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三十节 海贼
郑老虎,东海海边的一个渔民,或者也可以说是海盗。他手里有那么杂七杂八的几条船,还有那么几十号兄弟。当然,这都是明面儿上的。实际上,他还有几艘大船,手下还有几百号兄弟在海外某座道上。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老娘舍不得大儿子大孙子,如果不是他老娘离不开故土,他还不一定回老家呢。跟他这种人,差不多也可以说是在刀口上讨生活了,他之所以能够混到今天的地步,一来是因为他还年轻,有的是力气,二来是因为他有几分精明,好几次大事儿他都躲过去了。现在,他在外面弄下这么大产业,连女人孩子都有了,如何愿意回来?
在外面,他可以找个海盗称王,可在老家,他依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渔民!
人往高处走,郑老虎从来不觉得自己当初走出去有什么错。如果当初他不走出去,那么,他就不会有今天吃香的喝辣的,也不会有今天一呼百应的威风日子。如果当初他不走出去,他就只能跟他的几个亲兄弟一样,对着村子里的秀才老爷低头哈腰。
郑老虎看不起村子里的那个秀才老爷。在他眼里,一个男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要女人养还不能护着自己媳妇的男人,根本就算不上男人。
可郑老虎稀罕对方的儿子。虎头虎脑,一脸的聪明劲儿,小小年纪就识得几百字了。回头再看看自己的儿子,郑老虎十分清楚,哪怕自己能够昧着良心说自己的儿子好,可那几个带着明显的海外土人特征的小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的汉人,根本就不可能带回老家来,更不要说登上户籍、读书识字,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了。
那几个小子,他们最多也就跟自己一样,做个海贼。
每每想到这个。郑老虎就各种心塞,可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不能跟官斗,更不可能让大齐为他该了国法,因此每次回家见老娘的时候。就耷拉着个脑袋,甚至连给老娘塞私房钱都没有底气。
这不,他又打劫了黄毛绿眼的蛮子的海船,弄到了好些珠宝,其中有只红宝石戒子。古朴别致,郑老虎觉得,给老娘做个顶针必是极好的。
只是郑老虎万万没想到,他背着一袋稻米才踏进家门,就看见一个倒是坐在他家院子里跟他老娘说话。
郑老虎在外面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人。他看见这个道士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
郑老虎见过不少道士。前年他娘生了一场重病,还是西山上的杂毛老道给治好的,从那以后,他娘就开始茹素。一个月只吃一次肉,有了闲钱,除了特意给他攒娶媳妇之外,全都送到了杂毛老道的三清道尊跟前。可是,眼前这个道士显然不是那个杂毛老道,甚至还不是苦出身,真要说,应该是传说中入道门修行的贵公子。
别问郑老虎为什么知道,郑老虎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听说过不少事情。再者。百姓人家的小子口渴了,哪个不是拿着水瓢子直接勺水缸里面的水往肚子里灌的?哪个连喝口白水,也要烧开了再放凉?
他郑老虎的眼睛好使着呢!那么明显的热气都看不见,他郑老虎又怎么带着兄弟们在海上讨生活?
郑老虎对那些贵公子不感冒。可对那些贵公子一样的道士们却是一点儿都不敢得罪。郑老虎知道,在这种地方,身上的衣裳还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这种人,不是修为十分厉害,就是背景深厚。不是他这种斗升小民可以得罪得起的。
倒是郑婆子,听到脚步声,一抬头,看到自己的二儿子,十分高兴,连声道:“儿啊!这位道长可是等你两天了!你们慢慢聊,娘去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郑老虎心中一跳,连忙道:“娘,不忙。这下厨的事儿还是俺来罢。”
郑婆子道:“胡闹!这厨房里的事儿还用得到你这个大老爷们?你正经的好好招待人家才是正经。今儿个你兄弟们出海去了,你大嫂娘家有事儿,家里这才没人。你若是早早地把媳妇娶进门来,还用我这个老婆子这么忙活?……”
也亏得郑老虎的脸本来就是红铜色的,看不出来,否则,只怕长眼睛的人都看到他那涨红的脸色了。
看着老娘消失在厨房的门口,郑老虎方才转过身来,道:“道长是来找俺的?俺这个糙汉子,可不认得道长这么精贵的人儿!”
那道者答道:“贫道于子清,来自玉清山。请问可是海外留仙岛岛主?”
郑老虎一听,浑身一震,右手也忍不住摸上腰里藏着的匕首了:“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俺的?”
于子清瞟了一眼郑老虎搁在腰间的手,道:“若是贫道存心要动手,只怕阁下这会儿已经行动不能自如了。”
郑老虎一惊,想起自己曾经远远地看到的那一幕,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贵公子打扮的道士,那都是修行有成的神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郑老虎能够走到今天,早就在海浪和刀口里面训练出了越是到险境就越是冷静、反应也越快的本事,他听对方这么一说,立刻就放开了腰间的手,眼珠子一转,道:“跟道长这样尊贵的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等闲不会来找俺这种小人物的麻烦。”
于子清道:“的确如此。”
“那么,道长是需要帮忙了?”
于子清点了点头,道:“贫道听说,海外有许多岛屿,上面稻米一年三熟,因为无人收割,只能由着他白白地烂在地里,可有此事?”
郑老虎立刻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其实,就在我们大齐稍微南面儿一点的地方,那里也有一片海岛,稻米两熟,也没有人收。至于道长说得一年三熟的地方,要更南面一点,光过去就要三个月呢。”
于子清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能否请你带路?”
郑老虎道:“道长要搭俺的船?那可是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
于子清道:“不是带路,而是贫道想把那些稻米运回中原。”
郑老虎吓了一跳:“道长,俺没听错罢?您要把运稻米?不是俺不肯。只是这运费……,实不相瞒,运粮食可不合算。与其运稻米,还不如弄些象牙、珠宝、香料呢!俺跟您说,海外这些东西到处都是。就跟白捡一样!……”
于子清打断了郑老虎的话:“大齐缺粮,道门也缺粮,去年代州那边又闹了蝗灾,有经验的人说,今年的蝗灾怕是还要大些。因此,道门需要粮食,大量的粮食。”
郑老虎立刻就皱起了眉头,道:“道长,不是俺不肯,而是俺的船小。运不了多少。若是多跑几趟,只怕俺也亏不起。道长既然知道留仙岛,自然也应该知道俺手下有几百号兄弟,这一次两次的倒是没事儿,次数多了,兄弟们可是吃不消的。毕竟,俺是海上讨生活的,也是要过日子的。”
于子清道:“道门有船,也有水手。只需要你带个路。至于报仇,带一次路。纹银两千两。如何?”
郑老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长,这河里的船可没办法入海!”
于子清道:“七日后,龙门海滩。”
于子清走了,郑老虎还在院子里傻傻地站着。直到他老娘来到他跟前,连叫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郑老虎比任何人都清楚,从海外运送粮食过来,根本就是运一船亏一船的。要不然,朝廷那么多战船。怎么就没有想到过运些粮食回去赈济百姓?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是由朝廷来做的。
郑老虎怎么也不会相信,天下居然有人会愿意做这样的傻事儿。
可是郑老虎曾经也苦过,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也不会做了海盗。哪怕是他在外面呼风唤雨、风光无限,回到老家,他依旧什么都不敢说,就是害怕给家里惹来祸事。
郑老虎自己知道,自己做不到这种事情,但是作为一个渔民,他又从骨子里盼着,有人来帮他们这些老百姓,尤其是他的乡亲们一把。
虽然他也可以帮着乡邻们一把,可是乡亲们跟着他,也不过是做海贼,哪怕手里有钱,也要藏掖着,更有的,甚至有家归不得。
心里存了事儿,接下来的几天,郑老虎都魂不守舍,甚至在他老娘跟前,也走了好几回神。
郑婆子见状,将儿子叫到自己屋里,道:“儿啊,你是不是在外面犯了事儿,所以这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郑老虎连忙道:“娘,儿子没做坏事儿!”
“那你怎么是这副模样?!”
郑老虎知道瞒不过老娘去,只得细细地将事情始末都说了,最后道:“娘,儿子现在是迟疑了。一面希望真的能够帮得上忙,一面又怕中了人家的圈套。”
郑婆子摸着儿子的头,道:“原来我们家二伢子长大了,已经是做大事儿的人了。”
“娘!”
“儿啊,这位于子清道长是打玉清山上下来的,这可是西山上的那位道长跟我说的,是个信得过的人。”
“娘,赤霞观的老道相信他们,那是因为他们都是道士。跟我们可没啥关系!”
“儿啊,你在外面多年,每次回来也呆不久,大约不知道,大约两年前,那位贾县主上了玉清山,回头就弄出了这新式的纺纱机出来,借着道门的力将之推广到大江南北。就是我这个老婆子,用这新式的纺纱机一天也能够纺出百十锭纱来。你想,这么好的纺纱机,若是换了其他人,还不是自己闷声发大财,哪个会想到我们这个老百姓?再说了,这些年来,这赤霞观救了多少人、散了多少药?这些不是钱粮吗?这世上谁容易了?人家的钱粮可不是天上掉的!”
“虽然不是天上掉的,也是白得的!”
