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赌斗
马车在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车子外面,贾元春和抱琴夹杂在一堆的丫头婆子中间跟着马车慢慢地往前走,马车里面贾玖与薛宝钗都沉默地坐着,满腹心事。
今日端荣长公主显然邀请了不少人,出了宁荣街,穿过两条马路,这路上的车轿就多了起来,如果张家的人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看出来,来端荣长公主府上的女眷是不少,但是大多数都是宗室女眷,而文武大臣家的女眷并不是很多。
等到了地方,贾玖跟薛宝钗几乎同一时间发现,自家马车边上多了陌生人,而且也不是公主府的属官。
贾玖眯着眼,低声道:“怎么回事?外人?”
赵栋家的连忙弯下腰,用两位姑娘都听得见的声音道:“是王家的人,来人老奴认得,腰牌也确认过了。”
贾玖道:“大姐姐可准备妥当了?”
赵栋家的道:“大姑娘里面穿的就是舞衣,等到了地方将外衣去了,加上首饰,不懂行的人远远望去,绝对发现不了。”
贾玖微微点头,道:“知道了。出两个人帮宝姐姐一把。莺儿年纪小,一个人忙不过来。”
赵栋家的立即就应了。
四位教养嬷嬷,两个立即站在了贾玖的身后,另外两位则带着丫头婆子们去安置行礼。小红自然是要跟着贾玖的,倒是晴雯则带着人跟着教养嬷嬷们去为姑娘们准备的更衣室。
此时此刻薛宝钗才知道人手的重要性。只是这会儿他也只能谢过贾玖了。
他身边就一个莺儿,可不能把这个小丫头丢在更衣室。一个大家闺秀身边没有带着丫头未免太奇怪了,就是簪花会上需要独处的姑娘们。他们也有丫头婆子远远地缀着。如果薛宝钗要带着莺儿,那么他的衣裳就只能交给贾玖的人照料。
虽然心中也有些不确定,可是薛宝钗的脸上还是相当镇静地对贾玖道:“二妹妹,我们走吧。”
贾玖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贾元春一眼,终于跟薛宝钗并肩走了。
这个糟心的大姐姐,也许未来再也不能面对面了吧?也不知道他会为贾家、为贾家两脉带来何种的未来。是万丈深渊还是无数的挑战和机遇。此时此刻谁都不知道。但是贾玖相信,得了薛家的好处。转头就把薛宝钗跟贾宝玉放在一起公然地毁掉薛宝钗的名声,贾元春的脑子跟他的手段一样粗糙而且不知所谓。这样的贾元春能够为贾家带来好的变化,可能性无限趋于零。
不过,贾元春的笨也方便了贾玖保住自己家。如果贾元春有薛宝钗的两下子。那贾玖要做到保护好自己的家族,还不知道要废多少功夫呢。
此时此刻,贾玖唯一确信的是,这个大姐姐如果不能变得聪明一点,他能走多远都是一个未知数。
带着薛宝钗在公主府长史的指点下登记了名字、领了花簪,又互相帮忙插戴上,两人便往花园走去,经过大大的牌坊,绕过巨大的假山。只见面前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湖水粼粼,在这荷枯菱败的冬日里几可见底。清澈透明的湖水的英超下。整个公主府后花园越发显得天高水阔。
放眼望去,在湖边嬉闹的女孩子大多是不认识的,而且有相当一部分女孩穿着胡服,有的还互相展示着自己的弯刀和璎珞上的宝石。如果不是还有过半的女孩穿着汉服,如果不是边上还有许多宫装的侍女内侍,贾玖还以为这里是胡人的聚集地。
看到这样的景象。贾玖不免有些紧张,再一转头。就看见巨大的玉兰树下站着一个撑着伞的金红色人影,白色的玉兰花背景下,大红绣金的人越发显得凌厉。大概是气场过于强大,这个人倒是占据了这一片玉兰树,边上也没有一个人胆敢跟他抢地盘。
贾玖一见,大喜,快步上前招呼道:“梁家姐姐!”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不是梁丽华又是哪个?
薛宝钗正在揣度着这个女子是不是梁丞相家的小姐,却见对方的眼神扫过来,激得薛宝钗打了个冷战。薛宝钗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如果不是莺儿扶着他,薛宝钗早就跌倒了。
那是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了么?这个人是谁?
薛宝钗的脑海里面一片混乱,整个人都反应不能。而另外一边贾玖早就已经提着裙子跑到对方的身边去了。
“湘波如泪色漻漻,重峦叠嶂楚天遥,玉树临风愁自断,总角小儿语相邀。丫头,你打乱我的思绪了。”
贾玖才不管呢,他扑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袖,道:“我才要说姐姐方才还拿我取笑呢。姐姐家里就来了姐姐一个么?”
梁丽华叹息一声,将目光停留在扯着他的衣袖的贾玖的手上,贾玖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自己手,直起身子站好。只听梁丽华叹息一声,道:“父亲伴驾,母亲不欲凑这虚热闹,兄嫂与侄女儿们都有事,故而只有我一个人来。”
贾玖故作夸张地道:“梁姐姐,你没有看到,方才我在领花簪的时候,看见那名册上多是不认得的,我这心里就不七上八下的,等看到姐姐的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好姐姐,今日就拜托了!”
梁丽华看着这个仰着脸对自己露出讨好的笑容的小丫头,心中不觉叹气。这个丫头,大概是从道门知道了不少跟自己有关的事。如果自己真的不理会他,只怕日后回去了救不好交代,可是就这样被一个小丫头给挟制住了,他可不甘心。
正在梁丽华要开口的时候,只见入口处又来一个女孩子。也站在贾玖方才的位置张望了一会儿,当他看见玉兰树下的金红色身影的时候还明显地愣了一愣,等看清了是梁丽华和贾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鲁静芝上来与梁丽华贾玖见礼,口中还道:“我只道今日被坑的人只有我一个,却原来还有你们相陪,真是太好了。”
梁丽华只是微微颔首,算是与对方见过礼了,明明很失礼的行为,偏生在他做来非常好看。也气势十足,也让人觉得他本该如此。倒是贾玖。规规矩矩地回了礼之后才道:“鲁家姐姐,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鲁静芝摇摇头,示意薛宝钗道:“这人是谁?”
贾玖连忙道歉:“看我,忘了为你们介绍了。这位便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儿。我之前有写信给张家。想问问看能否两家一起行动,谁想到运气不大好,大外祖母的身子不大痛快,连京里的几位表舅与表哥都告假回家侍疾了,表嫂跟侄女儿们更是来不了。这簪花贴是直接送到我们老太太跟前的,我也只能请薛家姐姐陪我一起过来了。”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端荣长公主做事不地道,他早就去张家表示关心了,根本就不会来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簪花会。
又将梁丽华和鲁静芝介绍给薛宝钗:“宝姐姐。这位一身金红的便是梁丞相的幼女,边上的这位便是现任京营节度使鲁将军的爱女。”
听说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儿,鲁静芝也不觉瞪大了眼睛。道:“宝姐姐?不是你家那位堂姐?”
贾玖摇摇头,道:“不是,是另外一个。”
鲁静芝点点头,道:“薛姑娘好。”
他是知道薛宝钗的身份的。王子腾的两个妹妹,一个嫁入了国公府邸,一个嫁到了商人之家。这在军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哪怕只是武将之女,哪怕鲁静芝没有接受过什么闺秀教养。他也是官家小姐,而薛宝钗,就是再出色再有教养、行为再漂亮,他也只是商人的女儿。用颔首示意跟薛宝钗打招呼,对于鲁静芝来说已经足够了。
薛宝钗听说一个是宰相的女儿,一个是王子腾的继任者的女儿,这心里便多了几分热切。他也知道太过热切的话会让人反感,所以尽量优美又端庄地向对方行礼问好。
他的模样生得好,即便年岁还小些,可是从这脸上已经能够见到他长大之后的风流气象。可惜,有的时候,光模样漂亮、气质好却没有身份撑着,只会自找麻烦。薛宝钗的美丽与优雅只会让他自己难堪。
也是,跟薛宝钗跟林黛玉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世人的焦点,不像贾玖跟贾倩,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让边上的人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这可是他们的天赋技能。
礼毕,不等薛宝钗开口,贾玖就带着三分急切道:“打我知道老太太接到了这张帖子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可是有些事情我也说不准。方才鲁姐姐说自己被坑了,可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鲁静芝道:“我们武将之家最好不要跟外藩唧唧歪歪的,很容易惹来是非。这位端荣长公主说是我们大齐朝的公主,可大家都知道他是草原上第一大部落的首领的妃子,还为对方生了儿子!看他府上的簪花会就知道,别人家里大多是以琴棋书画和经史子集的辩论探讨为主,就是偶尔有骑马、射箭、投壶之类的,也不过是点缀,也只有他这里的簪花会是相反的。听说往年在他府里的宴会上闹出人命还是小事!这里出入的又有好些蛮子。不管怎么说,我父亲也领着京营,若是让人看到我跟那些胡人女子走得太近,我爹就有麻烦了。梁姐姐,你呢?”
梁丽华慢吞吞地吐出七个字:“家父乃大齐宰相。”
贾玖道:“难道梁丞相对这位公主殿下也有意见?”
贾玖想梁丽华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的,却见梁丽华已经转身离去了,不觉失笑。自己怎么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这是当然的啊。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了,梁鉴如何做得这大齐朝的宰相?
鲁静芝拉着贾玖跟着梁丽华往前面走去,道:“说起来。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父亲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说是。不要让人拿走簪子。可是簪花会上的簪子一直留在手里,可是很丢人的。父亲怎么莫名其妙地说这个?就是朝堂上有什么事儿,又关我什么事儿?”
贾玖一愣,立刻道:“这话的确让人糊涂。不过鲁将军既然会这么说,必然有什么缘故。可是,如果有人问姐姐要簪子可怎么办?姐姐也不好不给啊?”
鲁静芝道:“不如我跟妹妹打一场,然后把簪子输给妹妹如何?”
贾玖一愣。梁丽华却突然收起了伞,而那伞尖又“唰”地一声指向了贾玖。
梁丽华道:“他是我的。”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薛宝钗给吓了一跳。梁丽华和鲁静芝虽然没有明说。可是那言语中已经暗示了事情的原因,八成跟两国纷争有关。结合那位公主殿下的生平和他的儿子的年岁,很可能是那位公主殿下想为自己的儿子选一个妻子。作为大齐重臣家的小姐,;梁丽华也好鲁静芝也好。他们的婚事直接跟自己的家族息息相关。如果是君王赐婚还好,他们还能够得到一个好名声,可要是在这种簪花会上先传出什么丑闻,只怕会让人觉得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跟夷狄藕断丝连。那只会给他们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就薛宝钗自己而言,能够被长公主看中是一桩很体面的事情,但是薛宝钗自己也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就是被选中了,最多也只是一个侍妾的身份而已。薛宝钗绝对不甘心做一个小小的侍妾。也许成为夷狄王子的妃子能够为家族带来一条新的商道。可是自己家里也没有人,就是自己被选中了,也不过是白白便宜了外人。而且现在薛宝钗还年轻。又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在还有后备选项的情况下,薛宝钗也不愿意自找麻烦。
虽然说他的身份不够,可是打仗哪里会不缺钱的?如果薛家被人盯上了,奉上了大笔的银钱自己却只能屈居一介小小的侍妾,那才叫冤枉呢!
薛宝钗在权衡再三之后开口道:“也许有点冒昧,我也觉得鲁将军的话中有话。既然梁姑娘想跟二妹妹较量。那么我们何妨用这簪子做赌注?如此一来,就是别人问了。我们也有话可说。”
贾玖一愣,只见梁丽华也正好往了过来。那双狭长的凤眼里面承载的是满满的战意。
“梁,梁姐姐,端荣长公主这里既然是以武取胜,应该是有校场的,我们去校场看看。梁姐姐想比什么?”
梁丽华微微一笑,道:“不用。我们在这里比。”
“这里?”
梁丽华用伞指着眼前的这片湖泊靠近这边的湖面上原来有一方荷塘并一弯菱洲,如今已经荷枯菱败,却又还没有收拾干净,越发显得寥落。在荷塘与菱洲上较量本来就很考量各人的功底,如今这荷枯菱败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或者反应慢一点,那根本就是妥妥的便落汤鸡的节奏吧?
鲁静芝道:“梁家姐姐,这个是不是太难了一点?”
梁丽华道:“你学的是外家功夫,自然做不到。不过,我没有问题,这丫头也没有问题。丫头,拔剑罢。我已经听到剑声了。”
贾玖很想吐槽:我擦,我不过是把名剑从拿出来藏在褙子底下你就听到了!这是什么耳朵!你又不是风爷四爷的,还听剑声呢。
可是话出了口,却是:“剑,我自然是随身带着的,姐姐的剑呢?”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轻笑,红伞飞旋,等眼前的红雾散去,梁丽华已经站在了一片枯黄的荷叶上,他的手里,大红的描金伞还在旋转,终于,当流光停下的那一刻,伞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停留在梁丽华手里的,却是一把赤金红玉剑。也不清楚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材质的,可是那剑柄、剑身上张扬跋扈的金色,无端地为这把剑添了一份萧杀。
这是一把杀人的剑,剑上的杀意却是隔得老远都能够感受得到。
薛宝钗这才明白他在畏惧着什么,这是对死亡的恐惧。梁丽华身上是凝练的杀意,只不过一直凝而不发,更不是什么花架子。
这湖泊周围有许多女孩子在嬉戏呢,冷不丁的,有人居然不借外力就站住了枯败的荷叶上,手里还拿着一把看着就份量不轻的剑,不少女孩子就尖叫起来。
贾玖略略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看我跟簪花会八字不合,为什么我每次参加簪花会都要跟人打架?”
回答他的是一道剑气,激起一道水柱,直向贾玖而来。如果不是贾玖反应快,拍出一道掌风,只怕他此刻就已经在唱《湿身的诱惑》了。
“来了,来了。”
一提气,一轻身。贾玖已经璇身飞上了另外一片荷叶,而伴随着他飞上半空的,便是已经出鞘的名剑金锋。
周围的女孩子纷纷往这边跑来,第一个跑到这边的女孩子一把抓住了薛宝钗,气喘吁吁地道:“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薛宝钗指指荷塘上,道:“贾家妹妹看上了梁家姐姐的簪子,他们赌斗呢。”
鲁静芝秒懂,立刻接口道:“喂,薛家丫头,你要不要跟我赌一把,我赌贾家妹妹会赢!”鲁静芝曾经败在贾玖的手下,当然不愿意看到贾玖败在别人的手里。只要贾玖一直赢下去,他就不算丢脸。
薛宝钗状似无奈地道:“那我也只能往梁家姐姐身上下注了?方才梁家姐姐上荷叶的时候,荷叶始终都不曾晃动。倒是贾家妹妹上荷叶的时候,不但荷叶晃动了,就连湖面上也不平静,连带着周围的几片荷叶一起晃动。我看是梁家姐姐的赢面比较大。”
鲁静芝道:“哦?如果贾家姐姐赢了,我就要你的簪子。”
薛宝钗道:“那岂不是说,如果梁家姐姐赢了,我就能够取走你的簪子?”
鲁静芝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就这样定了。”
边上的女孩子们也觉得有趣,纷纷也跟着下注。当然,大多数女孩子并不懂什么上乘武学,只知道薛宝钗说得很有道理,都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压到了梁丽华的身上。
鲁静芝见此,便冲着梁丽华大喊:“梁家姐姐,你的赔率不高,干脆认输好了。我们还能大赚一笔呢!”惹得边上的那些女孩子纷纷笑骂他是财迷,居然为了几支簪子公然作弊。也有几个胡服女子偷偷地收回了自己手上的簪子。
荷塘中央,贾玖问梁丽华:“梁家姐姐,你要投降么?”
回答他的,却是一道剑气,伴随着剑气到来的,却是一道凌厉的剑光。
贾玖连忙闪避,却忘记了自己的脚下是柔软的荷叶,荷叶下便是水,而不是坚硬的地面。当脚下一脚踏空,贾玖立即反应过来,名剑金锋轻弹,在荷叶上借得三分力,瞬间后移,直到菱洲方才停下。
就这么一下,贾玖的裙摆已经湿透,就连脚上也隐隐感觉到了湿意。不用低头,贾玖就知道自己的动作太大,让鞋面沾水了。
方才还有人以为这两个人在作秀,可是看到贾玖真的在水面上行动自如,周围的姑娘们尖叫起来。荷塘与菱洲看着是紧挨着的,实际上两者之间至少隔着四尺宽的水面。冬天的水可是很冷很干净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水下其实什么都没有。湖面上的波纹也非常自然,让人一目了然。
这一下,姑娘们都激动起来,纷纷呼朋唤友,前来观赏,就连在别处的男宾们也被惊动了。
其中有个女孩子偷偷地跟边上的手帕交道:“哇哦,这两个还真是骚包。一个是全身都是金红色的,衣裳是金红色的,连剑都是金红色的;另外一个衣裳倒是还可以,可是这剑,这应该是按照他的身形特别打造的剑吧?不是说三尺青锋么?而且还金灿灿的,挂了一堆的金流苏。如果他们不是在这水面上打,我还真以为他们是在演戏。”
边上的女孩赶紧拉拉他:“你小声些。他们听得见。”(未完待续)
28战
梁丽华和贾玖,一个占据着荷塘,一个占据着菱洲,对恃着,对岸上的女孩子们的反应置若罔闻。
好吧,对于霹雳世界的武功,贾玖根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霹雳世界里面的轻功就跟那个人人都会的化光一样,永远都是不可思议之事。之前跟王子腾和鲁静芝比拳,那是因为贾玖相信,霹雳世界里面的武功欺负欺负普通人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对付这个梁丽华,绝对不行。
对方绝对不是常世中人。贾玖就是这么认为的。
贾玖持剑望着对方,只见对方就那样站着,脸上的神色一如往常。不,也许应该说,对方根本就没有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就好像,好像他的世界里面只有自己和自己手里的剑一样。
贾玖微微皱起眉头。
很奇怪的感觉,但是在那一个瞬间,贾玖分明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在意,对外界的不在意,似乎他只要自己手里的剑就可以了。
这样的人最麻烦了。
贾玖很清楚,只有痴迷于某个领域的人才有可能在这个领域里面作出成绩。如果梁丽华带给自己的感觉真的没有错,那么对方在剑术上的造诣绝对能够秒杀自己。
心念一转,贾玖就扑了过去。
很简单,自己的功力比对方低,经验也不如对方,如果让对方先动手,自己肯定没有获胜的机会。所以为自己创造机会才是获胜的法门。虽然说后发制人、先发制于人,不过还有一句话则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自己可没有这个资本能对方先出手。
一记简简单单的劈,带着自上而下的冲击力。就是再平地上也够呛,更不要说是在这水上。
贾玖以为对方会招架的,却没有想到对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旋身,就避开了这一招,贾玖还来不及收招,迎面就是一道剑风。避让已经来不及,贾玖只能强挪过手中的剑架住了对方的剑。却被手上传来的力道横扫出去。
梁丽华根本就不给贾玖喘息的机会,在贾玖还在空中的时候。就追了上去,回给贾玖的也是一记强劈。
周围的女孩子们都惊呼起来。虽然鲁静芝很希望贾玖能够赢,可是谁都知道,梁丽华今年十四岁。而贾玖只有八岁,无论是年纪还是功力抑或是经验,都相差太多了。
鲁静芝捏着拳头看着贾玖在湖边的太湖石上借力弹起,再度挥舞着剑冲了上去。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一道剑气。贾玖猛地一沉,让自己的身子硬生生地往下面沉去,避让过这道剑气,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后居然传来一片惊呼声。
在贾玖的身后。假山已经被剑气削去了一角,露出了崭新的、灰色的断面。假山前有个姑娘,刚刚还在呼朋唤友。炫耀自己占了个好位置呢,结果梁丽华的剑风扫过,他头上侧上方的岩石就那样被一刀两断,比人的脑袋还大的岩石就那样滑下来,吓得他高声尖叫。边上的女伴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天都回不了神。
被这惊呼声一吓,贾玖左脚上的鞋子却是彻底的完蛋了。值得庆幸的是。贾玖很少用什么金线银线珠玉宝石什么的装饰自己的鞋子,所以他的损失并不大。不幸的是,这样的天气脚上套着个水袋子,绝对会影响发挥的。
贾玖还在愣神,梁丽华的下一轮攻击已经到了。贾玖知道,他身后就是假山,如果再让梁丽华一剑把假山劈了,那站着假山上和假山附近饱受惊吓的女孩子们绝对会生气。他们惹不起梁丽华身后站着的宰相梁鉴,所以之后承受了他们的大部分的怒火的,不会是梁家和梁丽华,而是贾家和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对着迎面而来的剑气,贾玖也一剑劈了过去。
名剑金锋不愧是名剑金锋,居然就那么简简单单地就把梁丽华的剑气给劈散了。
贾玖心中一喜,这手底下未免慢了一刻,梁丽华却已经随着他手中的剑冲了上来。
周围站着的大多数都是不懂武功的官家小姐,就是跟鲁静芝这样略懂一二的,也多是武将之家的姑娘,人数少不说,就是有学武也只是学了点皮毛,会的也不过是外家功夫的花架子。
在这些姑娘里面,鲁静芝算是好的了。虽然梁丽华跟贾玖表面上打得是旗鼓相当,不过鲁静芝一眼就看出了两个人都没有用尽实力,尤其是梁丽华,根本就是在指点贾玖。
薛宝钗倒是担心,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贾玖跟梁丽华之间的较量。此时此刻他对贾玖的担心却是真心实意的。
薛宝钗看得很明白,梁丽华对贾玖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耐心,那样清冷的一个人,居然由着贾玖跟他撒娇,还不介意贾玖拿他当挡箭牌,对于宰相家的小姐梁丽华来说,本来就是一件跟他的身份违和的事情。
既然梁丽华不可能真的伤了贾玖,薛宝钗自认是担心贾玖的。他怕贾玖输得太惨最后丢了面子,也怕贾玖自己承受不了当众丢脸。
湖泊中央,贾玖和梁丽华的较量还在继续。就跟鲁静芝的猜测那样,梁丽华的确在指点贾玖,而贾玖在适应了这样的打法之后,也是越打越顺。剑击十二法,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几乎所有的初级剑技都是从这十二法里面变化而来的。
越是简单的剑技,在熟练之后能够发挥的威力就越大。这些日子以来,贾玖在【教学系统】的严格训练下也不是白过的。
突然,梁丽华一个横扫,架开了贾玖的剑,道:“如此下去只怕难分胜负。如何?动真章罢!”
