清在梁雅茹的带领下,得到允许走进琴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梁丽华与贾玖面对面地坐着。虽然同样是正坐在那里,梁丽华却是一脸的自在,金红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贵气十足,对比之下,贾玖就显得要单薄很多,明明是一样贵气的蜜合色,却因为气场的关系,让贾玖在梁丽华面前总少了一点什么。

    这是贾倩与贾清的感觉。

    跟着梁雅茹规规矩矩地与上面的两位姑母行礼问安之后,三人方才在梁丽华与贾玖的身侧各自坐下,却是微微拉开了距离。屋外的丫头立刻过来上了茶果,却又马上退下了,使得红叶与白露两个也不好继续跟着自家姑娘,只得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五个人,梁雅茹这才对着梁丽华欠了欠身,道:“侄女儿今日倒是扰了姑姑的清净了。”

    梁丽华手掌一番,紫金萧已经换成了一面镶珠嵌宝的黄金为柄、象牙为面的团扇来。口中却笑道:“无妨。”

    贾倩与贾清面面相觑,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两人的不对劲。

    他们也是养女,又是小辈,如今贾赦又不在家,完全托赖着贾玖这个姑母的照拂过日子。比起这两位,他们跟贾玖之间的关系要好很多。可是梁丽华跟梁雅茹之间,就好像天生的不对盘。

    贾倩到底经历得多一点,他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梁雅茹在家里是长房嫡长女,自然是受祖父母与父母的宠爱的,就是应酬什么的,也是以他为主。如今冷不丁地来了一个梁丽华,半路收养过来的就不要说了,却处处压着他一头,不但夺走了长辈们的宠爱,还夺走了世人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梁丽华气场强大,叫梁雅茹不注意都不行。

    被娇养大的千金小姐,遇上在渊潜龙。还真的只能是渣渣呢。

    问题是,梁丽华显然并不想让这个便宜侄女儿。

    贾倩道:“难道这里是梁姑姑的琴房,不许外人进出的?那便是我的不是了。若不是我想见姑姑,也不会央梁姐姐带我们来这里。”

    梁丽华一眯眼,道:“不相干。非礼勿听。吾练琴之时不喜边上有人。”

    贾倩心中一顿,不敢再开口。他听得出来,梁丽华并不喜欢与他说话。

    贾倩听得出来。贾清自然也听得出来,而且他还知道此刻他的姐姐怕是又想多了。

    贾清道:“姑姑。方才我听梁姐姐说,姑姑这次打玉清山回来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新闻呢。姑姑为何不跟我们说说?”

    贾玖一愣,笑道:“你们也来打趣我。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有人学着戏文上的手段骗人玩什么卖身葬父,然后撞上了我的车子而已。我不过是拿这事儿跟身边的丫头们说笑,哪里想到马车外面的知柳居然跟梁相府上有亲,这才传扬开来。”

    梁雅茹笑道:“贾姑姑也太谦虚了。祖父还说,贾姑姑如此聪慧,在闺阁里面可是少有的呢。”

    贾玖笑道:“聪慧什么呀,不过是一个人的时候喜欢东想西想罢了。只要对家里的事情略略留心,自然就知道了。谁家没有买过丫头呢?哪里会在街面上遇到一个就花五六十两银子买下?若是知根知底的人还好,若是遇上团伙犯罪的骗子。说不定害了自己不说,连家里人也都坑了进去。我看当日街面上那么多人,十有八九都是心知肚明。所以在那里看热闹而已。不然,只怕那女子早就找到了肥羊了,哪里会三四天都没有找到下家?京师到底不比外地。”

    梁雅茹笑道:“正是这话呢。只是为何京兆府就不管管呢?”

    梁雅茹的眉角微挑,似乎是等待贾玖的回答,贾玖却没有开口,这顾着低下头去用茶。

    贾倩想了想。道:“大概这样的事儿官府是素来有定律的吧,民不告官不办。事情没有闹大、没有人通知官府,官府自然也不好管。”

    梁雅茹原来是想让贾玖回答他的,却没有想到最后回答他的会是贾倩,不觉心下暗恼。

    也难怪。

    知柳算是梁雅茹的表叔,以前每次来他们家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些小东西的。以前是不觉得,可是这次知柳来了,虽然还是给他带了礼物,却对梁丽华极尽礼数,对比之下,越发显得自己是个小孩子了。

    想梁丽华来了京里以后也参加了好几次的簪花会,也就结交到贾玖这么一个小鬼,这样的他没有被当成小毛孩子,自己却被当成了小毛孩子,梁雅茹的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虽然梁家的教养还不错,可梁家也不过是从梁丞相这里起来而已。梁丽华当然比不上那些正经的世家小姐,还做不到跟教科书一样,什么事儿都能够压在心里、什么事儿都能够做得尽善尽美。

    倒是贾清,马上就注意到知柳与梁家有亲一事,连忙道:“姑姑,您说的这个知柳是?”

    梁雅茹道:“是祖母的娘家侄儿。”

    梁雅茹哪里是为了自己过来的?根本就是因为梁相夫人交代了,他才走这一趟的。只是他不明白自己的祖母到底想问些什么,而之前梁丽华已经跟贾玖达成初步的协议了。

    贾玖这才放下了手里的茗碗,道:“原来知柳是相国夫人的侄儿。我之前都不知道呢。不知道知柳是相国夫人哪位兄弟的孩子?”

    梁雅茹道:“还能是哪位,祖母就一位兄长,可没有别的亲兄弟。倒是堂房里面还有些。”话出了口,他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以为表叔还很年轻,今年不到三十岁吧?”见贾玖点头,梁雅茹才道:“贾家姑姑,表叔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

    贾玖吓了一跳:“这么年轻?”

    梁丽华道:“难道你忘记了?道魁也是百岁开外的老人了,可是他的脸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出头。据说,道门中人一旦修炼到某个地步。就会返老还童,也有的人会在一定的年纪停止衰老。道魁就属于后者。”

    贾清吓了一跳,道:“那姑姑也如今也算是半个道门中人了。还练成了道门中其他人都没有练成的武学。那岂不是说,将来姑姑会长不大?”

    贾玖想了想,道:“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应该是修炼到先天之后才会起的变化吧。而且并不局限于道门,儒门、佛门、魔门,无论是何种出身,只要到达那个境界。就会返老还童、青春永驻。是么?”

    梁丽华道:“没错。你比我想像中要知道得多得多。”

    这个有关年龄和外貌的秘密,几乎是先天们不外传的秘密。没有踏入先天的境地。是没有这个资格知道这个秘密的,踏过了这个门槛,这个秘密就不是秘密。梁丽华很确定,达到先天们不会主动说破这个秘密。如此一来,贾玖如何得知这个秘密就显得有趣了。

    现在在梁丽华看来,贾玖是某个老怪物变化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试探到这里,梁丽华觉得今日可以到此为止了,但是道魁的容貌引起了梁雅茹的兴趣。

    梁雅茹立刻道:“这是真的么?道魁真的年纪很大了,却拥有一张很年轻的脸?”

    “诶。”贾玖答道,“当初第一次见到道魁的时候,我还以为道魁比我哥哥大不了几岁,可后来才听祖母说。他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道魁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梁雅茹道:“那你学的那门武学也有这个作用么?”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企图却是明明白白的。

    贾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梁丽华道:“他学的《九阳天诀》乃是道门里最容易练死人的武学,这六十年来,死在上面的少说也有数百人罢?可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尝试的东西。”

    梁雅茹一愣,道:“那姑姑呢?姑姑也精通武学,将来也会青春永驻吧?”

    梁丽华摇了摇手里遮住了半张脸的扇子,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字,是。”

    梁雅茹一听。大喜,却发现这两天正在跟梁丽华闹别扭呢。要梁丽华教他,这个难度比较大。一时之间,梁雅茹倒是纠结了。

    梁丽华也看出了梁雅茹的迟疑,道:“话虽如此。不过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我是不可能教你什么的。你贾家姑姑也一样。没有道魁的允许,就是你问他借书都不可以。这是规矩。”

    希望一下子被打破,梁雅茹忍不住嘟起了嘴巴。

    绝人希望跟断人财路一样,在不少人的眼里,都是不可原谅的。梁丽华如此干脆利落的打破梁雅茹的期望,可见他们两个日常是如何往来的,也难怪梁雅茹从刚开始时的因为担心家人而不喜欢他变成如今单纯地因为不喜欢而不喜欢。

    看着这样的梁雅茹,贾玖不得不出面,道:“梁姑娘,方才你提及相国夫人,是不是相国夫人有话要交代?”

    梁雅茹一愣,道:“敢情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早说么。其实祖母也没有明确交代,不过是打发我来问问,又没有说要我问什么,我这里正琢磨着呢。”

    “相国夫人?”贾玖道,“那么这几日府上可来了什么特别的客人?所以相国夫人才会……知柳是不是近日来过?而且我猜知柳还找丞相说过话,并且丞相没有告知相国夫人。”

    “是。你这会儿怎么知道了?”

    贾玖笑笑,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不够是道门看到京里的流民多,想多救一些人。知柳便是负责此事的人。我想知柳是想请梁丞相行个方便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故而相国夫人不知道。”

    梁雅茹道:“也有可能。那我就这样回复祖母了。你们聊,我先走了。”说着就起身跑了。

    等梁雅茹走了,梁丽华道:“丫头,你忽悠人的本事渐长啊。”

    贾玖冲着梁丽华一扬眉,道:“难道这不是姐姐心里的念头么?”

    “你何时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呢?”

    “不早不早,就刚刚。”

    “哦。看起来我该吃药了。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如此。便多谢了。”

    梁丽华终于取下了自己手里的扇子,道:“好友,你真是厉害呢。”

    “不如某人、不如某人呐。”

    贾清在边上噗呲一下变笑开了:“两位姑姑。你们……”你们是来搞笑的吗?

    可是他只顾着笑,却是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贾玖和梁丽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重新坐正了,方才道:“其实方才梁姑娘问的那些事儿,我已经与梁姐姐谈过了。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心里有数便好。”

    贾倩道:“姑姑,我听说,那日您打玉清山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端荣长公主的爱子。那日端荣长公主府上的簪花会也有些不对。姑姑,可是祖父与叔父在北面遇到难题了么?”

    梁丽华这才慢悠悠地道:“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早。贾将军父子只怕此刻还在路上呢。根据鲁静芝的说辞。还有历年案卷上的记录推测,这样的天气,他们能够带着军粮在年前赶到边关已经算好的了。至于边关,早在七月的时候。张将军就带了一批军饷背上。按理说,北面的夷狄既然知道了这批军饷,就应该南下劫掠才对。可实际上京中并没有接到报告。换而言之,要么他们采用了三光政策,杀光抢光烧光,将我大齐的百姓一地一地地杀光,否则,总是会有讯息传出来的。要么,那就是他们另有计划。很有可能在明年,边关会有一场大战。”

    贾玖道:“那么梁姐姐,依你之见。我们大齐是否应该主动出击?”

    梁丽华道:“如果我们主动出击,朝廷上就会有多种言辞。那个时候,将士们在前线拼命,朝廷却要在背后卡粮草,还有人上蹿下跳着要换将。换了你,你可愿意做这北伐的将领?要我说。不如等夷狄先出兵了,也攻打了几处城池了。朝廷也知道疼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打。一来没了人掣肘,二来哀兵必胜。岂不比背腹受敌、三面受气来得强?”

    贾玖道:“梁姐姐应该能够镇压那些声音吧?”

    “我为何要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贾玖一滞,却是深深地看了梁丽华一眼。

    他不相信这是梁丽华的真心话。因为只要是华夏儿女,只要这身体里面还有三分血性,就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同胞被人屠戮,会这个样子,也只能是……

    “董仲舒的谬论真的是害死人了!”

    梁丽华道:“如果不是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以为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任性妄为又爱听马屁,你以为董仲舒能成功么?汉武帝也不过是背信弃义还有粉饰太平的小人罢了。”

    “梁姐姐,那是万乘之君。”

    梁丽华道:“那又如何?难道他做得每一件事情都是对的?还逼迫史家为他延誉,太史公不愿意就施以宫刑!哼!”梁丽华晃了晃手里的扇子,道:“在这上面,你倒是比我更儒生一点。只是我忘了告诉你,什么三常五纲,在正经的儒学中,更讲究君敬则臣忠,而且君敬在前臣忠在后。”

    一句话,董仲舒为了讨好汉武帝而歪曲了儒学正义,梁丽华讨厌着他呢。至于汉武帝,他也看不上。

    贾玖道:“那么,不为那椅子上的人,就为了大齐的百姓,为了供我们吃我们穿的大齐人,姐姐可愿意拉拔妹妹一把?”

    “嗯?”梁丽华看了看边上坐着的贾倩贾清两人,一挑眉。

    贾玖道:“姐姐放心,我这两个侄女儿倒是无碍的。”

    梁丽华微微点了点头,道:“把你的第二部计划说出来吧。”

    救济京师的流民应该是第一步,梁丽华推测,这第一步是由道门负责,而这第二步才是由儒门指导。什么教导百姓,那根本就是旁枝末节。

    关于这个午后,他们再琴房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无论是梁丽华还是贾玖都没有说,就连贾倩和贾清都闭口不说。

    但是有一点可以承认,那就是梁丽华跟贾玖的交情越发深了,

    他们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利益共同体。

    而紧接着的,便是贾玖的拜师礼。

    虽然对道门中事不是很清楚,但是贾玖依旧对自己的拜师礼非常期待。

    事实也是如此。

    虽然说诸道子候补拜师都有一定的流程,不用那些枣子、肉干之类的俗礼,可是这敬茶还是要的。

    在贾玖对着祖师爷的画像三跪九叩之后,这才向道魁敬了三杯茶,算是由道魁代师兄收下了这个弟子。当然,贾玖的课业也是由道魁负责,别号也是道魁取的:

    江天一色彤云流。

    道门中人在正式出家之前都有属于自己的别号,就好比独照松月慕青霜便是别号。一般来说,道号乃是正式场合中使用,还有师门尊长可以挂在嘴边,而大家日常用的,都是别号。

    江天一色彤云流看似是描写朝阳下的江河映照着满天朝霞的炫丽景色,实际上却暗示了贾玖与道尊道魁之间的关系:贾玖继承的乃是道尊的武学,却是由道魁负责教导。这个别号也意味着他在道门中特殊位置:如果他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在道门站稳脚跟,那么,他也只能跟朝霞一般转瞬即逝。因为作为《九阳天诀》目前唯一的传人,注定了要背负着道门对他的诸多期待。有了道魁的指点还不能出人头地,那么道门绝对会弃他如敝履。

    拜师礼结束后,道魁将贾玖带到自己居所的荷塘边的亭子里,亭子里面已经摆上了一大一小两面琴。

    不用多说,道魁要考校贾玖的功课。

    琴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作假的,就是贾玖自己,也不可能兑换了时间在【高级修炼场】里面练上三四个月再出来。那样绝对会被人发现的。他能够做的也只能是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人前练习。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换来道魁的一声叹息。

    练琴原来是为了修身养性,但是贾玖却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一件功课。尤其是那琴音中的杀意,叫道魁想忽视都不行。

    道魁原来就担心修炼了《九阳天诀》的贾玖会走火入魔,但是贾玖的琴,却让他多了几分担心。

    道魁道:“这些日子你还在练武?”