郑婆子道:“你还跟我犟嘴!看病不要钱吗?人家的医术总不是天生的吧?!人家需要你帮忙,你还推三阻四!”明明是抱怨,说到最后,却带上了几分自豪:“我原本还想着,乘着自己还能动,多多地给你攒些钱,好为你娶房媳妇回来。谁想到,我们家二伢子也大了,有能耐了,居然能够帮到玉清山上的老神仙们的忙了……”
“娘~”
被母亲这么一说,郑老虎也不好意思了。
郑婆子道:“儿啊,玉清山的老神仙的事儿,你可不能误了。这可是积阴德的大好事儿。当初,若是有这么个人为老神仙带了路,也许你也不用去外面拼命,我们母子也不用一年只见两回了……”
说着,郑婆子的两只眼睛微微红了,就连郑老虎也跪在母亲的脚边,拉着母亲的手,低着头,道:“娘,儿子知道了。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郑婆子只摸着儿子的头,不说话。
之前,郑老虎每次出门,郑婆子心里着实担心,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将一切都压在心里。如今,知道儿子的营生,虽然知道儿子是海贼,可郑婆子却是安了心。如今儿子要去给玉清山的道士帮忙,在郑婆子看来,这是跟被朝廷招安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大大的好事儿。
这日一大早,月亮还在天边挂着,郑婆子就起来给儿子下了一碗面,还煮了两个鸡蛋,看着儿子都吃了下去,这才送儿子出门。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黑幕里,郑婆子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是要过好日子了啊。
且说郑老虎,他天没亮就出门,来到自己藏匿小船的地方。这只小船看上去真的十分寻常,换了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这只小船跟一般渔民的渔船有什么两样。驾着这艘小船,郑老虎来到龙门海滩。
这里被称为龙门滩,其实是因为这一带遍布礁石,大船进不来,官船更是轻易不会来这里,因此,这里成了海贼销赃的天堂。仗着锐利的眼神,郑老虎就已经发现了在几块礁石之后,有两个隐隐约约、鬼鬼祟祟的身影。
换了往日,郑老虎不介意来一次黑吃黑,呆在自己的兄弟,在龙门滩外不远的地方守株待兔,一准能够弄到好东西。
不过今天,郑老虎没有这个心情。
他将自己的船藏在了一块礁石后面,自己躺在船里,等着时间的到来。(未完待续。)
小谈“林黛玉讽刘姥姥‘母蝗虫’”事件
在此之前,本人先要为昨天的断更道歉。昨天,本人跟本人的好基友吵架了,心情有些不好,所以没有及时更新。
当然,这也不是本人跟他第一次吵架。事实上,我们为了“林黛玉讥讽刘姥姥为‘母蝗虫’”这一事件,已经吵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单单本书上传以来,我们两人就吵了不止十次。当然,本人是坚定站在林妹妹这一边的,只是本人一直没能说服自己的好基友。
实际上,本人是打算在本文结束之后,再将对这一事件的分析作为番外发上来的,不过,因为跟好基友打了赌,所以就只好跟大家再次说抱歉了。
说到“母蝗虫”事件,大约很多原著的读者都会说:那不是林黛玉刻薄小性儿的证明吗?相信,也有许多读者也是因为这个事件,而对林黛玉粉转路人,或者是路人转黑的。当然,有些钗粉或者是黛黑们就干脆以这个事件对林黛玉百般指责,就连不少黛粉也认为,这是林黛玉的污点。
其实,在《文化中国》栏目上,听到某位教授对这个事件的分析,甚至将之视为一个小女生的嫉妒,这一论调,从一开始就让本人觉得十分违和,但是,本人的资质不够,当时本人对古代社会也缺乏足够的了解,无法做出详细的分析,更不要说为林黛玉辩白了。
因为当时本人也只看懂了《林黛玉进贾府》一节,原著虽然看过许多遍,但是,当年的本人也没有足够的阅历支持本人做更深刻更全面的思考,因此,最后这件事情也只能放在本人的心里,每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再拿出来琢磨。
但是,作为一个资深的红迷,本人又如何会错过曹雪芹如此精心设计的剧情?
在作具体的分析之前。本人要先声明两个观点:
第一,《红楼梦》是古代现实主义题材的小说,这部小说所反应的世界观、价值观、**观,跟现今社会是不同的。
第二。屁股决定脑袋。身份不同,决定了两个人的思考方式一样不会相同。就跟小姐的想法跟丫头永远不会完全一致,贵族千金跟平民老妇的想法也永远不会一致一样。
这两个观点,也是本人坚持的读懂《红楼梦》的两个必要的前提条件。如果只带着现在的价值观去阅读这本巨著,那肯定是会出现歧义的。
这也是《红楼梦》之所以是一本传奇巨著。甚至开创了红学的特别之处。许多小说,包括许多世界名著,用现在的眼光去读,并不会出现理解错误,但是,《红楼梦》却是例外。阅读《红楼梦》一定要带着古代的三观去阅读。
为什么这么强调古代的三观,本人在这里要再度强调,《红楼梦》所描述的世界,是一个身份的社会,这个社会里没有平等。就连宝姐姐,也因为身份所限,而毁誉参半。这里,我就不用宝姐姐,也就是薛宝钗做例子了,以免有人说本人是黛粉,故意来黑宝姐姐什么的。
这里本人要提一个人,那就是柳湘莲。
原著第四十七回提到柳湘莲的时候是这样写的:“……原系世家子弟。他父母早丧,读书不成。性情豪爽,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宿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而原著在第十四回描写秦可卿的丧礼的时候。就提到了一句:“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
看到了没有,芳和莲都是草字头的,也就是说,柳湘莲跟柳芳是同一辈的。
假如本人直接这么说:柳湘莲跟理国公府现任爵爷柳芳是堂兄弟,也许有人就要骂本人牵强附会了。
但是,请大家想一想。如果没有后面的故事,贾家没有犯下大罪,贾元春也没有晋位凤藻宫尚书什么的,按照惯常的时间线,等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这些长辈都去世,等贾琏真正成为荣国府的主人,等贾宝玉再长大一点,请问:贾琏有这个必要跟贾母王夫人一样,这么娇惯着贾宝玉吗?贾琏有这个义务为贾宝玉这个堂兄弟提供那么奢华的生活吗?
所以说,柳湘莲之于柳芳,就等于是贾宝玉之于贾琏,或者说,相当于贾宝玉的儿子之于贾琏的儿子,因为贾琏贾宝玉是玉字辈的,而他们的儿子侄子却是草字辈的,就好像贾兰。
本人认为,将柳湘莲当做是贾宝玉的一个侧面,或者干脆一点,将柳湘莲当成未来的贾宝玉也是可以的。
因为贾母贾政王夫人一旦死去,贾宝玉就没有理由留在荣国府里,当然,他也没有这个本事养活自己,过去因为荣国府的权势而要讨好他的人,反而需要他去放下身段讨好,这没有什么意外。
原著里面形容柳湘莲是:素性爽侠,不拘细事。其实这八个字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柳湘莲的脑子其实也不够精明,守不住钱财,遇到事情也不会冷静思考,更不要说采取正确的对策和手段了。
就跟贾宝玉一样。
从原著里许多方面我们都可以看得出来,贾宝玉也是一个守不住钱财的人,同样,遇到事情,他总是不能很好的分析事情的原因对错,也不知道采取正确的对策,就像是在处理藕官烧纸钱最后让林黛玉背了黑锅这件事情一样。
性格决定命运。
柳湘莲的悲剧,在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而贾宝玉也一样。
其实,就跟《文化中国》里的那位教授说的那样,柳湘莲想要结婚,就是因为他胡闹得太久了,所以想洗白、想找个名门淑女借着老婆和岳家的力,让自己重新回到他堕落之前的圈子里面去。也正是因为这种迫切的心情,才在他听说女方是贾琏的妻妹之后,就不管不顾地应了下来,甚至完全不顾他手里的鸳鸯宝剑并不适合作为定情信物,就那么送了出去。
也就是说,想洗白的,不止是尤三姐,还有柳湘莲。
可现实狠狠地打击了柳湘莲。柳湘莲没有想到,贾琏给他介绍的女子。甚至连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都不是,而是他们圈子里面一个出了名的暗|chang。
在那个时候,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什么样的人娶什么样的老婆。什么样的人嫁什么样的老公,这都是默认的。贾琏将尤三姐介绍给柳湘莲的作法,其实就等于是告诉柳湘莲,在我的眼里,你跟那个尤三姐就是一路货色!