贾玖迟疑了。
他会的只有《九阳天诀》和《兵甲武经》。尤其是《兵甲武经》显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用。那么用《九阳天诀》么?
这在贾玖的迟疑中,梁丽华悠悠地开口了:“道门的九阳天诀与我的逐风剑法齐名,看你的身手,你修炼的便是这九阳天诀罢?怎么,不用五阳燎原么?”
贾玖摇摇头,道:“我还没有练到第五阳。”
梁丽华一愣,道:“九阳天诀从第五招开始学是最快的。你才修炼几个月就有如此功力,难道不是从这第五阳开始学的么?”
贾玖道:“我从今年开始识字,如果直接练五阳,那我根本就看不懂啊。对于我来说,倒是初阳好理解些。”
梁丽华道:“那你练得如何了?”
贾玖迟疑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边上有人接口道:“用九阳天诀。”
贾玖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这假山的另一边居然转出了几个人来,为首的那个人便是一身便服的当今皇帝,而跟在皇帝身侧的,正是国师。
方才开口提醒的就是国师。
贾玖冲着国师点点头,凝气一沉,却是一声轻敕,初阳燎空应声而出。
皇帝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在他看来,一只金轮绕着贾玖飞旋,跟天边的红日遥相呼应,这,这,这……
人间君王又被称为天子,而太阳正是君王的象征。如今贾玖居然能够幻化出太阳的影子,对于皇帝来说,自然是极其震撼的。
皇帝道:“国师,你不解释一下么?”
国师叹息一声,道:“这就是我道门绝学《九阳天诀》,修炼的条件极为苛刻,虽然进益极快,可是也极易走火入魔。不过这孩子的天资的确超群。据我所知,六十余年来,道门不知道有多少人参悟过这门绝学,可是大多数人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废掉这门功夫,有的人勉强自己坚持下去,却落得惨淡收场。这个孩子能够在短短的两个多月里将九阳天诀第一式练到这样的地步,的确难得。”
皇帝一愣,道:“这门武学有这么难么?”
国师笑笑,道:“贫道也曾经参悟过这门武学,但是最后贫道不得不散去进三成的功力,这才免于走火入魔。就是贫道的师兄也一样。”
皇帝道:“国师说的是道魁?”
国师笑笑,道:“正是。”
皇帝还想再问,却见国师咦了一声,连忙道:“怎么了?”
国师指指梁丽华,道:“果然是逐风剑法。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这等年纪将逐风剑法修炼到如此境地。”
“敢问国师,这逐风剑法是何方绝学?朕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门派有这样的不传之秘。”
国师摇摇头道:“逐风虽然是绝学,但是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据说儒门很随意地将他塞在藏里。儒门里面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就是有缘自然能够修习。只是逐风剑法是一门非常注重基础的剑法,要想修炼有成,极难。”
在国师的印象里面,能够将逐风剑法练到这个地步的,几乎都是儒门里面的老怪物了,何时跑出了这么个小怪物来?
这孩子便是儒门这一代的首席弟子么?(未完待续)
29胜负
梁丽华显然也没有想到贾玖居然会用初阳燎空,对于在道门几经沉浮从顶级绝学到入门弟子都可以观摩一二再到现在,连刚入门的弟子都舍不得被糟蹋了,世人都以为这部《九阳天诀》很可能会在不久之后束之高阁。
可是现在,谁来告诉他,眼下就有一个黄毛丫头练成了,还用得似模似样。
梁丽华不敢大意。
他很清楚九阳天诀真正威力。
梁丽华终于不再用那些粗浅的功夫消磨人了。只见他身形急转,越转越快,不一会儿,人已经化成了一团金红色的雾,而受到他的功力的吸引,梁丽华脚下的荷叶已经变了形状,湖水更是被这股巨力吸引,化成龙挂(即龙卷风)状冲上天空,将梁丽华团团地护在了中央。
这不是逐风剑,而是御风剑!
就在这龙挂刚刚成型的那一刻,贾玖带着炎阳剑气狠狠地撞了上去。原本就单薄的湖水屏障被炎阳剑气一击,刹时便蒸腾出一大片的水雾,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而水雾之中,接连传来铿锵的刀剑声。时不时地从水雾中一掠而过的剑光让嘉善长公主既害怕又高兴。
害怕的是,他的意中人是道门银衣道子候补,又是那般出色的人品,若是被选中了成为这丫头的道侣,自己该怎么办?高兴的是,一旦结成了道侣,颜洌就不用再如今的境界徘徊。反而能够踏入更高的领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害怕的是,这个梁丽华是个厉害的。而九阳天诀又是一门很容易走火入魔的武功,若是这丫头好景不长,那自己的意中人岂不是空欢喜一场?高兴的是,也许自己还有机会。
作为皇家公主,嘉善长公主能够接触到许多一般人不知道的秘密,也因为他的得宠和皇帝对他信赖,他的消息也比端荣长公主来的灵通。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长姐又是过来人,端荣长公主的经历比嘉善长公主要丰富多了。就是不知详细情形,端荣长公主也从嘉善长公主的脸上发现端倪。
“妹妹,对这孩子很在意呢,我以为妹妹如今只关心颜洌颜公子的事儿呢。”
嘉善长公主立刻道:“让姐姐见笑了。妹妹可比不得姐姐。在新婚第一年就有了孩子,还是个男孩儿。若是我有姐姐这样的好福气,哪怕是个女儿,也跟这孩子一般大了呢。”
在皇帝面前,嘉善长公主不好跟这个姐姐硬碰硬,毕竟这个姐姐对大齐可是有另外的意义,却不等于说嘉善长公主就不能反击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说我想男人了,我说我喜欢孩子。别人会怎么想我们两人呢?
虽然说得隐晦,可是端荣长公主显然也听出了嘉善长公主话中有话。说端荣长公主不嫉妒嘉善长公主,那是假的。从默默无闻到成为太上皇眼中的好女儿。端荣长公主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眼看着自己的付出就能得到收获,谁想到一朝从云端跌落。偏偏这个妹妹,小的时候默默无闻,平平安安地渡过了算计、平平安安地长大,等大了。又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父亲和即位的兄弟的怜爱,不用和亲不用算计就嫁在了京里。拥有自己百般算计还得不到的安宁,如今他的再婚更是得到了两任君王的关注,对比之下,自己算是什么的?自己也是皇家公主啊!却被当成礼物一样送人,还……
就在端荣长公主想要开口的时候,湖面上又起了变化。
剑与剑的撞击,让贾玖没有找到机会,也让梁丽华知道了贾玖的功力。
梁丽华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很清楚武学进益的艰难,尤其是跟《九阳天诀》这样的武学,要想跟自己战到这个程度而不出现异状,至少也需要二十年的苦修。而在贾玖的身上却没有一点异常,结合自己在秘典上得到的消息,梁丽华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梁丽华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一把震开了贾玖,开始预备下一招。只见他剑指虚空,剑意在他四周激荡,湖水受激,化成一道道水箭齐齐袭向贾玖,而自己则在反射着阳光的水箭的掩护下持剑而上。
不对!
剑传给自己的感觉不会错。剑的确刺中了目标,但是这感觉完全不对。金红色的剑一搅,只见片片碎布飞舞,但是贾玖却已经不在梁丽华的眼前了。
梁丽华立刻回身,再度祭起了御风剑,无数的风刃与飞射而来的剑气在数丈外撞击引起了爆炸,湖水也被激得掀起风浪,岸边的女孩子们避让不及,好几个被打湿了衣裙。
国师凌风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梁丽华的剑法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如果说逐风剑法是儒门中人人都可以学的剑法的话,那么方才梁丽华使用的剑法就很有问题了。逐风剑法,顾名思义,这套剑法讲究的是风一样的洒脱,相忘江湖无常变。这门武学的修为越高,自然也越发洒脱。可是方才此女用的剑法却少了几分潇洒,却多了几分霸气。
一门武学,剑招是表,剑意是里,剑招可以模仿,但是剑意却是模仿不了的。这个梁丽华,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儒门弟子。
凌风子觉得他有必要再调查一番。他转头叫来一位道老,低声吩咐几句,等他转过头,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贾玖人在半空,掐了一个剑诀,原本绕着他急速飞旋的初阳被收回剑身,等这轮金色的初阳再度出现的时候,却是无数的剑影跟着贾玖一起扑向了梁丽华。
不要说凌风子吃惊不已,就是收到邀请前来赴宴的颜洌也非常惊讶。
御剑术!只有领悟到剑之道才有可能修炼成的御剑术!颜洌很清楚御剑术的难度。他也好,其余的几位银衣道子候补也好,年纪最长的今年四十岁,修行至少三十年,可是没有一个人达到御剑的标准,这个小女孩不过修行两个多月,还没有满三个月,居然已经能够御剑了!难度这就是《九阳天诀》的特性么?
如果《九阳天诀》能够让人提早接触到御剑术的奥秘,如果《九阳天诀》能够让一个刚刚接触剑术的人窥到剑道的门槛,那么,那么多的人因为这本秘籍而走火入魔就不奇怪了。
假设刚刚开始习武的人他们的水平就相当于一只小小的酒杯,那么接触到剑道的奥妙的高手他们的水平就相当于眼前的湖泊。如果想强行将偌大的湖泊里面的水全都装到小小的酒杯里面,那结果不是湖水全满溢了出来,就是小小的酒杯被炸裂。
而且每一个人领悟到的剑道也不尽相同,如果道与道发生了冲突,自然也是非常容易走火入魔。
凌风子不禁为自己的师兄的天才赞叹不已。本来,道是最深奥也最难以描述的,可是自己的师兄却能够将自己的道用一本剑诀就传了下来,可笑自己,居然将这部记载了道的绝学当成了寻常的武典!
不要说凌风子了,就是梁丽华也被吓了一跳。
没错,梁丽华之前得到的消息是《九阳天诀》乃是道门中一位高人的成名绝学,他还以为是那位高人本身根基深厚修为惊人,所以才能够将这部武学发挥至极致。谁能想到,这本绝学居然已经跟道相关,而修炼了《九阳天诀》的贾玖,根本就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武林人士也不在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剑者,而是半个剑仙了!
剑者跟剑仙的区别,就等于是后天高手跟先天高手的区别好不好?多少天资过人之辈在最后的那道门槛上磋磨多年却始终没有跨过那道门槛,眼前的这个小鬼却轻轻易易地在学武的第一年就一只脚踏过了这道门槛,真叫人咬牙切齿、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梁丽华当即将自己的功力催值极致,御风剑法第三式煞剑应声而出。他再也收不住周身的杀意,从刀山血海中百战千斩而来的苦修终于不再隐藏。这一次不在是细细的只有一人粗细的龙挂,而是巨大的龙卷风卷起了半亩荷塘,湖水被炽热的杀意染成了血红色。
绵密的交击声再度响起,这一次被逼得步步后退的不是贾玖,而是梁丽华。当漫天的水雾落下回到湖中的时候,岸上的诸人终于看清了这两个人,背对着背站着。
显然,结果已经出来了。
梁丽华的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出事儿,至少没有伤到自己的便宜爹。不怕高手对决,就怕半吊子出手。那很容易伤及无辜好不好?若是伤了自己的便宜爹,那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两人同时转过身来,贾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玉佩,道:“梁家姐姐,你忘了东西哦。”
梁丽华调转剑尖,慢悠悠地道:“哦?那么这只小小的香囊又是谁丢的呢?”
贾玖立刻一摸,自己的腰里果然少了一只香囊。(未完待续)
30恩赏
“打劫!平手!庄家通杀!赌注拿来!”
跳上岸的贾玖将名剑金锋背好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开赌局的两个人大声嚷嚷,边上的姑娘们都纷纷取笑他:“财迷!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罢罢罢,方才还以为能够打得这么漂亮的,怎么也该是个世外高人才对,却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小财迷!”
“被孔方兄给迷昏了头吧?”
……
贾玖道:“少来!就是高人也要吃饭的!下了赌注的把赌注留下!”
诸位姑娘们嘴上这么取笑着,却也不会吝啬一件两件首饰。聪明的女孩子也知道这次簪花会不简单乘机将今日得的花簪丢下,脸上却是作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摇着头扶着丫头们的手走了;也有的女孩舍不得花簪,另外丢下了玉佩、手镯、弯刀匕首之类的首饰玩具。
很快,贾玖的面前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贾玖道:“宝姐姐,你的斗篷借我。我的斗篷变成碎片不能用了。”
薛宝钗啼笑皆非,却还是解下了自己的斗篷,并且跟鲁静芝一起帮着贾玖将地上的这些东西包起来。就在他们忙着打包的时候,边上有人问道:“小丫头,没想到你这么贪财,能告诉我原因么?”
贾玖一抬头,见识皇帝,连忙跪下了。还留在这边的几个小姑娘也跟着跪下,口称万岁。薛宝钗也连忙跪了下去。他一面高兴自己居然有机会见到皇帝。一面又在担心皇帝对自己的印象。如果没有留下印象,薛宝钗就心塞了,可要是留下了坏印象。那薛宝钗只会更加痛苦。
心乱如麻间,只听贾玖道:“万岁,臣女能不说么?”
皇帝道:“哦?为什么?”
“因为臣女不想撒谎。”而且撒谎也骗不了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说。
这句话在薛宝钗看来,不但有吸引皇帝刨根究底的嫌疑,还有三分跟皇帝撒娇的模样。薛宝钗不禁为贾玖的大胆而吃惊。
有同样的感觉的,可不止薛宝钗一个。
只听皇帝故作严肃地道:“不行。朕想知道。”可是那语气里却真真实实地带着几分宠溺,让薛宝钗不得不再度估量起贾玖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只听贾玖道:“好吧好吧。反正我们家的那点儿事瞒不过人去,就是我不说,万岁也会知道的,那我就直说好了。很简单。我缺钱缺首饰使唤了啊。如果仅仅是我一个人,反正我年纪小,父亲又只有我一个女儿,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可是谁让我还有两个侄女儿呢。以前父亲在家的时候,父亲就常常给我带首饰啊摆件啊之类的小玩意儿,现在家里除了老太太就我辈分最高,当然是由我来照顾弟弟和侄女儿们了。对了,现在的税率是多少?”
皇帝一愣,道:“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就定下了十中取一,……”
皇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贾玖唰唰唰地把手里的斗篷打开将那一堆金银财货分成了十份。
只见贾玖一面往皇帝的面前推。口中一面念念有词:“田赋取一,丁税取一,各种捐输(杂税)取一。”将其中的三份推到皇帝面前,把剩下的卷扒卷扒,拢成一堆,用薛宝钗的斗篷包好。往背上一抗,道:“税我已经交了。剩下的天皇老子来了也不给。”说着还歪着头道,“我还以为要上缴过半呢,原来只要缴这么一点就够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一边高叫着“梁家姐姐,等等我!”一边却是身形极闪,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其实皇帝刚刚还想说:“……后来高祖皇帝将之降至十二取一,太上皇时期则降到了十五取一……”可是贾玖不等他说完,就把那一堆财货三七分了,还蹿得比兔子还快,让皇帝反应不能。
梁鉴等跟着皇帝来的官员都知道,其实女子是不要缴纳丁税的,跟贾玖这样甚至就是完全不给皇帝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可是他偏偏给了,反而让诸位大臣都说不出来。
户部侍郎郑靖第一个反应过来,道:“万岁,臣原以为贾家对家里的孩子教养皆是不上心的,如今看来传言有误。微臣家里的几个孩子就不知道收成要缴税,也不知道至少要缴纳田赋、丁税两种主要税种和各种捐输。不过这孩子也太心急了,那是成年男子应该承担的赋税,可不是他这样的小孩子需要负担的。”
简单一句话,那就是,贾玖的税多缴了,也白缴了。因为他的年纪还不到缴税的年纪。大齐朝纳税的最低年龄是十五岁,十五成丁,只有满十五岁的男子才需要缴纳丁税和各种捐输。女孩子的话,如果领了户籍就要缴税,如果没有户籍或者是别人家里的奴仆也不需要缴税,或者税额要比良民低许多。至于田赋,那是名下有田的人才需要缴纳。贾玖是个小孩子,名下没有田地,自然是不用缴纳田赋的。
梁鉴摸着胡子笑呵呵地道:“话虽如此,不过想他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能够时时刻刻记着国法、处处以朝廷为先,也难能可贵。”
皇帝一愣,继而想起了贾玖的许多好处来。别的不说,就这最近的三个月来,贾玖有意无意地为朝廷弄了多少好处,别的不说,就说今年拈花法会上的那次捐赠可是为朝廷大大缓解了军饷危机。可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居然没有顶住压力,把贾赦贾琏父子两个弄到边关去了,弄得人家一个小姑娘带着幼弟和两个侄女儿惨兮兮地还要被人欺负。
皇帝心软了。
裴士诚素来是很会揣摩皇帝的心意的,看见皇帝的迟疑,心中立刻明白了七八分,当下就与皇帝道贺:“恭喜万岁贺喜万岁。”
皇帝道:“裴爱卿,这喜从何来?”
裴士诚道:“万岁,有道是民心所向、众志成城。如今如此一闺阁幼女尚且知晓律法为国分忧,不是一个大大的好兆头么?我大齐兵强马壮,万岁又是民心所向,此时不成文治武功更待何时?”
皇帝大笑,道:“好好好。如此,便加封一等神威将军贾赦之女为二等县君,赐皇庄一座、食百户。”
户部推官丁淮马上道:“万岁,今日若非梁家小姐,臣等也不可能与万岁能够亲眼目睹如此精彩的武斗。更何况,今日更有不少外藩使节在此,看到如此精彩的武斗,只怕此刻他们心中已经胆战心惊,担心我大齐有更多的底牌了。说不得今年与来年的边关战事也会消停许多。万岁既然表彰了贾氏县君,是否也该给梁家小姐一个公平?”