    贾玖道:“是。”虽然不是《九阳天诀》,但是《兵甲武经》也是武学,而且是适用于战争的武学,这杀性比《九阳天诀》更重。

    道魁叹息一声,取过几本道经道:“从今日起,每日空余时间,一半练琴一半抄写经书。”说完就走了。

    虽然道魁自己没有说,但是贾玖隐隐地觉得,只怕自己还是让道魁失望了。

    清风涧外的梧桐树下,看着抱着道经、低着头走出来的贾玖,犀利哥燕翩跹道:“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道心未稳也就罢了,为何琴音里面还多了儒音?”

    贾玖猛地抬起了头:“这才是道魁对我失望的原因么?”

    犀利哥摇摇头,道:“你跟儒家有接触?”

    贾玖道:“给我启蒙的是宁国府的大伯爷,大伯爷跟我父亲交情好,又是进士出身,父亲可是求了好久才让大伯爷点头的。”(未完待续)

50自辩

    燕翩跹摇摇头,道:“儒家并不等同于进士。你还是仔细想想。”

    贾玖道:“进士不是儒家?那么除了老太太跟家里的亲戚们,我就只去了张家和梁家啊。”

    燕翩跹道:“张家?梁家?你跟梁家小姐说了些什么?”

    贾玖道:“师叔指的可是梁丞相的小女儿?我明白了。那日……”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贾玖立刻将他的计划的第二部分与燕翩跹说了,道:“这个计划如今不过有了个大概的框架,细节还需要仔细斟酌,所以我没敢跟道魁开口。”

    贾玖没有说出口的是,在贾赦贾琏的问题上,他曾经向道门求助,道门却要求他自己想办法解决还不许他使用《九阳天诀》。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经略草原的计划,自然就不用在这个时候跟道门报备了。

    贾玖没有想到,燕翩跹居然很开心地笑起来:“这些年来,我道门一直被当年的约定压着,若是有了这个计划,一定能够光大道门。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见道魁。”

    燕翩跹兴冲冲地走了。

    清风涧的女萝下,道魁正对着满目青山发呆,听到燕翩跹的脚步声,人没有转身便道:“怎么,师弟这是做说客来了?”

    燕翩跹道:“师兄,你我都知道这孩子家里的情况。若是他家里人觉得能够跟梁家交好有好处。只怕也容不得他不去。他哪里是能够自己做主的。”

    道魁道:“求道从来坎坷。怎么,你这是心软了?”

    燕翩跹道:“若是师兄不心软,也不会站在这女萝下了。不过。今日师兄却是猜错了。师弟不是心软,而是希望师兄能听一听这孩子跟梁家那位商量出来的东西。道门的机会来了。”

    道魁道:“嗯?难道他又有什么大计划了?”

    燕翩跹道:“正式,而且还是让我们绕过当年的那项约定,可以向被发展的好方法。”

    “哦?”道魁这才转过身来:“当年我道门被人算计,定下了一个非常不公平的约定,师尊羽化之前一直耿耿于怀以致于不能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大师兄乃是最有希望与对方一战,让对方收回成命之人。可惜大师兄却失踪了。听说这些年来。对方门下弟子人才辈出,可我道门。人数是够了,真正出挑的弟子却不多。这孩子也许有很多缺点,但是他在《九阳天诀》上的天赋是不用怀疑的。只是这么一个资质绝好的孩子,在道心稳固之前居然身上就有了儒门的影子。叫我心中如何不过?也怪我太过拘泥,若是早早地上了玉清山就没有这么多的事儿了。”

    燕翩跹道:“师兄言重了。如今,道魁是否要见见这孩子呢?”

    道魁道:“罢了,你把那孩子叫来吧。”

    在小路口的贾玖远远地看见燕翩跹与他招手,连忙抱着书跑了过去,到了道魁身前十余步远,方才停下脚步,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走过去给道魁行礼。

    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贾玖。道魁叹了一口气,道:“你燕师叔为了说尽了好话,我方才允了他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你且把你的计划说出来吧。”

    “是。”

    贾玖清了清嗓子。道:“以前我听家里的长辈们讲古,说草原上的人风俗很怪。就拿狄人来说好了,他们分成八个大部落联盟,彼此之间斗得你死我活,可是对女人和孩童却还是相当照顾的,甚至会收养敌对部落的婴孩。而那些孩子长大之后。就是明知道对面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部落,他们照样毫不犹豫地往对方身上挥刀。哪怕那个人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亲兄弟。相比而言,我大齐就要排外许多。”

    燕翩跹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大齐与狄人发生大战,如果损失了一样的人口,我大齐需要恢复过来的时间要比狄人长许多?”

    贾玖道:“是的。打仗打的就是消耗、打的就是谁能耗。如果我们打一轮,对方能够打两轮的话,那么在打仗之前,我们就已经输了三成。我想,这就是我大齐群臣不愿意跟狄人打仗原因之一。因为损失大、收获少,不合算。”

    燕翩跹道:“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贾玖道:“是的。但是在我看来,这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即便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不需要服兵役,可是他们家族中的人却是要服兵役的。若是真的打仗了,他们家里也许不用出人,但是他们的家族里还是要把大好的儿郎送到边关去了。明知道打不过,他们当然会选择用别的方式保全自家的子弟,比方说,游说君王和亲什么的。反正嫁出去的都是皇家的女儿,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如此一来,我大齐的空间就少了。”

    道魁道:“空间?”

    贾玖道:“是的,如果一场战争的输赢是纸上的得失的话,那么战争造成的一连串结果会影响到两个民族的生活空间。就以和亲来说,看上去是用较小的代价换取了和平,只是送出了女人和一些财物,就兵不血刃地换取了百姓的安居乐业,看上去的确是一桩非常合算的买卖。但是,有了女人就会有孩子,有了财货,就能够换取各种物资,好比说武器、战马、铠甲,有了这些,狄人就能够进一步威胁到我大齐的边关。如果这的要打一个比方,那就好比是冬天里的池塘,狄人就是池塘上的冰,而我大齐的百姓便是池塘上的鹅,寒冬来临之时,池塘里刚开始的时候是一点点的冰霜,然后冰霜一点点地加厚,往池塘的中心延展特别寒冷的季节。甚至连池塘的中央都能够冻上。无法离开池塘的鹅只能不停地划水,却不知道他划起的水花很有可能是变成有一块冰雪。那些企图用和亲换取和平的人就跟这只鹅一样,做着最不能做的事情。亲手养大了自己的敌人,并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对方。”

    “寒冬总是会过去的。”

    “但是无法离开池塘的鹅很可能会死在这个冬天。来年春天就不一定是这只鹅了。”

    向敌人祈求和平,没有比这个更愚蠢的事情了。

    道魁左手虚扶,让贾玖起来,口中道:“那你的计划呢?”

    贾玖道:“很简单,那就是我们来做这寒冬里面的冰雪,而让狄人做这只池塘里的鹅。我们来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燕翩跹道:“不可能的。如果能够这么简单就做到。那为什么没有人做?”

    贾玖道:“说难并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至于为什么从前没有人做到。不是因为没有人想到,而是因为天下人心不齐。”

    道魁道:“哦?你说说看。”

    贾玖道:“困扰我大齐人的,不过是因为狄人来去如风,要想彻底剿灭他们并不容易。事实上。这事儿汉武帝也做过,最后还是因为没有办法实际治理这片宽广的草原而不得不放弃,把辛苦得来的胜利果实白白地拿捏在手里。所以,要想拿下草原,以快打快的办法是行不通的,能用的办法就是蚕食,脚踏实地地把每一寸草原确实地控制在手里。”

    燕翩跹道:“不可能的。不说汉武帝,就是秦始皇都没有做到。”

    贾玖道:“秦始皇没有做到,那是因为经历了春秋战国数百年的内战。华夏元气大伤,就是秦地也是十室九空。整个中原大地变得荒芜,荒芜到了连种地都找不出人来。至于汉武帝。大汉立国之初,人口比秦始皇当年还少,大汉皇族与诸侯王更是争斗不止。就是汉武帝时期,大汉的人口还是没有达到饱和。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实行这个计划,根本就是空谈。”

    道魁道:“你是说。这个计划必须是在我大齐人口饱和的情况下才能够实行?”

    贾玖道:“是。这个计划,对于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来说是没有用的。因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那个时候。地多人少,朝廷又鼓励耕种,只要是贫民都很容易得到田地。大齐人,无论是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对土地的渴望永远是没有办法填满的。只要有土地,只要有能够糊口的口粮,就没有人愿意打仗。”

    道魁道:“但是现在不同了。经过了近百年的休养生息,新生的人口大量出现,这些人都迫切地需要土地,而世家与权贵们早就开始土地兼并,甚至加快了兼并的进程。平民百姓则是没有这个能耐与世家权贵们相抗衡的,如果他们不依附着世家权贵们过日子的话,他们就只能流离失所。”

    道魁立刻就想起了过去,顺口就接了下去。世家权贵们如何鲸吞他们能够弄到手的土地,这里面的伎俩他看得多了听得多了,熟悉得很,就是他幼年之时,也经历过不少。

    贾玖道:“如此一来,矛盾就有了。朝廷需要赋税才能够维持官府衙门的日常运转,可是世家权贵们却享有赋税优惠。百姓手里的地少了,世家权贵们手里的地多了,朝廷白白地损失一大笔进项,朝廷和世家权贵们的冲突就会激化。”

    道魁道:“矛盾激化,就会引起灾难。”

    贾玖道:“是。在我看来,二十年前王氏女之事,看着是一个女子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实际上却是朝廷利用这个女人在跟世家博弈,因为土地和人口的矛盾带来的博弈。实际上,我这个计划就是在这中间和稀泥,一面吸收大量的流民,缓解朝廷的压力,也借此缓和朝廷与世家只见的矛盾。但是,收留了这么多的百姓,我们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除了跟草原要土地之外,这个计划里面最重要的内容便是百姓们新谋生之道。”

    道魁道:“什么?”

    “道魁可记得庄内坊?”

    “庄内坊?”

    贾玖道:“是的。很多权贵之家的庄子上都有作坊。庄子上的庄户们农忙的时候在地里忙活。农闲的时候就在作坊里面帮忙?这些个作坊看着不大,其实吸收了很多劳力。虽然在我大齐,工匠乃贱籍。可是庄子上的庄户们却很乐意去庄内坊里帮忙。而实际上,庄子上设立了庄内坊的庄子,庄户们的确比纯粹靠天吃饭的庄子要过得好一点。”

    道魁道:“这就是你的计划?”

    贾玖道:“是,说到最根本的就是这个。只不过,我把庄内坊建在了京畿一代,而那些原料则是从边关的城塞运过来而已。”

    燕翩跹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跟现在并没有多大区别。”

    贾玖道:“区别?当然有。第一。放牧的人是我们大齐人,不会来打劫我们自己的商队;第二。放牧的地方是我们大齐的草原,草原上不但可以放牧,还可以种植草原上特有的药草;第三,夷狄之人只会拿弯刀杀人不会剪羊毛。而我们大齐人却只会在自己和自己的同胞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拿起刀枪。至于为何要将作坊设在京畿,一来是为了确保安全不致于被狄人打劫,二来则是为了加强控制,不然,尾大不掉,诸侯背周、阳奉阴违之事只怕又要重演.,至于这第三点,自然是为了让朝廷放心。”

    道魁道:“所以,如果现在是万岁在这里的话。你就会劝朝廷在草原上大量地建城塞了,是么?”

    “是。”

    “这很难。”

    贾玖道:“并不是很难。我有注意到一种特殊的建筑材料。在京城里很少用,但是这玉清山上却很多。”

    道魁一愣。顺着贾玖的眼光落在自己坐的这块石头上,道:“你知道这个?”

    贾玖道:“我不知道道门中是如何称呼这个东西的。我只是听说过,用石灰与铁矿渣进行煅烧之后,再混上粘土,变成了一种特殊的灰色粉末状建材,甚至在水里面也能够凝固。从硬度上来说。他比不上天生的石材,也比不上用糯米汁建成的京师城墙。但是。用来应付狄人的弯刀却是足够了。”

    贾玖原来以为,自己要另外想办法把水泥的制造方法进献上去,可如今看起来不用他费事儿了。

    道门里面有现成的。

    说起来并不稀奇。道门,尤其是道真一脉,绝大多数人都是剑修,所以道门中有专门的炼器作坊也不奇怪,水泥便是这炼器作坊里面的意外副产品。道门在维护玉清山的时候,就很顺手地废物利用把这种副产品当成了建筑材料。

    就跟道魁坐着的这块石头一样,其实不过是一大坨板结的水泥,经过打磨之后,就那么随便放在了地上,成了一块透着青黑色的大石块。

    这样的石块在三清山上还真的不少。因为铁矿渣而呈现的青黑色色泽,比别的石头更让剑修们觉得亲近,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在自己的房门外面摆上那么一块两块。

    道魁想了想,道:“这种东西用来建城塞的确很方便,运送方便、速度也快。只要有那么两三座城塞相互呼应,那些狄人想要攻打下来,必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城塞之后,便是我大齐的牧场。你的计划是这样吧?”

    “是。”

    “这需要人,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很多很多的人。百姓们只有没了土地没了生路,才会背井离乡到别的地方讨生活。你不过是把百姓们集中起来,再安排人去做事,就能够收到巨大的好处。”

    贾玖道:“是的,道魁。”

    道魁道:“那你为何不跟我说呢?你这个计划里面,离不开这种建筑材料吧?对了,你既然知道他是用石灰与铁矿渣一起煅烧出来的,那你一定知道更好的配方,你想避开道门么?”

    贾玖道:“不是,而是弟子不知道如何跟道魁开口。”

    “哦?”