说句实在话。那个时候,柳湘莲能够忍着气,去问尤三姐要回自己的宝剑,其实对于依旧以世家公子自居的他来说,其实已经是一种屈辱了。
可尤三姐却给了他另外一个打击,这个打击几乎已经是致命的了:尤三姐自杀了。
尤三姐自杀对于柳湘莲来说,不仅仅因为他展现出来的什么情深意重、什么贞烈,而是意味着:事情闹大了。
本来,按照柳湘莲的想法,他悄悄地将自己的宝剑从尤三姐那里拿回来。两个人的婚约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柳湘莲可以另外找一个名门淑女,而尤三姐则可以继续他自己的生活。
可偏偏,尤三姐死了。
尤三姐自杀,也就等于柳湘莲另外娶一个名门淑女的愿望落了空。他再也不能洗白,也不能回到他原本的圈子里面去了。
换而言之,虽然原著里一开始就交代了:柳湘莲和贾宝玉、冯紫英、秦钟等人相熟,可事实却是,除了贾宝玉这个生活里面只有糖、看不到生活的阴暗面的家伙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把柳湘莲当成朋友。在这些人的眼里,柳湘莲就是一个戏子。
这里有人可能就要问了:你前面不是说了吗?柳湘莲是世家子弟,是理国公府的旁系少爷。
但是,本人要强调的是。《红楼梦》里的社会是一个身份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面,身份两个字影响着每一个人,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跟林妹妹那样看得透、放得下的。
在这个世界里面,辨别一个人的身份的,不仅仅是官府里面的那一张纸。也不是户籍上的那个标记,而是社会上的其他人对这个人的定位。
就跟尤三姐一样,他明明是尤氏的便宜妹妹,他明明是贾珍的小姨子,在刘姥姥这种平民看来,尤三姐那是官家小姐的身份,就连尤三姐也对姐姐尤二姐说,他们姐妹俩“原是金玉一般的人”。可在贾家的那个圈子里面,尤三姐也好,尤二姐也罢,他们姐妹两个就是两个粉头,也就是暗|chang。
同样,柳湘莲把自己定位成世家公子,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他周围的人就是把他定位成戏子。
这里,本人要跟诸位强调一下戏子。
戏子,是对古代时期戏曲演绎者的总称。换而言之,从事戏曲演绎行为并以此维持生计的人,都是戏子。不仅仅是在舞台上串戏的便是戏子,包括说书、唱大鼓、演百戏(也就是杂技),都包含在内。
而跟戏子相对的,则是票友。
在古代,尤其是清朝,很多宗亲王爷都爱听戏,据说,雍正最爱的弟弟允祥就不止一次亲自上台表演,还亲自填词。可是,跟怡亲王允祥那样,自己花钱买一堆小戏子陪自己玩的人,那才是票友。他们是出钱买开心的人。
贵公子们上台串戏,那没有什么,那是他们的个人爱好。可是串戏的时候,别人给了赏钱,你收了,回头没有请喝茶、吃饭,或者没有用别的途径将这赏钱还回去,那么,被别人看轻,那就在所难免。
就好比柳湘莲。柳湘莲在台上的扮相的确好,大家也追捧,但是,别忘记了,贵公子们串戏,那是花钱买开心。若是用串戏得来的钱维持生计,次数多了,就会被人看轻,甚至归于戏子一流。
柳湘莲就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他以为,自己想回头了,他就能回头,可事实却是,贾琏给他定了尤三姐这个在他们圈子里面极有名的暗|chang不说,甚至这个女人还因此死了,他想洗白的计划也从此失败。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这个圈子不再会接纳柳湘莲,不仅柳湘莲自己被这个圈子里的人认为是戏子。就连柳湘莲未来的儿女也摆脱不了这么卑贱的身份,所以柳湘莲绝望了。
这才是柳湘莲出家的真正原因。
贾琏将尤三姐介绍给柳湘莲,不是贾琏不靠谱不讲究,而是他那个圈子里的人对柳湘莲最真实的评价。柳湘莲自诩是世家子弟。其实是他自欺欺人而已。薛蟠在第四十七回里面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的,只是柳湘莲自己不肯承认而已。
说了柳湘莲,我们再来看刘姥姥在大观园里的行为。
其实,在大观园里面的日子很无聊。贾母这位位于贾家金字塔顶端的太夫人的日子很无聊。他能够用来打发时间的,除了睡觉、除了跟孙子孙女们说笑之外,他也只能靠听戏、游园、宴饮来打发时间了。
在原著里,就连王熙凤都说过,家里的戏班子都听腻了,更何况年龄几乎是王熙凤三倍的贾母?
其实从刘姥姥第二次进荣国府,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刘姥姥的变化。而曹雪芹用功的回目也很意味深长:《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第三十九回,平儿带着刘姥姥来到贾母的上房,大观园里面的女孩子们也陪在贾母身边说话。这个时候,刘姥姥表现出来虽然拘谨,但是,从他的表现上看,他的心理定位其实是很准确的:他把自己当成了贾家的穷亲戚,虽然家里贫困了一点,但是从定位上来说,他还是把自己定位成贾家的远亲,是个自由人,他只是受了凤姐的恩惠。所以带着礼物来探望凤姐。
这个时候的刘姥姥,他的行为是拘谨的,可是他的心态是放松的。他把乡下人在秋收后大家聚在一起互相吹吹牛、说说奇闻异事这种朴实的交流方式带到了贾家。
可王熙凤和鸳鸯跟刘姥姥谈过之后,刘姥姥就变了。刘姥姥的行为变得放肆又夸张。可他心态却变得十分卑微。
在原著里面,有一个角色很适合用来形容这个时候的刘姥姥,那就是女先儿,也就是说书、唱大鼓戏的说唱艺人,说白了,也就是戏子的一种。
旧时的戏子可不是现在的演员。略有一点名气的是明星,名气再大一点的是艺术家,名气再大一点,跟梅兰芳这样的,就是大师。
在那个时代,戏子,是卑贱得不能再卑贱的一群人,甚至等同于|娼|chang|妓|ji|。
相信很多读者读到这里都会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显得刘姥姥可怜,所以林黛玉才更可恶啊!
可是诸位想过没有,刘姥姥的行为会给他的家人带来怎样的危害?
没错,刘姥姥走了一趟大观园,见识了贵族的富贵,多了跟乡亲们的谈资,也得了一大笔钱财,其中光银两就有王夫人给的一百两和王熙凤给的八两银子,还有银镙子和各色点心、米粮和各色衣裳。
很多人都说,这是刘姥姥用自己的尊严换来的,所以刘姥姥卑微的同时,也让人尊敬。
但是,请不要忘记了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
贾宝玉跟大观园里的姑娘们玩诗社,李纨不出钱,被王熙凤算了一笔账之后,尚且一改自己那么木讷的形象,说了那么一大通话,更不要说下面的人了。
假设,贾家有一个奴才,知道刘姥姥得到了王夫人的赏赐,光银两就一百零八两,还有一大包银镙子,嫉妒了,去跟刘姥姥村子里的人说,刘姥姥是跟女先儿,给贾家的太太奶奶们说大戏,得了百余两银子。
请试想一下,当村子里的人的嫉妒心被挑起来的时候,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且,刘姥姥的女婿一家子,跟村里的人也不是一点矛盾都没有。在刘姥姥第一次上贾家的时候,原著里面就说过,周瑞为了买地,曾经跟人争执,是刘姥姥的女婿帮忙摆平的,这也是为什么刘姥姥能够搭上周瑞家的、得以见到王熙凤的原因。
在那个时代,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因为土地而引起的争执,会是小事吗?
刘姥姥是精明,放下他的尊严是换了一笔钱,可是。这种事情一旦被传回乡下,传到乡亲们的耳朵里面,这个后果他承担得起吗?不要忘记了,柳湘莲为何绝望而出家!
那可不是仅仅他一个人丢脸的事情。而是他和他的家人的社会地位都会随之而下降的问题。他被人当成说书的女先儿,那么,他的女儿,自然就不可能是良民,同样。他的外孙和外孙女,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也就是说,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女儿被休弃,母女两个被赶出王家、骨肉分离也是很有可能的。甚至,他的女儿说不定也会绝望地选择自杀——儿子没有了,丈夫不要他,自己被人当做戏子、chang|ji|一流的人物。
就连尤三姐那么彪悍的把贾珍贾蓉等人当成玩物的女人,在明白世人对自己的定位之后尚且要抹脖子,更何况刘姥姥的女儿这样一个已经生了儿子女儿却又因为母亲而被休弃的村妇!
所以说。有人说,刘姥姥进大观园之后,他的表现是他的精明。本人要在这里说,这不是他的精明,是这个人物的无奈,也是这个人的悲剧所在。他和他的女儿,很有可能因为他的行为而万劫不复。
而在大观园里面,真正意识到这个后果的,也只有林黛玉一个人。
他很清楚刘姥姥的变化,也很清楚。刘姥姥会这样改变是因为某些人跟刘姥姥说了些什么。林黛玉更清楚,刘姥姥选择妥协,最后会带来何等严重的后果。所以,林黛玉脱口而出:“母蝗虫。”
有人说。刘姥姥比林黛玉可怜。可事实上,这却是本人最为反对的这一点。
在故事进行到第四十回的时候,大观园建成的日子已经有些时候了,林家的钱财都被贾家花光了,而贾家的各种嘴脸也开始显露出来的。林黛玉那么聪明的女孩子,他如何会不知道这些?如果不是因为十分清楚。他自己的悲剧就是他仅有的亲人在算计他,他又如何会在薛宝钗对他示好之后,忍不住说,他“用的一草一纸都是这里的”这么悲伤的话?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林黛玉,不但很清楚自己的财产被用完了,还很清楚自己随时可能继被谋财之后而被害命。因为贾家不可能让他嫁出去。
对比之下,刘姥姥除了老迈,又有什么不如林黛玉?
是,刘姥姥是寡妇,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可是他有女儿,还有一个虽然不那么完美却十分有情义的女婿!
别说古代,就是现代,多少女孩子出嫁之后,就不管年迈的老父母的?在那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年代,作为女婿,王狗儿就是不给岳母养老,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因为那不是他王狗儿的妈,而是他媳妇的妈。王狗儿根本就不用孝敬这个岳母。
刘姥姥现在有女婿给他养老,家里有房子有地,外孙又跟他亲,哪怕是女婿因为某些缘故不在了,他的外孙会继续给他养老。对于一个古代女人来说,他的日子真的会比林黛玉差?
哪怕是没有林黛玉那么富贵,但是也不用跟林黛玉一样,每天都面对着被仅有的亲人算计还要作出强颜欢笑的样子来!更甚者,在第六回的时候,刘姥姥给他女婿出主意的时候,他女婿还会听。
可林黛玉在贾家,他能说他想说的话吗?