皇帝对贾赦一家子不过略感歉疚而已,如今表示过了,这歉疚之心便淡了。但是梁鉴是皇帝的宰相,不但是皇帝的心腹也是皇帝离不得的左右手。皇帝当然不介意给梁丽华抬一下身份,也不介意给梁鉴一个面子,尤其是当他知道贾玖拿着那一包袱的财物跟梁丽华分却被梁丽华婉拒之后,越发觉得梁丽华品格可贵,如果不是梁鉴推辞,又表示为了公平,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超过贾玖太多,只怕他就封梁丽华为县主了。可饶是如此,皇帝还是册封梁丽华为一等县君,赐皇庄一座、食两百户,还特地赐了一个封号给梁丽华,瑞安。
别看县君和县主只是一字之差,可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
大齐朝对未嫁女子的封爵以公主为尊。正一品的公主为国公主,像封号是蜀国公主、徐国公主的,这样的公主都是从皇后肚子里面爬出来的,自然这身份上要高人一等。从一品的公主一般以美好寓意的词汇为封号,就好比端荣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都是这一类的。
第二梯队自然是郡主,分成三个等级。第一等为正二品,一般都是亲王的原配嫡女,以地名为封号;第二等为从二品,一般是郡王的原配嫡女;第三等为正三品,大多都是亲王和郡王继妃所出的女儿。从二品和正三品的郡主自然是只能跟从一品的公主一样,以某个词为封号了。
第三梯队是县主,也分成三个等级。品级分别是从三品、正四品和从四品。各王府侧妃所出的女儿大多是个梯队,哪怕他们再得宠,下面的人如何奉承,他们的身份也只是县主。还有有些体面的宗亲家庭里面的嫡女,也在这个梯队。
以上三种品级只会用来册封大齐皇族自家的姑娘,异姓王家的女儿,撑死了也就是一个一等郡君。
郡君、县君、乡君,这三个品级才是偶尔会封给臣子家的姑娘们的封爵。郡君和县君都分三等,一等郡君正五品,二等郡君从五品,三等郡君正六品,一等县君从六品,二等县君正七品,三等县君从七品。乡君分四等,品级从正八品一直到从九品。
大齐皇族的女孩子,哪怕就是再落魄的宗室家里的姑娘,只要是嫡女,只要他们的名字在宗人府的册子上,他们不用册封就是乡君,领着皇家给他们的口粮和零花钱,结婚的时候还有国家给他们出的嫁妆。但是很多大臣奋斗一辈子都不可能给自家闺女挣到一个封爵,大齐的贵族女子他们能够得到诰命的机会,大多数居然是只能靠嫁个好男人。
看着贾玖得到的品级不高,也没有什么好听的封号,可是有皇庄又有食邑,皇帝对他其实已经相当大方了。(未完待续)
31戏子
想贾琏被自家老爹送到张家,体验了一把后世的天朝高中生生涯,又在考场的单间里面熬油一般地熬了三场,出来的时候人都趴了,躺在家里跟女人做月子一般养了小半个月才弄到一个军中主簿,如今还要往边关跑一趟,为前途挣命。
他妹妹的年岁还没有他一半,在皇帝面前秀了一下,就混了个正七品,品级比他高出两级也就算了,问题是皇庄和食邑。
就跟公主们一样,国公主们大多食一城,嘉善长公主就只能食千户,而端荣长公主却没有食邑。都是太上皇的女儿,就因为投胎的本事不行、各人的境遇不同就有这么大的差别。别看贾玖只是食一百户,就是亲王家的县主们也都没有这个呢。这才是真正的实惠。
不知道自己已经开中了隐藏惊喜大礼包的贾玖很欢快地背着自认为这次簪花会仅有的收获在湖泊的另一边找到了梁丽华。
“梁姐姐,这是赌注,我们平分掉吧。”
梁丽华嘴角轻勾:“不用。”
贾玖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梁丽华放不下架子,当即道:“梁姐姐,做事要公平,这些东西是我们两个人赚的,自然是两个人分。姐姐不耐烦这个,姐姐的丫头呢?对了,方才姐姐不在,这里面的三成作为赋税我已经当场交给万岁了。剩下的这些是我们的合法收入。”
说着就东张西望地找梁丽华的丫头嬷嬷。可是他的手上还是恋恋不舍地摸着这一大堆的财货。
梁丽华道:“为何?为何如此看重这等俗物?”
贾玖理直气壮地道:“很简单啊,我缺钱!父亲和哥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如果没有这些俗物。我哪里能够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到处赴宴?我要是穿戴得连一般人家的女孩都不如,那才叫笑话呢。像我家这样的,在别人眼里,出什么丑惹什么笑话都是自然的,不贪财不闹笑话就不是宁荣街贾家的女儿,这才是这里的那些人家对我家的看法。我贪财了,他们最多轻蔑地嘀咕一句。果然如此。我要是不贪,他们则会说我东施效颦学人家清贵人家的做派呢!我现在得了实惠耳朵也清净。岂不是更好些。”
梁丽华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些归你。”
贾玖道:“不行!君子之财,取之有道用之有方。这些既然是我们两个人得的,那就该我们两个人平分。贪财是一种生活态度。可要是吃独食,那就是人品有问题。人可以没有钱可以到处欠债,但是人品绝对不能欠费!这些东西你不要,可以拿去打赏下面的丫头,就是要送我,也要等他在你家里打个转儿后再送给我。现在就这样给我,绝对不行。你再这样,我跟你友尽,绝对友尽!”
贾玖的坚持倒是让梁丽华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良久才低低的叹息一声,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就在贾玖觉得奇怪、迟疑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就听见边上有人道:“原来这才是师妹真正的样子么?”
贾玖一下子僵硬了。他跟机器人一般,扎扎扎地慢慢转过头去,却看见颜洌带着两位不认得的老道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了,又听了多久。
颜洌道:“我第一次见到师妹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原来师妹一直隐藏起了自己的真性情。”
贾玖一把抓住了梁丽华,激动地道:“梁姐姐。你可从来没有说过你跟颜师兄认识。”
梁丽华没有回答,倒是颜洌答道:“我与梁小姐并不是初识。梁姑娘曾经到我家桐山书院求学,跟我亦曾经做过一段时日同窗。”只是那个时候,他用的不是这个名字这个身份罢了。
在贾玖跟王子腾打成平手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道门就开始留意贾玖,而颜洌更是把贾玖和贾家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在清楚贾玖的处境和外人对贾家对贾玖的评价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如今听到贾玖的解释,心里分外悲凉。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贾师妹,请恕愚兄多嘴。人贵在自爱,师妹如此……”
贾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声音平静得把颜洌的心差一点就冻成了冰块:“颜师兄,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资格谈尊严的。在活下去的欲望面前,尊严二字有的时候还比不过一个馒头。师兄,我不是一个人,我也不可能不管我的父母兄弟。就是他们把我看成戏子又何妨。只要我的家人平安又对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是装成疯疯癫癫的模样又如何?”
刘姥姥可以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女婿过得好一点儿而在贾母跟前装疯卖傻,那么贾玖在皇帝面前装疯卖傻又何妨?至少皇帝还是一国之君,讨好了皇帝,好处可不仅仅是几百两银子!贾玖当然不会让自己的父亲哥哥就这样回来,那样一来,父亲且不说,哥哥的前程一定会有问题。但是皇帝对他们家有一丝垂怜,那么给贾琮一个云骑尉的空头头衔也是好的。
贾玖的想法是好的,却不知道他的愿望虽然达成了,却也变了味儿。得了爵位的人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自己。
颜洌身后的一位老道很不高兴地道:“你既然学了我道门武学,便是我道门之人,何必作践自己至此?未免也太看低了自己也看低了我道门!”
贾玖道:“那么道长可知道万岁曾经给我下了一道密旨,要求我游说道门纳税呢?”
“什么?!”
“什么?!”
两位老道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乱弹琴。我道门从来就没有纳过什么税!将来也不会纳什么税!”
贾玖道:“然后呢?朝廷缺银子缺钱粮,就是军饷也欠了好几年了,这样的情况若是不能好转,再过几年,只怕连文武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万岁宫里已经裁减了数次开支,如今宫里的开销已经精简得不能再精简,就是万岁的勤政殿里用的蜡烛和灯油,也是卡着数目的。万岁的日子尚且如此,道门却占据了大量的良田,还不用纳税,万岁的心里会怎么想?还有那些世家、勋爵权贵们,他们也占据了大量的良田一面交着极少的税一面锦衣玉食,国家却是国库空空。长此以往,我大齐会变成什么样子?两位道长可曾想过?那些权贵们可不介意把道门推出来做靶子呢。”
颜洌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如何想到的?”
贾玖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啊,我们家会变成那个样子,说不定就是有人想做那鹬蚌相争之后的渔翁。除非能够解决渔翁的困境,否则,谁都逃不了。我们家也只是首当其冲而已。”
那两位老道冷哼一声,什么都没有说,倒是颜洌道:“师妹,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已经有了盘算?可否说来听一听。”
贾玖道:“很简单啊。因为上等水田跟沙滩地、山地的税率是不一样的。上等水田的收成只比次一等的田地多出三成的收成而已可是他的税率却足足多出了七成,根本就不划算。如果是我,我会把水田卖出去,然后多多地买山地。在别人眼里,那些都是荒山,可是道门有的是杏林高手,这荒山摇身一变,就是遍地都是药草的宝地。药材和粮食哪个贵还用我来说?偏偏缴纳的还是荒地的赋税,收入多出了不止一倍,可是这付出去的,却足足少了一多半。就是不知道道门有没有这个魄力和行动力了。”
边上的离尘道老刚刚还在吹胡子瞪眼、各种不爽呢,听贾玖这样一说,倒是觉得这孩子还有几分良心,不过这嘴里还是哼哼唧唧的:“我等本事出家人,原来也不用纳税,如今却……”
贾玖道:“是啊,既然要把道门当成凡人要求道门纳税,那么朝廷颁布的各种福利,道门也应该跟普通百姓一样享受。别的不说,我记得六十以上的人不用纳税,还有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无论男女都是国家养的。医疗、药材都是国家出的不说,国家每个月都要给零花钱。道门不是收留了很多孤儿和流民么?这些人本来是应该由朝廷安置的,可是朝廷没有做到,道门本着慈悲为怀收留了他们,那么现在朝廷要对道门收税了,道门很可能因此没有那么多的财力养着这些人。朝廷是不是应该接管这些人呢?”
原来两位道老还在生气呢,听了这样的话之后,都回怒转喜,对着贾玖,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不错不错,真是一个有良心的孩子,既然能这么想,自然是站在我道门这一边的。他既然有心,又心向我道门,更是《九阳天诀》眼下唯一的传人。如果他能通过考核,自己就是将他的待遇再提一提也是无妨的。
虽然道子们的待遇有一定规格,但是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都是负责打理道子们的事情的人,要在私底下行方便,自然是容易的。(未完待续)
32表演
颜洌听了皱起了眉头,道:“贾师妹,你如何想到的?”其实颜洌很想说,之前贾玖还在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谁想到一转脸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且不说搭不搭,重要的是风格变化太快,他根本就跟不上节奏。
颜洌倒是不认为贾玖的这一点点年纪能够想得多深远。
“如果朝廷真的要求道门纳税的话,这些都是朝廷必须面对的。甚至在未来,朝廷还要面对更多更严肃的问题。”贾玖笑笑,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的,但是,在我的眼里,执政最重要的,是维护国法的公正性和和稀泥。比起那些什么金口玉言、什么用锦衣华服、巍峨宫殿堆砌起来的威严,国法的公正性更能够体现一个国家的尊严也更能代表君王的权威。因为国法的公正,臣民才会乐意去遵守、乐意去执行。而和稀泥并不是逃避责任,而是为了调和各方面的矛盾,让政令能够更快更确实地被落实。没有了和稀泥平衡各方面的矛盾,政令在执行的过程中就会遇到重重阻碍,甚至导致呈现在臣民的面前的时候会显得朝令夕改。那么,最后的结果只会导致百姓对朝廷失去信心,也会给有心人提供可以钻营的空子。那样一来,最后的结果便是朝廷动荡,最后承担后果的,将是大齐的每一个人。”
贾玖的回答不禁让颜洌和梁丽华都高看他一眼。就连那两位老道也侧过脸来,第一次端详眼前这个小丫头。
只见贾玖再度歪了歪脑袋,道:“当然。无论我想做什么都必须保护好自己,机会是不会留给死人的。从父亲跟哥哥的事情上我就知道自家被人算计了。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我是保护不了我跟我弟弟两个人的。所以,我必须借助皇家和道门的力量。可是皇家也好,道门也好,人才济济,哪里缺得了我一个?不时地刷一下存在感。再让人家知道我是有用的,也只有这样。人家才会愿意拉我一把。什么都没有,谁稀罕?说不得还嫌弃我浪费钱粮、白糟蹋了东西呢。”
要经历过多少的白眼才能够有这样的体悟?要经过多少的诽谤才能够如此轻嘲?长大了自然会知道很多东西,但是要想比别人先一步长大,就要付出代价。八岁的人要想有十八岁的激情、二十八岁的干劲、三十八岁的处世技巧、四十八岁的眼光。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天生的乐观和自信,还要百倍千倍的磨砺。
颜洌看了看梁丽华,道:“师妹不像是会说漏嘴的人。”颜洌在心里揣度着,也许贾玖早就知道自己等人在边上了,也许方才的惊讶只是小女孩的古灵精怪而已。
贾玖眯着眼睛看了看颜洌,再看了看离尘道老了凡道老两位老道,心中也揣度着:有这三位在,边上应该没有其他人了才对。
贾玖道:“其实我有一个大计划,不仅仅需要道门的力量。也需要儒家的力量。如果操作得好,经手的每一方都能够得到好处,包括钱财上的好处也包括名声上的好处。不但道门和儒家会得到好处。就是朝廷也能够得到好处。问题是,道门和儒家的态度。”
贾玖的目光落到两位道老的身上,当然他的眼角的余光也没有离开过梁丽华和颜洌。
不知道对方在儒家和道门里面的确实位置,但是贾玖却能够感觉到他们两个在儒家的地位。颜洌就不用说了,光梁丽华一个,贾玖就觉得对自己的计划举足轻重。所以他在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梁丽华。
梁丽华看着贾玖,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是梁丽华还是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贾玖察觉了。
是自己露了马脚么?
梁丽华看看贾玖,最后一低眉。
不,有的人就是这样,跟野兽一般,凭着自己的感觉和心行事,而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往往是做了最明智的选择。
这种人,就跟老天爷的爱子一样,总是让凡人难以理解。
离尘道老跟了凡道老虽然不相信贾玖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但是已经修炼成《九阳天诀》第一式的贾玖对道门有多重要,他们非常清楚。重要的不仅仅是贾玖本人,还有《九阳天诀》的传承和道门金衣道子一脉的崛起。
离尘道老皱着一桩菊花脸,似乎毫不在意地道:“为何你修习的是初阳燎空,而不是第五阳。”
贾玖道:“大概是因为我不识字,只能从初阳燎空开始学吧。”
离尘道老道:“那么心法呢?《九阳天诀》是剑谱,《形意太极》是拳谱,贫道记得道魁并没有将心法一并交给你。”
贾玖一愣。他将飘飞到面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道:“道魁借我的两本书,一本是《道德经》,一本是《南华经》,其中,《九阳天诀》跟《形意太极》都是用特殊的方式记载在《南华经》上的,倒是那本《道德经》干干净净的。我很喜欢那本《道德经》。就将他当成了字帖天天临摹。说来也怪。每当我临摹这本帖子的时候,内心就会非常平静,也总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都说字如其人,那么纤细隽秀的字体,想来也是出自一位相当清雅的人物之手吧?”
纤细?隽秀?清雅?
离尘道老跟了凡道老两个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位道者。
的确,单单看脸的话,那位道者的确很漂亮,就是这位比女人还漂亮的颜洌颜三余也不过跟他在仲伯之间而已。但是,纤细?隽秀?清雅?这三个词跟那位道者有关系么?想想对方那壮硕的身材,在道门里面就是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无论是南宗的丹华子也好,还是如今的道魁也好,站在他的身后绝对被他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还有对方的脾气,小的时候就够暴力的了,多年修道让那位道者的确收敛了很多,但是也仅仅是让他略略收敛一些罢了,只是收敛了脾气之后,对方就越发呆萌,以致于道门不得不专门派了三位非常崇拜他的道者去照顾他。不然,按照对方在某个方面的凶残属性,大概不是把自己活活饿死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不,他不会被人卖掉,只会把那些胆敢打他的主意的人拆成碎片而已。
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扶额。
这样的凶残的话他们自己知道就好了,真的不要拿出来丢人了。伤了花花草草还是小事,砸了一地的玻璃心就是大事了。
了凡道老反应就是快,他咳嗽一声,道:“原来万岁曾经下过这样的旨意。如此老道知道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老道需要跟道魁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对了,小丫头,把你的簪子给我罢。关于你的计划,老道请示了道魁之后,会另找时间与你讨论此事。”
拿走了贾玖的簪子,离尘道老跟了凡道老脚底抹油地溜了。
有关那位道者的事情,他们绝对不敢多想,不然,会破功的,在这里停留得太久的话,也会被人察觉。
虽然他们两个是跟着道魁混的,但是关于那位道者,真的不是他们吐槽,而是那位道者真的很叫他们无力,有关那位道者的事情,还是让道魁去烦恼吧。他们只需要给道魁跑腿就可以了。
被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两个念叨着的道魁很不体面地打了两个喷嚏,而同时,他的双胞胎弟弟也在皇帝面前打了两个喷嚏,让皇帝很担心地问他:“国师,你还好吧?”
国师摇摇头,道:“谢陛下关爱,贫道无事。只是贫道要跟陛下求一个恩典,为一个小丫头出具一份莲牒了呢。”
皇帝道:“就是贾家那孩子?”
国师道:“是。贫道与师兄之前只以为这孩子有些潜力。如今看来,这孩子拥有的可不仅仅是潜力。实不相瞒,这么多年来,我道门从来还没有人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就练成这《九阳天诀》第一式初阳燎空。就是贫道与贫道的几位师兄弟也只是在短时间之内练成了第五招,可是这第一招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练成。所以这个孩子对我道门很重要,希望万岁成全。”
皇帝一愣,继而想起了对贾赦父子的算计,心中更不自在了,只得含糊着道::“国师,这孩子家里如今只剩下他与他弟弟跟两个收养来的侄女儿四人。若是国师要度化他,只怕他舍不得他弟弟,朝堂之上也会议论纷纷。”
国师一听,笑道:“无妨无妨。万岁,贫道也只是听说此女有参选的资格,故而先跟万岁定下他。这孩子重情,如果现在就将他带离他的家人对他的未来并没有好处。即便发出了莲牒,贫道也会等到机缘来到的那一天。”
心魔考对于每一个修行者来说,都是必须过的一关,也许斩尘缘是一条捷径,但是修行从来就没有捷径可寻。现在贪图近路,将来说不定会为此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对于贾玖,国师可是很珍惜的。(未完待续)
33偷听
薛宝钗一直在地上跪着。
帮贾家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仅仅是半蹲在地上,等皇帝突然问话的时候,他看见贾玖跪了下来,他也噗通一声跪了。贾玖跟皇帝一问一答的时候,他的心砰砰直跳,激动得不得了,即便跪在贾玖的侧后方、距离皇帝也不远,也没有听清楚贾玖跟皇帝的对答,只顾着激动去了。
当然,也不是说他就对皇帝跟贾玖之间的对话一无所知了,只是他心情激动、平生第一次丢开了自己的冷静。等贾玖跑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及时地反应过来。因此,等发现贾玖跑远了,薛宝钗也只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跪在那里,直到内侍暗示他跟其余几个小女孩一起走开。
薛宝钗并不知道国师为何看重贾玖,可他知道,在全民信道的大齐,被国师看中就等于踏上了一条康庄大道。虽然说大齐男尊女卑,女修士比不得同级的男修士,但是国师的弟子在京师权贵之中可是很受追捧的。别的不说,出入宫廷就比别人方便很多。宫里上至太上皇后皇后与诸位娘娘们,下至宫女太监大多信道,国师等虽然是出家人,可到底是男子,出入宫廷并不方便。顶着女修士的名头入宫给太上皇后、皇后等宫中女眷讲经就方便很多,若是本事高超者,还能够得到上位者的宠爱和信赖,对自己、对自己身后的家族和势力都有不小的好处。
而且这也是入宫的一条捷径。就跟当年的杨贵妃一样,升迁的速度也比大选进宫的妃子要快。
大概这就是贾玖跟薛宝钗的不同,薛宝钗看见的是荣华富贵。为了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会去争会去抢,但是他内心却是认同这个世界女人比男人卑下这一思想的。而贾玖,他的内心非常高傲,高傲到了甚至对男尊女卑这一观念都嗤之以鼻。这种高傲其实跟那位王氏女很像。无论是贾玖还是王氏女,心中对这个世界并不是非常认同,不同的是王氏女跟世俗直接宣战最后在争强斗胜中迷失了自己。而贾玖,他要圆滑很多。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薛宝钗在遗憾为何不是自己被道门看中了,却也安慰自己。贾家十二房这近六十年来也只有这个贾玖得到了第一代荣国公的认可,贾家这么多人尚且只出来了他这么一个,自己比不得他也情有可原。自己的亲舅舅亲舅母尚且没能让自己见到贵人,这位二妹妹不过是带自己出来了这么一次,就让自己见到了皇帝。如今这位二妹妹年纪还小,等过几年,两个人都大了,自己能够得到的好处就更多。
薛宝钗之前就已经隐隐地觉得自己的亲舅舅王子腾比不得贾赦贾玖,又有了今天这一遭。越发肯定了他的判断。
只是该如何讨好他呢?以对方的身份,如果送东西,送得单薄了。对方肯定看不上,也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可要是送得贵重了,也只会让人越发看不起自己。
薛宝钗深谙送礼之道,不能太过贵重,比起礼物的价值,礼物的心意更重要。礼物要贴心,又要不失身份、不失体面。还要符合对方的喜好,这里面的难度就大了。而且要想刷贾玖的好感度,就不能只顾着刷贾玖一个人的好感度,还要兼顾贾倩贾清姐妹。这做妹妹还使得,多多夹带些金银财物就好了,可是这姐姐呢?