    贾玖道:“道魁采用弟子的计划,收留滞留京师的百姓,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弟子能够得到的待遇了。弟子又想恳求道魁出面,让道门开始纳税,再加上这个,弟子不知道该用何种说辞说服道魁。”

    道魁道:“你跟梁家小姐梁丽华商量的便是这个?”

    “是。”

    道魁道:“其实你心里还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平衡之道。道门如今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佛门和儒家许多。如果再弄这个,只怕就是朝廷与佛家、儒门全部加起来都奈何不了道门。所以你找不到告诉道门的理由。因为道门再扩张下去,很可能招来灾难。”

    贾玖低下头不说话。

    这的确是他迟疑的原因之一。

    道魁道:“既然如此,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是。”

    贾玖原来以为自己还能够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道魁,却没有想到,自己被道魁的气场压的说不出话来不说,还让道魁把自己的计划给掏得一干二净。

    他还是太嫩了。

    等贾玖走得不见了人影,燕翩跹才道:“师兄,看你的模样,你似乎很高兴?”

    道魁道:“为何不能高兴?道门这新一代的弟子里面,有几个人能够看得见这个的?”

    燕翩跹道:“说得也是。”说着用手肘撞撞道魁的胳膊,道:“我说师兄,明明你都已经高兴得分不清南北了,还端端正正地坐着,脸这么一放,这嘴里的话是一溜儿一溜儿的,把小丫头吓得说不出话来。你糊弄人的本事越发厉害了。”

    道魁道:“谁让我是他的师叔呢?原来我还在怀疑自己代师兄收下这个孩子是对还是错,如今看来,我还真的没有做错。可惜了,是个女娃。”

    “师兄,你以前可不会在乎这个的。”

    道魁道:“师弟,虽然说道子是不用在乎男女的,但是如果想成为道尊或者道魁,男子就占了很大的便宜。若是女子,恐不能服众啊。”

    燕翩跹道:“这倒也是。如果大师兄与师兄都是女子,早就被人娶走了哪里还会呆在这山上。”看见道魁落下了脸、提起元功要打他,燕翩跹立刻窜出了老远去。

    “我说师兄,我不过是嘴上这么一说而已。这孩子能否把《九阳天诀》全部练成还是两说呢。再者,《九阳天诀》之上还有三清封魔剑,你打算都教给这孩子么?”

    道魁一愣,最后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未完待续)

51准备

    虽然当日里道魁放下脸,没有给贾玖好脸色看,可是道魁心里对贾玖的那个大计划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他自己琢磨了大半个月,将所有的细节都一一推敲过,这才细细地写了厚厚一叠,至少有数百页的详细方略,用特制的木匣子装好了,夹在给贾玖的份例之中,让知柳亲自送到贾玖手里。

    看着手里漂亮的簪花小楷,贾玖忍不住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吓得他身边的丫头婆子们都跳起来:“姑娘!”

    知柳也吓了一跳,道:“师叔?”

    贾玖连忙摇头,道:“无事无事,我以为道魁那般的人品,应该更钟爱行云流水的行书,却没有想到道魁写得如此精致的卫夫人簪花小楷,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知柳道:“原来如此。师叔入门未久,这些事情日后自然会知道的。擅长行书之人乃是道尊,道魁与国师更善楷书,其中道魁的簪花小楷尤为出色。”

    贾玖道:“如此,我便知道了。代我谢过师叔。”

    知柳道:“哪里,如此,若是师叔没有其他的交代,弟子便告辞了。”

    送走了知柳,晴雯刚想过来接过贾玖手里的匣子,却被贾玖避让过了:“不必了,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到底是道魁的亲笔所书。其实,换了另外一个时空,在同一家公司里面共事的两个人。哪怕是上下级,上司夺走下属的创意,自己拿去跟领导邀功的都不在少数。贾玖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把这份功劳让给别人,自己做个安安分分的闺阁小姐。

    但是他忘记了注重品德修养的古人在很多时候都不屑于这么做。就跟道魁这样的,听了自己的计划之后,他查漏补缺把自己没有想到的东西都补上之后,道魁便把整理好的东西都交给了自己,他自己却毫不居功。

    如果自己是男子。道魁这样做也许并不奇怪,可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子。在这个世界。女子的实际地位和自由度比另外一个世界要低得多了,很多时候,哪怕是一个官家小姐,也很难保全自己的性命。可是道魁不但没有拿这份功劳为道门谋更多的好处。还为自己查漏补遗。

    怀着说不出来的心情,贾玖打开了手中的稿子,坐在窗下一页一页地翻阅起来,越是读,越是为道魁的胸怀而感佩在心。

    在此之前,贾玖对道门多是以利用为主,抱着的思想也多是各取所需。就跟连着的两个计划一样,他已经事先计算好了得失。至于跟道魁说的这第二个计划,贾玖已经准备好了道门一家独大的心理准备。

    但是在道魁的这份手稿里。几乎没有道门的什么事情。好比说水泥。配方应该在道门的手里才对,贾玖还以为自己要颇费些心思才能够让道门把这个配方拿出来呢。更何况,土法水泥的制法有很多缺陷。对工匠的伤害额很大。关于这一点,贾玖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告知道门中人。

    可是道魁居然在里面注明了,土法水泥的弊端和重要性,他还在手札里面专门提议,用他国的俘虏来做这件事情,并且派遣专门的官员对水泥的质量进行督查。如此一来。可以确保水泥的质量,而这些俘虏也能够发挥余热。更重要的是,即便这些俘虏被赎回去以后,他们的身体也坏了,这就变相地削弱了敌人的力量。

    还有关于适合建城塞的位置与地点,综合考虑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城塞的战略意义和商业意义,以及运输条件、地理位置等等考量之后,道魁确定下了最先开始建设的五座城塞是位置和相互之间的距离,确保城塞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建成。

    关于城塞的结构与规模,道魁也附注了好几张图片。

    可以说,有了这份手札,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将这个计划进行下去。难能可贵的是,在这个计划里面并没有刻意偏向道门,甚至于,如果不留心,连道门的影子都看不见。

    没有比这份手札更符合贾玖的心意的了,就是贾玖原来的计划,跟道魁送来的这个相比,也显得非常粗糙。

    看到精妙之处,就连贾玖也不得不佩服道魁心思之细密、胸怀之广阔。

    正在得趣之际,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贾玖微微不悦地抬起头来,却看见小红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贾玖正要开口,却听见小红道:“姑娘,宝二爷与云姑娘来了。”

    贾玖一愣,立刻将手札放回匣子里,回身放到衣柜里面,上好锁,却看见贾宝玉跟史湘云两个已经手拉着手进来了。

    史湘云一进屋就道:“二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道门送了好东西来,二姐姐不想拿出来,故而藏在柜子里?二姐姐好生小气。”

    贾玖道:“哪里。这东西乃是方才知柳亲手交到我手上的,原来是道魁的亲笔。这种东西往往涉及了学问与传承。没有得到允许,我可不敢让其他人碰呢。”

    贾宝玉道:“二姐姐这么一说,倒是引起我的好奇了。难道看一眼都不成么?”

    跟在后面进来的薛宝钗便道:“宝兄弟,二妹妹都已经这样说了,可见这东西十分要紧。若是没有上面的允许,莫要说我们,就是这屋里也没几个人能够摸到装着这东西的匣子呢。我们还是不要为难二妹妹了。”

    史湘云笑道:“听宝姐姐这么说,越发勾起我的兴趣了。二姐姐,你可有什么好东西?”

    贾玖道:“罢罢罢,就知道逃不过你们的魔爪。罢了。今日道门送来了几龙凤团茶的茶饼来。可惜我完全不懂这个。云妹妹若是喜欢,不妨拿些过去。”

    史湘云道:“二姐姐这样说,反而显得我小气了。我可不是为了这团茶过来的。说起来。二姐姐,听说道门中人看着很嫩,就跟那个知柳一样,听说比二老爷小不了几岁,可是看着还不到三十岁,就是刚刚过去的珠大哥哥,在年前的时候看着也没有他这么脸嫩。也没有他这么好的精气神儿呢。道家魁首,修为自然更加精深。难道这位道魁真的比琏二哥哥大不了几岁?”

    贾玖道:“是啊。如果不是哥哥一直没有经历过事情。一脸的稚嫩模样,说他们两人一般年纪也是有的。只是,经过了边关风雪,只怕回家以后的哥哥看上去要比道魁更年长了。”

    史湘云神神秘秘地靠过来。道:“难道二姐姐是看上人家了?”

    虽然是个很八卦的话题,但是在古灵精怪的史湘云的脸上,并不引人厌恶,反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毕竟这个时候的史湘云还小呢。而且从他的脸上看,他还真的不懂“看上”这两个字的意义,不过是听人这样说,他也这样说而已。

    贾玖笑笑,道:“哪个女人家不爱美?不说别人,就说大姐姐在家的那会儿。可是天天吃珍珠粉养颜呢。我们年级小不觉得,可是到了大姐姐那个年纪,只怕也到处找养颜的方子了呢。要我说。也亏得大姐姐不在家,若是大姐姐在家,又听说了道门中人青春常驻的事儿,只怕会闹出不小的事故呢。”

    薛宝钗点了点头,道:“女为悦己者容,不说别的。就说我们家的铺子里,这南面来的胭脂水粉还有珠宝首饰什么的。总是供不应求。若不是女子爱美,这世上的胭脂水粉哪里会那么好生意?不要说大姐姐,就是我,听了这话也心动不已。”

    史湘云道:“宝姐姐也要养颜么?”

    这话听在薛宝钗跟边上几个嬷嬷的耳朵里,可是分外地不舒服。这跟骂薛宝钗未老先衰或者骂薛宝钗狐媚子只知道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就是明知道史湘云不是存心的,可是薛宝钗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只是他忍住了,没有跟史湘云斗嘴,而是道:“妇容妇功妇德都是极要紧的。别的不说,一个姑娘家若是不知道好好打扮自己,每天粗枝大叶的,只怕会被人嫌弃邋遢。云妹妹年纪小,又不用外出交际,家里也宽松,自然是不知道这个的。我跟二妹妹还有浣纱馆的两位侄女儿却是到了要讲究这些的年纪。说起来,二妹妹如今用的是什么脂粉呀?”

    贾玖笑道:“旧年我们姐妹也是有这脂粉头油的采买的,只是外面送来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给家里的丫头们使唤也多有不要的,还是要拿现钱现买去。所以我回了父亲革了这项采买。我年纪小,就是不用这胭脂水粉,这脸上也是红扑扑的,也不用这个。”

    关于贾玖革了胭脂水粉采买这件事情,薛宝钗也略有耳闻。当然,贾家的丫头婆子们也不用采买上的胭脂水粉而是另外掏钱现买一事,他也是知道的。因为后街上专门有货郎挑着担子在后门上等着。就是他哥哥进进出出也看过好几回。薛宝钗原来还以为贾玖也叫了人去后街上采买的呢,却没有想到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儿。

    薛宝钗当即就尴尬了,雪白的脸庞上飘起两朵红晕,越发显得他肌肤莹白、双眸里面波光如水,叫贾宝玉一时也看呆了去。

    就在这个时候,史湘云被一股奇妙的香味给吸引了过去。他循着味道打开了一只盒子,道:“这是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贾玖道:“大概是道魁送我的熏香罢。我练琴总是要焚香的,家里采买的都比不上道魁送的。只是我每日练琴的时间长,用的量自然也多些。上次得的已经不多了。”

    薛宝钗道:“我也听说二妹妹每日要花大量的时间练琴。如今琮儿还是二妹妹照顾着么?”

    贾玖道:“如今琮儿的牙已经长得差不多了,也很少哭闹,倒是很喜欢撒娇。也喜欢有人陪着。刚开始学琴的时候,他总是不依的,如今倒是好些了。我若是弹琴。他就在边上乖乖地坐着。不过只要我练满了一个时辰,他必定会跑来撒娇,要求我陪他玩一会儿。别的倒还好。白天我有事儿的时候,就把他送到浣纱馆去,如今他也不排斥倩儿和清儿了,不过晚上一定要把他抱回来,不然。他会生好几天的气。”

    薛宝钗道:“倒是个有脾气的。二妹妹,你可莫要太宠着他了。”

    贾玖道:“琮儿比宝玉要好带好多呢。我记得宝玉这么大的时候。非要漂亮丫头陪着抱着,不然他的哭声足够掀翻屋顶。家里不要说别人了,就是老太太也不得安生,比起宝玉。琮儿已经很乖了。”

    史湘云道:“原来二哥哥小的时候脾气这么坏。”

    薛宝钗道:“也许是这火气在小时候都发完了,才有现在的好脾气呢。”

    说着三人都笑了起来。

    贾宝玉也红了脸,道:“二姐姐,你饶了我罢。”

    有个知道自己黑历史的姐姐,还时常把自己幼年之事拿出来晒一晒,对于贾宝玉来说,还真的不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儿。可是他又不好跟贾玖这个姐姐生气,只好一个人无聊地拨弄着桌子上的东西。

    他素来喜欢香甜味儿的东西,这不。被史湘云拿在手里的东西给吸引住了:“云妹妹且住,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贾宝玉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去,可把史湘云给吓了一跳。

    只见贾宝玉在史湘云的手里嗅了一嗅。犹不满足,便取过史湘云手里的小盒子,打开来一看,却是一小盒香粉。

    薛宝钗的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那小盒子上的标记,道:“咦?这不是清漪园的香粉么?”

    贾宝玉道:“宝姐姐知道?”

    薛宝钗道:“这清漪园的香粉乃是京师里面最有名的香粉了。味道清雅悠长。很受欢迎。不过他的份量跟他价格一样,都是一般人家承受不起的。当年大姐姐进宫的时候。我们家就想过送一份清漪园的香粉,谁想到日日派人去,日日都没有买到手。据说,便是宫里也没有几个人有这个的。更让人无耐的是,清漪园的主人脾气很怪,若是求购之人是他中意的,东西白送也是有的,若是来人他看不上,只怕是千金万金都求不到一份。所以清漪园的香粉贵,但是世人都趋之若鹜。与之齐名的是兰桂苑的桂花头油、绮罗斋的胭脂,都是一样难得。”

    很简单,这三家胭脂水粉,大概用的都是饥饿营销,所以才弄得这千金难求的局面。贾玖很不负责任地猜想,这三家的胭脂水粉说不定就是道门中人弄出来的。也只有道门高层表示出对这三家铺子表示喜欢,才会引起这样的追捧。

    从众心理,物以稀为贵,从来都是商家屡试不爽的手段。

    听说这香粉这么稀奇,贾宝玉也来了兴致了。他立刻丢下手里的香粉盒子去翻别的东西。倒是史湘云,看着这些不免有些眼热,道:“二姐姐,这些是家里的采买么?大老爷对二姐姐可真好。”

    贾玖笑道:“让云妹妹见笑了。这哪里是家里给我的采买,是道门送来的,说是份例。我原来以为不过是些普通的东西,哪里想到会是这么贵重的玩意儿?这不是在用胭脂水粉,根本就是拿金子往脸上涂。”

    史湘云吐吐舌头,道:“二姐姐,你又说笑了。如今可不流行佛妆了呢。不过能够用得起这个了,怕是只有二姐姐了。”

    贾玖摇摇头,道:“谁知道呢。道门不缺修道人,但是女修士却真的不多。大概负责的人也不知道该送我些什么,所以把所以女孩子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都送了一份吧。可不止这胭脂水呢,你看那里,现成的丹药,还有衣料子什么,都有,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薛宝钗也凑过去,在史湘云的手里看了看那份礼单,道:“可不是,就是四季礼也差不多了。”

    贾宝玉听了,立刻问了:“宝姐姐,什么是四季礼啊?”