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将守寡又没有儿子的岳母刘姥姥接到了家里来,一旦刘姥姥在贾母跟前的行为被定位成戏子一流,那不止刘姥姥,就连王狗儿父子也很有可能倒霉。
而蝗虫这种灾害,相信很多读者都应该知道,就像《唐砖》里面写的那样,蝗虫过后,土地里面什么都没有,不止是稻穗,就连稻子的根茎,也会被蝗虫啃噬殆尽。
用母蝗虫形容刘姥姥,其实是指,事情一旦传扬开去,刘姥姥不但自己自身难保,就连王狗儿一家,也会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身份,王狗儿曾经得罪过的乡民也会乘机报复、折腾这一家子,让王家彻底毁灭!这也是母蝗虫三个字的精髓所在。
所以说,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也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事件,刘姥姥本人是直接的受害者,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一家可能是间接的伤害者,直接伤害刘姥姥、向刘姥姥施加压力的人是王熙凤和鸳鸯,而对以上的行为不知道反思、只知道开心、好玩的人,却是大观园里绝大多数人。就是有那么两个还可以的,在提起刘姥姥事件的时候,还是相当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李纨薛宝钗等人。
在大观园里,真正对这件事情进行理性思考的人,也只有一个林妹妹。
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林黛玉是原著里面的第一女主。不是因为他的戏份多,而是他的思想境界比原著里其他女性要高出一个境界。
当然,这件事情,对现今社会的指导意义还不至于此。
其实,现今社会有很多违法犯罪问题,很多群众在很多时候都不自觉地做了帮凶。而这种帮凶,不是往往正是因为我们不曾进行过理性思考,而是冲动地站到了表面上,谁最可怜就帮谁的这个层面上。
本人在网络上,也不止一次听人感叹过,国内舆论环境不如国外、需要向国外学习云云。
本人要说,相同的问题,早在三百年前,曹雪芹就摆在我们的面前了。还是那句老话,眼下的中国人最需要的,不是学习外国人,而是理性的反思自己,不要一再重复历史上的错误。(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十一节 启航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郑老虎迷迷糊糊的,都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叫他:“郑岛主,醒醒。”
郑老虎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也亏得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被哪个削了脑袋都不知道。
睁开眼,背着剑囊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位贵公子一般的道士又是哪个?
郑老虎连忙爬了起来。
“道长……”
“走吧。”于子清示意郑老虎噤声、跟他走,“船就在前面。”
郑老虎道:“船?什么船?”
月色不错,至少眼前这片礁石都清清楚楚映在眼底,哪怕是礁石上的水珠子,也在月色清晰可见,郑老虎左右张望了一下,也不见哪里有船,正在疑惑间,忽然看到远处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大海很宽很大,到了夜里,近处的海水往往是黑咕隆咚的,反而是远处的海面,在满天星斗映照下,而且越远越是明亮,会让人有一种海水会发光的错觉。
那是一种很温柔的深蓝色,每一个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会为他沉迷。
可是现在,就在原本应该是一片温柔的深蓝色的地方,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挡住了一大片。郑老虎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
郑老虎估算了一下,那么大的船,别说他这种海贼了,只怕朝廷的宝船都比这个小一圈。尤其是那狰狞的撞角,在月色下反着寒光。
郑老虎的直觉告诉他,光光这个撞角,就足够撕碎如今大海上驰骋的绝大多数船只!也只有少部分,能够仗着速度逃过一劫。
恐惧过后,用上心头的却是狂喜,以及贪婪。
跟他们这种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没有不喜欢船的,那意味着更强更快,以及更多的财富。强盗本性让郑老虎在看到这艘船的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他要如何才能够把这艘大船弄到手。可于子清的声音再度让郑老虎惊醒过来。
看到郑老虎对着海面发愣。于子清却不想继续耽搁下去了:“郑岛主,我们该走了。”说罢,转身便走。
郑老虎这才反应过来,用超过他平时十倍反应速度拉住了于子清的衣角,道:“请问。那是道门的船吗?”说着,就示意海上。
“是。”
“可是,朝廷的宝船也没有这么大吧?”
于子清道:“还有更大的。因为要来龙门滩接你,方才让停在那里。”
龙门滩一带都是礁石,大船进不来,这才成为海盗们交易、销赃、补给的地方。
郑老虎傻了:“还,还有更大的?”
“是。”于子清答道:“因为要运粮食,所以这次道门一共出了三十三艘船。另外有二十九艘跟这个一般大,还有三艘比这个大一圈。”
郑老虎怎么都不敢相信。
他一直以为,朝廷的宝船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船。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大的。
郑老虎道:“可是,造船需要龙骨吧?道门打哪里找来的比朝廷找到的树更大更结实的?”
更重要的是,跟宝船那种级别的大船,龙骨每长一尺,对木料的要求就要翻一倍!朝廷造宝船,花费掉的财帛,就连他这个渔民都知道,更不要说眼前这艘船!
作为一个海盗,郑老虎比任何人都清楚宝船的价钱。船只到了宝船那个级别。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那可是天文数字。同样,这样的一艘船,花费的钱财绝对在宝船的三倍以上。如今道门还有二十九艘一样的,甚至还有三艘更大的……
郑老虎觉得,他老家边上的西山上的杂毛老道绝对没有跟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穷!什么一身道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根本就是骗人的!道门这么有钱,还不是天下的道观供奉的?道门能够造得出这么多这么大的船,钱财肯定是少不了的。那杂毛老道看着平平常常,说不定他每年孝敬上面的银钱就是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杂毛老道留给自己的了。
如果不是实力不济,郑老虎都想打劫道门了。
这心思一动,郑老虎就感觉到前面那个道士似乎有所察觉,至少,对方的眼睛此刻是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的。
郑老虎浑身一震,不敢开口,立刻低下了头。
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狗屁。郑老虎很确定,别说是他自己,就是他那些兄弟们全部都加起来,还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所以,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老老实实地收起来比较好。
可越是得不到,让郑老虎心里跟被小猫爪子挠着一般,痒得厉害。
于子清可不管郑老虎的这些想法,他一把抓住了郑老虎的胳膊,将对方夹在腋窝底下,踏着海浪飞身上了船。结果,才踏上甲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船舷上做什么。
于子清放开郑老虎,走过去道:“彤云流?你怎么在这里?”
于子清以为,跟贾玖这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的人,应该是跟断风尘一样,日夜苦修,不论何种环境,都会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修炼、再修炼才对。哪里会跟现在这样,居然趴在船舷上、手里拽着跟绳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贾玖抬起头,道:“师兄不必在意,我这是在测量洋流的方向和速度。这对绘制海图十分重要。”说着看了看于子清身后,趴在地上摸着甲板念念有词的郑老虎,道:“师兄这是接到人了?”
于子清点了点头。
于子清跟这个师妹不熟。
贾玖在家里的时候,诸多银衣道子候补中,跟贾玖最熟悉的人是经常呆在俗世中的颜洌,贾玖上了玉清山之后,跟他比较熟悉的,刚开始是负责照顾师弟师妹们的无尘子,后来则是长驻铸剑谷的欧冶騅。
至于于子清,他在诸多师兄弟之间,对这个师妹的出现感觉最为平静的一个。不同于诸位师长心心念念着金衣道子一脉,不同于师兄弟们对同修和道侣的热切。在修途上,于子清讲究的是随缘。
于子清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诸多银衣道子候补中,修为中等、存在感薄弱的自己。竟然会被诸位师长打发到东海来,甚至还跟这个师妹搭档。
于子清对这个师妹印象最深的一点,不是这位师妹的修为,也不是银衣道子考核最高信物,更不是那无数的机关巧械。真正让于子清印象深刻的。是在新式大船建成之后,这个师妹冷静地要求两艘大船对撞的景象。不止是让大船互撞,这位师妹还安排了让大船跟礁石、龟船等一切东西的进行撞击,而且不是撞击一次,而是撞击许多次,直到彻底损毁为止。
于子清还记得欧冶騅跳脚的模样,当时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师妹的话:“我宁可现在看着这些船变成碎片,也不要他们在大海上无缘无故地散架。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于子清觉得,有这两句话就够了。
贾玖知道于子清站在自己的面前是什么意思,也明白郑老虎趴在地上。除了稀罕这艘大船之外,还有不想冒犯贵人的意思。他也没有多呆,很快就收拾了一下,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必要的数据已经弄到手了,接下来就是分析和绘制海图。这些工作,在船舱里面也可以做,不用呆在甲板上。
等贾玖离开,郑老虎也爬了起来,道:“想不到这船上会有女人。”
女人的声音,郑老虎还是分辨得出来的。跟他们这些海盗。船上自然是少不了女人的,就连在运河里跑的官船上也有船娘。郑老虎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于子清显然是道门高层,按理说应该是个清修的出家人。居然也会带女人。
只是,郑老虎最多也只能这么说而已。
在人家的船上,他可不敢得罪了人。被丢下船可不是闹着玩的。
郑老虎万万没想到,于子清会跟他解释:“那是鄙师妹。这船便是他一手设计、监造的。”
郑老虎傻了:“一、一个女人?”
于子清看了郑老虎一眼,忽然转头,扬声道:“收锚。启程。”
黑暗中,立刻就有人应了一声,紧接着,郑老虎就听到铁链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听到沉闷的叮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铁环上,接着,船身一震,却是动了起来。
郑老虎当时就趴下了:“这,这船为什么不用帆?帆呢?”
于子清道:“风向不对。船上的水手对这船也不够熟悉。贸然升帆,只怕会将船开到礁石上去。这样最好,直接利用洋流和船只的动力,先离了这海岸再说。”
郑老虎手忙脚乱地抓住了于子清道袍的衣角,道:“这,这船自己在动……”
郑老虎已经吓傻了。
在郑老虎的印象里,船自己会动,他有没有在甲板上看到来来去去的水手,总共见到的人也不过是两个人,更甚者,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船桨入水的声音,只听到一阵古怪的轰鸣声。这船就这么动起来了,郑老虎怎么不害怕?
他都以为,自己上了鬼船呢!
想到这里,郑老虎猛地伸出了手。
他听说过,鬼是没有腿的。如果真的上了鬼船,那他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没有腿。
郑老虎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必须确认一下。
当郑老虎的毛手抓住了于子清的小腿的时候,于子清都想翻白眼了。习武之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人抓住了腿?不过是于子清让他抓,郑老虎才抓得到,不然,郑老虎早就被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于子清很清楚,郑老虎此刻的心中是何等的混乱。因为,当初听说贾玖设计出来的船只不需要风帆就能够航行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贾玖和欧冶騅两个是在说笑话。当初看到这种不需要风帆就能够航行的船只的时候,他们师兄弟几个也好一阵子没有反应过来,更不要说郑老虎这样的人了。
这大晚上的,贸然上了一艘没有几个人,甚至连帆都没有升起来的船,这船还会动,一般人怕是早就吓死了。
于子清知道,郑老虎这会儿十分混乱,所以他并没有介意郑老虎的冒犯。
可对于郑老虎来说,这位道爷被他如此冒犯都不见生气,可见他是闯进了鬼门关了。
恐惧之下,郑老虎只觉得隐隐有寒气直往脖子里钻。他不敢抬头,甚至没等分辨出于子清的体温,就那么硬生生地把自己吓晕过去了。
郑老虎再度醒来的时候,他依旧是在甲板上,不过,甲板上依旧空无一人。不过,今天的太阳很好,头上还有海鸟在盘旋。他身上甚至还搭着一件披风。
郑老虎晃了晃脑袋,坐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直到面前多了一个饭团。
“嘿!兄弟,你真是好兴致!怎么不会船舱里面睡,就在这里睡着了?”