薛宝钗面临着之前困扰了贾玖很长时间的问题,如何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刷满对方的好感度。
其实他走入了迷障。说起来他跟贾玖很像,一样都想着往上爬,一样无时无刻地计算着手里的筹码。不同的,仅仅是贾玖不屑于做某些事情,而对于靠着男人上位、靠着男人或者婚姻为自己换一个好身份、过上好日子这一普遍认识,薛宝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人相像,却不尽相同,尤其是对待人生的态度,更是相悖。
薛宝钗是个娇小姐,他时时刻刻是端着的,因为他需要让周围的人认识到自己也是个大家小姐。比起贾玖,他更容不得自己被人取笑,这会让他想起自己是商家之女的卑贱身份,必要的时候,他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只为了保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但是贾玖却不是端着的,他比薛宝钗要狡诈很多也看得更开一点。他不屑于用阴谋就跟他不在乎被人当成戏子一样。只要能给自己给家里带来好处,他就不在乎自己的风评。说不定别人在取笑的时候,他已经抱着自己的收获对比自己的付出而暗自窃喜。
现在薛宝钗为难的是,如何在不失身份的情况下送出能够让贾玖满意的礼物,让贾玖下次还能够带自己参加这种级别的簪花会。
因为想得出神,薛宝钗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了游人如织的几个主要景点,来了一处偏僻所在。被脚下的树根绊了一下,薛宝钗的身子往前一扑,这才让薛宝钗反应过来。
也是他反应够快,不然,脸着地就杯具了。
薛宝钗右手撑着身侧的太湖石,看着距离自己的额头不足半臂距离的尖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自己反应及时,不然这额角上留了疤,哪怕只是在额角的位置,他的前程也完了。
惊魂未定的薛宝钗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方坐下,就听见有人用不熟练的汉语问边上的人,说的还是贾玖:“那个一身蓝白使用金剑的小丫头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力。亏是个女孩子,若是男子,只怕大齐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添一名勇将了吧?”
边上有人笑道:“王子。您难道没有看出来么?这大齐国师已经先一步看中了这孩子,而大齐皇帝根本就没有办法直接回绝,只能找借口拖延。王子。道门在大齐势力不浅,这个丫头父亲的爵位不低,他可是皇帝的女人,可道门看中了,大齐皇帝也没办法拒绝。王子,这就是大齐。”
第一人道:“原来如此。我听说过,道门跟人有约定。不会轻易进犯草原。也亏了这个约定,不然哪里有我们狄人八部?早就被道门给灭了。”
边上又有一个人用着同样怪怪的声音道:“王子。既然这样,您为何不求娶这个女孩呢?”
第二人道:“比起这个贾家的女儿,梁相幼女岂不是更有价值?”
第三人道:“你懂什么?梁相幼女都多大了?贾家的那个才八岁,比他小差不多一半的岁数。两个人的年岁相差这么多,练武的时间也差了好几年。我们狄人就服本事高强的人,贾家的这个等到了梁家的那个年纪的时候,只会比梁家那个更厉害。”
第二人道:“说你直你还真直,我说梁相家的姑娘好可不仅仅是因为武功,还因为他们两家的势力。别的不说,梁丞相是大齐皇帝的心腹,可是贾家呢?谁都知道上面已经厌烦了贾家,如果不是他们家分家了。只怕等着他们最后的结局的,将是一派涂地。可就是现在他们分家又分宗了,大齐皇帝还把他们当成出气筒。要不然,也不会把贾家父子两个都丢到边关去了。”
第三人道:“怎么,不是重用他们么?”
第二人道:“你到底不是大齐人,不知道祭祀对于一个家族的重要性。就跟他们家这样,如果外面的两个男人出了事儿,他们家仅剩的那个奶娃娃又小。根本就没办法举行祭祀,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件大事。你看贾家那丫头被记成嫡女京里没有一位御史提出异议就知道了。国之大事,排在首位的就是祭祀,跟祭祀有关的时候,就是国法也要退让一步!”
第三人道:“就是这样,我们才要选贾家的这丫头呢。如果让他知道大齐皇帝在算计他们家、算计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还忍得下这口气?若是他父亲哥哥出了事儿,他们姐弟几个再被人欺负,我们只要让人跟他说什么,不怕他的心不向着我们。倒是梁家的那个,本来就是养女,对梁丞相的影响力也有限。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只怕梁家第一个舍了他,不像贾家的这个,贾家的事儿他们能够做一半的主儿。”
听到这里,薛宝钗心中一跳,这才发现,原来不仅仅是自己的舅舅家,就是贾家的未来也着实让人忧虑,当下不觉揪紧了自己手里的帕子。
薛宝钗到底是读过两年书的,又经历过商场上的事儿,对很多事情也比其他跟他一般年纪的女孩子要清楚很多。就跟王熙凤脱口而出的“谋反”一样,王熙凤根本就不把这事儿当成一回事情,可是薛宝钗却日日担心,害怕这事儿会牵连到他们薛家的头上。虽然说很多事儿讲究罪不及出嫁女,可是十恶不赦这样的罪名牵连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过去贾史王薛四家合称金陵四大家族,在很多时候四大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果王家有谋反的嫌疑,那么他们薛家八成会被当成从犯,尤其是自己的哥哥跟王熙凤那个祸头子有婚约的情况下,薛家更是很难逃过这场灾难。
同时,经历过事情的薛宝钗很清楚,治理国家就跟管理自家的那些铺子一样,讲究的是赏罚分明,在很多时候必须严格地按照一罪不二罚的原则行事。就拿贾赦贾琏父子来说,如果这假山后面的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皇帝既然已经把这父子两个当成了出气筒,那么等他们两个从边关回来,等着他们的将是无比光明的未来;就是他们死在外面,朝廷也会对贾玖贾琮姐弟两个进行抚恤以安定人心。
也就是说,贾赦贾琏如果死了,那么他们即便有罪,那这些罪过也被他们带走了,贾玖贾琮就不会有事,反而会得到皇家的照拂。如果贾赦贾琏活下来了,那么他们也用自己的功劳赎了自己的罪过,等待着他们的,将是皇帝的重用。
无论将来如何,对于薛家来说,讨好贾玖将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薛宝钗立刻冷静下来。他抬起头四处张望,只见自己面前是一座不小的假山,假山不低,足足六尺高,上面爬满了青藤,如今已经是初冬,又下过雪,藤蔓枯黄,虽然这两日白天日头好,可是背阴的地方也冷得紧,倒是不怕蛇虫出没。假山四周,树木参天,就跟那几百年的老林子一样,静悄悄的,明明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可是这里却没有一丝阳光落下,也难怪这几个人会挑在这里说话。这的确是个很少会有人来的所在。
薛宝钗也是个胆子极大的,他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四周也没有个藏身的地方,惟有这假山,居然是由大大小小好几块石头垒成的。就在自己扶着的这块太湖石的后面,居然还有一个不小的空间,对大人来说,也许小了一点,却足够他躲得好好的了。
薛宝钗大着胆子,轻轻地提起裙子,轻手轻脚地爬上了那块太湖石,然后小心翼翼地踏着边上的石缝慢慢地下去,在那太湖石后面躲好。
就在薛宝钗蹲下身子,理好裙子不久,就听见脚步声响起。
只听那第二人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你疑神疑鬼做什么?”
那第三人道:“方才我隐隐嗅到一股冷香,还以为有人躲在这里偷听,原来是我弄错了。”
那第二人道:“怎么可能。现在大齐的皇帝也到了,那些人都忙着在大齐皇帝面前露脸呢。哪里会来这里?”
那位王子道:“罢了。既然舅舅已经来了,我也不好在这里多耽搁。我们走吧。”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薛宝钗这才略略安心地舒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34逃跑
对方离开了薛宝钗却没有动,依旧蹲在那里想事情。
他首先想起的,就是自己那个糟心的未来嫂子。如果不是这个王熙凤,他们薛家也不会这么被动,成为上面的人的眼里王家谋反的帮凶。所以,跟王家保持距离是绝对的。
在对待王家的问题上,薛宝钗跟家里人有着很大的分歧。薛宝钗讲究对待是明哲保身,即便王子是的亲舅舅,薛宝钗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想跟王家保持距离。这一点,薛宝钗跟薛姨妈薛蟠两个是不同的。
薛蟠重情,如果让他知道王子腾面临危机,他一准急着走完六礼把王熙凤娶进门,只为了让他的舅舅安心。在薛蟠的心中,舅舅是亲人,是要好好地对待的,如果自己娶了王熙凤能让舅舅安心,薛蟠绝对会把这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娶进门。
至于薛姨妈,虽然作为一个母亲,他的一双儿女薛蟠和薛宝钗在他的心里拥有相当重要的位置,可是娘家也是他后盾。如果王家出的事儿,薛姨妈的心里绝对不会好受。同样,上面没有急着追究王家和王子腾的事儿让薛姨妈心中总是抱着一丝希望,认为自己的哥哥一定会渡过这一关。从这一点上来看,薛姨妈跟王夫人一样都相信自己的哥哥,相信哥哥的能耐,相信哥哥的本事,也相信哥哥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现在薛宝钗还能够劝着薛姨妈。等日子久了,薛姨妈说不得又跟娘家好起来,逢年过节大包小包地给娘家送东西去了。
但是薛宝钗是不一样的。他很清楚什么是十恶不赦。也很清楚,上面的人越是不急着追究王子腾的责任,将来王子腾面临的局面也就越发严重。跟对王家抱着乐观态度的薛姨妈相比,薛宝钗是坚信王家已经彻底完蛋、就等着被人榨干最后一滴血的那一类人。如果不是碍着母亲哥哥,如果不是自己只是一个闺阁女子,薛宝钗一定会在这件事情上分一杯羹。
就是这样的薛宝钗,他心中也非常清楚。自己眼下唯一能够抓住的,就是贾玖给他机会。只有通过贾玖,他才有这个资格参加跟这公主府的簪花会一个等级的宴会,认识跟梁家小姐、鲁家小姐这样身份的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在贾赦贾琏父子出事之前,自己跟着贾玖。这个决定是没有错的。
问题是,自己该如何借着贾玖的力量,让京师的权贵们认可自己。
薛宝钗很清楚,凭借自己的身份和大笔的陪嫁,想要嫁入今日的簪花会的客人们的家族本来就难上加难,再加上自己是王子腾的外甥女的关系,更是将这个愿望变成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就跟今日这样,那些官家小姐们听说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连鄙视都懒得给自己一个。就是他们带来的那些丫头仆妇也是如此。虽然礼貌周到也不见鄙夷之色,可是他们在不经意间就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就拿方才打赌的事儿来说,事情的起因很清楚。梁家和鲁家没办法拒绝端荣长公主的邀请,所以两家不得不派出一个女孩子来。梁家的女孩子不止一个,但是最后来端荣长公主府的却那个最不重要的养女;鲁家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办法,只能让这位鲁静芝鲁小姐过来,却不是真心想参加簪花会。而是一直在想办法把簪子的问题解决掉。所以,自己提议打赌的时候。对方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可是哪怕是不止一个姑娘想借机解决掉花簪的问题,他们也多是围着鲁静芝,而不是自己。有两个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还借着跟别人说话的机会,偷偷地往边上挪了一步,然后又借口找个观赏的好位置离开自己的身边。
薛宝钗很清楚,这些贵人家的姑娘们是在介意自己的身份。
说薛宝钗的心里不受伤不委屈,那是假的。在南边的时候,哪怕是在甄家的簪花会上,他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冷落。也就是从这些姑娘们的表现上,薛宝钗再一次地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是多么的卑微,也再一次在心里发誓,自己要往上爬,爬到这些姑娘们够不到的地方、在他们的头顶上冷笑着看着他们对自己行礼。
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人上人,那个时候,自己要让这些嫌弃自己的人跪在自己脚下讨好自己。
薛宝钗很清楚,一般的贵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自己运气好、嫁给一个非常有本事又有运道的丈夫让丈夫给自己带来凤冠霞帔之外,这天底下就只有一个人能够给他和他的家族带来无数的荣耀。
薛宝钗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微微叹了一口气。
薛宝钗叹息的不是自己的肥胖,而是自己的幼小。薛宝钗听人说过,很多人在小的时候都很胖,但是等他们年纪大了,总是会瘦下来的。薛宝钗坚信自己将来就会瘦下来,就跟他的父亲一样,薛宝钗的父亲就曾经跟薛宝钗说过,他小的时候就很胖。可是在薛宝钗的记忆中,父亲并不胖,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不是那种非常富态的人。所以薛宝钗相信,自己长大以后一定会瘦下来的。
薛宝钗惋惜的是,自己实在是太年幼了。如果今年自己不是十个虚岁,而是十五岁,哪怕只是虚岁,薛宝钗都有这个自信让皇帝一眼就看中自己。但是如此年幼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展现出什么非凡的姿容,自然也不可能跟皇帝回宫去了。
对于自己的容貌,薛宝钗还是有相当的自信的。
就在这个时候,薛宝钗听到假山外面有人道:“果然没人。”
却听另外一个道:“方才我就与你说了。这里没有人。你非说这里有人。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了,哪里见到人出来了?”
那第二人道:“你们中原人最奸诈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第二人哼了一声。不答话,然后又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薛宝钗在石头后面越发把身子缩成了一团。
既然这两个人一直在这外面等着,说不定他们还会来等第二次。自己就是再等一等又何妨?
薛宝钗小心地将自己的汗巾子平铺在地上,然后坐了下去,抱着膝盖想心事。
薛宝钗在心中思忖着。别的不说,自己家如今够得上的,也就自己的亲舅舅家王家跟这贾家。王家就不用多说。说不定就连自己的舅舅也在找人帮忙呢。不说别的,舅舅自己都有亲生女儿。在这样的当口,舅舅不会不顾自己的女儿。就跟舅舅把王熙凤许给自己家一样,未尝不是希望王熙凤逃脱之后能够拉他的女儿一把。
至于贾家,只要贾赦贾琏中间有一个没有死。他们家就有起来的希望。贾家离开军队已经很久了,倒是自己的舅舅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差。如果自己能够居中斡旋,不管以前贾家跟王家之间有什么事儿,也不管王熙凤曾经被退过亲,在如今两家性命攸关的时刻,同舟共济才是唯一的法门。
只要王家跟贾家重新搭上线,那么自己在王家就有了话语权,在贾家的地位也会提高一层。这样一来,日后有什么宴会。贾玖就是不能次次带自己出来,一年之中也要带自己出来那么两次。如此,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
不要多。只要在四五年之后,自己能够再度面见万岁、在万岁面前展露自己的美貌和风情,自己就有机会往上爬。
没错,不需要做很多,只要自己能够略略展露这么一下,那就足够了。
薛宝钗有了主意。这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发麻了,只能龇着牙将自己的两条腿尽量放平。这才一下一下地揉起来。他还要想办法回去告诉贾玖自己听来的消息呢。若是一拐一拐的,未免不大好看。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又传来说话声:“原来真的没有人。”
那第二人道:“我说,我知道你的鼻子灵,可是你前两天不是说夜里踢被子有些着凉么?一次弄错了不算什么大事儿。”
那第三人道:“弄错了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我们到底不是齐人,方才我们跟王子在那里说的,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面,只怕给我们首领添麻烦。”
第二人道:“麻烦?你们既然这么害怕大齐,又如何为我报仇?”
第三人道:“放心,结果绝对让你满意。不但是那些得罪过你的人,就是今日看不起我们王子的人,我那日苏一定要他们好看!”
薛宝钗心中一跳,突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作为端荣长公主的儿子,说要整某个来参加簪花会的小姑娘,这一点并不困难。薛宝钗很确定,就是这位王子在皇帝的面前做了这样的事儿,也不过是一句淘气就过去了。因为皇帝绝对不会为了这么一点事情就责怪自己的外甥。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出自下面的人的嘴巴就两样了。
薛宝钗听说过这位长公主,当年这位长公主在宫廷里面可是很有名的。身为公主,居然不顾身份跟一位官婢所出的庶女混在一起,还给自己的嫂子添堵,甚至还对当初在边关奋战的上将军口出恶言。可以说,这位长公主后来成为和亲公主根本就是他自己造的果,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同情他。
不仅如此,薛宝钗还知道,这位长公主当初和亲的时候,送出去的陪嫁也不算什么好东西,甚至连很多基本的东西都没有。听说长公主还曾经要求在陪嫁队伍中添加工匠,结果被太上皇臭骂了一顿,就是在准备中的嫁妆也少了很多。
如今这位长公主也不过是保留着公主的名号和尊荣而已,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边关的安定,皇家根本不会对这位公主和颜悦色。在这样的情况下,公主府的下人居然还放言说要整看不起长公主的儿子的人。这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如果换了别人,也许在嗤之以鼻之后就会把这话丢之脑后,但是薛宝钗是什么人。他可是《红楼梦》里的有心人。就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他都要在心里转个好几圈。如果不是他的这份仔细,他也不会进了王夫人的眼,贾母也不会在根本就不愿意他成为自己的孙媳妇的情况下还夸奖他是个顶好的姑娘。
薛宝钗立刻就知道这里面有文章,或者说,狄人在背地里有什么阴谋,而端荣长公主很可能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背叛的自己的父兄。
结合端荣长公主的生平。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这样想着,薛宝钗的心中便有了计较。他也不敢在这里呆着了。他屏声敛气。侧着耳朵细听。
只见头上风摇树叶,鸟儿在巢里啾啾啾地叫着,这显然是不南下过冬的鸟儿。因为是冬季,很多虫子不是已经死去就是钻入了地下。所以草叶子和灌木丛里面都很安静。安静得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得见。而在不远的树后,也有那么两个人站在树后。他们就那么靠着,但是他们腰中的刀剑却时不时地敲一下树干,发出微微的空空声。
薛宝钗猛然回神。显然,对方就在那里等着,等着自己站起来。
薛宝钗不禁迟疑了。
怎么办,如果他们一直都不走,那不就等于自己没办法回去了?如果自己一直呆在这里,等大家都走了。那个时候,一样会被公主府的人发现自己偷听了对方的谈话。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薛宝钗心内焦急,这心跳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跳出胸膛。却又害怕被人发现了,只能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
说薛宝钗不害怕,那是假的。
如果端荣长公主真的背叛了大齐,那么。这个叫那日苏的人也肯定不是随便说这样的话的。很可能是狄人在准备些什么,就好比大举南下什么的。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如果端荣长公主背叛了大齐,那作为大齐公主的他要出入宫廷为狄人拿到大齐的地图也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且通过跟簪花会的女眷们的交流,端荣长公主也很容易得知大齐的军事部署,如此一来,大齐的军事安排就很容易被对方打探清楚。那么,来年狄人大举南犯的可能性就变得极大。
薛宝钗心中一跳,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要自己把这个情报告诉了……
薛宝钗突然觉得,关于这个情报到底应该告诉谁,他也必须有个计较。用这样的情报为自己换取更大的好处,那是必须的。但是外人肯定是不会相信自己的。如果让皇帝知道自己对端荣长公主的事儿多嘴多舌,说不定会觉得自己在挑拨离间。就是日后证明了自己是对的,皇帝对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会很高。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自己能够接触到又能够相信自己的人,也就是自己的舅舅王子腾还有贾玖。
舅舅且不说,如果自己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只要是机会,自己的舅舅就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倒是贾家,这位二妹妹,他会不会相信自己呢?
薛宝钗心中一定,立刻就有了主意。他悄悄地把自己打理整齐,将什么草根树叶什么的从头上身上弄下来,收好自己的汗巾子手帕荷包,这才悄悄滴从石头后面爬了出来往另外一条路上走去,走过三岔口没多久,他就隐隐听到那边传来响动。薛宝钗立即摘下自己的耳坠子,往自己身后的草丛抛去,然后猛地转身,就作出一副在找自己的耳坠子的模样。
果然,有两个人跳了出来,道:“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这两个人都是高颧骨深眼窝的狄人打扮,就是那口音也怪怪的,显然不是方才的那两个人。
薛宝钗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另一个耳坠子,道:“方才我打这边经过,却是把自己的耳坠子给弄丢了。你们有见过这样的耳坠子么?”