    薛宝钗答道:“这是以前的老风俗了。说是世家女出嫁之后。家里还是会一年四季送上厚礼,一来是担心女儿在婆家吃的用的不称心,二来是给女儿撑腰的意思。当然。有些定了亲的人家在儿女正式成亲之前也会给未来的媳妇送四季礼的。”

    贾宝玉一听说定亲、出嫁这类词汇,当即就不舒服了。他哎呀唔呀地道:“好好的清白女儿家,为何要嫁人呢?嫁了人就没了光泽了,等年纪大了,就越发像颗死鱼眼睛了。”

    贾玖当即就放下了脸,道:“宝玉,你说什么呢?若是二太太当年不出嫁。哪来的你?再往上面看,如果没有老太太。如今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天地人伦,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不对了呢?若是你再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我可是要恼的。”

    原著里的贾迎春就是相貌再好,可是存在感不足。也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情。可贾玖却不是贾迎春,虽然容貌上也许比不得薛宝钗,但是一白遮百丑,加上他五官生得精致,就是如今模样还没有长开,却也是个美人胚子。而且他从来是世人眼中的焦点,让人根本就无法忽略了他,也使得他的相貌在贾宝玉心中留下了深深地印记。

    贾宝玉连连作揖,道:“二姐姐。是我错了,你饶了我罢。”

    贾玖道::“罢罢罢,你是二叔的儿子。又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你是好是歹,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教导你。若是以后你在长辈们跟前说这个,我最多也不过是走开罢了。只有一句话,过了年。你也莫要来我这屋里了,更不要往浣纱馆去。就是后花园里也一样,没有长辈的陪同也不要来。你这样的论调若是传扬出去,老太太是舍不得责罚你的,我却要跟着倒霉,代你受过。我人小骨头轻,高攀不起你这位仙葩,也请你跟我保持距离,莫要拖累了我去。”

    贾宝玉一听,立刻低下了头去。

    他知道,贾玖既然这样说了,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看着贾宝玉这副模样,史湘云第一个就不依了,道:“二姐姐,你好狠的心肠。怎么说二哥哥也是跟你一块儿大的呀。”

    贾玖道:“云妹妹,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贾来,虽然我跟宝玉一样,都是打落地就抱到老太太的屋里了。但是男女有别,有的事情不是我们自己想不在乎就不在乎的。跟何况宝玉方才说的,已经有违孝道。作为孙女儿,我不弄质疑老太太对宝玉的教养,作为女儿,我却不希望父亲被宝玉这种奇怪的论调拖累。所以云妹妹,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宝玉比不得我父亲来得重要。这一次我若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么下一次,也许就会因为我的宽容给父亲与哥哥带来灾难。对于这一点,我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你不认同,门在那边。”

    贾宝玉连忙道:“二姐姐,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你就原谅我一回吧。”

    说贾宝玉不是有心的,这也是事实,但是贾玖却不愿意跟贾宝玉纠缠下去。就跟今天这样,贾宝玉没有得到允许就跟史湘云两个就这么进来了,却是已经惹恼了他了。这一次不等通报就进来了,下次是不是他在更衣的时候就闯进了了?再下次是不是他还在休息的时候就闯进来了?

    他如今都是用打坐代替休息的,有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进入修炼状态。那样被人打断了,后果更严重。

    贾玖早就有跟贾宝玉保持距离的决心,今日不过是给他找到了由头罢了。

    史湘云原来是想要给贾玖和贾宝玉做个中间人,让贾玖跟贾宝玉和好的,哪里想到贾玖居然这样不留情面,当即也不高兴了。

    他跺了跺脚,先冲了出去。翠缕连忙跟上。

    贾宝玉迟疑了一下,也带着袭人走了。

    倒是薛宝钗,等史湘云跟贾宝玉一前一后带着人跑了,当时也愣住了,等人跑出了院子,他才道:“二妹妹,你是存心的么?”

    贾玖微微一笑,道:“宝姐姐不妨猜一猜我这么做的理由。”

    薛宝钗道:“不用猜,我也知道的。男女七岁不同席。讲究的人家,在宝玉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把人送进了学堂,哪里会让他这样浪费光阴?自然也不用刻意强调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但是宝玉至今还在内帷厮混,妹妹却又年长与他。有些事情,妹妹也是不得已。”

    贾玖道:“姐姐是个聪明人,那我就不多说了。只是姐姐为何还跟他还有云丫头终日厮混?”

    薛宝钗听了不觉红了脸,道:“我就知道这事儿有些不妥当。只是我们家是什么身份,哪里轮得到我来讲究这个?说起来,上次我也是托了妹妹的福,才能够跟着出去见识世面。可是我家也不过是如此罢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我不为家里多考虑考虑,若是没有亲戚们的照拂,只怕我们家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听薛宝钗这样说,贾玖也呆了一呆。

    薛宝钗是怎样的人,贾玖很清楚。在他眼里,薛宝钗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人,哪里会做什么诉苦的事儿来这种事情私底下偶尔做做也就罢了。可是自己的屋子里丫头婆子一大堆,薛宝钗这样说了,就不怕传扬得到处都是么?

    贾玖万万没想到的是,薛宝钗的这番说辞本来就是针对他的性格而准备的。

    薛宝钗也很清楚,就他们薛家如今的这点子家底,根本就瞒不过贾家那些精明的奴才去。所以很多时候,他能端着就端着。

    但是在贾玖面前他就不能端着。这些日子相处以来,薛宝钗就很清楚,这位将军府的千金小姐是个脑子很清楚的人,可不会被外在的东西所迷惑。同样,他们薛家的那点子事情也瞒不过这位姑娘去。跟着别人摆架子也许能够成功,但是在这位姑娘面前这样表演,只会适得其反。

    再者,薛宝钗看得很明白,贾玖是跟心肠很软的人。只要不违背原则,能够给予方便的时候,他都不介意给点子方便。

    所以针对贾玖,薛宝钗可是费了不少心机。攀关系、拉交情,然后就是现在,装可怜、诉苦。这种手段薛宝钗不是不会用,他很清楚,越是坚强的人软弱的时候越是能够引起别人的同情心。

    他可是听说了嘉善长公主府又要举办簪花会了,而且嘉善长公主府上的簪花会可不是端荣长公主府上的簪花会能比的。毕竟端荣长公主乃是和亲公主,他的府邸出没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是番邦之人,所以很多身份贵重的人都不愿意出席。可是嘉善长公主不同。他可是当今万岁最疼爱的妹妹。

    为了自己的未来,薛宝钗打算赌一把。(未完待续)

52帖子

    熟悉了书里面端得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的架子的薛宝钗,看见如今的薛宝钗,贾玖还真心不习惯。就跟大观园里面一样,迎春和惜春的确不怎么擅长诗词,但是他们也是贾家的正经小姐,薛宝钗的四个字菱洲藕谢就将他们打发了,在很多红迷的眼里,他这是根本就没有把迎春与惜春放在眼里的表现。

    不过,考虑到薛家和贾家的现状,贾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可轮不到薛宝钗在他面前摆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的架子。

    是的,原著里,薛宝钗讨好贾母、讨好王夫人,跟探春、史湘云交好,对林黛玉也是又打又拉的,可是他对迎春和惜春两个,似乎并不是非常看重。也是,大观园是省亲别墅,他的主人是皇妃贾元春,放着贾元春的亲生母亲和亲妹妹亲兄弟不去讨好,反而讨好大房的人?薛宝钗又不是王熙凤,脑袋有病、看不出贾赦与贾政两兄弟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状态了。

    这样想着,贾玖算是给薛宝钗的行为找了一个理由,也找到自己的定位。

    贾玖道:“宝姐姐,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只是我只能这样跟你说,我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我也不能做主,我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帮你一把罢了。”

    这个范围真的很小很小,但是薛宝钗却不以为意,反而高高兴兴地应承了下来。

    其实很多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因为说得太明白,对方会不会接受是两说,若是下了对方的面子而结仇那就不好了。君不见丁谓就是因为一句溜须背叛了自己的老师而将自己一辈子挂在了小人的柱子上下不来。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寇准。将话说得尽量含蓄是必要的。尤其是薛宝钗这种没有丁谓的本事、为人,就连气量也不知道差了多少的女曹操,小心再小心,这都是必要的。

    说实在的,贾玖个人认为,如果薛宝钗带着合适的礼物直接去人家家门口求见或者比较有诚意。因为别的人家都是这么搭上权贵的,送礼物、请吃饭。一点一点地套关系,一点一点地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然后投入权贵门下。

    现在薛宝钗一心想通过自己去参加簪花会,然后结识贵人,看起来是一条捷径没有错,但是如果让对方知道了薛宝钗的身份。也许有的人不会在意,但是也有人会生气。尤其是薛宝钗拿出“我们是一样的”这样的做派,只会激怒那些女孩子,并不能为他带来多少好处。

    只是这种话,贾玖觉得,薛宝钗自己不会听。因为薛宝钗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会坚持己见、不撞南墙不回头。

    薛宝钗终究不是林妹妹,林妹妹厚道,所以有些话自己说出口了。也不用担心对方会报复,但是有的人,你不知道在惹怒了他之后对方会不会暗地里报复。偏偏薛宝钗就是那种让人无法准确判断的人,贾玖也不可能排除的嫌疑,所以只能跟他保持距离。

    即便嘴上这样说,贾玖还是语带保留。

    薛宝钗不禁有些着急了。

    他的目标可是最近的嘉善长公主府上举办的簪花会,可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保证。

    薛宝钗迟疑了。他再度看了看贾玖。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在琢磨贾玖。可以说,他已经相当了解贾玖了。跟贾玖这样的人相处。最好不要弯弯绕绕,直达命题才是最好的方式。

    薛宝钗踌躇了一会儿,道:“二妹妹,怎么你不知道么?嘉善长公主府上又要举办簪花会了。二妹妹上次去过,我还以为这次二妹妹也得到邀请了呢。”

    贾玖道:“嘉善长公主府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啊。”

    薛宝钗道:“嘉善长公主青年寡居,太上皇与当今万岁都十分心疼他。我本来还想着,若是能借光也去公主府见识见识也不枉了来京里这一遭了,”

    贾玖笑道:“看宝姐姐说的,难道之前宝姐姐就没有去过公主府了不成?”

    薛宝钗正要开口,却听见外面有人轻叩门框的声音,贾玖连忙道:“什么事儿?”

    只见小红出去了一会儿,回头捧了一封信进来,看看薛宝钗,又低下了头,不说话。薛宝钗见此,连忙道:“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只怕我妈要找我了。我先走了。”

    贾玖连忙起身相送,送到房门口,看见薛宝钗扶着莺儿的手走出了院子,这才回来,道:“怎么回事?”

    小红道:“姑娘,是颜洌颜公子的信。宝姑娘素来是个有心的,就是他身边的人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嘴严的。这种事儿,还是不要让宝姑娘知道才好。婢子逾越,还请姑娘责罚。”

    贾玖道:“罢了。宝姐姐也是个有心人,你这样做他未必猜不到。以后真有这样的事儿,你先压下便是。”

    边上的李嬷嬷道:“姑娘,方才若不是小红这一打岔,只怕那位宝姑娘会磨着姑娘带他一起去簪花会呢。就是姑娘回答要先去帖子问问公主的答复,只怕这位宝姑娘也不会轻易罢休。到时候,只怕姑娘两面不讨好,没能满足他的意思不说,还得罪了公主。”

    贾玖道:“这世界上哪里能事事如意的?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也不是我认得的宝姐姐了。罢了,先把颜师兄的信拿来吧。”

    小红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把信件呈了上来。

    贾玖一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张簪花帖,另外还有颜洌的一张花笺,上面只寥寥数字,却是通知贾玖,他已经把贾玖的那份计划跟他的家中长辈说过了,正好他的祖父,颜家当代家主正好在京师,所以想见一见贾玖。

    显然,颜洌也考虑到贾玖不过刚刚才开始读书,所以用了尽量浅显的文字表述。而贾玖也很明白,跟颜家家主这样的身份的人,本来就是儒学大师,又长年以教养莘莘学子为名很少踏入京师的大儒,根本就不可能公开见他。所以,通过颜洌给贾玖下簪花帖是最保险的手法。

    贾玖心中一顿。他想起来,那日在梁丽华跟前的时候,他就带着贾倩与贾清两个,所以,这颜家的簪花会自然也少不了带上他们两个。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不先告知贾母一声了。

    贾玖立刻派人去通知贾倩贾清姐妹,自己亲自把颜洌的短笺在火盆里面烧了,这才换了衣裳往贾母这里来。

    这会儿,贾母正好午睡起来,正在看贾宝玉跟史湘云两个玩耍,听说贾玖来了,非常惊讶:“他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说着,就让贾玖进来。贾玖进屋之后,先给贾母行礼问安,这才轮到贾宝玉过来见过堂姐,各自礼毕,贾宝玉倒是重新回到贾母身边坐下了,贾玖却依旧站着。只听他道:“老太太,颜师兄给我下了簪花帖,邀请我去参加颜家的簪花会。可是孙女儿之前跟颜家人素无往来,就是颜师兄也不过是在簪花会上遇到过,要不就是在玉清山上的时候当着其他的师兄弟们互相点个头就算完了。颜师兄给孙女儿下帖子,孙女儿这心里还真的没底。不知道老太太能否指点孙女儿一二。”

    贾母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颜洌颜三余公子?”