郑老虎转过头去,却发现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大约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相当白净,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跑海的。
郑老虎傻傻地接过饭团,道:“谢了,兄弟。小兄弟是哪里人?”
“我原是洞庭湖那边的,因为隔房的叔爷爷是白云观的道士,我才被选中,来船队讨生活的。你呢?”
郑老虎道:“船队?”
那小伙子向前一指,道:“那不是。”
郑老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艘船的四周多了不少船只,尤其是左侧的这艘大船,光船舷就高出了数尺。
那小伙子还道:“听说了没?我们这艘船可是领队!”
郑老虎傻傻地道:“领队?”
“就是我们这艘船打头,其余的船只排成人字,跟在后头。”
“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反正是上面的道爷这样吩咐的,我们这样做就行了。”
郑老虎这才反应过来。
他昨天晚上好像硬生生地被吓昏了。
回想起来昨夜的恐怖,郑老虎不得不再度确认一下:“听小兄弟的口气,似乎上过学?”
那小伙子道:“哪里。我不是说了吗?我叔爷爷是白云观的道士。托了叔爷爷的福,拿着道经教我识了百八十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算账罢了。”
郑老虎吃惊不已:“凭你的本事,应该很容易找到活计,做个体体面面的账房先生吧?”(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十二节 海盗
郑老虎跟这小伙子在甲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的心里未尝没有算计。作为一个海盗,郑老虎依旧贼心不死。
海贼不会放过上好的海船的。对于对于海上的人来说,更大的船就等于更强的力量、更多的财富,更多的船只就等于更强的实力和更大的威慑力。郑老虎很清楚,一艘不用风帆就能够跑得贼快的大船意味着什么。
再加上这么多船,甲板上不见几个人,郑老虎的心里都痒痒的。
他有些后悔。
如果早早地把消息透露给自家兄弟,全体出动,即便不能把所有的船都弄到手,也能够抢走其中的一两艘。有了这样的船,日后这大海上,还不是他郑老虎当老大?
按照郑老虎的经验,甲板上的人越多,就等于船只的防御力越强。这种甲板上几乎看不到人的,那根本就等于说,这艘船上的防卫力量几乎为零。
郑老虎可不会相信,自己的兄弟们会奈何不了三十几艘防卫力量为零的船只。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将刀子架在这些水手的脖子上,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就会乖乖听命。至于那两位武艺高强的道长,没有了水手,难不成光靠两个人,他们就能够把船开到岸边儿上不成?
抱着这样的想法的,显然不止郑老虎一个。
这一天的天气不错,海上的视野相当好,不少海盗远远的,都注意到这只船队了,也不止一个人发现,这些船只的甲板上都没有人。
海贼们兴奋了。
海贼们的消息灵通程度,并不亚于道门,甚至比官府的反应还要快一点。道门都把这么大、这么多的船只都造好了,朝廷都没有反应,直到道门的船都下了水,相关的官员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跟上头打报告。而直接负责这个的长江水师的参将还不相信,只知道搂着秦淮河数一数二的红牌醉生梦死。
反而是这些海贼们,当道门的这些船等待接应郑老虎的“危月燕”前来汇合的时候,他们就得到了消息。更有的。甚至将道门招收了多少水手都打听清楚了。
作为这片海域的另一支数得上号的海盗集团,血蔷薇的大姐头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即就一拍桌子:“这么大的船队,就这么几号人,不抢都对不起老娘的名头。”
他身边的一号心腹猴子道:“大姐头。道门可是一块硬骨头。”
猴子不是天生的海盗,他也曾经是渔民,他也曾在岸上呆过。比一般的百姓幸运的是,他曾经见过道门的人,更清楚道门上面的那些人是何等厉害。
要跟道门人都,猴子的心里总是少了几分底气。
“猴子,别说丧气的话。就是我们把道门的船都抢了又如何?这海上,还不是靠着拳头说话!就是道门又如何?难道他们还能下海来抓我们不成?”
听见驴子这样说,猴子当时就气笑了:“驴子,少说混话!什么叫他们还能下海来抓我们不成?人家现在已经下海了。”
绰号叫驴子的男人立刻就不依了:“猴子。你别忘记了,好水手不是靠着江河里面的小舢板就能够练出来的,最好的水手,都是从大风大浪里面闯出来的。江河里面能有什么大风大浪?再说了,我们还有黄毛番子提供的火枪!”
猴子立刻放下了脸:“驴子,你不知道道门的厉害,就闭上嘴。”
驴子不服气,立刻道:“大姐头。猴子怕道门,我却是不怕的。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那些道爷们,又有哪个敌得过火枪的枪子儿?!大姐头。机不可失。那么大的船,就是没有风帆,只要能开的出去,也是面子!”
猴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们的大姐头给拦住了:“这么大的肥肉自己跑到我们的嘴边,我若是不吃,以后怎么还在道上混?”
猴子大急:“大当家的……”
“不必说了。通知兄弟们,干活了!”
驴子一听,冲着猴子做了个鬼脸,转身走了。
看见大姐头要走。猴子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当家的,道门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
“是不是得罪得起,要做过才知道。”
看着自己的大姐头头也不回地走开,猴子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出了船舱。
“兄弟们,我们有活干了!”
血蔷薇一声高呼,海盗们都欢呼一声。
这些海盗们,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不止一条人命,他们才不管杀人不杀人呢。对于这些海贼们来说,他们就是靠着打劫过活的。抢劫能够为他们带来大量的钱财,杀戮能够让他们享受到热血沸腾的滋味。
杀戮是一项能够让人上瘾的活动。
有相当一部分海贼甚至十分享受杀人的过程。对于他们来说,抢劫、杀人,才是生活。
“这次,我们要动手的,是道门的船。”
听说是道门的船,有几个老人愣住了。
说是老人,其实他们的年纪尚轻,大多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在岸上,这都是壮年男人,可对于海盗们来说,三十岁的海盗已经是老人了,经验丰富,几乎每一个三十来岁的海盗都是一条船的头儿,手下也带着那么几号人。
其中一个忍不住道:“头儿,道门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我们是不是换个目标?”
冲动的人早就死光了,能够混到今天,这些三十几岁的海盗们,不但凶残,还相当奸滑。没有足够的情报,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当然,审时度势,更是少不了。
大姐头立刻道:“诸位兄弟,你们放心。岸上的兄弟们已经打听清楚了。道门的船都是大船,跟宝船差不多大,足有三十三艘。这么大的船,道门却只招了不到八百人,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等于说,这三十三艘船,每一艘上,撑死了也就二十来号人罢了。我们的船才多大?最大的也只有宝船的三分之一罢了,可是我们每一条船上。少说也有十来号兄弟,有的船上,甚至不少于三十个兄弟。你们想,三十三艘宝船。却只有不到八百人,这意味身什么?这就是说,道门的这些船连开船的人都不够。这样的船,我们为什么不抢?!”
听大姐头这么一说,海盗们都欢呼起来。
在他们的印象里面这些船只就好像楼子里的姑娘。已经脱|光|了,就等着他们光顾了。
猴子忍不住插嘴道:“大姐头,我听说,玉清山上也派了人……”
猴子还想挽救一下。
他可是听说过玉清山上的道爷们的厉害的。
“不过是两个人,能做什么?”血蔷薇的大姐头很不耐烦地道,“我们有不需要将全部的船都吃下。那么多的船,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吃不了。我的意思是,分开吃。今天吃两艘,明天吃两艘。道门的这些水手。以前都是江河里面混的,根本就没有下过海,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只要有恒心、有毅力,那三十三艘船,终有一天,全部是我们的。”
听见他们的大姐头这么说,海盗们都欢呼起来。
“可是那船的风帆不够……”
“风帆不够才方便我们打劫。等船到手了,我们再想办法把帆装上去就成。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
听见自己的头儿这么说,猴子方不言语了。
海盗们的船很快。
能够被海盗们选中的船,大多是快船。风帆灵活,船只轻,能够像只幽灵一样,在大海上神出鬼没。
血蔷薇派了不少人出去盯梢。按照他的想法,没有风帆的船应该跑不快才对。可事实上,血蔷薇根据自己的经验,赶到预定地点的时候,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看到。
血蔷薇的大姐头大怒。
“查!难道这三十三艘船还能够上天不成?”
驴子道:“难不成这些船还在半路上?大姐头,我们要不要等一会儿?”
猴子道:“要我说。说不定这些船已经跑到我们前头去了。”
驴子道:“怎么可能!今天的风向不对。再说了,道门那三十三艘船上的风帆根本就不够,又没有好水手。难不成,你以为他们真的插上翅膀飞到我们前面了不成?”
猴子刚想还口,却看见他们的大姐头抬起了头。
在他们的头顶,一只鹰在盘旋着。
这只鹰连带那只鹰奴,都是他们花大价钱弄到手的。
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只见他们的大姐头骂了一句:“他|娘|的,还真的让这些兔崽子们跑到前头去了。”
驴子瞪大了眼睛:“这些地上的肥羊难不成还真的长了翅膀?”