其中一个略显高瘦些的狄人汉子深深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一眼,觉得这个年纪想小丫头绝对不是那种偷听之后还有耐性等了这么久才出来的人,再者,这里是三岔路口,今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也许真的是从这边经过也未必可知。
另外一个高高瘦瘦的人看了看薛宝钗的耳坠子。这是一枚极薄的金色银杏叶状的耳坠子,别的不说,就是那银杏叶子上细细的、整齐的纹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当下便道:“那边你就不用过去了。哪边的林子虽然不大,却也幽深,这个时节还有蛇呢。还是我们帮你找吧。”
略显高瘦的人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脚边上的耳坠子,连忙捡起来,道:“是这么么?”
薛宝钗连忙道谢:“这可是我母亲的陪嫁,据说是我的外祖母年轻的时候戴过的。东西不值什么,可要是丢了,回家可不好交代呢。”又与两人行礼,方才顺着两人的指点走了。(未完待续)
35明悟
薛宝钗一直往前走,哪怕绕过转角、哪怕已经走出了后面那两个人的视线,薛宝钗还不敢放心,直到他远远地看见贾玖坐在一块太湖石上跟梁丽华和另外两个陌生人说话,他才快步上前,等到了地方,竟然是身子一软,当即跌倒在地。
他的双脚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任由他滚落尘埃。
背对着薛宝钗、跟嘉善长公主、梁丽华和颜洌说话的贾玖被薛宝钗给吓了一大跳。
他道:“宝姐姐,就是公主殿下当面,也不用你如此大礼呀?!”等看清了薛宝钗的模样,放知道不好,当下跳了起来:“宝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往日里你最是礼数周全的,可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儿。”
薛宝钗抓着贾玖的手,将视线转向嘉善长公主跟颜洌,贾玖立刻为他做介绍。
薛宝钗见是嘉善长公主,颜洌是颜家公子,梁丽华也是宰相家的小姐,边上的宫女太监又站得很远,当下就抖着嘴唇说了:“方才我在那边,听到有人这样说,……”说着就如此如此将自己听来的话重复了一遍,道:“这话原来不应该是我这样的人多嘴的,只是事关二妹妹,梁小姐又是我今日刚刚认识的两位新朋友中的一位,我不免就留心了一下,哪里想到对方居然说的是这个?我想着,能在这公主府里被尊为王子的,应该就是端荣长公主的爱子韩世子了。作为万岁的亲外甥,从秀女中选房妻室也算不得大事。可是没想到后来……”
嘉善长公主原来也以为不过是自己的外甥看中了今日赴宴的某位闺秀这样的风流韵事罢了——就跟薛宝钗说的这样,作为皇帝的外甥。看中了某个要参加大选的闺秀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皇帝不介意,根本就不会有人在这上面多嘴多舌,尤其是韩德让有一半狄人的血统还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不通大齐的规矩礼仪也是有的。如果皇帝高兴,说不定就会成全了这个外甥——但是,照这个外甥从草原上带来的随从居然敢说不会放过每一个看不起韩德让的人。这句话就值得斟酌了。
从身份上来说,草原上的部落结构很简单。一般都是以家庭或者家族为单位的。部落首领就是他们部落的王,而部落首领的家庭成员就是部落的王族,而部落首领的家族成员就是部落的族民和平民。除了少数因为勇武而被留下或者提拔上来的人,其余的并非部落首领的家庭、家族成员的人。他们的身份虽然也是牧民,可实际上他们却是部落里的奴隶。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却从事着部落里最为繁重的工作,当部落与部落之间发生战争的时候,他们就是那批拿着最简陋的武器防具却在最先上战场的那群炮灰中的一员。
端荣长公主虽然是大齐的公主,可对于狄人来说,端荣长公主也好,端荣长公主的儿子韩德让也好,都是外人。也许他们足智多谋能够让他们用较少的损失赢得更多的胜利。但是对狄人来说,使用阴谋诡计的南人就是讨厌。
所以,端荣长公主跟他的儿子在草原上的地位并不是很高。就跟端荣长公主的丈夫。狄人八部中最大的部落联盟首领乌日图一样,在娶端荣长公主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正妃和两个侧室,端荣长公主不过是他的诸多侧室中比较特别的一个而已。就是端荣长公主给他生的儿子布日固德,这位草原战神也不怎么喜欢,认为这个儿子太像他南人母亲。太过懦弱,根本就不像草原上的雄鹰。
在这样的情况下。端荣长公主在草原上、在部族里面的地位就可想而知,,自然依附着端荣长公主的人也不是什么很有来历的人。或者说,依附着端荣长公主的人,大多是在草原上跟端荣长公主一样被排挤的人。这些人或者嘴皮子还使得,或者还有那么一点脑子,可是大多数混得也就那样。如果不是端荣长公主在用人上还有一些本事,只怕他混得还没有现在这副模样呢。
这些事情,嘉善长公主是知道的,朝堂上的几位宰相们是知道的,可京里其余的人就不一定知道了。就跟贾家包括贾玖这些人都以为端荣长公主是草原最大部落的王妃,在草原上很有权力,所以朝廷才把他接回来,还对他这么礼遇。
问题是,端荣长公主的儿子韩德让身边的人居然胆敢说这样的话,就是嘉善长公主也不得不考虑一下端荣长公主是否有背叛大齐的可能。
疑邻盗斧,本来就是越疑越像,更不要说,端荣长公主在皇家、在大齐的风评真的不高。
虽然是亲姐妹,说真的,在亲情淡薄的皇家,端荣长公主的人缘也好、评价也好,真正叫人为他担心他的智商和情商。所以嘉善长公主选择相信薛宝钗而不是为自己的姐姐辩解,这样的选择就不奇怪了。
嘉善长公主并没有为端荣长公主找理由而是在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看心上人的反应。只见颜洌轻轻地用手里的折扇敲击着自己的左掌,剑眉微皱,显然也在思考端荣长公主背叛大齐的可能性有多高。
说真的,这位对端荣长公主的信任度也不够。作为一个男人,从现实的角度上来看,端荣长公主就是为了自己能够过上好日子而选择为狄人的强大而付出自己的聪慧,这样的行为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宽容来说,是能够理解的。但是作为一位公主,在享受了属于公主的尊荣之后,居然选择了背叛自己的祖国,从大齐臣民的角度上来说,这却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别的女人可以背叛。因为这个世界上,女人本来就是依附着男人过活的,作为一位世家公子。对这些不识字、没有接受过完整的教育、对自己的命运完全没有把握的可怜人,颜洌是宽容的。
但是大齐的公主却不在此例。
大齐公主自打落地就享受着锦衣玉食、高人一等的生活,这种生活对大齐百姓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也就是因为如此,大齐公主就跟一般百姓家的女儿不一样,他们生来就背负着巨大的责任,这种责任在他们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他们要为大齐流尽最后一滴血。
如果端荣长公主真的背叛了大齐。那么,无论他有多么的不得已。颜洌也不会为他开脱。
颜洌最后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你谨言慎行。至于长公主的事,我会继续留意。对了,贾师妹。有关令尊和令兄的事,……”
贾玖道:“我知道。其实父亲跟哥哥被授予官位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不对了,只是如今再度得到了一个证据而已。至于原因,我想是因为我们家归还了亏空的关系。京中很多权贵之家都欠着国库银钱,现在我们家冷不丁地将亏空还上了,就显得其他人家家里不够忠心了。对于那些人家来说,我们不但是叛徒,还让万岁对他们有了坏印象。他们不敢冒犯天威,拿着我们家出气就成了必然。”
想起贾玖拜托道门的事儿,颜洌也明白贾玖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当下也不再纠缠此事,而是道:“既然师妹已经心中有数,那愚兄就不多说了。”
嘉善长公主方才见颜洌一脸凝重,便知道贾玖对颜洌意义非凡。他爱慕颜洌,早已在情网中愈陷愈深,颜洌喜他亦喜。颜洌忧他亦忧,颜洌替贾玖担心。他心中更加不好受。现在见颜洌收起了脸上的神色,立刻就接口道道:“说起来,我还没有跟两位道喜呢。梁小姐已经被册封为一等县君,赐号瑞安,享两百户,贾姑娘也被册封为二等县君,享一百户。皇兄还特地赐下皇庄,每人一座。下次宫宴,我们又要迎来新面孔了呢。”
贾玖连忙面向皇帝的方向谢恩,又谢嘉善长公主。
倒是梁丽华,沉默了一会儿,道:“朝廷对夷狄八部之事并不陌生。”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哪里不知道梁丽华言下之意?按照朝廷惯例,皇帝要召见某个未出嫁的女孩子都会赐下爵位,最低的便是三等县君,因为乡君基本上是没有资格见驾的。但是在赐下爵位的同时还赐下皇庄和食邑,这就代表了皇帝的一个态度。
换而言之,皇帝很清楚狄人在背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也在烦恼如何给狄人一个小小的教训。自己跟贾玖的比试看着是女孩子之间的较量,可是却很好地震慑了夷狄部落中的好战份子。
我大齐两个女儿尚且有如此能耐,你们奈我何?
这才是皇帝看到自己跟贾玖较量时的心情。所以,这些东西看着是对自己跟贾玖两个的武力奖赏,实际上是对自己跟贾玖两个为大齐长脸的奖赏。因此,这次的奖赏才格外丰厚。
只是,如果朝廷对狄人已经有了防范,认为狄人并不跟他们表现得那么老实,那么朝廷将贾赦贾琏父子两个都派往边关的行为就值得斟酌了。
国之大事,唯祭与戎。祭祀尤在抵御外侮之前。
在太平之年,就是征兵,也会避开家中只有独子的人家,同时征兵的时候也不会把人家家里仅有的长房长子给征辟到军队里面去。不要说权贵之家,哪怕是普通人家,如果一家子里有两房,这大房只有一个成年的嫡长子,负责征兵的官员也不会征辟这个嫡长子而是会让二房的人顶上。
就跟贾家这样,如果贾赦跟贾政没有分宗,哪怕是分家了,负责征兵的官员也只会抓贾政却当兵,而贾赦跟贾琏却能够呆在家里。
至于现在,贾赦这一支总共只有三个男丁,按照祭祀的需要,贾赦贾琏中间只要有一个人去边关就可以了,根本就不需要父子两个人一起去。既然贾赦跟贾琏两个都收到了调令,还没有提出异议的时间和机会。不要说清楚这些门门道道的嘉善长公主颜洌之流,就是薛宝钗也知道这里面另有缘故。
皇帝对贾玖的册封被当成了对贾玖姐弟的补偿。
没错,现在贾赦和贾琏还在路上。如果皇帝现在就给贾琮分爵或者给贾玖一个比这个高出两级以上的爵位,那就等于说是在诅咒贾赦贾琏父子两个出事了。也只有现在这个,封爵不高不低,刚刚比见驾的最低品级高出那么一点,却能够让贾家其他人都知道贾玖是宫里记着的,保证了这姐弟两个在家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就连薛宝钗也确定,皇帝对贾赦贾琏父子是否能够回来一事并不抱多少希望,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急切。
看起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但是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好处,那就要看自己了。
薛宝钗在心里对自己道。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被册封为县君的贾玖是有这个资格进宫的,也有这个机会参家宫廷宴会和各种活动。宫里的宴会,薛宝钗不敢想,可是有些大臣家里的簪花会,还有有些可以携伴参加的活动,比方说秋猎东猎什么的,这些贾玖是可以带一个女伴参加的。自己也不需要多,只要在那一年参加那么一次两次,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薛宝钗想得很美好。但是他也非常清楚,要争取到这个机会是有难度的。别的不说,贾母一定会插手贾玖的女伴选择,而且,如果自己给贾玖的印象不好,那么,对方很可能就不会带上自己。
当初自己刚到的时候,贾玖面对自己的表情,薛宝钗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这位二妹妹的态度是好了很多,但是自己要想成为他外出赴宴的女伴,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薛宝钗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刚来的时候就好好讨好这个二妹妹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未完待续)
36道贺
如果说贾母对贾玖上端荣长公主府的事儿不关心,那是假的。
贾母已经年迈,对于外面的很多事情已经非常迟钝,就跟这位端荣长公主一般,如果换了其他人家,也许在听到端荣长公主这个名头的时候,就会想起大齐跟狄人的恩恩怨怨,就会想起中原跟草原不死不休的血仇,就是看在端荣长公主是太上皇的亲闺女、太上皇对他还有几分歉疚的份儿上,不对他避之不及也会心存迟疑。
可是贾母就不一样,他看到了朝廷对端荣长公主的优待,就以为端荣长公主就跟嘉善长公主一样得上面两位君王的信任和宠爱,甚至看到端荣长公主得到的荣宠还在嘉善长公主之上,便觉得端荣长公主在皇家的地位就是不可能超过嘉善长公主也不会比嘉善长公主差。
抱着这样的想法,贾母才做主让贾玖去参加端荣长公主府上的,甚至贾玖提出让薛宝钗陪他去的时候,贾母也只略略犹豫了一下。
贾母希望贾玖能够借着端荣长公主的路子给家里弄点好处。不是贾赦贾琏两个,而是贾政贾元春这边。
在贾母的心中,自己的长子长孙既然是拿着性命去拼前程,那么家里面有人帮一把也是好的。自己大儿子这边剩下的都是两个小孩子,也只有二儿子这边起来了,才能够对大儿子这边搭把手。
这就是老人的心态。一会儿想着大儿子好。一会儿又想着二儿子好,这心思一天三遍,除非两个儿子都得到了非常体面又轻松的官位。否则他们的心就不会安生。
不,也许对于贾母来说,等他的两个儿子都有了好位置,他就会起别的想头也未知。
人心难测、欲壑难填,说的就是这个。
说实在的,贾玖带着薛宝钗出门之后,贾母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贾母心里很清楚。这个孙女儿看着是听话的,可实际上比自己的长子还难搞。如果是他自己愿意做的事情。他当然会做得尽善尽美,可要是他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别人偏要强压着他去做,哪怕这个人是自己,这丫头的亲祖母也一样。
还有那个大孙女儿。基本上就是一去无音讯的结果,贾母已经不敢对他抱有希望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贾母这一天都坐立不安,就是有薛姨妈陪着,又有贾宝玉史湘云探春和贾琮贾倩贾清等儿孙们在跟前奉承讨好,也不能让他开心颜。
至于薛姨妈,他也在担心呢,担心自己的女儿被人轻贱、担心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就是坐在贾母的身边也心不在焉的,又哪里能够尽心地讨好贾母、让贾母开怀呢?
至于尤氏和秦可卿。人家都是宁国府那边的人,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陪着贾母耍?一个月里抽个把时间出来也差不多了。
所以,最后还是贾母跟薛姨妈那么枯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有的没有的。
正在这百无聊赖之间,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急匆匆地来报:“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的贾母薛姨妈等人并下面的丫头婆子们都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消息,贾母一面叫人去后面找贾政,叫人在荣禧堂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只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轿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
那夏守忠至檐前方才下轿,满面笑容。抱着怀中的卷轴走至厅上,南面而立,慢慢地展开,道:“特旨:现有一等神威将军贾赦之女,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仁心向善,谦虚恭顺,堪为闺秀楷模,特加封二等县君,赐皇庄一座,食百户。钦此。”又与贾母道喜,说是嘉善长公主喜欢贾玖、把贾玖接过去了,等过两日再把人送回来,不会耽搁了府上的寒衣节云云。又有小内侍们抬上三只箱子,却是一套凤冠霞帔的朝服,一套大礼服,还有一套吉服。所有的配饰都一应俱全。
贾政原来以为是皇帝给自己升官的旨意呢,哪里想到居然是给自己的侄女儿的,当下就有些不自在起来。饶是他一贯是个厚脸皮的,在如此巨大的落差之下,还真亏了他能够继续端着。
倒是贾母的反应比贾政快很多,当下就让人给夏守忠送上了一份厚厚的茶钱。等送走了夏守忠,贾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孙女儿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得到这个册封的。
虽然这个猜想很不靠谱,但是贾母真心不希望是因为贾元春进宫所以皇帝才册封贾玖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贾家的女孩子以后就不用嫁了,直接出家比较好。
薛姨妈见贾母这副模样,口中便道:“老太太,您放心,说不定是长公主殿下看中了府上二姑娘,故而才有这么一道旨意呢。不是说端荣长公主的孩子也差不多年岁了么?”
贾母倒是巴不得是这么个理由,只是考虑到贾玖的年纪,加上贾玖又要参加大选,不好传出这样的传闻,只得道:“二丫头他还小呢。”
正在贾母胡思乱想间,却听见外面有人来说保龄侯夫人忠靖侯夫人妯娌两个前来道贺,贾母连忙叫人请进来。
互相厮见过,贾母打发小辈们去碧纱橱里玩,又让贾倩贾清两个带着贾琮去西套间里睡觉,这才对两个侄儿媳妇道:“说起来我这个老婆子还迷迷糊糊的呢。我们二丫头不过是去端荣长公主府上赴宴罢了,怎么冷不丁地来了敕封,叫我这个老婆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你们可是知道什么消息?”
保龄侯夫人笑道:“难道我们没有消息就不能来见姑母了么?”见贾母脸色变了。当即道:“其实我们知道得也不多,不过我们侯爷却是有幸伴驾,并且亲眼在端荣长公主府上见到了侄女儿。我们侯爷说。这是好事儿,请姑母放心。”
听侄儿媳妇说得这样含含糊糊的,贾母就更加不放心了,当下便道:“鼎儿也真是的,我可是他的亲姑母,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留心些又何妨?二丫头也是他的侄女儿。”
忠靖侯夫人便道:“老太太请放心。虽然有些话是我们侯爷私底下揣摩的,却也八九不离十了。我们侯爷说。如今这京师里面的狄人蠢蠢欲动,甚至还有的人居然胆敢在圣上的眼皮子地下耀武扬威。可见是皮又痒了。偏生这两年我大齐连年闹灾,钱粮兵员皆是不足,竟然是腾不出手来教训他们。府上的侄女儿跟梁家小姐的这场较量看着是女孩子之间的嬉闹,实际上却是狠狠地震慑了那些狄人。对朝廷是一件好事儿。所以万岁不但册封了梁家小姐,还册封了府上的姑娘。”
贾母一听,连忙问道:“你说的梁家小姐该不会是梁丞相府上的姑娘吧?”
忠靖侯夫人道:“正是梁丞相的幼女。”
贾母哼了一声,道:“这个二丫头,真是你不懂事儿。怎么好端端的,竟然得罪起人家宰相家的小姐来?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要把他压去梁家好好地赔礼道歉。”
保龄侯夫人连忙道:“姑妈,若是您这样做,只怕难做的便是梁丞相了。姑妈。您也知道的,我娘家跟梁丞相的大儿媳妇有亲,日前接到端荣长公主府上的帖子的时候。听说梁丞相在自己的书房里面转悠了好些时候。如果不是梁姑娘跟父亲保证自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只怕梁丞相还有得难受呢。”
贾母一听,不是跟梁丞相结仇,心中稍定,又听得跟端荣长公主有关,连忙问道:“怎么。端荣长公主有什么不对么?”
忠靖侯夫人连忙道:“老太太,您想。端荣长公主是和亲公主,还为狄人养了个儿子。有道是为母则强,那个做娘的不在意自己的孩子的?您就一定能保证端荣长公主的心是向着大齐的?那位可是有前科的。不止朝堂上的那些重臣们,如今连武将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如果家里真有这么个姑娘在端荣长公主的手里,只怕一家子老少爷们的前程也都砸进去了。所以接到贴子的人家,很少有人高高兴兴的去的。若不是这次府上的侄女儿跟梁家小姐的赌斗替他们解决了问题,这次各家都有事儿了呢。”
贾母一听,居然是这样的原因,不免有些着急:“那我们二丫头……”方才贾母还希望贾玖能够嫁给端荣长公主的儿子呢,这会儿倒希望贾玖跟端荣长公主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贾母不觉有些后悔。
若是不让这个孙女儿去什么端荣长公主府上的簪花会就好了。
保龄侯夫人道:“老太太,您放心,毕竟侄女儿还小呢。八岁大的丫头,模样都没有张开,又要经过正经选秀之后才能够婚配,又有道门在后头给他撑腰,就是端荣长公主再笨,他也不敢找侄女儿的麻烦。”
贾母心中一跳,道:“怎么又跟道门扯上关系了?”