    “是。”

    贾母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道:“你来问我是对的。”

    贾母并没有多说,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

    这个世界上恋童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以贾母的年纪,见得可是多了去了。就拿这位颜洌颜公子来说,贾母还真的不是很放心。毕竟这位公子之前可是相当有名的清心寡欲,不要说女童,就是正经的簪花会上的闺秀们,他也很少理会。不然也不致于他进京这么久,碎了一地的女儿心,让嘉善长公主都为他倾倒了,他还跟没事儿人一般。

    如果这位颜洌颜公子真的是未曾开窍也就罢了。可要是他不是,而是恋童,贾母就不希望贾玖跟他太过亲近了。

    贾母还不想得罪嘉善长公主,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只是这些话,贾母还真的不好意思跟贾玖摆明了说。

    贾母迟疑了一下,道:“你可有写信给张家?”

    贾玖摇摇头,道:“孙女儿拿到帖子就往老太太这里来了。”

    对于贾玖的态度,贾母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道:“如此,你还是先写一封信,问问张家先。”

    贾玖应了,又道:“老太太,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孙女儿想让两个侄女儿陪孙女儿一起过去。上次去梁家的时候,也是他们陪我的,梁家小姐对他们的印象很好。听说梁家小姐跟颜家有亲,也许颜家人也知道他们两个。”

    贾母迟疑了一下,道:“你自己尚且是第一次登门呢。听说张家亲家母有些不好,张家也不一定能够派得出人手来。若是张家没有人能够陪你去,那你带上他们也无妨。”(未完待续)

53颜师

    其实贾母心里很清楚,得到颜家的认可意味着什么。就是因为知道颜家的地位,贾母才不敢造次。

    如果贾宝玉真的能够得到人家的认可那自然是好事儿,但是贾母不认为到现在还没有读完四书也没有正经上学的贾宝玉会得到颜家的认可。更何况,贾宝玉的那块玉决定了他不可能早早地得到神童的称号,那根本就是贾宝玉的催命符。

    至于贾政,光他之前的表现就足够让世人对他摇头了。贾母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贾政护送贾玖出门的可能。

    贾母还不想自取其辱,哪怕这个儿子专门往他这里跑了一趟。

    贾母还特地吩咐贾玖:“颜家乃是千年大族,又是孔圣人的弟子颜回的子孙,对有些事情格外讲究。所以,这高腰襦裙也好齐胸襦裙也罢,都不适合去颜家,便是褙子也不够正式,让针线房里给你们每人裁两身深衣,不要太过轻浮也不能太过慎重,像五元色什么的尽量少用,嫩黄、浅绿、淡紫这些颜色就使得,花色也不能太过繁复,就是绣花也尽量少些。……”折腾了整整两天才敲定了贾玖的衣裳,又配首饰。

    贾母自己也知道,跟颜家这样的人家,名贵的东西也好,古董玩意儿也好,人家根本看不上眼,一样价值千金的首饰,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因为有无数的人捧着千金万金求他们的字呢。金钱在人家家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要是说古董,说不定人家家里吃饭的碗都是春秋战国传下来的。

    这样的人家,要跟他们比富贵、比家学渊源。还是早点洗洗睡吧——做梦比较快。

    贾玖去颜家的动静最后闹得比之前的两次去公主府参加簪花会的动静还大,甚至贾母自己都忍痛从自己的收藏里面取了一套上等的碧玉首饰给贾玖配衣裳才算完。

    看着这样的贾玖,还有跟着沾光的贾倩贾清姐妹,薛宝钗、史湘云和探春三人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史湘云是羡慕贾玖的新衣裳一套跟着一套,就连配套的首饰也是不重样儿的。自己明明也是公侯府邸的千金小姐,却连这个二姐姐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上,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的父母已经没有了,叔叔婶婶也不知道为什么亲近不起来。自己有的也不过是史家姑娘应有的那一点子份例。哪里能跟这位表姐比?

    探春是羡慕贾玖的地位与风光。探春比贾玖小了整整两岁,因为生在三月,今年才五个虚岁罢了。当初贾元春没有进宫以前,他还不记事儿。也不知道家里给贾元春的待遇到底如何。但是看今天贾玖风光的模样,他的心里深深地烙上一道印痕。他也知道,因为这位二姐姐如今是继室嫡女,这才有这般体面,可自己却是个婢生女,除非得到嫡母的承认,否则,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更不要说什么风光。

    至于薛宝钗。他则是羡慕贾玖的出生和好运气。虽然投胎在这将军府里,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轻慢这位二姑娘、不把他当正经的主子看,可是现在。又有哪个见了这位主儿敢不笑脸相迎的?不但得到了父亲兄长的承认,还得到了家族的认可,这不是运气是什么?换了一般人家的宗族嫡支嫡女也不一定有此威风呢。如今道门和儒家都认可了他,可以说,这位二姑娘在贾家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就连外面也认可了他。

    说羡慕。三人都在羡慕,说嫉妒。他们的内心也都嫉妒不已,可要他们做些什么来,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们现在有没有这个能力没有这个念头,就是他们有这个能力,贾母也不会允许他们动手的。

    这跟贾母打消贾政的念头一样。因为现在的贾家还必须依靠贾玖去外面应酬、拉关系,为贾家的影响力添砖加瓦。

    颜洌来接贾玖的时候,就看见贾玖跟贾倩贾清两个穿戴得整整齐齐地站在荣禧堂门口等待。

    颜洌忍不住取笑他:“师妹,顶着这么多的首饰,你不觉得累么?”

    贾玖连忙道:“怎么不累?我的脖子都酸了。昨天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又是洗又是蒸的,折腾到天色微明,这才打理整齐。要我说,这累丝攒珠凤原来就应该是大姑娘们使唤的,我这个小毛孩子哪里用得到这样的首饰。偏偏我们老太太说第一次去你们家,不慎重点不行。要我说,把头发都放下来,拢在脑后,簪一根碧玉簪子比这一头的首饰更适合。可是我们老太太说,披头散发的不够尊重。”

    在贾玖看来,春秋战国时期的女子,哪个不是把头发往后面梳、再拿绳子什么的一扎就玩了?就是贵族女子,大多数梳的也是矮髻。除非是新娘子或者是后宫里的女人们,不然谁梳高髻了。

    贾母的品味的确不俗,但是这种品味是局限于时代的。也许在大齐的权贵圈子里面,贾母的审美是符合大部分的场合,甚至还能够见到几分新意。但是在颜家这种家族,如今流行的审美可不一定适用。尤其是贾母被颜家的光环闪晕了眼睛的当下,作出的最后决定还真的不好说。

    颜洌指指贾玖身上的衣裳,道:“这身衣裳也是你自己换的吧?跟你头上的首饰可不怎么搭配呢。”

    贾玖身上的这套便是之前他做的那套,缂丝亮银色的银色深衣,浅海蓝的衬里,朱砂色的中衣,加上佩饰之类的东西,虽然依旧富贵气派,可是比起头上的金碧辉煌要好多了。

    贾玖道:“可不是。若不是这会儿我们老太太这会儿正在与二叔说话。只怕我也找不到空隙把那身衣裳给换了。大红大绿的虽然漂亮,却不是我的菜。”

    颜洌秒懂。估计是贾政想同行,故而被贾母叫去说话了。这样一想。颜洌对贾母的感觉反而要好了几分。

    贾玖僵着脖子站在哪里老半天,还以为颜洌会帮他的呢,却看见颜洌不过嘴上那么一说,忍不住开口道:“师兄,我这头上好重,你能帮我一把么?”

    女孩子的头发不能随便让人碰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此时此刻贾玖也顾不上了。横竖眼前的是自己的师兄。天地君亲师,在师父可以顶半个父亲的时代里面。师兄跟哥哥也是差不多的存在,自己年纪也小,为了那种规矩不规矩的,累着了自己的脖子、碍了别人的眼这样的蠢事儿。贾玖才不会做呢。

    贾玖敢这么说,也不过是占了年龄的便宜,要是再过两年,他还真的不敢如此对颜洌要求。毕竟,现在他还敢用自己不懂规矩糊弄过去,等到了来年他再这样做,那就是往道门的脸上抹黑了。

    听见贾玖的话,颜洌着实愣了一愣。他深深地看了贾玖一眼,确定这个小师妹真的不懂绾青丝的含义。这才道:“既然你也觉得头上重,那便过来罢。”

    贾玖立刻疾步走了过去,他身后的两个丫头立刻抱着梳妆匣跟了过去。如果不是穿得这么正式。估计贾玖都恨不得一路小跑了。

    颜洌在梳妆匣里找了找,翻出当日皇后送给贾玖的那套红珊瑚大簪,取了一支出来,将贾玖的头发梳理整齐、挽好,簪上大簪,又取了几支小簪小钗固定好了。这便完了。

    正红色的珊瑚与贾玖的中衣相呼应,簪子上的黄金与银色的深衣相呼应。再加上黄水晶的坠子,发式虽然简单,却也不失庄重。更重要的是,没有那么多的首饰,贾玖觉得这头上一轻,肩膀上更是松快不少,脖子也不那么疼了,让他真正松了一口气。

    至于颜洌,他也略略尴尬。这可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免让他的心思出现了那么一丝丝的晃神,再看到贾玖那头乌溜溜的头发,就是他的心里也不免多了几分旖旎。

    不得不说贾玖对【禳命女功体】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虽然外表是人,但是在杀戮碎岛,人是树木的果实,虽然看起来跟一般人没两样,可实际上,杀戮碎岛的血脉带着相当一部分的类似树木的属性。也就是说,作为杀戮碎岛王族血脉之一,偏向治疗属性的禳命女功体在很大的程度上跟树木更接近一点。即便贾玖只是刚开始融合【禳命女功体】没多久,但是在很多方面已经出现了各种迹象。

    比方说,只要有水和阳光,树木就能够茁壮成长,比方说树木可以通过扦插来进行繁殖。

    虽然贾玖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但是有一点很明显,他的头发比一般人要浓密很多,还长得很快。别人家的姑娘每年不知道要在头发保养上花多少银钱,对于他来说,只要用清水和皂角就够了。别人家的姑娘三个月内头发能够长一尺已经是身体很好了,可是贾玖三个月之内能够长到近三尺。最直接的结果便是,贾玖每次从【高级修炼场】出来之前,都要把自己的头发拦腰砍断。不然,他的头发绝对会拖到地上。

    这也造成了另外一个结果,那便是贾玖的头发特别厚实。

    颜洌也是拆开了贾玖的头发才发现,贾玖的头发很多,多到以颜洌的手掌还无法一手全部握住。这个时代,虽然每个女子都梳着漂亮又精巧的发髻,但是那些发髻里面的其实大半是空的。尤其在梳高髻和云鬓的时候,梳头娘子需要把头发的内侧故意弄得毛毛的,这才撑得起那精巧的发式。可是这对于贾玖来说却是用不到。因为贾玖的头发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他不得不借由发式将多余的头发都藏起来。

    如云一般的头发宛如瀑布一样垂挂下来,略带冰凉的发丝留给颜洌的是上等丝绸留下的触感,就是颜洌也忍不住幻想将来等这位师妹长大了,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将贾玖的头发打理好之后。颜洌连忙将手垂下来,借着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手掌也掩饰住了自己的不自在。

    而在另外一边,贾倩和贾清也都收拾好了。多亏了贾母并不怎么重视他们。所以他们只要换掉最外面的深衣,再去掉多余的首饰、用篦子把头发略略梳理一下就成,不需要跟贾玖那样,把头发重新梳理过。

    三人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爬上翠幄华盖车,后面的丫头婆子们也上了后面两辆车子,一行人摇摇晃晃地从侧门出了将军府。等侧门慢慢地关上,才看见贾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经过贾母的教导之后。贾政终于打消了跟贾玖一起去颜家的念头,可是他忍不住想跟颜洌攀谈一二。为自己的复出谋取一个机会。只要他跟颜家公子攀谈过,他就有这个空闲操作,让世人认为颜家也是承认他的。可惜他出来得太晚了,颜洌早就骑上了马。跟着贾玖的车子出了这座宅邸。

    贾倩和贾清两个很好奇,为什么颜洌这样的世家公子会梳女孩子的发式,只是碍着颜洌就在车窗外不好开口。等到了颜家他们才发现,原来颜家大部分的女孩都梳这样的发式,区别也只是衣裳和配饰的不同罢了。

    颜洌的堂妹颜湄看见堂哥带着一个梳着跟自己一样发式的女孩子过来,还以为是自家姐妹,等注意到对方的衣裳,方才知道是外人。

    因为今日作为主家的颜家女孩,穿的都是印花的料子。而且以绿色和青色为主,没有人穿缂丝的料子。甚至就是家中的长辈大多数也不用这种料子。用颜家老祖宗的话来说,便是这种料子太费人工。有那么多的时间做这个,还不如多个人去种地,还能够多打两石粮食,多养几个人。

    颜洌将贾玖三人交给堂妹便离开了,等他一走,颜湄便笑盈盈地道:“我排行十一。妹妹叫我十一姐姐便是。妹妹的头发是谁帮你梳的?如今会梳这个发式的梳头娘子已经不多了呢。”

    贾玖道:“是师兄帮我梳的。之前我戴了一头的珠宝首饰,沉甸甸的。脖子疼,肩膀也疼,好容易见到师兄,我就请师兄帮忙了。”

    颜湄笑笑,道:“原来是堂哥。”说着,忍不住又看了贾玖一眼。

    虽然只是堂姐妹,但是颜湄也知道,颜洌会梳的女子发式也不过是那么两种,一种是已婚女子的发式,另外一种便是他们姐妹梳的这种发式。颜洌之所以会,也不过是因为幼年之时跟在母亲姐妹身边看多了的缘故。这一点,颜家的男子大抵如此。

    颜湄会问贾玖有关发式的问题,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颜洌。因为颜洌的婚事已经成了颜家的一桩心病了。

    谁家的儿郎到了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没有结婚的?就是遵循古礼加冠之后再议亲,跟他这样他大的年纪,怎么着也该抱孩子了。问题是,颜洌一点结婚的打算都没有。也亏得他是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里面最小的,跟堂兄弟堂姐妹的婚事无碍,否则,大家就是逼也要逼着他结婚的。

    如今,大家见旁敲侧击已经无用,嘉善长公主暗地里追了他那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颜家的人不得不另外打算。

    他们如今最大的希望就是道门。

    颜家也知道道门内道子们的一些事情,在颜洌成为诸多银衣道子候补之一之后,他们还特地去打听过有关金衣道子与银衣道子的事情。当他们听说金衣道子与银衣道子乃是同修,甚至有可能成为道侣的时候,这心里也更是热切了三分。

    儒家高门,自然很清楚同窗之谊,而同修之间的情谊只会比同窗之谊更深一层。如果贾玖选中了颜洌成为自己的同修的话,两个人在这个基础之上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人比颜家人更希望颜洌能够早早地定下来了。在这个世界上,老夫少妻本是很平常的事情,就是白发老翁配红颜、一树梨花压海棠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就是贾玖年纪还小,只要他能够让颜洌点头成亲,对于颜家人来说,娶出了名的贾家的女儿也不算大事。因为颜洌的父亲也好。颜洌本人也好,都不是嫡长子,无关宗祧大事。而且贾赦这一房跟贾玖本人都不算太糟。

    见颜湄偷偷地打量自己,贾玖忍不住问道:“颜姐姐,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当么?”