大姐头道:“谁知道?!不过,这些人对海路不熟,所以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都会抛锚休息。那个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等到了傍晚的时候,这些船会在哪里停靠。”
驴子道:“大姐头,我记得前面大约有个避风港。”
猴子道:“道门招来的那些人都是在江河里面讨生活的。他们哪里知道这附近会有天然的避风港?”
驴子道:“可是他们手里不是有留仙岛的大当家吗?”
猴子道:“不是自己的船,你以为这距离是那么好估算的?”
两个人就这么争执了起来。
那个大姐头在那里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就赌一次。留仙岛的大当家能够闯出那么大基业,他的能耐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他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跟他争地盘的老娘算什么玩意儿?!”
猴子忍不住道:“可是大姐头,道门的人将船停稳了,我们打其中的一艘船,就等于是跟他们这支船队上所有的人打。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血蔷薇的大当家横了这个心腹一眼。
“你也太小心了。你别忘记了,他们这些人,原本都是在江河里面混的。就是里面有高手,又能抵什么事儿?我们只要抢两艘船,别的船,直接放火。你说,等火烧起来,他们还顾得上我们不成?”
听自己的大姐头这么一说,猴子便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猴子的心里依旧充满了担忧。他知道,若是真的将这些船一把火烧了,那他们跟道门的仇就把结大了。可作为一个海盗,他的心里还有些侥幸。那就是,他认为那两位玉清山上出来的道爷,可能会因为不熟悉方向,而在大海上迷了路,最后无法上岸。
这样一来,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罪过了。
至于这些船只,他们先用着,在外海用,不开到大陆沿岸。等时间过去了,人们都淡忘了,就没有问题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血蔷薇的海盗们达成了一致。
靠着对这片海域的熟悉,血蔷薇一群人,大大小小总共出动了二十艘船,在夜幕的遮掩下出发了。按照他们的估算,当他们到达那个避风港的时候,正好是寅时,也就是正常人睡眠最好的时候。往往这个时候发动奇袭,收获也是最大的。
事实上,换了一般人,他们的计划的确会成功。可是,无论是贾玖还是于子清,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对气息的感应早就超过了常人。
当海盗们杀气腾腾地靠近的时候,贾玖跟于子清两个都从入定中惊醒。
于子清还记得走楼梯上了甲板,然后跳上瞭望台。可贾玖就要直接很多。他直接就从船舱的窗户里跳了出去,然后御剑飞上半空。
正如血蔷薇得到情报一样,因为好的水手不容易找到,加上道门又是优先考虑招募来的人的可靠性,所以,这支船队里的水手并不是很多。到了寅时的时候,这些水手差不多都睡熟了。
不好好休息,他们第二天可干不了活。
所以,血蔷薇的人爬上最外围的那艘船的时候,他们一个人都没有见到,整艘船上静悄悄的。
血蔷薇的人互相打了个眼色,摸出了武器,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而另一边,贾玖早就在天上跟于子清达成了一致。
只见剑光划过,血蔷薇带来的那些船只的帆,就那么落在了甲板上。几个留守的人,在惊愕间,也被点了**道。(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十三节 旧闻
贾玖看着下面的人将那些海盗们一个一个都绑起来,而于子清则将拿着战利品中的火枪皱眉。
于子清见过贾玖做的火枪,甚至还亲手试过贾玖制造的各种火枪。光是燧发枪,贾玖就制造了好几种。这支从海贼手里缴获的枪,他的重心显然跟贾玖制造的火枪有些差异,结构更是有很大的不同,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枪膛里面没有膛线。
根据贾玖曾经的知识普及,这种火枪,最多也就五十步的距离,一旦超过这个距离,子弹就会软弱无力。而且没有膛线的火枪,这准头往往十分让人着急。换而言之,这种燧发枪,如果不站在一定距离之内使用,他根本就无法射中目标。他真正能够派的上用处的,除了威吓,也只有组成枪阵的时候进行火力压制了。
当然,比起枪林箭雨,从视觉效果上来说,这种东西就没有那么震撼了。更不要说准确性和破坏力,更不能跟已经成熟的弓箭、弓弩相比。
让于子清担忧的是,既然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这种燧发枪,那么,贾玖设计了另外几种火枪,是不是也已经出现、并投入了大规模的应用了。
看到这位道爷对火枪有兴趣,郑老虎连忙过来道:“道爷也喜欢这个?若是道爷喜欢,小的可以为道爷弄到。”
于子清道:“哦?你们会做这个?”
郑老虎道:“小的不过是些在风里雨里讨生活的,若是有这手艺,哪里还要拿命去拼?这是番邦的黄毛蛮子拿来卖的。一百两纹银才这么一支呢!还不算弹药!”
于子清道:“这种东西的射程应该不远。”
郑老虎道:“没错,也就十来步的样子。就是给下面的小的们使唤的。那些番邦蛮子手里还有更好的,射程在百步左右的火枪。那个更贵,要五百两银子一支呢!还有那种别在腰里,就一尺左右的,拿在手里可威风了。”
“你没有?”
“有。怎么没有?!我都放船舱里了。”
郑老虎可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道门招惹不起,所以,这种具有威胁性的火器。他都放在属于自己的那间船舱里面。
他可不想触了道门的霉头,给自己招来祸患。
于子清道:“为何你们不用弓箭?”
郑老虎道:“嗨!听道爷这样说,就知道道爷不曾下过海。弓箭要准,必须下盘要稳。海上的风浪大。一晃一晃的,本来就难以瞄准,再加上海上风大容易把箭矢吹走、朝廷对弓矢的限制,用弓箭,麻烦就越发多了。再说了。朝廷对盐铁等物管得极严,百姓人家就是添一把菜刀,都要折腾个半天。这东西虽然不好,可毛子还送匕首和弯刀!虽然东西比不上我们的百炼精钢,可是他来得容易啊……”
郑老虎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见于子清渐渐皱起了眉头,脸色还越来越不好看,这声音变渐渐低了下去。
于子清心情不好,并不是因为郑老虎话多,而是因为他想起了铸剑谷里堆放的那些火枪。
因为贾玖的分析。道门上层对火枪态度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另外一部分则十分不喜欢。在道门看来,人要强大,靠的应该是自己,依靠外物毕竟不是办法。可火枪的未来以及对世界的影响,于子清还是听说过的。
如果不是制造新式大船需要更多的掌握了新技能的工匠,如果不是训练新工匠,需要大量练手的玩意儿,道门的仓库里面也不致于堆放了那么多的成品、半成品甚至是废品的火枪。
于子清之所以皱眉。不是因为手里的这支火枪,而是番邦也会生产火枪的事实。
见于子清皱着眉头不说话,郑老虎也不敢多嘴。作为一个小人物,哪怕他在海外打下了一片基业。可在于子清面前,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尤其是看到于子清的武力值的时候,更是又添了几分谦卑。
不是郑老虎的骨头软,而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很现实。
他们只会屈服于强者,也只会向强者弯腰。
另一边。贾玖将该料理的事情都料理完了,方才走过来,道:“师兄,对于这个海贼,你可有什么打算?”见于子清对着手里的燧发枪发呆,忍不住道:“师兄,这枪有什么好看的?我那里的火枪,哪一种射程不是在百步以上的?无论是射程还是准头,都不是这种可以比得上的。难不成,放着更好的不喜欢,师兄更喜欢这种要射程没射程要准头没有准头的?”
于子清还没有回答,郑老虎先跳了起来:“姑娘,不,道长,请问您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有能够射到百步开外的火枪?多少银子?贵了我可能买不起,这样,一支火枪我出五百两银子,弹药另算。这样可以吗?”
其实郑老虎还想压一压价钱,不过,方才他都跟于子清漏过底了,自然是不敢往下压价。郑老虎愿意用五百两一支的价钱购买,还有一层愿意,那就是,毛子手里的火枪和弹药的数量都是有限的,而且都要从很远的地方送来。所以,有的时候即便是早早预定了,也不一定拿得到货。
可道门就在岸上。若是道门能够供货,那就等于说,他能够提早不知道多少时间拿到东西。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郑老虎既然能够在海外打下一片基业,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吝啬。
贾玖看了看于子清。
郑老虎这才发现,这两位道者之中,似乎是于子清打头,连忙又说了一遍。
于子清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师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海外有火枪了?”
贾玖答道:“火药在战场上的运用,其实在唐末就有了,这可是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师兄又何必故作不知?因为兵灾,百姓们为了躲避战祸,避居海外,将某些东西带到海外去,又有什么稀奇?只不过……”
于子清道:“只不过什么?”
贾玖道:“想也知道。那些番邦的蛮子可不会将好东西卖给我们大齐人。这些火枪看着还不错,可惜的是,这工艺实在是粗糙。应该是次品,或者说。蛮子利用这些海贼,将自己不要的东西处理掉,换成金银财货,购买更好的东西给自己使。顺便也保证了这些海贼们的战斗力在一定范围之内。若是这些海贼不听话了,他们要收拾起来也容易。”
其实。如果换了贾玖,贾玖也会这么做的。贾玖不止会这样做,还会想办法将海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方便自己筹谋。
郑老虎一听,连忙道:“可不是这话!那些毛子贼精明!我们在海上讨生活不易,可这些毛子们还在背后作耗,让我们自相残杀。这吃饭的家伙被他们拿捏在手里,我们也没有办法……”
贾玖看着于子清不说话。
他跟这位师兄不熟悉,可不知道这位师兄会如何判断。
于子清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妹如何看待此事?”