保龄侯夫人道:“怎么,老太太不知道?大家都说,侄女儿之所以能跟梁家小姐打平手,完全是因为学了道门的武学的关系。侄儿媳妇是没有亲眼见过,只是从下面带回来的消息上来看,据说侄女儿在这上头的天分惊人,就连国师都亲口说他要回去准备莲牒了呢。老太太,大喜呢。”
贾母一听,更加心塞了。
贾母只有三个亲孙女儿,探春就不用说了,婢生女,父亲的官位也低,根本就摸不到宫门。贾母如今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两个孙女儿而已。贾玖且不说,就说贾元春,贾母已经从好几个方面发现这个孙女儿的蠢笨,甚至可以说蠢笨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在这个孙女儿的身上继续投资,贾母自己都想摇头。
在贾母看来,除非贾元春生下了儿子,否则,他不会在贾元春身上花费更多。也就是说,当贾元春扮成薛宝钗的丫头离开贾家的时候。贾母就当这个孙女儿已经没有了。
贾母如今想投资的孙女儿就只有贾玖一个。
父亲有爵位、哥哥知道上进、本人也是个有城府有算计的。这样的孩子进了宫,才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来,才能够生下皇嗣。才有可能为贾家带来更大的荣耀。
可是现在突然有人跟贾母说,他的孙女儿被人截胡了,他的计划也泡汤了,贾母当然不自在。
薛姨妈很想问自己的女儿如何了,却不好直接开口,只得道:“国师看中了这府里的二姑娘?那可是大好事儿呢。若是国师真的收了二姑娘为徒,那岂不是说二姑娘能够进出宫廷了?若是二姑娘能跟宫里的贵人搭上关系。那府上大姑娘在宫里也多个臂膀。老太太,大喜啊。大姑娘的好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能来了。”
贾母很不想提那个糟心的大孙女儿。又不好反驳薛姨妈的话,只得道:“谁知道呢?再看看罢。二丫头到底还小呢,也不知道国师会如何安排他。”至于大丫头,他都那么大的年纪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他,更何况如今他有去了那么个所在。贾母很想把这句话也给吐出来,可是话到嘴边,贾母还是咽了回去。
这几日,贾母左思右想,越发觉得自己把大孙女儿给宠坏了。
别的不说,就跟这管家的事儿一样,之前他娘王夫人跌的跟头不厉害么?嫁妆名声可都是赔进去了,连儿子也搭了进去。换个人只怕牢牢地记着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犯的。可是贾元春不愧是那个女人的亲闺女,一点眼界都没有。本来这事儿张家两个媳妇都已经理顺了,只要他沾个名头就好了。他偏偏不这么做,还把月钱给放了出去。
自个儿的亲妈就是栽在这上头,他还就偏犯了一模一样的事儿。
等到了交账本的时候,又扣着被他截留的银子不放。如果不是二丫头知道轻重,把事情给压了下去,等外头知道了这事儿。无论王子腾有多大的能耐都不可能将这个孙女儿送进宫去。
贾母一想到贾元春就微微头疼。脑子不清楚还死要钱,根本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贾母不觉得贾元春做了这些事情之后。贾玖还会帮他。尤其是那月钱的事儿,贾元春根本就是把贾玖往死里得罪!
死要钱遇上认死理,王见王!
贾母摇了摇头,道:“你们也知道的,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孙女儿抵事儿,他又是老大家唯一的女娃子,如今老大那边的祭祀都靠他撑持着呢。要是他修了道,这家里的祭祀可怎么办?”
保龄侯夫人连忙道:“老太太,这您不用担心。就跟那位颜洌颜公子一样,人家也是道门中人,不也一样没有出家么?听说府上的侄女儿也是一样的安排。据说是因为侄女儿年纪还小,机缘未到,所以不必出家,也不必一定要去道观,只要随缘就好。”
贾母道:“若是如此便好。”迟疑了一下,贾母才道:“我们老大如今就剩下这么几个孩子,尤其是二丫头,老大盼了这么多年,就只盼来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值钱的。若是他出家了,等老大回来,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保龄侯夫人笑道:“看老太太说的,难道大表哥还能跟老太太生气不成?”
贾母想到贾赦临走时的那段日子,摇摇头,道:“老大的脾气,可不是我这个老婆子说了算。老大是个孝顺的,这我知道,但是就是我也不比不上他那两个孩子。”
保龄侯夫人知道贾母是在说贾玖,可是他却故作不知,只当贾母说的是贾琏贾琮两个,当下便接口,道:“看姑妈说的,如今大表哥就剩下这么两个儿子,一个好容易长大了偏生在这婚姻之事上磋磨,这新媳妇还要拖几年才能进门呢。另外一个又小。事关香火宗祧,大表哥慎重些也是有的。”
贾母这才反应过来,道:“是啊,也亏了二丫头。我的年纪也大了照顾宝玉一个都有些吃不消,哪里照顾得了琮儿。如果不是二丫头事事上心,只怕琮哥儿也难长得这么白白胖胖的。”又问端荣长公主府上的簪花会细节。
保龄侯夫人跟忠靖侯夫人都道:“老太太,不怕您笑话,公主殿下的帖子送到我们家的时候,我们家正好为了几个孩子的事儿手忙脚乱呢,只好婉拒了公主殿下的好意。”
贾母连忙道:“要紧么?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们居然婉拒了端荣长公主殿下。”
保龄侯夫人道:“还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睡觉不老实得了风寒而已。说起来我就很想往他们屁股上狠狠地来两下。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踢被子!还有那几个丫头婆子,都是不中用的。如果不是发现得及时,只怕这两个孩子少不了受一番罪!”
贾母道:“孩子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未完待续)
37冒牌货
贾母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期望着能跟皇家、跟达官显贵们搭上关系,偏偏脸上还要在薛姨妈和孩子们面前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知道贾玖被嘉善长公主接走了,贾母可是一连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
一面盼望着孙女儿能够早日回家,一面幻想着贾家能够宾客盈门,希望着京里实权派能够送来贺礼,自己也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贾家、让自己的次子跟那些大臣们搭上关系。
贾母的算盘打得很漂亮。既然贾赦和贾琏一家子要走军伍、靠军功上位,那么,他的次子走文官、跟长子首尾相望,兄弟两个互相照应互相扶持,贾家便复兴在望。
他忘记了外面的人对贾政的评价,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根本就不想跟贾政王子腾之流有什么往来,更忘记了贾赦对这个牛皮糖一般的弟弟的容忍度也到了极限。如今贾赦一家子也不过是看着贾母的份儿上极力忍耐罢了。就跟贾元春管事儿一事上贾玖采取的态度一样,贾赦一家子就等着贾母的天命到了好把贾政一家子撵出去了。
事实上,京师里面的人虽然对贾玖帮了他们家的事实心存感激,但是这些人家,这些能够拿到端荣长公主府的簪花贴的人家,不是位高就是权重,或者干脆就是位高权也重,这样的人家哪里会在乎贾家这样一个老牌权贵中的破落户?又哪里会赶着巴结贾家?
说实在的。如果那天端荣长公主府上的簪花会一结束,贾玖就回到贾家,他们说不得还要做个样子。可实际上。贾玖被嘉善长公主接走了,明眼人都知道,嘉善长公主明着邀请了梁丽华跟贾玖两个小姑娘,可实际上还是因为他的心上人颜洌。
因为梁丽华跟颜洌是旧相识,嘉善长公主为了了解心上人的事情,所以请梁家姑娘过府详谈。
因为贾玖是颜洌的师妹,将来也很有可能成为颜洌的同修。所以嘉善长公主邀请贾玖,为的就是为自己的心上人争取一个机会。一个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京里数得上号的人家都知道,嘉善长公主邀请贾玖、表示出对贾玖的喜爱,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贾玖本人,而是为了讨好颜洌。这位儒家名门颜家嫡系公子颜洌。
所以刚开始的几天,也只有四王八公这个小圈子送来了贺礼,而且这礼物看上去还非常单薄,单薄得让贾母隐隐有些失望。
毕竟贾玖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得到的二等县君也不过七品,走路还不稳当的小丫头加上芝麻点大的封爵,在这些人家的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少少的四色或者六色礼物,基本上符合贾玖的年纪跟身份品级也就成了,哪里需要什么非常名贵的东西?
贾母也知道对方的想法。这是这心里却是难掩的失落。
贾母对自己说:[想些什么呢?二丫头才多大的年纪,正该受这样的礼呢若是二丫头小小年纪就有一大群权贵追捧他,外头说不得当他是第二个王氏女。还是这样好。对家里、对二丫头都好。]
虽然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贾母还是难掩自己的失落。
如果贾玖真的有王氏女那两下子,贾母第一个就会把这个孙女儿给捧出去。大不了等自己的儿子孙子们混上好前程的时候,让这个孙女儿病逝了便是。就是有罪过,也都是这个孙女儿带了去,得好的终究还是贾母的儿子孙子。
为了家族,贾母绝对不会吝啬于一个两个孙女。
贾母的心情直到他看到贾玖回来才好受些。
贾玖出门的时候是他跟薛宝钗两个人坐着一辆车子。回来的时候依旧是两个人,可车子却多了一辆。后面的那辆车子上不但装着贾玖薛宝钗两个人的行礼。还有贾玖赢来的赌注和端荣长公主嘉善长公主两位公主殿下送给贾玖的礼物,其中,以嘉善长公主送给贾玖的礼物更多一些,但是实际上都算不得什么非常名贵的东西,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翡翠首饰翡翠摆件,漂亮是漂亮了,可实际价值并不是很高,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罢了。
嘉善长公主当然送得起上等美玉做的首饰摆件,但是那种东西,嘉善长公主就是送得出来,贾玖也不敢收。更何况,如果嘉善长公主送了那样的东西,无疑是有用金钱收买贾玖的嫌疑。那样只会扫了颜洌的面子,让颜洌觉得嘉善长公主看不起他。作为皇家公主,身边又有一大堆的嬷嬷帮忙出谋划策,嘉善长公主当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薛宝钗也得了两件。其中一件便是一只翡翠的寿桃,粉粉糯糯的白色翡翠上飘着一小块红晕,被手艺精湛的工匠们雕琢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孩子的拳头大小的白桃。相信薛宝钗会将这只寿桃好好地供奉起来,传给自己的子孙。
贾母看见贾玖跟薛宝钗在公主府长史的陪同下回来,还想让儿子跟公主府长史搭个话,可是人家虽然是笑容满面,可实际上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不过是客客气气的两句话,就拦住了贾政想要攀谈的话头:“哪里哪里,员外郎客气了。既然府上的姑娘已经到家了,那下官便要回复公主了。”到底没有拿贾家的茶钱就走了。
听说对方这等反应,贾母脸上的笑容再收敛三分。
他原来脸上也带着笑,可这笑容却没有到达他的眼底,如今听说了公主府长史的态度,心内更是灰了一半,就连贾玖展示今番的收获,贾母也怏怏的,只是口中道:“二丫头,虽然说得了封爵也是件好事儿,只是你也是锦绣堆里出来的。何时这么短视起来了?我们家哪里缺得了你的东西?要你跟人家打赌耍赖?若是下回我再听到你做这样的事儿,看我不用家法打断你的腿!”
也难怪原著里的贾赦贾迎春父女两个会变成那个样子,如果贾母有什么不痛快就拿这父女两个撒性子的话。贾迎春变成那个木头人的样子就不奇怪了。
现在贾玖还刚刚得了封爵呢,贾母就这样不给他脸面,试想原著里无依无靠又没有底牌的贾迎春又如何去争呢?就是探春,还有一个想要慈悲名声的王夫人在不要紧的地方对他和颜悦色呢。贾迎春又有什么?他拿什么去争?
看见贾母发作贾玖,下面坐着的晚辈呼啦啦地都站了起来,就连边上坐着的薛姨妈也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看着贾母发作贾玖的模样,下面最不好受的就是贾倩。贾玖如今的待遇就是当初他经历过的。只是他没有贾玖的坚强也没有贾玖的底气。至少贾玖可不会跟他那样。从此消沉下去。而且,如今的贾母也只能这样发发脾气罢了。对于这个家、对于这座宅子的影响力。贾母还比不得贾玖这个年幼的孙女儿。
话出了口,贾母也发现自己说得太重了,可是如今在这里的人哪个会给他台阶下?两个儿媳妇一个被禁足一个躺了,又都是嘴笨的。哪里会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把他的话圆过来?下面的几个孙子孙女儿都小,贾玖又是姐姐,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话,就是薛宝钗是个聪明伶俐的,他又是外人,身份也不够,哪里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就在贾母迟疑间,薛宝钗也被贾母的话给吓了一跳。
他原以为贾玖为家里挣了一个封爵,哪怕这个封爵很低。却也是一个体面,贾母就是不给贾玖作脸也该给贾玖几分面子,哪里想到贾母居然会这么说?
一时之间。薛宝钗也没有反应过来,屋子里瞬间冷场了。
倒是贾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老太太的意思,孙女儿明白。毕竟能够出席公主府的簪花会的姑娘都是体面的身份,这样的事儿若是一次两次的倒还好。若是次数多了,只怕外头会看低了我们家。老太太的教诲。孙女儿记住了。”
贾母这才缓和了颜色,道:“不仅仅要记住,以后也不许犯!我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忌讳掉进了钱眼里头。你父亲对你也算是可以了,怎么把你养成了这个样子?”
贾母嘴上抱怨着,可是下面的贾倩和贾清都死命地低着头,尤其是贾清,他心里可不服着呢。
说什么贾玖贪财,贾玖不看重钱财能成么?就跟贾元春管家的事儿那样,最后的亏空还不是贾玖拿着自己跟他们姐妹三人的衣裳首饰份例给补上的?如果贾母真的那么公平,为何不叫贾元春把银子吐出来?如果贾母真的疼贾玖一点,为何不帮着解决了这笔银子?以为一两套首饰就可以将事情抹过去?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后面想要止住那股子歪风就难上加难!
也难怪原著的贾家最后变成了那个样子。有这样的太夫人在上面坐着,又用孝道死死地压着长子,任由歪门邪道横行,贾家不一败涂地才怪!说什么兰桂齐芳、二房安享富贵!我看最后贾家的老少爷们连稀粥都喝不上了,这才符合曹雪芹的原意!没错,作为大家长贾赦的确会成为替罪羊领死、贾琏也很可能被王熙凤给拖累白白地丢了性命,但是他们至少不用受后来零零碎碎的罪,真正凄惨的是苟活在人世的二房的人,跟个乞丐一样活着还不算,说不得连还被人吐唾沫受尽侮辱,就跟他们当初给贾赦一家子、给林黛玉受的那些气一样,他们也要领教上十年八年的才能够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呢!就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贾家老太太,你死了以后可有人给你供一碗饭、贾家的祖宗们可饶得了你!
就在这气氛最紧张的时候,外面又有人来通报,却是道门中派人来接贾玖了。贾母吓了一跳,连忙让小辈们去碧纱橱里回避,让薛姨妈留下陪他。
来人是个陌生的道者。模样倒是很周正,一派正气的脸庞,修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干干净净的道袍、一本正经的神色,见到贾母便唱了个道喏,表示他是国师派来特地接贾玖参加道门考核的。
贾母听了连忙叫贾玖出来。
贾玖一看见那个道者就皱眉头。因为那个道士真的不像贾玖见过的道门中人。怎么说呢,总之一句话,贾玖见过的道门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骚包一个比一个土豪,拂尘上不镶嵌上十颗八颗宝石、道冠上不缀上十串八串珠子。根本就不会出来见人。
贾玖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吐槽。道门能够收到那么多资质优良的弟子,完全是因为那些孩子的家长被珠光宝气闪花了眼、闪昏了头。根本没有听清楚那些土豪神壕们说了些什么就把孩子送进了道门。
至于眼前这个,一身很普通的青色道袍,很普通的道冠,很普通的鞋子。这位真的是那些土豪派来的?如果是依附道观伺候那些土豪道士的道仆,贾玖还会相信,如果说国师派来接他、做他的引路人的道者,贾玖第一个不相信。
贾玖道:“道长怎么一个来了?麓因师兄呢?”
那道士答道:“国师另有他事交代让麓因。丫头,跟贫道走吧。”
贾母一愣,贾玖却牵着贾母的手不放,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那道者道:“若是没有事情,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国师在等着呢。”
贾玖笑盈盈地道:“莫问。”虽然脸上笑着,可是那笑意根本就没有到眼底。
那道士道:“关于你的私事。我……贫道不会问。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贾玖笑道:“道长说错了,我说的是,当日国师给我安排的引路师兄道号莫问。我可没有见过什么叫做麓因师兄的道长呢。”又转头对贾母道。“老太太,您还记得前几日我们在宝姐姐的院子里说的有关度牒和渡人的话题么?我们家虽然不如以前了,可也是勋爵之家,更不要说孙女儿刚刚得了朝廷的册封,现在是我大齐二等县君。哪怕我是个女孩儿不用户部出面,可是我的身份还不够一张莲牒么?”
糊弄人也要弄个全套。就一张嘴皮子。谁会相信?
你来我往、势均力敌,那是话本小说上为了吸引眼球所以才故弄玄虚。而实际生活中,根本就不需要弄那些,只要直指命题就够了。
贾玖更狠,直接将对方三振出局。
贾母这心里也惴惴呢。
当初贾敏为了女儿的事儿,在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就连贾母也为了那个外孙女儿忧心不已。现在看来,今日情形跟那日那癞头和尚想要化自己的外孙女儿何其相象?
自己的女儿女婿模样都出挑,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若是拿捏着自己的外孙女儿,那林家四代列侯积攒下来的万千财产都是这些骗子的。
如今自己的儿子跟大孙子都不在家,大房就这么一个丫头可以当家做主。他们糊弄了自己这个老婆子去,不但白得一个样貌出挑的孩子,还能够对自己儿子的家业动手。
涉及到财产问题,贾母比任何人的反应都快。他自己的小儿子尚且没有混出一份好家当呢。这偌大的产业,贾母如何愿意便宜了外人去?
贾母立刻将贾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道:“说起来老婆子也糊涂了呢。不知道道长是在哪方道观出的家,又领的什么度牒啊?又在哪处道观挂单啊?”
对内内行,对外外行。说得就是贾家人。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打理家业什么的,个个都是低手,说他们半吊子还是抬举了他们;拿着贾家公中的产业往自己的腰包里塞,这个业务倒是人人精通。内斗起来个个都成了战斗鸡,一个比一个厉害,若是放到外面去,根本就是被人比成渣渣的玩意儿。
就拿贾母来说,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贾母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不论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儿媳妇,抑或是下面的孙子辈的,贾母一言九鼎,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完全不给儿孙们退路。可要是面对外人,贾母的本事就呵呵了。
就跟现在一样。
不过,贾母的话虽然软,可是态度还是很明确的。如果对方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贾母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孙女儿交给来人。
显然,这个胆敢来贾家弄鬼撞骗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货色,至少业务水平比那一僧一道要差多了。也是,他们背后的主子其实也没有多少可以用的惹,找出他这么个说话还算流利、模样也算周正的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又哪里能强求其他的呢?
这人原来以为,卡着这时间把人弄来根本就是顺手牵羊的事儿,哪里想到人都已经在眼前了,居然临时出了变故。
这人也是个胆大的,当下就抽出了弯刀冲了上来,想抓起人就走。(未完待续)
38问案
艺高人胆大,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适用的。这个人一看行骗不能达到目的,那么他用武力强夺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他忘记了,贾玖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小女孩。别的不说,整个天下,算上周边的几个国家,在贾玖这般年纪就有这么高的武力值的小家伙还真没几个。
对方拔出了弯刀,贾母当时就呆了,可是比贾母的尖叫声更快的是贾玖的剑。
名剑金锋有多锋利?这是一个好问题。如何要写一篇文章证明一下名剑金锋跟来人手上的弯刀的对比,也许写个万把字都没有问题。但是这个人已经没有机会问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已经跟他手里的弯刀一起被贾玖一剑劈开了。
屋子里一片尖叫声,好几个丫头婆子都摔倒在地,隐隐的,贾玖还嗅到了尿骚味儿。就连碧纱橱里也骚动不已。
贾母巍颤颤地跌坐在上面的填漆榻上,指着贾玖道:“二丫头,你一直带着这个?”
贾玖顺着贾母的视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晃了晃,却见贾母一脸的惊恐,只得收剑入鞘,在背上背好,道:“是啊。若不是随身带着,哪里有我跟梁姐姐的那番比试?如果没有那番比试,我也不可能成为二等县君啊。”
贾母停了停,好半响才高声道:“那可是圣驾前!万岁也在呢!”那声音里面,怎么听都透露着一股子的慌张。
贾母能不慌张么?一个不好就是抄家问罪啊!