    颜湄连忙回神,道:“妹妹头上的发簪好生特别呢。”

    贾玖笑得眉眼弯弯,道:“是上回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赏的,今日却是头一次戴。”

    说起皇后,颜湄便想起一事来。刚想再问,却见一身金红色的梁丽华从转角处走来。手里依旧是那柄金红色的大伞。

    好吧,幸亏这货只是养女,不用参加选秀,不然。只怕到了宫里也带着这玩意儿呢。

    心里这么想着,贾玖却跟着颜湄迎了上去:“梁姐姐。”

    梁丽华一挑眉,道:“颜师果然请了你。你与我来罢。十一丫头,这丫头我先带走了。”

    颜湄一弯腰:“是。梁姑姑请便。”竟然问都不问就转身走了。

    等他一走,贾玖便快步上前,走到梁丽华身边,道:“梁姐姐,你跟颜家姐姐很熟么?”

    梁丽华道:“丫头,辈分。”

    贾玖撇撇嘴。道:“有什么关系,各交各的。梁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梁丽华微微一皱眉。道:“十一娘的父亲求学时,乃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

    贾玖道:“亲生父亲?”

    梁丽华瞄了他一眼,贾玖秒懂。

    很好,的确是亲生父亲,只是梁丽华既然有亲生父亲,又为何认了义父义母、做了梁家的养女。这个问题不是他这个小丫头可以多嘴的。

    跟着梁丽华走过一间间屋子,绕过一个个转角。这才发现,这些屋子都是汉唐的设计,也就是说,房子都是架高的,屋子里面铺的是地板,屋子下面是地龙。因为寒衣节已过,又是簪花会,所以几处重要的房舍都开了,地龙也都烧了起来,就是没有进屋子,只是在屋檐底下走,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屋子里热浪。

    贾玖真心觉得自己身上真的是穿得有点多了,也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化妆、没有涂脂抹粉,不然,这脂粉被汗水冲下来,在脸上画出一道道沟壑,他也不用见人了。

    见自己这一路行来,看见的不是颜家子弟,便是颜家的侍女仆妇,贾玖也不免有些奇怪:“梁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梁丽华道:“见颜师。”

    “请问颜师是哪位?”

    梁丽华看了贾玖一眼,道:“怎么没有人跟你说过么?颜师便是你颜师兄曾祖父的同胞兄弟,也是儒学大家。虽然多年以前就隐退专精学问,可颜师在《论语》上的造诣却是越发精深了。你的大计划,我已经告知了颜师,颜师想要亲自见你。”

    走了几步,梁丽华觉得身边的声音不对,再回头一看,只见贾玖已经傻在那里了。如果梁丽华知道漫画的话,梁丽华一定可以形象地描绘出,此时此刻的贾玖已经石化,就等着片片碎裂、随风而去了。

    走在后面的贾倩贾清两个也听见了梁丽华与贾玖的答话,比起贾倩的惊疑不定,贾清的心情就要简单多了。即便一直被关在后花园里,即便出门的机会不是很多,贾清还是知道了颜家的地位和影响力。

    简单地说,如果能够得到这位颜师的认可,不要说什么富贵腾达,至少好女百家求是少不了的。

    为了自己的未来,贾清瞬间在心里下定了一个决心,那就是好好表现。

    贾清不知道梁丽华口中的颜师到底多少年纪,他本能地觉得,以自己拙劣的演技肯定是瞒不过这位颜师的眼睛的。所以,说真话是必须的,但是要讲究技巧,适当地运用春秋笔法是必要的手段。

    贾倩问道:“梁姑姑,请问颜师今日要见多少人?”

    梁丽华道:“见几个人?自然是我们四人。”

    继贾玖之后,贾倩也傻了。他好像有些不能理解,梁丽华口中的颜师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老人,连太上皇和当今万岁都必须以礼相待的老人,这位老人在儒门之中的地位还非常高。这样的一位老人需要特意见自己这样的小丫头么?

    看着眼前的三座石像。梁丽华头疼了。

    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丫头就是这点麻烦,在听到颜师的的时候就会这样。等一下他们看到颜师真正的模样的时候,会不会晕过去。梁丽华心中也不敢保证。

    所以说,小丫头真的很麻烦。

    梁丽华用伞敲了敲自己的手掌,示意走在后面的贾玖与贾倩贾清的教养嬷嬷拉着他们的姑娘走。

    他可不想迟到。

    作为颜家前一任家主的亲弟弟,颜昰坐在窗下读书,而且读的还是《四书》里面《论语》,这本记载中国古代著名思想家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语录,乃是儒家学子必读的书籍。前宋名相赵普就曾经留下“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句子。可见这本书的魅力,就在于不同的年龄去读他。都会有不同的感悟。

    贾玖跟贾倩贾清姐妹被推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白发白衣人背对着他们,坐在窗下读书,读得是摇头晃脑、津津有味。

    贾玖看见梁丽华跪坐下来。他也在梁丽华的侧后半步的距离跪坐下来,至于贾倩与贾清两个,自然是跪坐在他们身后。贾倩还犹可,贾清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说起来,他对古代生活最为诟病的,便是这跪坐了。贾家不用跪坐,他们的老家也修不起这么大的汉唐式的房舍,还以为大家都是坐椅子凳子的。等出来应酬了才知道外面的人称跪坐为正坐,比较正式的场合都是跪坐。叫他委实受不了。这可不是光光靠练习就能够熟悉起来的。

    跪坐在那里,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听着儒门特有的音调在屋子回荡。听得贾清忍不住想睡觉。

    古文什么的,对大多数的穿越女来说,实在是太凶残。没有经过专业的学习,想准确地理解其中的意思,几乎不可能。更不要说,《论语》用的还是秦汉时期所特有的雅音雅言。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半路出家的货色能够理解的。

    不要说贾清,就是贾玖也是一脸崩溃。他的耳朵里面来来去去就只有“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两句在回荡,就跟听到紧箍咒的孙悟空一样,那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好到他根本就不敢形容。

    四人中,贾倩是一脸沉默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唯有梁丽华,似乎也情不自禁地微微摇晃,脸上也露出有所得的笑容,显然是最自在的一个。

    儒门大能,果然不是凡人可以理解的。

    良久,贾玖才听得有人在他头顶上道:“可有所得?”

    贾玖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那朗诵声已经停下来了,可是他的脑袋里面依旧有声音在盘旋,那感觉,真的叫人难以描述。

    被那洗脑魔音攻击,贾玖初时还以为对方问别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听到对方第二次追问,这才确定原谅来眼前的这位是在问自己。

    贾玖抬起晕乎乎的脑袋,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位鹤发童颜、无法辨别年龄之人。满头白发、银霜胜雪是对对方的最好的形容,可是对方的脸真的很水,水嫩水嫩的,说对方二十来岁,不过是因为意外而导致白头一样有人信。

    如果不是梁丽华事先告知眼前这位乃是颜师,是颜洌的亲祖父的叔叔,只怕贾清会高叫一声骗人了。不过,现在他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贾玖,在对方的眼神之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道:“抱歉,您念了这么多变,我就听了清楚了两句。”

    “哦?哪两句?”

    贾玖道:“‘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只见对方点点头,道:“你能听清楚这两句,也算是你有悟性。如何?可有所得?”

    贾玖涨红了脸,道:“对不起,我没有读过论语,这两句话,我有听没有懂。您能告诉我第一句说的是什么么?”

    颜昰深深地看了贾玖一眼,在贾玖的面前盘膝坐下。道:“传说古公亶父知道三子季历的儿子姬昌有圣德,想传位给季历,泰伯知道后便与二弟仲雍一起避居到吴。古公亶父死。泰伯不回来奔丧,后来又断发文身,表示终身不返,把君位让给了季历,季历传给姬昌,即周文王。武王时,灭了殷商。统一了天下。这一历史事件在孔子看来,是值得津津乐道的。三让天下的泰伯是道德最高尚的人。只有天下让与贤者、圣者,才有可能得到治理,而让位者则显示出高尚的品格,老百姓对他们是称赞无比的。因此圣人才会称赞泰伯说:‘泰伯可以说是品德最高尚的人了。几次把王位让给季历,老百姓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称赞他。’”

    贾玖一愣,道:“难道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老太太开口,我父亲也该把祖宗基业让给二叔家么?”

    对于这件事情,贾玖可是非常敏感的。

    对方反而呵呵地笑起来了:“泰伯让位,其先决条件乃是姬昌有圣德……”

    贾玖道:“不是一样么?大家都说我那个堂弟是个有来历的、将来必定会光宗耀祖的。也亏得我们家老太太不知道这个,若是我们老太太知道了这句话,只怕第一个闹上金銮殿。说我们家对二叔一家不够宽仁了。”

    颜昰道:“古公亶父乃是泰伯的父亲,你们家老太太是男是女?”

    贾玖道:“自然是女的。”

    颜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担心?”

    贾玖道:“公理是公理。跟男女没有关系。难道说若是祖父在世,也跟老太太抱着一样的念头,也可以废长立幼么?昔年商纣王亦有两位同胞兄长,不过这两位同胞兄长却是他的母亲还是妾妃的时候所出,所以,即便年长。也被文武大臣一致否决,故而才有了商纣王上位之事。商纣王千古骂名。但是谁都不能否认他的正统,为何老夫子不能以视正听,反而要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来奉承周王室?”

    一句话,孔老夫子,你的骨气呢?还是说,因为你自己是野合出来的奸生子,所以对这样的事儿可以昧着良心说反话?

    颜昰道:“那你认为呢?”

    贾玖道:“承担责任是勇气,知道自己不能胜任所以选择放下也需要勇气。我认为应该承认的是这种勇气,而不是逃避责任行为本身。既然涉及王位,那么泰伯与其二弟应该也是王子,既然是王子,在幼年之时享受着臣民的供奉,在长大之后自然有回报臣民的责任与义务。也许他知道自己不能胜任王的职责所以选择退位,但是也不能就这样逃跑。如果是我,哪怕是退位也要退得堂堂正正的,然后以臣子之身辅佐君王继续为百姓做事。跑到荒郊野外,只会让人怀疑事情的经过与事实,也对国家的安定没有好处。”

    “你认为泰伯留在京师会更好一点?不怕周因此而分裂么?”

    贾玖摇摇头,道:“如果是这样,我会要求公平竞争,同样的村庄,同样多的子民,谁治理得好,就让谁成为下一任的王。身为王者,容人之量应该比本身的才华更重要。光光圣德二字,根本就不足以满足一个国家对王的需要。”

    周文王有多少圣德?在贾玖看来,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而已。身为商的诸侯,他本来就有跟商纳贡的责任,可实际上,他却背叛的商,自立为王之后,还弄了一本《周礼》,编了许多商纣王的坏话,却对商纣王当初面临的境遇只字不提。

    这样的周王室,也难怪后来会重蹈覆辙,甚至到最后连起码的尊贵与体面都不能保留。

    贾玖只有两个字奉送:活该。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唐太宗说的这句话的的确确是一句大实话。

    颜昰深深地看了贾玖一眼,道:“那么在你看来,一位贤明的君王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贾玖愣住了,迟疑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是个明白人。他可以沉溺于美色,但是不能因为美色而耽误国事;他可以喜好奢华,但是不能因为喜好享乐而增加百姓的负担;他可以偏听偏信,但是不能因为偏听偏信而被臣子玩弄于手中。”(未完待续)

54句读

    贾玖愣住了,迟疑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是个明白人。他可以沉溺于美色,但是不能因为美色而耽误国事;他可以喜好奢华,但是不能因为喜好享乐而增加百姓的负担;他可以偏听偏信,但是不能因为偏听偏信而被臣子玩弄于手中。”

    贾玖吧嗒吧嗒地吐露出一大串,颜昰听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认为,身为君王,做到了你所说的,就是一个贤明的君王了么?”

    贾玖迟疑了一下,道:“不一定。我这么说也仅仅是出自于自己对君王的希望而已。君王最难的地方就是不能犯错,普通人的一个错误,往往只是影响自己和自己的亲朋好友,可君王的错误往往会牵涉到成百上千乃至是数万数十万上百万条人命。但是君王也是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犯错。因此,比起君王本身的素质,我更信奉律法对人的约束。”

    “律法?”颜昰不觉微微瞪大了眼睛。

    难道自己与老友都弄错了,这孩子不是因为接触了儒家,而是因为他领悟了法家这才使得琴音之中出现的肃正之气与凛凛杀意么?

    法家虽然脱胎于儒家,但是两者的分歧真的很大,甚至可以说,法家之所以没落,固然是因为出了几个酷吏的关系,可实际上,就是颜昰也不否认儒门在这背后出了力气。从游说君王到败坏法家的名声。儒门可没有少做。

    如果是因为这个孩子领悟了法家精髓,那么这孩子琴声中的肃正之气和凛凛杀意就永远都不可能清除掉。

    因为这也是法家和儒家最大的不同。

    坐在后面的贾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这位姑姑不是自己,却没有想到对方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居然连颜师都敢呛声。要知道这位可是颜师,不仅仅是颜家上代家主的亲弟弟,更是儒门大能,只要他一句话,灭了整个贾家就跟喝水那么简单。

    这样的人哪里是可以得罪的?

    贾倩有些担心,但是贾清的眼里却只有兴奋。

    怀疑对方的人品、认为对方会因为一句不顺就会下暗手,那是对对方的侮辱!

    贾清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作为一个穿越者。在法治社会下长大、得到了很多庇护的贾清根本就不认为贾玖说得有任何错误。

    贾清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姑姑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代穿越过来的。因为原来的生活时代太早的话,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有原著《红楼梦》这本书。可是《红楼梦》成书出来的时候,清王朝已经摇摇欲坠,再接下来便是乱世。综合考虑。也许这位姑姑跟自己是老乡,只不过比自己年长了一二十岁而已。

    这样想着,贾清便有了心情去听贾玖跟颜师的谈话。

    颜昰道:“你以为律法有用?”