贾玖道:“与其让那些毛子拿着我们大齐的银子。控制着我们大齐的海贼,不如我们拿了这银子,暗中支持着海贼们打回去不是更好?看着那些毛子们的船在东海晃悠,我们却不知道他们的老窝在哪里。我这心里可着实不安呢。”
于子清想了想,道:“如此,我会如实跟师长们禀报的。”至于这火枪卖还是不卖,却不是他能够做主的。
郑老虎也没有得到准话,可是地上被捆成一团的血蔷薇的几个头子却是不依了。哪怕是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哪怕是嘴里也被堵上了,他们也疯狂地挣扎起来。
血蔷薇的大姐头更是扑在地上。却使命儿地往于子清和贾玖这边看来,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似乎是想引起于子清和贾玖两个人的注意。
郑老虎狞笑着走过来,按住了这个女人。转过头去面对着于子清和贾玖两个人的时候,脸上却多了几分谦卑。
“道爷,这个女人是海上有名的狠角色,手上的人命可不是一个两个!要不,我就替两位收拾了他,也免得脏了两位的船。”
郑老虎虽然也是海盗。但是,除了战斗中,他很少杀人,更不要说是虐俘。郑老虎打劫的时候,往往会将货物洗劫一空,也会将风帆的绳索给砍断。却会给船上的人留下性命和一定的口粮。
所以,海商们看到郑老虎的虎头旗的时候,甚至会主动交出一半的财货保平安。
这也是道门为何选中郑老虎的原因。
至于为何讨厌血蔷薇,实在是这伙人太过恶心。经常会打着他郑老虎的旗号洗劫商船不说,还会把人杀光,把脏水往郑老虎的头上泼。所以,郑老虎最是不待见这批人。而且,郑老虎的留仙岛跟这个到处流窜的血蔷薇之间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说得清的。
贾玖看了看于子清,忽然道:“这事儿就交给师兄了,我先回去了。”
等贾玖一走,于子清就问了:“郑岛主,你手里有多少人?”
郑老虎想了想道:“大约两千来号兄弟吧。”
“这个血蔷薇呢?”
“不多,也就五百来人。”郑老虎道。他见于子清有意饶过这些人,连忙道:“道爷,你别看这个女人年轻还有几分姿色,他狠着呢!连女人和孩子都杀。”
那个血蔷薇的大姐头拼命摇头。
于子清皱着眉头,忽然一拂袖,一道剑气割开了绑着这女人的嘴的手巾。
吐出了嘴巴里的东西之后,这个女人立刻道:“呸。老娘杀的大多数都是毛子和毛子的走狗!老娘也承认,自己有的时候会杀错人。但是,姓郑的,你别跟老娘说你不知道那些毛子的那些事儿。之前的青蛟帮,就是被毛子给搞垮的,连奶娃娃都没有逃出命来!”
青蛟帮乃是二十年前,大海上有名的海盗集团,而且跟一般的海盗十分不同。他们是侠盗。一般的商船只要出了保护费,青蛟帮甚至还会做些保镖的伙计。
青蛟帮的信誉好,处事也公道。青蛟帮消失之前,在海盗们之中十分有威望。
“哦?你如何知道此事?”于子清问道。
“老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何,名叫红秀。早些年,我爹将把我许给了青蛟帮的大当家的儿子。不想,那日青蛟帮大当家做寿,我爹带着我哥哥去贺寿,结果就没有回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毛子用了火药和火油,将青蛟帮上上下下烧了个干干净净!我爹和我哥,还有当日一样去给青蛟帮贺寿的人,都没逃得性命。也就是青蛟帮没了以后,这海上才越来越乱,甚至还有抓了我们大齐人去给毛子做奴隶的……”
听见将大齐人掳为奴隶,于子清立刻皱起了眉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些人就不能随意处置了。
于子清想了想,叫过这艘船的船员,将人都用牛筋绳捆紧了,丢进了船舱,方才拎着郑老虎离开。
有些事情,他必须好好问一问。
青蛟帮的事情,已经过去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已经足够让这些海上讨生活的人忘记他们了。也只有这个何红秀,因为父兄的关系,又有老家人护着,加上本人也十分能干,这才保住了性命,并且重新拉起了人马。
稍晚一些时候,于子清将他了解来的事情告诉了贾玖,问贾玖如何处置。
贾玖答道:“对于我来说,只要将这片海域控制在手里便成。至于手下,自然是又黑又白也有灰。手下的海贼互相厮杀,我也会袖手旁观。”
“为什么?”
“为了便于掌握。”
“哪怕这里面有十恶不赦的人渣?”
“是。”
“你的道德呢?”
贾玖答道:“所以说,这就是政治。白起就是政治上差了那么一点,所以最后的灭赵之战功亏一篑。”
“你就不怕给师门惹来麻烦?”
“道门若是这点能耐都没有,那就不是道门了。师兄在这里气愤,又如何不知道诸位师长会不会赞同我的话?”(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十四节 问题
虽然何红秀表现得情真意切,但是于子清也不是那种十分容易相信人的人。相反,至始至终,于子清都不相信何红秀。
因为对方是海盗,而且是手里又人命案子的海盗。
可事实上,从那以后,船队几乎每天都会遇到打劫的。哪怕是明知道对付不了于子清和贾玖两个,这些海盗们依旧是前赴后继地往上冲。
于子清郁闷了。
按理说,他应该是找贾玖商量才对。毕竟,这整支船队里面,也只有贾玖的身份地位能够跟他相等,也只有贾玖能够跟他进行平等地对话。偏偏不久之前,两个人闹得有些不愉快,贾玖从来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于子清虽然一样认为贾玖说得很有些道理,却觉得贾玖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冷酷、思想也十分可怕,完全不像是个女孩子。
因为心中别扭,于子清也拉不下脸面去找贾玖说话。
两个人虽然通力合作面对这前仆后继的海盗,可是这话却越发少了。
这日,再度收拾掉一群海盗,有位船长过来跟于子清道:“道长,船上的粮食不够了。”
于子清一愣,道:“不是带了米粮吗?而且,这些日子还捕了不少鱼,怎么会不够呢?”于子清很纳闷。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每艘船上的上米面、绿豆之类的东西,可是足足按照半年的分量准备的,就是为了预防迷路,特意准备的。加上捕来的鱼虾,于子清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粮食会不够。
那船长望着于子清道:“道长,现在船上的人可不只有我们。”
“这……”
于子清哑然。
他忘记了,俘虏也是要吃饭的。
于子清道:“海盗是如何对待俘虏的?”
边上的郑老虎听说,连忙道:“海贼们可不会留俘虏。毕竟多个人就多张嘴,在海上要找粮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即便是最仁慈的海贼。在洗劫过后,也会将人留在被洗劫一空的船只上,只留少数的食物和水。至于这些人能不能等到救援,或者是支撑到陆地。那就不是他们会管的事情了。如果运气不好,遇到心冷一点的海盗,全部被丢到海里也不是没有。海盗们还能够多得几艘船呢。如果运气更加不好的……”
其实,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说是心善。因为不是每一艘船遇到海盗的时候。都靠近岸边,也不是每一艘船最后都能够得到救援。
海盗们总是能够捡到这样的船,船上的人很少,但是船却完好无损。不是船上的人遇到的鬼怪,而是船上的人遇到了海盗,在食物和淡水都短缺的情况下,就只能吃人,先杀女人,或者说,直接从实力最弱的开始杀。
所以。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没有几个手上不带着血的。
这些日子以来,跟着道门的船讨生活的日子,对于郑老虎来说,竟然就好像在天堂里面一样,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太和平了,有点不真实。
于子清插嘴道:“更加不好的又如何?”
郑老虎见于子清的神色不对,本来还不想说,却当不得于子清一再催促,只得道:“会被虐杀。被打到残废。然后被丢进大海。”郑老虎缩了缩脖子,道:“毕竟,海上的乐子很少,一艘船。在海上飘荡,一两个月都没办法靠岸也是常有的。船员们难免会心浮气躁。在海贼之中,这种心态就更常见。如果这个时候不找些乐子出来,下面的人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于子清冷着脸道:“所以,杀人和抢劫都是乐子吗?”
郑老虎被于子清身上的冷气压得喘不过取来。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开口。
反而是于子清。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他来到贾玖的舱门前,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敲了敲门。只听里面道:“进来。”
贾玖原本以为是给他送吃食的船员,却没有想到会是于子清,吃了一惊,道:“师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于子清沉着脸,道:“什么时候能靠岸。”
贾玖答道:“短时间内不可能。”
于子清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贾玖奇道:“师兄为什么这么问?”
于子清将方才郑老虎跟他说的事情说了,又道:“如今粮食已尽,我们却没有找到陆地。我担心船员们会闹事儿。”
贾玖拿出一个乾坤袋,道:“这里面有粮食,米面菜蔬,甚至还有鸡鸭牛羊肉。师兄拿去吧。不过,那些被关押起来的海贼,师兄也该有个决断了。”
于子清道:“我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
贾玖耸了耸肩,道:“要想控制这片海域,首先必须要有人、有船。船可以造,可经验丰富的水手可不好找。”
如果可以,贾玖也不想杀人。
于子清道:“原来早就在你的算计之中。”
贾玖答道:“我们既然要从海外运送粮食回中原,那么,航路和沿途的安全都必须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这是前提。其实,按照我事先的想法,看到这些海贼们手里的火枪的时候,我就会先用火枪教训对方一顿,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火器的厉害,然后一手大枣一手大棒,将这些人都收为己用。必要的时候,为了保证他们足够听话,我还会让他们见见血。”
于子清道:“师妹!你!你如此行事,还是修道人吗?”
于子清根本就不能接受这样的决定。
贾玖答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政治,或者说,为了大齐天下而设定的。什么道德和仁慈,我只会给我的同胞,绝对不会给蛮夷和禽兽。”
“你……”
“师兄,你难道忘记唐太宗了吗?”贾玖打断了于子清的话,道:“唐太宗杀掉了自己的兄弟和侄儿,可是他依旧是史书上的明君。而唐初被臣子们交口称赞仁厚的李建成。最后在史书上落下何等的名声,想来师兄比我更清楚。史书,从唐太宗起,就已经成了胜利者手中的玩物。而史官,也早就成了阿谀小人、骗子、撒谎精的代言人。还请师兄先分清楚,什么是敌,什么是友。”
于子清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发干:“你想让这些海盗为你送死。”
“可以这么说。”
“你想利用这些海盗,一统海洋。”
“没错。”
“你想将所有的蛮夷都驱逐出这片海域?”