贾玖道:“我问过了啊。大家都说。端荣长公主在草原上生活了二十年,就连簪花会上也都是骑马射箭打猎之类的。我想着,既然是要比武。那还不如用自己称手的家伙呢。毕竟我年纪小、个子也矮,一般的宝剑我也用不上。那日簪花会上带着家伙去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梁丽华那货比自己更强,一把血月剑藏在了伞里面,到哪里都带着。还有鲁静芝那货,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丫头的腰带就是一把软剑!手腕上还缠着鞭子!
这两个还是他认识的、比较亲近的朋友呢。其他人贾玖也没留心,谁知道他们有没有随着带着什么兵器、带了多少兵器。
贾母指着贾玖说不出话来。他被贾玖这副无辜的模样给气着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师妹背着剑。太夫人一脸惊恐,这里又有个血人。师妹,太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还是换个地方说话比较好。”
贾玖一转头。却看见莫问打头,后面跟着离尘道老了凡道老,再后面则站着现任京兆尹和几位不认识的官员。
贾玖连忙过来见礼,礼毕,听莫问道:“方才我等到了大门口,却听见已经有人自称是国师的侍者,还以为自己晚了一步。如今看起来,我还真的晚了一步。”
贾玖歪歪头,道:“不晚啊。”
莫问道:“师妹没有出事。愚兄的确心喜。只可惜师妹未能留下活口,让愚兄无法了解其是否是惯犯。不然,愚兄也许可以找到其他被此人既背后之人骗去的孩子呢。”
贾玖道:“师兄。你既然不是专门审案的人,还是不要做这个活计。要知道,活人是会撒谎的,反而死人不会撒谎。就拿这个人来说,”贾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道:“你看他的手。从他手上的老茧和指腹上的痕迹看,这个人不但惯用刀。而且还是个经常练习射箭的。至于他用的是哪一种的弓弩,我这个外行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相信,京兆府有办法从他的尸体上弄清楚更多的事儿。身上的衣料子可以确定他的身份范围,身体上的伤痕也可以告诉我们他生前是做什么的,就是他身上的衣物的现状和手工可以让我们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里做了哪些事情。师兄,你看,这样一来,我们差不多可以确定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了。”
京兆尹笑道:“看起来下官不认真一点,只怕也对不起县君今日的这番分析了呢。”
说着又与贾玖见礼,口称见过县君。
他可是见惯了尸体的,当然不会害怕。
普通的知府是正四品,而京兆尹因为镇守京师,他的品级要比外地的知府要高些。京兆尹的品级是正三品,而且大多是宗室出身,就是不是宗室,也是皇家的女婿。就是不是以上身份,那也是副宰相们转正之前的荣誉衔。
也就是说,京兆尹大多数时候并不管事儿,真正管事儿的人其实是京兆府少卿。不过这位京兆尹却是例外。如今的京兆府是少有的府尹与少卿俱在,而且都管事儿的局面。
即使人家摆下了低姿态,也不是贾玖可以放肆的。对方的品级比自己高,口称下官也不过是因为贾母的品级比他更高、对方对着贾母称下官而已,可不是因为贾玖。对方的礼贾玖可不敢受。见对方给自己行礼,贾玖连忙侧身避让过,这才上来给京兆尹见礼,又见过其他几位官员。
京兆尹道:“下官今日前来,是跟府上确定道门针对府上二等县君发下的莲牒的详细事宜。若不是下官耽搁了,府上就不用这虚惊一场了。是下官的过错,让太夫人受惊了。”
贾母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倒是贾玖在边上代为答道:“大人客气了。要我说,大人公务繁忙,能百忙之中来这一趟已经是不容易了,谁会想到这起子小人如此猖獗,居然来这一等将军府上行骗。也是他们活该,都不打听清楚我是为何被道门看中就上门来!真当我是病猫啊!”
莫问奇道:“我说师妹。你不觉得难受么?”
贾玖愣了愣,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莫问。道:“师兄是在问我害不害怕、难不难受?”
莫问点点头。
贾玖答道:“以前我第一次准备祭礼的时候,也吐了。后来鸡鸭鱼什么杀多了,也没了感觉。这个人算计我在先,我讨厌他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害怕。”
很多大人面对尸体的时候会捂住孩子的眼睛,可实际上害怕的人往往是大人,而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害怕。
贾母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碧纱橱里面了。他伸出手,示意边上的丫头们扶着他去套间里,可是他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害怕得瑟瑟发抖。根本就顾不上他。倒是贾玖,过来想扶贾母,却见贾母就跟被烫了一般,一下子打掉了贾玖的手。
这可不怪贾母。
虽然说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些。可是贾母到底是女眷,一辈子迈出二门的次数都是有数儿的。虽然说内宅女人打死几个奴仆也是大家里常有的事儿。可是又有谁会在贾母这样的贵夫人面前行刑呢?多是把人拖到角落里再说。
可以说,贾母这么大把年纪,除了家里的亲人过世,他还没有见过什么尸体。
贾母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冷静下来。道:“二、二丫头,既然国师派人来接你了,你就跟他们去罢。我就不送你了。”
看着贾母的反应。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都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却什么都没有说。倒是京兆尹的反应很快,道:“既然太夫人累了,那下官也就不浪费时间了。横竖莫问道长是国师指名了为县君引路的,离尘道老与了凡道老又是国师身边,经常在御前伺候的。县君在端荣长公主府上也见过了,都是熟人。太夫人尽管安心便是。”
京兆府的属官早在门口的时候就派人回去叫人了。很快京兆府少卿带着一大堆的捕快、亚裔们过来,先是确定了尸体没有移动过,又给尸体做了初步的尸检,这才过来问话。
贾母非常不自在,道:“不过是个骗子,哪里有这么多话好问的?快点把人弄走。”
贾玖倒是很大方地上来道:“少卿大人有礼了。我们家老太太年迈,受不得这些个东西。不如,您先把这具尸体收拾好。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京兆府少卿道:“既然如此,那么下官就问了……”
贾玖道:“这里不方便。这会儿我们老太太要休息了。我们还是去前面说话罢。”
京兆府少卿看了看前面的三间厅堂,又看了看贾母,叹了口气,只得移步。
贾母的院子是极大的,从垂花门进来,便是边是超手游廊,正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小小三间厅房,厅后便是正房大院。因为是冬日,所以不便在穿堂里面吹风,好在那三间厅堂小是小的点,却不曾隔断,又有暖炉,倒是个适合问话的所在。
厅堂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桌椅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另有京兆府的人摆上了笔墨,还有一位官吏负责记录。
京兆府少卿请上官和几位道长入座之后,又让贾玖在绣花墩上坐了,自己在京兆尹的下首坐了,这才道:“事情的起因本官大致已经知道了。本官想问一下,县君是如何知道对方是骗子的?”
贾玖道:“很简单啊。因为曾经也有人想渡我表妹,后来我就这一问题特地写信问了莫问师兄,莫问师兄可是厚厚地写了一大堆呢。大人可要看那些信?”
少卿点点头,贾玖立刻叫人回去取信。过了一会儿,晴雯就捧着一个小匣子过来了。匣子里面果然码着好几封信,其中有一份特别厚。贾玖将那封取出来,递给京兆府少卿。
京兆府少卿接过来,细细地看了一回,便问莫问:“敢问道长,这信可是道长亲笔?”
“正是。”
“能否请道长写几个字?”
贾玖道:“少卿是要用师兄的笔迹跟这封信做证据么?”
“正是。”
贾玖道:“那,等事情完了之后,那封信可以还我么?”
京兆府少卿道:“这封信很重要?”
贾玖道:“是啊。这件事我原来就是为了我表妹才特地请教师兄的。我还想等将来有机会了,让表妹和表妹的家人亲眼看看呢。”
京兆府少卿道:“伊不在京师?”
贾玖道:“是啊。表妹跟着姑爹在扬州呢。”
京兆府少卿顿了顿,道:“如此,本官会注意。等案子了结,本官会将此信退回。想来有了京兆府的批注,跟今日之事作为佐证,这封信会更有说服力。”
见京兆府少卿如此好说话,贾玖也不好意思说不给。
京兆府少卿道:“此人死于何人之手,经过如何,县君能否替下官解惑?”
贾玖道:“很简单啊。他被我戳穿了谎话,就想来硬的,拔出刀就冲上来。我们老太太当时就傻了。我就站住老太太边上,看着他拿着刀冲上来,我就出手了。”
京兆府少卿道:“在动手之前,县君是否想过对方可能不是县君的对手,甚至有可能死在县君的手里。”
贾玖摸了摸头,道:“可是他都拿着刀冲过来了,我哪里有这个时间东想西想啊。那个时候,我要是慢了一步,我自己受伤还是小事儿,说不得我们老太太也会被牵连啊。所以那个时候我拔出剑就用我最大的力气劈过去了。我倒是没有想到他那么没用,连他手里的刀也这么没用。”
京兆尹一愣,立刻道:“本官能否看看县君的剑?”
贾玖倒是很大方,从背上解下名剑金锋,双手递给京兆尹。
京兆尹接过剑,忍不住说了一句:“好重。”又待细看,只见这把剑华贵非常,金灿灿、吸引眼球也就罢了,就连剑鞘也只是在包裹住了剑刃,任由剑脊上华贵的花纹露在外面,背面还缀着一只造型独特的阴阳鱼。更不要说剑鞘和剑柄上都缀着长长的金流苏。
怎么看都是一把观赏之物,却实实在在地让人感觉到,这是一把杀人的剑。
“此剑可是县君从道门得来的?”(未完待续)
39剑气
听闻对方问名剑金锋的出处,贾玖当然不能说实话。
他答道:“这是父亲诸多收藏里面的一件。据说,当年我们家老祖宗曾经见过一把很特别的剑,那把剑叫做天鞘晨曦。老祖宗见猎心喜,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让人家割爱,这才特地请了名匠进行仿制。谁想到,制成的实物实在是太重了,就连老祖宗这样的武将都无妨使用自如,最后只能改成这个样子。”
京兆尹少卿道:“请问这把剑的重量是?”
贾玖道:“不算剑鞘的话,光剑就有三十七斤六两三钱,若是算上剑鞘,足有九十七斤呢。”比起等体积的黄金来算,这把剑的密度只高不低,也不知道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材料,居然密度会这么大。也亏得是做成现在这副样子,若是真的按照原来的比例制成三尺青锋,那重量还不得超过一百斤去!再加上剑鞘,这天底下能够将这把剑随身携带的人真的不多。
难怪京兆尹惊叹他重了。
因为兵部制式的剑也不过是五六斤重,就是万岁的尚方藏宝中,大部分剑也没有超过十斤的。很少有人把剑制成这么重,因为有这个臂力使用这么重的剑的武将,往往更愿意用狼牙棒、方天戟、马槊这类长兵器,那样的杀伤力更大。
就连京兆尹这样见多识广之人也不得不承认道门怪人多。
京兆府少卿道:“难道县君就是拿着这把剑跟梁家小姐在湖面上比试?”
“是啊。”
贾玖觉得很正常的事儿,其实已经非常不寻常了。
莫问便道:“师妹。你之前真的没有练过武功么?”
贾玖摇摇头,道:“没有啊。我们家从我父亲那一辈开始就没有习武了。”
事实上,不止贾赦这一辈。就连贾代善的姐妹们也都没有学武。因为顾氏夫人说过,可以在马背上得天下却不能再马背上治理天下。武将之家不可能永远富贵下去,立国之初朝廷需要武将,等天下太平了朝廷最忌讳的便是将门。当初做主让家里的孩子们读书、走科举晋身的,也是这位顾氏夫人。
“我能替你把一下脉么?”
“可以。”
贾玖很干脆地将自己的左手伸向了莫问。谁想到,莫问摸完了左手摸右手,还请两位道老过来一起摸。
贾玖被摸得有些不自在。哪怕只是手腕。他也是女孩子,被人这样摸那样摸的,饶是他脸皮厚也被莫问和离尘道老了凡道老三个人弄得有点紧张。
边上的京兆尹将名剑金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道:“想不到如此小小一柄剑,居然将近百斤!本官知道县君素来力大,却没有想到县君能够用之自如。”
贾玖道:“说我天生力大也是有的,不过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够将这把剑使用自如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只能背起这把剑。剑鞘只能另外放置,等我练成了《九阳天诀》第一式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能够背着剑鞘将这把剑使唤得跟自己的手臂一样了。”
莫问一听,立刻道:“你是说,你没有练成《九阳天诀》第一式初阳燎空的时候,你还没有办法单手使用这把剑?”
贾玖道:“是的。”
难道要练《九阳天诀》就必须背上负重?
莫问觉得他有必要回去跟师尊报告,说不定还需要师尊上报道魁。请道魁决断。
离尘道老则道:“既然如此,那我在问你一句。你是如何练这《九阳天诀》第一式的呢?”
贾玖愣了愣,道:“也没怎么练。我只是每每拿着那两本书在发呆而已。说出来您可别笑话,刚开始的那几天还罢了,后来我老是觉得眼前有一个个的小人在跳舞,到了后来,每每合眼睡去,眼前都是跳舞的小人。如今我却是很少睡觉而是用打坐代替了。这剑也是不知不觉间就练成了。”
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道:“跳舞的小人?”
“对啊,就是画在书页空白处的那些小人啊。”
那部《南华经》上面的小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每一个翻阅过这本书的人都能够描述出那上面的每一个小人,但是跳舞的小人?
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他们的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念头。
虽然说很可能是小孩子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故而用了跳舞的小人来形容,可要是这关键真的在这五个字上呢?
就是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也不淡定了。
对于《九阳天诀》,他们也是知根知底的。这本来就是一部半归纳半总结的武学秘籍,可以说,那位道者一生绝学已经尽赋予这部《九阳天诀》之上了。如今又知道了这部武学跟剑道有关,不要说道门了,只怕消息传扬出去,连儒门和佛门都会坐不住的。
收不收回借出去的这部《南华经》轮不到他们两个来决定,但是他们一定要知道这部绝学的修炼方法。
倒是京兆府少卿没有想这么多。现在他是京兆府的二把手,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贾玖的武功,而是眼下的这桩案子。
只听京兆府少卿道:“这把剑寒气逼人,的确是一把好剑。但是如果本官没有弄错的话,这剑上跟本就没有血腥气,更不要说什么血迹了。县君,请您想一想,您真的是用这把剑杀了这个骗子么?”
贾玖道:“是啊。”
京兆府少卿不觉皱起了眉头。
莫问听了,连忙道:“贫道认为,师妹的确是用剑杀了这个骗子。只不过这把剑太短了,没有直接触碰到骗子的身体乃至是他手里的弯刀。那个骗子其实是死在剑气之下。”
“剑气?”就连负责记录的官员也抬起了头。
莫问道:“是的,剑气。剑法高深者自然会练成剑气。而《九阳天诀》这本绝学之所以难练,就在于对剑道领悟。既然师妹已经练成的第一式,能够使用出御剑之术,那他会用剑气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方才师妹自己也说了,他当时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抱着要救自己救祖母的念头给予了这个骗子全力一击。也许师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其实他的状态已经符合了剑意,剑气自然而然也跟着使了出来。”
“剑气么?江湖中能够使用剑气的人不多,京兆府相关的记录也不多,不知道长能否为下官等解惑。”
京兆府少卿虽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可是他眼底的好奇和不解也是实打实的。
莫问道:“其实一般的武人大多数是不会使用剑气的。罢了,我就以剑术为例,与大人说明罢。在江湖上、武林中,习剑之人大多分成三类。第一类便是刚刚开始修炼,或者是因为功力不到、或者是因为资质不够、或者是因为遭人嫉妒导致早夭,江湖上绝大多数人都停留在这个阶段。这一类的人学的是剑招、比的也是剑招。他们以剑招的精妙分高下,就是不比剑招高下,也依赖宝剑甚多,重金求剑的人也往往就是他们。这些人中只有一小部分在经历足够、年龄足够、资质足够、悟性足够并且在机缘巧合下有望踏入下一个阶段,这个阶段他们的剑招开始返璞归真、避繁就简,显现出一派大巧不工的宗师气度。这个时候,他们往往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既然有一流高手,那就有超一流的高手了?”
莫问道:“不错。一流高手想要晋级超一流的高手,这难度要比他们从二流三流晋级到一流的难度还要高些。因为超一流的高手已经摸到道的边缘,我们修行之人往往会将他们称之为‘以武入道’。”
“以武入道。”
“是的。他们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武格已成、也领悟的剑意,就差根基和功法了。所以江湖中的超一流高手大多都能够使用剑气。剑气便是御剑术的基础。师妹既然能够使用御剑术,那么剑气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问题。最好的证明就是,师妹已经收手了却没有受一点伤。如果换了那些江湖中人,即便用处了剑气,贸然收回也会受不小的内伤。”
“道长为何说县君收手了?”
“因为贫道也会剑气。若是换了贫道,只怕在贫道全力驱动之下,那个骗子只会被劈成两片,而不是现在这样还能留下全尸。师妹,愚兄说得可对?”
贾玖摸了摸头,道:“是啊。虽然说屋里除了那些丫头婆子就我跟老太太两个人在,老的老小的小,可是对方既然敢动武,就说明他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敢手然能全力施为。哪里想到他这么没有用,居然连我一招都没有挨下来。我看见他倒下去了,吓了一跳,就停手了。当时只觉得有点胸闷,几个吐息就好了。”
京兆尹和少卿两个都已经傻了。敢情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已经手下留情了,那他全力施为,这威力又该多大?能跟这个丫头打成平手的梁丽华又是何方神圣?(未完待续……)
40计划
因为贾玖还要去道门,加上又出了更多的谜团,使得这桩案子本身变得不那么重要。
是的,情理法和法理情之间的矛盾从来就不曾消退过。就跟现任的京兆尹与京兆府少卿之间,便是典型的一个主张情理法,一个主张法理情,这两位自共事以来,为了断案之事就闹过不少矛盾。这也是为什么现任京兆尹与京兆府少卿会共同管事的原因。
只是这样一来,虽然给京兆府的属官们带来了不少混乱,可是对于贾玖来说就更容易脱身了。
案子的经过很清楚,来人是个骗子,想从贾家人的手里骗走贾玖,因为行骗不成,又见对面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这才想依靠武力强夺。贾玖是受害人,他不过是自卫反击导致反击过度而已,毕竟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年迈的祖母。
所以注重情理法的京兆尹一开始就站在了他这边,基本上就抱持着不追究的态度。
而注重法理情的京兆府少卿来说,国法中有明确条文,规定了如果晚辈是为了保护长辈而害下人命,本来就可以从轻发落,而死者生前对着贾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动刀子也是事实,所以贾玖杀了这个有伤害自己祖母的企图之人,这一事实的本事就不足以让贾玖以命偿命,只要视情节轻重罚以劳役或者一定数目的金钱而已。加上来人是骗子证据确凿。只要走个程序,确定死者有犯罪事实在先,贾玖根本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京兆尹跟京兆府少卿最大的区别就是。京兆尹认为,贾玖根本连审都不用审,只要问几句话就可以当场放人;而京兆府少卿则是希望贾玖能够走一下司法程序。
当然,京兆府少卿的希望也只是希望而已。在实际处理案件的过程中,出于对女性的保护,大多数的官员不会让女子上公堂,因为这对女子的名节会造成巨大的损害。甚至有的无辜女子会因此丢掉性命。所以在实际办案过程中,只要不是什么证据确凿的罪人或者是重大案件的证人。官府是不会把女眷叫到公堂上面去的。
就跟这桩案子一样,事情经过简单,贾玖又是明显的受害人,就是京兆府少卿也不过是冷着脸问了问题之后。又按照惯例跟贾玖说了一句“如果有需要的话,本官会再次登门拜访”,然后就起身走人了。
比起这桩案子本身,京兆府少卿更好奇的是,背后的人是谁,针对的是道门还是因为跟贾家有仇,或者是兼而有之抑或是因为别的缘故。这些都需要更多的资料和证据。京兆府少卿觉得,这后面隐藏着不少问题,说不定就是一桩惊天大案。一心扑在这桩案子上的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时间跟精力在贾家消磨。
等送走了京兆府一干人马,莫问终于问贾玖了:“师妹似乎知道很多事情,跟一般的小女孩可不大一样呢。”
贾玖冷哼一声。道:“如果我跟一般的小丫头没有什么两样的话,只怕今天我坟头上的松柏都老高了。”
莫问笑笑,道:“师妹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呢。”
贾玖道:“师兄指的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在宫里表现得跟一个普通的小鬼没有什么两样?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手里没有任何的筹码,能够依靠的,除了国法就只有世人的同情心。所以我选择了装疯卖傻。如今。我至少还有这把剑。”
贾玖背上的金剑发出轻微的响动,却让莫问的心无端地跳慢了一拍。
莫问是个运气好的。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国师给捡了回去,等稍稍大一点,就因为资质出挑又得国师的喜爱而被国师收入门墙。即便是孤儿,他的记忆里也不曾有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就是有过,那也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太小了,所以全无印象。
莫问从来就没有想过,生在大宅门里、生在锦绣堆中的贾玖居然过的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莫问呆了一呆。
离尘道老跟了凡道老都微微叹了一口气。
经历过无数岁月、历经世情的他们如何不清楚贾玖的处境?跟贾玖这样的女孩子,家里用得上他们的时候,就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如果家里觉得他们没有用、拿不出手,那就是下面的丫头婆子都敢作践他们。不要说庶女。就是原配嫡女,这京里每年都不知道要夭折了多少去!