    贾玖道:“所谓律法,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约定成俗的延伸。人与人在同一个区域里面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出现矛盾,为了解决这些矛盾,这才有了各种规定,这些规定便是律法的初始形态。后来,这个区域慢慢地扩大,变成了国家。而规定也变成了律法。即便岁月变迁,律法最初的本质是不便的,调和各方矛盾。尽力保护法制下的每一个人。这才是律法的本意,而不是上位者玩弄权术的工具,更不是君王与群臣愚弄百姓的工具。也许现在的律法还不能确实低保护到每一个人,但是他依旧在发挥着他的作用。”

    颜昰看了看贾玖,有些为难了。这么一点点大的小丫头,若是跟他背书。对方别说读过了,以贾家的家教。对方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更不可能跟自己引经据典地辩论了。若是去掉自己相熟的典籍,自己要想说服他,只怕不容易。

    这样想着,颜昰还是非常好奇面前的这个小丫头的真实想法。

    颜昰想了想,道:“如此,老夫便从府上之事说起罢。县君可知,令尊将家业托付给朝廷相关的官员,这可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呢。”

    贾玖道:“颜昰可是说,有人会对我们家的家业下手?”

    “是。”

    贾玖道:“危言耸听。不如由晚辈分析给颜昰听如何?”

    “好。”

    “我们家的庄子、铺子、地的确很多,这也是事实,不要说经手的那些官员,就是朝堂之上,一面是空空如也的国库,一面是唾手可得的大笔财富。也许很多人都会猜测,上面会有人暗示让下面的人动手截留一部分?”

    贾玖轻笑,见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趣味,便继续道:“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晚辈也这么想过,但是也仅仅是那么一瞬而已。且不说别的,就说我们家的那些产业,都是在鱼鳞册上登记过的。要想动鱼鳞册,我想户部那边首先要动手脚。你也会说,只要家父与家兄没能及时归来,以晚辈与舍弟的年龄,就是想拿回这笔产业也做不到,是这样么?但是您忘记了,经手的人越多越是不可能保住秘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儿,只怕很快就会有流言说朝廷为了谋算臣子的家业故意把家父与家兄派往边关。最后的结果是如何?想必不用晚辈说得太明白了吧?只要脑子略略清醒,晚辈想,无论是太上皇还是当今,都不会为了区区一点钱财寒了天下之心、损了国运。而能够废掉老义忠亲王为上将军拨乱反正的太上皇也好,最后登上万乘之尊的当今也好,显然不是会做出这种蠢事的人,不是么?”

    颜昰很想说,如果朝廷真的这么做了又如何。贾家终究是臣子之家。风评又不高,别人算计了就算计了。可实际上,颜昰还真的只能承认。大齐朝廷根本就没有做这样的事情本钱。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在封建社会的早期,皇家与世家共治天下,在封建社会的中期,皇家与宗族、士大夫们共治天下,君王的权利受到限制,使得这种案件发生的几率大大降低。尤其是京师,不但是君王的眼皮子底下。还是世人的眼中,朝廷想要夺走一个大家族的财产,根本就不可能。倒是中央高度集权的封建社会后期,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甚至于区区一个锦衣卫乃至是一个太监都敢上门勒索。

    发生这种事情的本身就意味着大量的不法之事的诞生,民心急剧下降,社会安定程度逼近危险程度。事实也说明,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尤其是在京师这样的地方发生的时候,就等于敲响了一个王朝的丧钟。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贾玖和贾清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他们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在救贾家这个骄奢无度、摇摇欲坠的家族,根本就是在救一个正在走向衰亡的王朝!

    擦!似乎他们两个一个九个虚岁、一个八个虚岁,都是小孩子。而且还是女娃,却背负上了这么沉重责任。似乎他们不是来做救世主的啊!

    心中这么吐槽着,可是他们必须先过面前的这一关。

    贾玖收拾了一下情绪。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万岁不想损失了国运,不但自己不能有这个表示,还必须做出严厉的姿态,只有这样,那些溜须奉承的人才会收手。不然,就是万岁自己摇头了。也会替下面的人背了黑锅。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在动手的那些官员身上了。说真的,日日面对着这么大的产业,自己的俸禄却不多,还要应付应酬往来,说不定家里的妻子已经多年没有做一身新衣裳、家里的母亲一年里头吃不上两次肉。甚至他们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在这样的情况下,说真的,换成是晚辈,晚辈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好的操守做到分文不取。其实,在父亲将田庄铺子地这些产业都交到外面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只要这些产业没有少,这进项少一点,我们都可以接受。用这些进项换取日后的清楚不吃亏,对于我们来说,是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的。但是,我们能够放下,就不知道动手的那些官员们能否承受得起代价。”

    颜昰道:“继续。”

    “是。”贾玖道,“天底下并不是只有她们这些官员,有的官吏,比方说言官,他们的职责便是闻风上奏。如果真的被闹大了,皇家会灰头土脸不说,那些经手的官吏又有几个人能够保全?只怕最后会成为弃子。所以,只要这里面有那么几个人眼光长远一点,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对于我们家的产业一事,晚辈很放心。”

    如果大齐是个高度中央集权的国家,就好比明清一样,那么贾玖还会担心些个。可是深入了解这个社会之后,尤其是再知道有世家的存在,甚至连公主都以嫁入世家为荣的时候,贾玖就不担心了。

    他不相信,如果贾家的财产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吞并了,那些世家们还能够坐得住。要知道,今天朝廷可以利用这样的理由吞掉贾家,那么下一次朝廷就可以找到另外一条理由吞并他们。

    就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该知道怎么做。

    贾玖再一次确信,《红楼梦》这本书根本就是因为敲响了封建王朝的丧钟而成为禁书的。很简单,抛开书里面隐藏的皇权之争不谈,也不去看那些争权夺势,林黛玉带着大笔的财产进了贾家是事实,而林黛玉没来得及长大嫁人就已经亡故也是事实。表面上看,贾家吞掉了林黛玉的财产,可实际上,大观园是省亲别墅,皇家让贾家建大观园,间接地造成了林黛玉被谋财害命,贾家是下手的凶手,难道皇家就能够脱得了关系?林黛玉活着,贾家也好、皇家也好,都还有一张遮羞布。林黛玉死了,贾家成了弃子。但是群臣对朝廷的信心呢?

    林如海可是忠心耿耿死在任上的!而林黛玉更是一个无辜弱女!

    所以说,林黛玉的死不仅仅敲响的贾家是丧钟,更是把君臣之间的裂痕赤裸裸地曝露了出来。

    颜昰道:“原来你不仅仅看到了人性的贪婪。也看到了人与人之间相互制衡之后的最后结果。”

    贾玖微微一笑。

    万事有兆。

    草木示警的是天灾,而这种事情示警的是人祸。即便最后失去了那些财产,却也见此看看清了这个天下,这个结果又有什么不好呢?

    贾玖很确定,如果最后的局面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话,他不介意拿起剑自己登上那把椅子。

    因为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需要有人来肃清。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他也不介意借机为自己某一点好处。

    梁丽华在边上笑道:“颜师,如何?这个丫头没有让你失望罢?”

    颜昰道:“若是一般男儿。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还凭着一腔热血行事,可很少有人能够想到这个,更不要说是七八岁的小女孩。若非亲自确认,老夫可不会相信。那么。我们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认为泰伯让贤一事并不是美谈,而且圣人还有阿谀周室之嫌?”

    “是。”

    贾玖回答得干脆利落,利落得就连梁丽华和贾倩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小丫头,你还真敢说!

    倒是颜昰呵呵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你是老夫这一辈子见到的最有趣的小丫头。不错,《论语》虽然是我儒家经典,但是也有很多缺失的章节。就跟泰伯让贤一事一样,周王室因周文王而起,之前的相关史料的确不多。所以,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也很难说清楚。圣人如此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的确误导了许多人。也的确如你所说。值得提倡的是放下的勇气,而不是让贤行为的本身。当初三皇五帝时期盛行的规则,在当下已经不适用,即便泰伯有古人之风,那也应是当时周王室所需,而不适用于现在。世易时移罢了。”

    颜昰兴奋地用折扇轻敲击着手掌。

    读书常被古人欺。不览群书不敢疑。

    这就是颜昰的体会。

    不过,作为颜回的子孙。《论语》有很大的一部分内容乃是由颜回和颜回的弟子执笔的,颜昰根本就不能说自家祖先的坏话。

    颜昰道:“那你说说,你对‘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理解么?”

    贾玖眯了眯眼睛,道:“颜师,请恕晚辈无礼,据晚辈所知,这句话有五种句读方式,每一种涵义都不尽相同,但是颜师您现在用这个句读却是最有问题的。”

    颜昰道:“你说说看。”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道:“方才听颜师诵读这一句话,就用了三种不同的句读,晚辈不曾读过书,对这三种句读表述的涵义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刚刚颜师询问之时,给晚辈的感觉便是,颜师的这种句读读法,似乎与圣人主张的有教无类思想相悖。”

    颜昰跟梁丽华打了个眼色,道:“说说看。”

    贾玖道:“颜师问晚辈对这句话的感觉,但是颜师的句读方式在晚辈听来,似乎是在说:可以让老百姓按照我们指引的道路走,不需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这不是让圣人背负了愚民的嫌疑么?可是圣人带着七十二门徒走遍天下,虽然有学成文武事、货与帝王家的意味在里头,但是圣人对自己的弟子采取因材施教也是事实、为百姓带去了知识也是事实。如此单纯地用一种句读解读这句话,在晚辈看来,是对圣人最大的不尊重。”

    颜昰道:“你方才说,这句话有五种句读五种释义,你都一一说来听听。”

    颜昰读了一辈子的书,早年对书深信不疑,直到临近晚年方才有了怀疑,之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如今听到有五种释义,自然也就兴奋了。

    贾玖迟疑了。

    后面的贾清看到贾玖的神色,便知道这位对论语也不过是所知皮毛,当即在下面拜了一拜,道:“颜师,不知道这个问题能否由晚辈代为解答?”

    “可以。你是?”

    贾清道:“贾家养女,排行第二。”见颜昰点头,贾清便清了清喉咙,道:“晚辈并不知道其他人对这句话有多少种读法,但是晚辈知道的有五种。第一种便是姑姑方才说过的,歧义最大的一种。当然,这种句读的读法还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在上者指导民众,有时只可使民众由我所指导而行,不可使民众尽知我所指导之用意所在。虽然是同样的句读,却有不同的解释,这也是《论语》的魅力所在。对于颜师这样精通雅言之人自然是不用别人多说就那个找到合适的释义的,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要正确理解这句话并不容易。至于第二种句读: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颜昰点点头。他是饱学鸿儒,自然不用贾清多做解释。

    “第三种句读则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种句读也能够作两种解释,一种是老百姓,若可任使,就让他们听命;若不可任使,就让他们明理。另外一种则跟使这个字的涵义有关,若是作出使理解,这句话就可以这样理解:据晚辈所知,圣人曾经做过鲁国的司寇。在鲁国是个很有影响的人物,若是有朝一日,有一天,国君在向孔子咨询,要派人到国外执行外交任务该怎样做?孔子就告国君,如果有人可以做使者(有出使的条件与能力),就应当授以特权,由他全权处理,不要过多的限制;如果他条件不具备,就应当告诉他,他有哪些方面不足,哪些地方应当改进。把‘使’理解成‘出使’,这句话就不是在讨论一般的原则性问题,而是在具体地讨论外交问题。”

    颜昰点点头。又问第四种和第五种。

    贾清道:“第四种句读便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果老百姓可以被支使,放任自由是不行的,必须加以引导。第五种句读则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两种句读方式,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符合圣人教化世人的观念的。”

    颜昰不觉对贾清刮目相看:“这些都是你想到的?”

    也难怪颜昰会这么问。在下帖子之前,在同意贾玖带这两个女孩子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了解过贾家的这两个养女了。包括他们遗腹子的身份,包括他们在张家时候的生活状况,还包括他们如今接受的教育。

    可以说,颜昰很确定这五种句读是最近想出来的,因为如果以前有人想到这五种句读和七种释义的话,早就名扬儒林了。可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大家知道的不过是三种,就是释义也不过是四种,刚刚过半。

    贾清转了转眼珠子,道:“实不相瞒。我们姐妹在老家的时候,家里也给堂弟请的先生,叔父也经常在窗下读书。姐姐坐得住,我却是个调皮的,常常偷跑出去听叔父与堂弟读书。只是偶尔记得那么一句两句,却不清楚前因后果。这五种释义,却是我东拼西凑出来的。若是有不到之处,还请颜师指正。”

    颜昰很高兴,还真的起身,走到贾清身边,道:“这么说来,你姑姑也是从你这里听说的?你倒是个有灵性的女孩子。”

    颜昰这辈子不知道教导了多少学子,颜家子弟也好,远道而来慕名求学的也好,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少年时期就声名远扬的。可是这么多的学生,却没有一个人跟贾清这样提出不同的理解。

    颜昰在心中暗暗可惜。如果这是个男孩子,自己收个关门弟子也不错。

    可惜了。

    在这个瞬间,颜昰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你要不要来我家读书?”