能够挣出如今的地步,也是这孩子命好运气好、自己也有本事了。
只是这样的孩子,往往会栽倒在心魔考上。到底要如何对待这个有资格成为金衣道子候补的孩子,似乎还要慎重再慎重。
看着贾玖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匆忙赶来的尤氏婆媳,看着贾玖背上金剑跟他们一起离开这座富贵堂皇的将军府,莫问和离尘道老了凡道老两个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离尘道老跟了凡道老两个一回到三清山就立刻去见道魁与国师了。
道魁听了沉默一会儿,道:“金衣道子本来就自有定例,既然他是多年来道门第一个练成这初阳燎空之人,让他领着金衣道子的份例并不算出格。此女心思慎密,需要放下的时候也能够放下,需要端着的时候也端得起来,这样的人,最是能够审时度势,他将来会遇到的心魔考也最是难测。既然如此,我们顺其自然便是。至于此番派汝等前去,原来就不是为了他只修为,而是吾好奇伊口中有关道门纳税一事。”
离尘道老吃了一惊,道:“道魁三思。若是道门也跟凡夫俗子一样纳税,那我道门千百年来的超然地位会遭遇前所未有的打击。”
道魁笑笑,道:“吾哉(即知道)。但是吾与几位师弟反复演算过,就跟这孩子预测的一般,就是今朝吾等坚持不缴税,在未来,道门还是会因为此事与朝廷争执从此陷入泥潭。如果在此事上惹急了朝廷,让朝廷下定了决心勒令道人僧侣还俗,对我道门的打击只会更大。本座好奇的是,那个孩子到底有何种能耐,不但能够让我道门得到实际上的好处,还能够让朝廷也得到好处。这才是本座愿意见这孩子的真正原因。”
“道魁是说,要把这孩子放在外门么?”
金衣道子也好、银衣道子也好、五色道子也好,都代表着道统的传承,所以无论是哪一位,一旦确定了身份,他们就是内门弟子。尤其是金衣道子,因为已经足足有六十年的空缺,使得哪怕只是候补,在道门中也是意义非凡的。
如果道魁真的把金衣道子放在了外门,就等于是放弃了这一脉的传承,那对道门来说,就是损失了一道传承,这样的损失在大多数人看来,可比纳税这件事重要得多得多。
对于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来说,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事情。
道魁答道:“道老,你应该忘记了大师兄在的时候,他可是我道真一脉的领袖,金衣道子对我道门来说,可不仅仅是一支传承,而是在必要的时候担负重任的。作为金衣道子候补,不通俗物,成么?”
“可是道魁……”
“放心,我并不是因为要将金衣道子一脉放到外门这才让这孩子从现在开始领着俗务,而是对他有着非常高的期望,这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他,他是个女孩子,年纪也小……”
道魁道:“女子就女子吧。既然是出家人,为何还要用俗世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呢?就将这件事情作为对他的能为的考核吧。若是他真的做成了又一直没有走火入魔,那么他就是理所当然的金衣道子,不然,就是候补。”
“是。”
听道魁已然有了决断,就是心中有再多的疑惑、再多的不安,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应下,可是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忧虑,偏偏又什么都不能说。
道魁转身跟自己的孪生弟弟兼师弟国师低声交谈了几句,这才站起身来,往前面走去。在前面大殿上,贾玖已经跪坐在蒲团上等了很久了。
在重重帐幔之后,道魁深深地看了端坐在蒲团之上的贾玖好一会儿,对这个孩子不觉多了三分满意。
刚开始的时候,道魁对贾玖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对方是恪守礼仪,等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这个孩子已经进入了坐禅修行状态,所以才对外界不理不会。
道魁并不认为贾玖这样做是一件失礼的事,反而对贾玖的表现非常满意。
这孩子能够修炼成《九阳天诀》看起来也并不全然是运气。他自己的努力也是实打实的。
道魁不但自己轻手轻脚地坐下,还示意跟在他后面的人也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等贾玖睁开眼睛的时候,上面的诸多道长已经做了好一会儿了。
贾玖一看,便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弯腰下拜。
道魁让贾玖起来,又介绍了诸位道者给贾玖认识,完了,这才道:“贫道对于你口中的大计划很敢兴趣,不知道你能否详说。”(未完待续)
41治水
贾玖顿了顿,正色道:“禀道魁,晚辈的这个计划是从治水开始的。”
“治水?是年年泛滥的大河么?”
贾玖摇摇头,道:“不是,是京师里的那几条臭水沟。我不止一次见过,一碗干干净净、清澈透亮的水,放在那里放个五六天,哪怕是用干净的帕子蒙上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水里面也会多出无数的虫豸。能够长出虫豸的水有多脏,就不用我多说了,可问题是,京师的那几条臭水沟连虫豸都不长,可见这几条臭水沟的水有多毒,毒到了虫豸都没有办法生存的地步。”
在贾家的时候,莫问和离尘道老、了凡道老都知道贾玖的艰难。尤其是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两个,瞬间就脑补了贾玖可怜兮兮地被关在小黑屋里面,根本就没有人管他,就连一碗水也要省着喝,甚至有的时候只能喝长满了虫豸的脏水。
不说离尘道老和了凡道老,国师倒是非常镇定的开口了:“你想治理这几条臭水沟。”
贾玖道:“是的。晚辈有留意过,京师几条臭水沟附近大多都是很有名的街市,街市上的银楼很多。晚辈很确定,正是因为这些银楼的存在,导致河水里面充满了金、银和铜,才使得河水连虫豸都绝迹了。”
立刻有道士起身道:“放肆!铜且不说,金银都是炼丹材料。如何会有毒?”
贾玖道:“那不如我们先治理其中的一条。看看那河底的淤泥是否含有大量的金和银?道长不会忘记了,李唐王朝可是信道而闻名的,尤其是李唐王朝的君王们个个都有服用金丹的习惯。可事实却是。就连一代明君的唐太宗也是在服用的金丹之后不久便身亡了。而他的儿子唐高宗李治也是在服用的金丹之后失明,因此不得不让武则天处理朝政,从而为武则天上位提供了契机。”
贾玖这样的穿越者很清楚,河水发黑发臭鱼虾绝迹,无非是以下三个方面:河水富营养化污染、重金属污染、化工污染。但是,如果连虫豸都没有,那就不是富营养化污染。而是重金属污染和化工污染了。在古代社会,连化肥都没有的时代。哪里来的化工产业?所以,最后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重金属污染。
再结合两岸的街市上大量的银楼,这些银楼大多都是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作坊的格局。又哪里不清楚的?
贾玖原本想着,既然那河水有毒,那就通过官府,让那些犯了死罪的犯人来做此事,也是让这些死刑犯发挥余热。可是现在看起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许这件事情也只能由道门自己来做。
周围的道者都窃窃私语,显然对贾玖的话非常地不赞同,如果不是碍着道魁在场。只怕他们就直接叫人将贾玖丢出去了。
道魁自己也没有想到,贾玖会丢出这么一个炸弹来,当时也愣住了。如果不是他一贯沉稳。只怕周围的人早就发现端倪了。
饶是如此,道魁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道:“你确定么?”
贾玖一愣,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反应也快,当下便道:“道魁,既然晚辈这样的小孩子能够发现这样的问题。您认为其他人会想不到么?如果晚辈的猜想是对的,那么等将来别人发现了、将之捅到御前。那对我道门将是一个无以伦比的打击。所以,晚辈认为,无论这个猜想是否是对的,我们都必须尽快证实这个猜想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是对的,我们也可以尽早采取措施,将伤害降低到最低。若是错的,我们将来也不怕别人在这件事情上给我们使绊子。因为我们已经确认过了。再者,由我道门出面处理此事,也会为带来其他的好处。”
道魁道:“什么好处?”
“民心和安全。”贾玖的声音坚定而又沉稳,即便是孩童特用的童音,依旧让大殿之中渐渐安静下来:“俗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试想这些住在臭水沟两岸的百姓们天天吃着脏水,这身上的病痛也好,心情也好,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我们若是真的处理了这些臭水沟,对于百姓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而且,处理这些臭水沟,显然是需要人手的,这样一来,京师里面流民也找到了活计干。在这个寒冬里找到活计能够填报自己跟自己家人的肚子的百姓们对道门感恩戴德。就是朝廷要动道门,也会考虑一下百姓的反应。”
道魁听了,手下一顿,就是大殿里面也一下子变得掉根针都听得见声音,可没一会儿,大殿里面又是一片嗡嗡声了,而且这一次,声音无疑比之前要大了许多。
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最早是谁开始炼长生不老丹,这件事情时间久远,已经不可考。但是方士的历史要比道士要悠久一点,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了方士炼丹的记载,方士们坚信,那种遇火就化成灰的人参灵芝之类的中草药是不可能为人带来长生不老的,能够带来长生不老的只有金、银等本身坚不可摧之物。
而道士则是在方士和道家的基础之上发展而来的,光历史就比方士要短一些,更不要说炼丹了。现在方士已经是道门的一支,炼丹的传统也成了道门的一项课业。如果要道门中人全盘否定炼丹之事,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道门中人多多少少都懂一点医术,自然也知道,金银之物虽然能够入药,但是这份量要非常少,而且只局限于少少的几个药方,而且多是作为药引。其实在此之前,道门内部也不是没有风声,但是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提出来。贾玖的确是第一个。
道魁自己也很清楚,道门发展到现在,天下有两个大国信道、以道教为国教。现在的道门不需要锐意进取,恰恰相反,道门需要的是一个稳字。
就跟贾玖说的那样,如果有人把事情捅到了御前,无论事情的真假如何,对道门的伤害是无与伦比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变得无比贴切。
贾玖提出来的问题对于道门来说。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严重到了。一旦君王认为道门在此事上受来了欺骗,那道门面临的就是跟当年武王灭佛一样的困境。
多年以来道门一直死死的压着佛门、儒家,是大齐信徒最多、财力和实力都是最大的。一旦道门遇到了危机,很难说佛门与儒家不会挤兑道门的空间。更不要说北面还有虎视眈眈的魔门。
贾玖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很现实,现实到了道魁不敢赌的地步。就是道魁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妥善解决,那么道门将面临前所未有的的危机。道门跟佛门不同,佛门修的是来世,而道门修的是今生。长生不老丹是道门起家的根基之一。
道魁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你打算怎么做?”
贾玖道:“为了保证秘密不外泄,晚辈的建议是,将这些臭水沟附近的房子都买下来。然后雇佣人清理河道,清理出来的淤泥由专人进行焚烧和提炼。河道清理之后,河水就不会继续污浊下去。河水会变得清澈,环境会便好,房舍的价钱也会提升,能够稍稍弥补开销。如果淤泥里面的确提炼出了金银财货,可以用这些应对即将到来的赋税。”
道魁突然道:“其实这件事情,你们贾家自己也可以做吧。”
“是。”贾玖答道。“但是这后果却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够承担得起的。”见在座的道者有几位不明白,贾玖连忙解释道:“我们家的人手不够。下面人更是各怀私心。就是很普通的采买尚且要做手脚,更何况这从淤泥里面提炼出金银一事。如果让我们家自己人来做,那结果只会是,下面人中饱私囊、中间的管事分配不均而闹事儿,至于我和我的家人,不但得不到好处,还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晚辈不可能让自家人做这个,哪怕是让这件事情一直烂在肚子里,也不可能对家里吐露半句。”
道魁道:“所以说,百姓在这件事情上得到了远离疾病的安全,你则躲在了道门的庇佑之下,让你自己和你自己的家族也得到了安全。至于朝廷,则远离了瘟疫下的人心动荡,而我道门,不但收获了人心,也有了与朝廷一较短长的机会。是这样么?”
“是的。”
道魁道:“可是这也把我道门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贾玖道:“道门有这个实力应付这个未来,而且这件事情对道门来说,不但是挑战,也是一场机遇。一旦这件事情做成了,道门还可以做别的事情。”
“继续说。”
“是,道魁。”贾玖行了一礼,继续说道:“清理河道,如果全套做下来,那么,道门手里会聚拢一批人和一份不小的钱财,这是肯定的。而且,因为清理河道的需要,我们至少需要一批船只、一个码头专门用来运送淤泥,还有焚烧淤泥需要燃料,那么一座小小的煤矿和蜂窝煤作坊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些臭水沟大多都挨着热闹的街市,如果河道水质好转,相信有很多人愿意买下这些房子宅子,这些河道两岸的房价上涨也成了必然。更重要的是,如果道门经常张贴帖子要求雇佣人手,将会有无数的流民和无业者天天等着道门提供的工作机会。如果有人找道门麻烦,他们将是第一批冲上去拼命的人;就是朝廷想动道门,这些人也会为道门请命。而道门需要的付出,不过是一批口粮、每人每天几个铜板而已。而这些依附着道门过日子的人,将是道门最为坚定的信徒。如果道门能够扩大力度,那么将有更多的人因此而受惠、并且坚定地团结在道门左右。”
道魁道:“其实你真正的目的是解决困扰朝廷多年的流民安置问题吧?安置了这些流民。也能够缓解因为土地兼并带来的压力,朝廷跟权贵之间的矛盾也会得到缓解。朝廷会趋于安定,而身为权贵家族的一员。你的家族也能够避免遇到接下来的风波。不是么。”
答案根本就不用贾玖来回答,因为答案只有一个字:是。
其实道魁这样说也没有指望过贾玖开口回答,他会这样问,不过是因为小丫头太嚣张,需要有人将他压一压。
但是,道魁这样说了,他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了:清理京师的臭水沟一事。通过。
在座的除了贾玖,其余的人跟道魁已经共事多年。自然知道道魁的决定。虽然也有人对贾玖的猜想抱有怀疑,但是出于对道魁的信任,他们都没有提出反对。
倒是国师,身为道魁孪生子的他在进入大殿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道魁的决定。他好奇的是,贾玖为何会极力劝说道门纳税,甚至不惜用长生不老丹之事来给道门施加压力。
历经世情的国师可不是道门中那些只知道清修、清修、再清修的修行者,在红尘中行走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心。就跟贾玖提出的清理京师河道一事,其实贾玖根本就不用发挥什么三寸不烂之舌来游说道门,因为国师事先已经打听过了,不止贾玖一个得到了这样的命令,别的不说,就说颜家的颜洌还有同样出身于皇商、大粮商之家的知柳。都曾经接到过这样的命令。只是之前接到同样的命令的人都不过是听过便是,却没有一个人把这件事情当成一回事情。因为谁都知道,那把椅子上的人对道门纳税之事也不曾抱有希望。
其实贾玖费了这么多的力气和口舌。最后道门会去做的,也只有清理河道一事,至于纳税一事,就是贾玖磨破了嘴皮子,道魁也只会拖着而已。
即便明知道贾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在道门中的大多数人看来。道门之所以能够如此超然,自然是因为道门不用纳税。如果道门也跟着纳税了。那道门跟凡夫俗子又有什么区别?
不要说别人,就是国师自己看来,贾玖说的是对的,作为道门里面少数的开明人士,国师也承认,为了大齐的稳定,道门的确应该开始纳税。但是从心理的角度上来说,国师又不愿意纳税。
即便理智告诉国师纳税是身为大齐子民的义务,但是情感上,国师完全接受不了。国师自认,自己跟皇帝的交情已经相当不错了,可是他的心中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道门里面有相当一部分牢牢顽固了。
关于纳税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不了了之。
国师什么都没有说,哪怕他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对于贾玖,国师只有一句话:丫头,这个世界大着呢,可不一定会围着你转动。你想用这个做交换、让道门纳税,最后的结果也只是,好处道门拿走了,纳税的事儿依旧遥遥无期。
带着一丝怜悯,国师看了贾玖一眼,却发现贾玖自始至终都非常平静。国师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丫头,你今日真实的目的不过是要道门出面收拾京师的那些臭水沟。而纳税一事,不过是你的敲门砖。贫道说的可对?”
贾玖深深地看了国师一眼,方才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
“你不怕你完成不了任务,让朝廷责罚?”
贾玖道:“怕。但是我今年才八个虚岁,试想,哪个大人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我这个小丫头?而且旨意里面也没有注明到底什么时候完成。也就是说,只要我尽力而为,就是最后不能成事,万岁也不好直接找我这样的小丫头的麻烦。”
本来对着自己这样的小孩子下那样的旨意就已经很奇怪了,更不要说贾玖是个女孩子!刚开始的时候贾玖还担心过自己如果没有完成会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可后来想想,也许朝廷不过是惯例上那么一说,其实对于自己能不能完成这项任务根本就没有信心。
别的不说,这京师里面还有一位众所周知的道家弟子颜洌呢,不但年纪大些,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又是打小就在道门里面大的,无论是影响力还是的资历都比自己这个才刚刚进入道门的眼的小丫头来得大。与其让他这个小女孩来做这件事,还不如说,朝廷不过是惯例派了这么个人来,其实主要方面还是放在的其他人的身上。
道魁道:“你真不像个八岁的孩子。”
贾玖笑而不答。
他早就说过了,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懂的话,他早就死了。所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则是他现在的生活状态。
对于道门来说,《九阳天诀》是一部绝学,也是道门金衣道子一脉传承的重要武学。可是对于贾玖来说,这本绝学的意义不仅仅是一本武学秘籍,而在于他为贾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贾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作为贾赦的女儿,他将来一定会参加大选,而只要贾母在一天,就一定会把他送进宫廷里面去,唯一的例外就是他在参选之前被人坏了贞洁。
但是作为一个穿越者,贾玖其实也是有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的,只是这种优越感藏得更深而已。就拿选秀一事来说吧,贾玖很清楚,如果将他一直困在小小的四方庭院里面、跟着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只为了争一根公用的黄瓜的话,就是不用别人动手,光他自己就能够把自己逼疯。
跟贾玖这样的女孩子,要他跟别人去抢男人、做妾,哪怕这个妾是合法的,他也接受不了。
《九阳天诀》对于贾玖来说,不仅仅是道门给他的一个机会,还是改变他命运的重要契机。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单薄,而他的年纪也太小了,更何况他对自己的那个系统也不是非常信任。所以他选择了依靠道门,依靠道门的力量对抗大齐的律法、对抗家族的约束、对抗世俗对女子的约束。
他绝对不甘心让自己的一辈子在内宅里面消磨。
这是贾玖经过整整半年的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而他抛出的大计划,才是他的敲门砖,让道门相信他的敲门砖。一旦道门跟着他的计划走了,那么道门这条大鱼就吞下了鱼饵。因为道门不可能舍弃这么大的好处,来自于百姓真心维护的好处。
短暂的沉默之后,道魁又让贾玖为他解说处理臭水沟的后续事情,听说了贾玖的后续安排,不觉又深深地看了贾玖一眼。
这套计划上显然是一环套一环、每一环都伴随着巨大的利益的大手笔,从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上看,米盐茶马酒,本来乃是朝廷应该时时注意的事情,却已经有三个方面确确实实地被考虑在内了。如果将这个计划送给朝廷,那么,这个孩子的未来就注定了前程似锦。
道魁忍不住问了:“为何不进献给朝廷?”
贾玖道:“无他,吏治而已。更简单的说,从我生长的环境可以管中窥豹、推测出朝廷的现状,真正有能力又廉洁的官员实在是少之又少。就跟父亲将家业交给朝廷官员帮忙清理一事那样,一面是空空如也的国库,一面是臣下巨大的家业,就是万岁也会忍不住多嘴问一句。只要万岁问了,无论万岁是不是有心,都会有人暗示下面的官吏们动些手脚。所以,对于那些产业是否能回到我们家,我并不抱希望。甚至,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至于什么样的心理准备,就是不用贾玖说,在座的人都很清楚。
国师心里一动。在明知道不能对臣下的家业动手脚的情况下,还有人动了手脚,那不但是对如今风雨飘摇的贾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就是皇帝也难以承受发现后的后果。
也许是他出面的时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