    此言一出,贾清傻了:“可是我是个女孩子,而且才刚刚接受正式的启蒙,我,我是说,……”

    紧张之下,却是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未完待续)

55弟子

    这些日子以来,看到贾玖风光无限,贾清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读过原著、看过电视剧的人都知道,贾赦才是贾家的正经爵爷,可就是因为贾母的缘故,不得不一直忍耐,直到被自己的弟弟一家子算计死了都没能翻身。虽然这里面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贾赦自己不敢违逆贾母、自己撑不起来,可是贾母在贾家的地位的确够超然,权利也真的很大。

    就跟他们姐妹刚到这府里的那会儿,即便贾玖已经得到了拈花帖,可是贾母为了贾元春,对贾玖还不是说算计了就算计了,那个时候贾赦还在家里呢,不是照样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在心里腹诽。而贾母呢?继续对这个孙女儿想忽视就忽视,想数落就数落。心情好的时候叫过来让他给自己说了个笑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隔三差五地甩脸色看、拿话挤压。

    可是贾玖正式得到道门的认可并且敬了茶之后,贾家人的态度立刻发生了改变,就是贾母也一改之前的态度。最明显的就是,这几次贾玖出门,所有的衣裳首饰,贾母都要亲自过问,甚至还会拿出自己珍藏的首饰,因此来表现他对贾玖的重视。

    似乎这便是贾家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也许礼物贴不贴心只是一个方面,而比心意更重要的是礼物的贵重程度。礼物越是贵重,拿出礼物的人越是有面子。收到礼物的人也越有面子。

    从这些事情上,贾清再一次认识到这个社会的本质。即便是一家人,如果自己没有资本的话。就是家长也不会对你有多客气。原著里活得最窝囊的贾家二姑娘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后盾,他也想找一个,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过得好,才不致于落到悲惨的境地。

    在贾玖说出有关句读的疑窦的时候,贾清就忍不住开口了。

    他想给自己找个保障。

    当时他的心思就这么简单: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必须抓住。

    他觉得这根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等颜昰惊喜地望向他的时候,一盆冰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看着贾玖被道门认可。贾清以为这是一件非常风光体面的事情,可轮到他自己,他才发现,这哪里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根本就是铁饼,或者说泰山压顶也不过分。

    太过慌乱之下,贾清只能摇头。

    虽然他很想往上爬,虽然他很清楚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虽然他是穿越女、优越感十足,但是在当时的气氛之下,他退缩了。哪怕他在心里已经泪流满面、骂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

    笨蛋,这样的机会不好好把握住,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如果把进士出身的贾敬比作合格毕业的研究生。那么颜昰就是博导的导师,说不定还是蔡元培那个级别的,培养大师的大师。跟这样的一位主儿学习。那根本就不是亚历山大,而是妥妥地被压扁的节奏。

    贾清可以想到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就是那些金榜题名的状元郎们也会嫉妒的。毕竟状元郎三年就会出一个,但是大师,很可能一百年里面都出不了几个。

    颜昰倒是很放松,也很体谅贾清如今的生活环境。道:“汝之境遇,吾哉。如此。书信往来亦可。”

    一高兴,颜昰倒是忘记配合用白话了。

    其实按照古礼,老师收了学生,学生就要住到老师家里去,随身伺候老师,甚至还有给老师养老的,就跟颜回之于孔子那样。在古代,老师是学生的第二位父亲,而学生就是老师的另一个孩子。

    颜昰也曾经收过学生,这些学生都是按照古礼,在拜师之后住到颜家,一面学习,一面照顾老师的方方面面。只是跟贾清这样年纪幼小的女孩子倒是头一次。考虑到贾清的年龄和基础,还有贾家的实际情况,函授其实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贾清知道,这已经没有了他拒绝的余地,他也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也许他的资质和悟性还不够,倒是两世为人,阅历比一般人要多一点,倒是可以作为弥补。

    抱着这样的思绪,贾清深深地拜伏下去。

    “不胜荣幸。”

    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妹妹,贾倩的心中只有欣喜。作为一个传统的女人,上辈子又是那样过来的,贾倩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贾家的女儿如果没有后盾的话,结局会是多么的凄惨。如今他们姐妹是养女没有错,可是上辈子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让贾倩至今都惴惴不安。

    如果没有后盾的话,自己姐妹的结果也许还比不得自己上辈子罢。

    这种想法多日以来一直控制着贾倩,让他柔肠百结却是不敢流露丝毫端倪。如果他面带忧愁,只怕这流言就满天飞了。

    如今妹妹得到了儒门的认可,成为颜师的弟子,哪怕不是正式的,就已经有足够的本钱跟贾家人显摆了。

    贾倩很清楚,从此之后,只怕那位上辈子风光无限、害死了亲哥哥一家还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好二叔、二老爷贾工部员外郎日后要千方百计地讨好自己的妹妹了。

    在大齐,想要做官,走青云路,有三个途径:第一,便是考试,进士科、明算科、吗,明经科,都是做官的路子。尤其是进士科出来的,基本上都是高官。以状元为例,状元本来就是正三品的品级,到外地——这个外地往往是指陪都金陵或者跟金陵同一个级别的、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城扬州或者杭州——做几任府尹,然后回到京师,在六部历练一番。只要不出大错,或者说做人不会太差寿命又足够长的话,妥妥的是宰相的候选。

    第二便是恩荫。虽然级别不是很高,但是很多都是在御前侍卫、御前直班这样的皇家仪仗队里面挂个号,或者是在户部、工部、内府也就是宣徽府下面做事。虽然品级不高,但是胜在容易出成绩,也容易在皇帝面前露脸。若是运气好、操作得宜,熬上四五年资历,然后或者去外地上等县做个县令,或者是军队里面镀金,回来以后立刻身价倍增。就拿贾政来说,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蠢,让人看轻了他的本质,说不定他现在就是稳坐六部侍郎手下第一第二第三把交椅了。

    第三才是捐官。

    大齐立国百年的历史上看,进士科出来的人最风光,他们升官最快,而且宰相和副相大多都是进士出身,甚至连枢密院第一把交椅也往往是进士出身的官员,而武将们就是在边关拼死拼活,回到京里还是要被文官们压一头,最多也只能就边关事宜给皇帝做个参谋什么的。

    恩荫和明算科明经科出来的官员半斤对八两、平分秋色,视皇位上的那个人的态度的不同而略显偏差,太上皇时期是恩荫的官员升官比较多,而到了当今上位,则是明算科与明经科上位比较多。但是总体来说,开国初期的生活,恩荫的官员升迁比较快,现在这个速度和比率已经比不得开国初期,相信以后这恩荫的官员会越来越少,最后无限趋向于某个固定的数字。

    捐官得到的官职品级低不说,很多都是虚衔。就是花了大价钱补了实缺,也多是别人不想去的地方,在地方上熬上一二十年也不见升迁更是常事。捐官的官员们大多是家里有些钱的土财主,在科举上没了门路才会选择这条路。

    颜昰身上的确没有功名,也没有官位,甚至这辈子最了不起的不过是带了几个徒弟,而且这些徒弟大多数也都没有做官。可是当不得他们的徒弟们牛啊。

    颜昰的徒弟们大多从事着跟老师一样的职业,在各大书院里面教书,其中好几位还是书院的山长。可是当不得人家的书院厉害。别的不说,就说如今的两位宰相,梁鉴出身于鹿鸣书院,他的山长便是颜昰的二弟子,而祁彬则出身于白沙书院,书院的山长和大师傅都是颜昰的弟子。

    如果颜昰收了贾清为弟子,作为再传弟子,两位宰相家里有什么事儿,都必须给贾清下一份帖子,甚至贾清不用跟他们明说就能够带人一起去他们家。

    大齐朝可不止他们两个出自于颜昰弟子门下,加上还有那些想奉承上司的那些官员,可以想象颜昰收贾清为弟子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京师社交圈会变得多么得疯狂,甚至连官场上都会出现动荡的。

    贾倩可以这样说: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的大门对贾清打开了。

    至于贾母跟贾政的态度,贾倩已经不用去猜。

    看着贾清对自己行大礼,说颜昰不满意那是假的。虽然说贾清是个女孩子,这一点叫他有些失望,但是能够挖出这么一个好苗子,那的确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颜昰已经忍不住幻想跟自己的老友们嘚瑟的场面了。(未完待续)

56无为

    有了意外收获,颜昰的心情明显变好。

    从梁家和颜洌的嘴里,他已经知道了贾玖的计划,今日见贾玖,原来也不过是好奇想出这样复杂的连环计,把整个天下的人都算计进去的女孩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捞到一个弟子。

    真是意外之喜。

    惊喜之下,他差一点就忘记了继续盘问贾玖。不顾,颜家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至少颜家的家主还在,颜洌的祖父、颜昰的侄儿颜笅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自己的叔父兴高采烈地模样。

    颜笅非常惊讶,他看得出来,颜昰并不是为了自己意象中的那件事情而高兴。颜笅道:“叔父,请问,可是有什么好事情么?”

    颜昰道:“自然是好事情。你要有新师妹了。高兴不?”

    颜笅看了看贾玖,道:“可是贾县君?只是他已经拜入道门……”

    “你当天底下就无人了么?是这孩子!”

    颜昰指着贾清,道:“这孩子很有悟性。若是好好指点,说不定我儒门又添一颗新星。”

    颜笅道:“那侄儿在此便先恭喜叔父了。只是关于那件事情……”

    颜昰摆摆手,道:“我要为我的新弟子确定读书计划,你去隔壁自己问罢。”说着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颜笅连忙与叔父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示意贾玖等人跟上。贾清原来是想跟着一起过去的,却还是被留下了。

    汉唐的屋子就是宽大,只要利用几帐和屏风。就能够随意地把屋子隔成自己想要的不同空间。说是隔壁,其实不过是几层帐幔之后,颜笅与梁丽华、贾玖、贾倩分别坐下,这才听颜笅道:“听说贾县君已经被道门正式收入门墙,不知道县君如何看待无为二字。”

    贾玖一愣,忍不住去看梁丽华,却见梁丽华半合着眼睛。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手里的紫金萧,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颜笅的问题一样。贾玖不免愣了一愣。

    这个问题倒是有趣呢。

    贾玖倒是不觉得颜笅问这个问题真的只是要字面上的回答,如果自己不好生回答的话,说不定自己的那个大计划就会出现漏洞了。

    也许这是一个争取到更多的同盟的办法。

    贾玖道:“方才颜师问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如何解释,而晚辈的侄女儿给出了五种句读,七种释义,而我个人认为……”

    颜笅一愣,道:“五种句读七种释义?是那五种句读,哪七种释义?”

    贾玖一愣,连忙解释了一番,然后道:“其实,要晚辈来说。用这句话来解释无为二字是最贴切不过了。”

    “哦?你说说看。”

    贾玖道:“天下之大,从董仲舒的独尊儒术开始,经过了这么多年。连科举也进行了数百年。如此漫长的岁月变迁,如今的社会结构,大概可以分成士农工商四个部分。其中士的结构最为复杂,请由晚辈放在最后面说。”

    得到颜笅的许可之后,贾玖道:“农,其实也有很大的区别。有的家里没有恒产只能给别人做佃户,这种农户。晚辈习惯称呼他们为贫农;有的家里有些田地,说不定还养着牛或者驴子骡子,还能够雇得起人帮忙,但是农忙的时节,家里的老老少少还要亲自下地赶农时,这种农户,晚辈习惯上称呼他们为富农。虽然家境有差异,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土地收成才是一年中最要紧的,跟他们说起种地的事儿,他们会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可跟他们说读书上进的事儿,他们也许就会说:‘老汉也知道种地是靠天吃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有这么一大家子要养呢。难不成将家里其他人都活活饿死,就为了供养那么一个茂才公?’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吃饱穿暖就是大事了,至于读书中举这样的事儿,他们永远只会摇头,说不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可以妄想的。对于这样的人,跟他说什么大道理,他们听不懂,也不觉得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甚至会觉得跟他们说这些的人很麻烦,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能够如何呢?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句话就可以解释为‘可以让老百姓按照我们指引的道路走,不需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但是,这种解释也只适合这些老农或者是生活在最底层、有一顿没一顿的贫苦之人,却不适合天底下所以的人。”

    颜笅道:“不错,继续。”

    “是。”贾玖道,“比这些贫农和小富农略好一点的是工匠。他们有着精湛的手艺,虽然说人在贱籍,虽然说每年还要服劳役,可是有那么的农户把家里的孩子送去学一门手艺,可见工匠的生活水平的确要略略好一点。也许他们这一辈子可能默默无闻,但是个别特别出众的人有可能接触到贵人,就好比因为首饰工艺而特别受皇家亲睐的董家人,还有宫里的那些工匠们。如果说他们不聪明,他们能够进入皇家的眼么?如果说他们沉不住气,他们能够有今天的地位么?都不可能。如果不够聪明,他们就不会拥有如此精湛的技艺,如果他们不够沉稳,他们就不可能拥有如今的地位。同样的还有商人。能够在短时间内积累大量的财富,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还有圆滑的手腕和机敏的反应。工匠和商人,是内府,也就是宣徽府手里重要的资源。问题是,工匠也好、商人也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并不容易,因为国家设下了重重门槛,为他们改换门庭设下了重重障碍。这些宫廷供奉们就那么愿意看那些内侍们的脸色么?要聪明,他们也聪明,要沉稳他们也沉稳,要聪慧和手腕他们也有,凭什么他们就低人一等?凭什么他们就要被人盘剥呢?我想,宣徽府下面肯定有很多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而没有人引导,结果在当年王氏女身上我们已经看到了。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人指点,这些人也不会走入歧途成为王氏女手里的棋子。所以,面对这些人的时候,这句话应该断句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由此解读为:‘对于民,其可者使其自由之,其所不可者亦使知之。’类似观点还有:‘舆论所可者则使共由之,其所不可者亦使共知之。’”

    颜笅点点头,道:“那么,士呢?”

    贾玖道:“士的构成最为复杂,有的是土财主,有的是暴发户,也有的是世家,就连皇家,其实也可以归于这一类。这一类里面,大部分人都接受过不同程度的教育,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家有各家的打算。在绝大多数的生活,根本就不能够统一。在这个时候,这句话解释为‘在上者指导民众,有时只可使民众由我所指导而行,不可使民众尽知我所指导之用意所在。’是不是更贴切一点呢?”

    颜笅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因地制宜、顺应时势而变化么?”

    贾玖道:“非也。晚辈心中的无为而治的确不是什么都不做,却也不是什么因地制宜顺因时势,而是尊重每一个人的希望,在确保他们能够吃饱穿暖的同时,晚辈还希望他们有做梦的权利和实现自己梦想的权利。晚辈想做的,不过是为他们提供这个机会而已。”

    颜笅一愣,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贾玖道:“晚辈当然知道。”

    梁丽华道:“你不可能帮助到每一个人。”

    贾玖道:“梁姐姐,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也许我不可能帮助得了这天底下的每一人,甚至要实现这个愿望也许需要数百年。但是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事情,总是会有成果的。而我要做的就是从京师的流民身上做起。让他们渡过这寒冬。”

    “贫苦人只会想着吃饱饭,吃饱穿暖之后,他们会想着学一门手艺不用出去卖苦力,有的手艺又有了一点资本之后,他们会想着置办一份家业。丫头,人心不足啊。”

    颜笅看了贾玖一眼,却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自己想要的讯息,不免还是常常地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老夫便不再说什么了。丫头,你既然这样说了,那便做与老夫看看罢。老夫也想看一看你能够做到哪种地步。”

    关于贾玖的事情,颜笅也曾经听说过,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贾玖说的这件事情的艰难。

    不要说别的,就是要解决这京师这个城市的贫民就足够麻烦了,更不要说整个天下。、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贾玖的神色让他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有了明确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初步看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个丫头的的确确是道门中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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