“正是。”
于子清道:“你不觉得。你的心太大了吗?”
贾玖答道:“完全没有。”
“你!”
贾玖道:“师兄,现在我们还是先做好手头的事儿吧。有些事情,还轮不到我们做主。我们能够做的,也只有先做好手头的事儿。”
于子清忽然道:“这不像你。你不会是这种不管事儿的人。”
贾玖答道:“这跟我的行事作风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我不觉得我们有这个必要,为这种只有一个选择的事情争执。”
于子清答道:“只有一个选择?什么意思?”
贾玖答道:“很简单。如果我们不能收服这片海域里的海贼,不能让这些海贼为我所用。那么,将来我们道门派出人手和船只运送粮食的时候,必定会被海贼们打劫。不止不能为我们运回粮食,就连船只也会被他们夺走。师兄。你可想过,那对道门是何等的损失吗?这个损失对于我们来说,太大了。所以,放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彻底将这片海域的人都打服了,让他们看见我们的船就退避三舍。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于子清道:“可是他们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贾玖答道:“可惜的是,他们却并没有彻底臣服。”
于子清沉默了。
看着这样的于子清,贾玖再度叹了一口气,道:“师兄。不要忘记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道门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同意制造这么大的船,甚至派出你跟我一起来到海上的。大齐需要粮食。大齐的百姓需要粮食。师兄,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于子清无力地道:“不是为了钱财?”
贾玖皱眉:“师兄为什么这么问?”
于子清道:“因为如果光光运送粮食,最终也只会运送一次、亏损一次。次数多了,道门的家底再多,也亏损不起。所以,师妹一定会找到财源。让收支平衡。这才是长久之道。而师妹的国王也告诉我,师妹是不会看着吃亏的人。”
贾玖答道:“海外有不少特产,沉香木、宝石、豆蔻,这些东西,在大齐都能够卖出好价钱。我从来就不否认这一点。但是,这种东西,能够遇上是运气,不能遇到,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无论如何,我们现在讨论这些,不是太早了吗?”
说完,贾玖便他低下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就跟他说的那样,在这一路上,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绘制海图,然后找到那些生产粮食的海岛,将船上装满粮食。这样,他们就能够打道回府了。
不过,根据贾玖的估计。他们还要多走两次,将这几条海路都走熟了,那才算完工。
也就是说,这片海域,贾玖至少还要跑个七八趟,将这些水手都带出来才算完事儿。谁让这支船队的水手都是江河里面出来的呢?而且,大多都是没有见过血的、温室里面的花朵。贾玖甚至觉得,这样的船队,怎么也要见两次血才成。
按照贾玖最初的设想,怎么也应该派出老将,然后带着水师出来才对。可实际上,不过是这支船队不过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修道人带着一群小绵羊而已。如果下一次玉清山不来人,或者是只派了一个人,或者说是遇到了大量的海盗。那结局自然是现摆着的:只要被劫掠的份儿。
可惜的是,有些事情,光靠自己的一张嘴皮子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不是自己会说,而是让道门真正意识到问题所在。
只是,自己跟于子清两个的武力值实在是太高了。要找到这样的机会,实在是不容易。
趴在那张一离开岸边就开始绘制的海图上,贾玖忍不住出了神。
至于贾玖面前这张完了一半的海图,如果让后世的海员看见了,只怕会如坠云里雾里。是的,大航海时代的海图跟后世的海图是完全不同。这个时代没有卫星,也没有定位系统,更没有导航系统,在茫茫的大海上,能够用来判断方位的,除了天上的日月星辰等天体之外,就只能依靠海员们的经验。
洋流、风向、鸟群、鱼群,都是可以用来判断方向的。可要把这些东西运用起来,需要的脑力心力就不是一般的多。
事实上,如果不是精通御剑术,如果不是经常飞上半空,贾玖自己也会以为自己迷了路。以前没有做个,贾玖对大航海时代也只停留在那个残忍而又血腥的奴隶交易上,可是,当自己亲身经历之后,贾玖才知道,那个时代的人们靠着那么简陋的条件,完成了多么惊人的壮举。
趴在桌案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贾玖方才将自己奔腾的思绪拉回来。
佩服前人是一回事情,做好自己手里的事情,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在出发之前,贾玖得到的命令就是带领船队找到粮食,顺便绘制好海图。至于别的事情,那是于子清的任务。贾玖只有协助于子清的权力,没有干涉于子清的决定的权力。
虽然,他对于子清的任务的完成度并不抱多少希望。
作为银衣道子候补,于子清的生活也是诸多兄弟中相对比较单纯的。他也曾经去过草原,也见过那些马贼,他也知道那些马贼杀起人来,是何等疯狂。
于子清能够对马贼下狠手,可是他却偏偏对海贼心慈手软。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故。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心软的人。
于子清将那一乾坤袋的口粮交给下面的人,将之分散到各艘船只上之后,便陷入的沉思。
他必须找到原因。(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十五节 舱室
那一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傍晚时分就开始刮风,天气也闷得厉害。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起风了。
这样的天气,对于所有的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是十分危险的,就连海贼们也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当然,也有那种疯子,完全不顾危险,在暴风雨中寻找刺激。这种人的结局,往往是葬身鱼腹。
当然,也有极少部分能够躲过一劫的,大自然会给予最为丰厚的奖赏。这是天地对于这些人的勇气的最大的肯定。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毫无疑问,是海盗精英中的精英,对于大多数的海盗来说,那都是传说中的存在。
就连郑老虎自己都承认,自己即便有这样的勇气,他也没有这么好的船,更没有技术那么好的舵手。
在郑老虎看来,他和他的兄弟们尚且做不到,道门的这支全是菜鸟的船队,就更加做不到了。
因此,郑老虎发现海上大风就要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于子清,建议对方先找个安全的所在,等大风过去再说。可事实却是,他能够接触到的那些水手,一个都不相信他的话。
“什么呀,别以为老子是那种旱鸭子!连大风都不知道!老子还见识过龙挂呢!你大概连龙挂都不知道吧?!”
周围的几个水手都哄笑起来。
这些水手,大多是跑江河跑洞庭湖和鄱阳湖的,对于他们来说,见过龙挂就等于是见过龙王爷显灵。他们可不认为,海上天天会有龙王经过。毕竟,大海有那么大呢。
看到这些水手如此表现,郑老虎急得跳脚。更让郑老虎绝望的是后来于子清的反应。
于子清听了郑老虎的话之后,只回了郑老虎三个字:
知道了。
郑老虎急得团团转,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于子清竟然会这样回答他。在郑老虎看来。哪怕是跟棒槌,只要是上了船,就不会没有听过海上大风的事情,而听过海上大风的事情的人。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郑老虎怎么都想不明白。
郑老虎可是十分清楚,朝廷的宝船比这个还有小一圈,可是每艘宝船至少能够容纳上千人。朝廷的宝船出海的时候,至少会配上七八百的将士,都跟这支船队所有人员相当了。
郑老虎怎么都想不明白。就这么一点人手,这个于子清就以为自己能够对抗得了海上大风。
根本就是疯子!
郑老虎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转来转去。
他被即将葬身鱼腹的未来给吓死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贾玖。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位女道者在船队里的地位显然是比不上这个叫做于子清的道长的。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贾玖一直在船舱内画海图,偏偏从这天傍晚开始,贾玖就觉得心浮气躁,甚至连集中注意力都有些困难。加上日头偏斜,舱室里面的光线越发不好。贾玖索性就将图纸一推,抱着茗碗想心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贾玖很意外郑老虎会在找他。
虽然说,海上少不了何红秀这样的女海盗,可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男人总是瞧不起女人的。哪怕是在道门,诸位师兄弟十分礼让他,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贾玖的话语权还是比不上那些银衣道子候补的。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贾玖是女子。
这是呆在道门的这几年,贾玖的切身体会。
“道长,我这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对于此时此刻的郑老虎来说,如果他还有别的办法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来找贾玖的。
“何事?”
“大风,大风就要来了……”
“就是那种能够推到房舍、能将百年大树连根拔起的大风?”
“没错,就是那个。”
郑老虎没有想到贾玖会知道海上大风。
是的,这个时代还没有台风这个专有名词。海上的人提到台风的时候,直接就说是大风,或者就是很大的大风。
因为没有专有名词。因为对海上大风没有准确又详尽的情报,在这个时代,希望内陆人对海上大风的危害有所了解,还不如直接祈求老天爷垂怜比较快。
贾玖能够说出推到房舍拔起树木这八个字,也多亏了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以及每年对台风的各种报道。
可是要贾玖拿出什么章程来,那是不可能的。
贾玖如此对郑老虎道:“道门十分重视这次出海,特地派出了我和师兄两人。这是事实。但是,船队的指挥权一开始就被交给了师兄,并不在我的手里。我的主要责任在于绘制海图和寻找粮食矿产。这也是事实。师兄既然是船队的领袖,即便是我,也不可能轻易否决师兄的决定。”
郑老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哪怕是事关整支船队的性命安危?”
贾玖点了点头,道:“是的。换而言之,在遇到危机的时候,我必须跟师兄齐心协力。但是,在平时,在危机未曾降临之前,我不能干涉师兄的决定。哪怕我明知道那个决定有问题。”
知道这个,郑老虎差一点就瘫倒在地。
这,这不等于说,让他等死吗?
那一瞬间,郑老虎跟于子清拼命的心都有。当然,在跟于子清拼命之前,郑老虎先想干掉面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郑老虎忽然爬了起来。
他打算再去找一次于子清,无论如何,他都要对方接受自己的一件。
“你认为这种事情靠说的会有用吗?”
得知郑老虎的打算后,贾玖叫住了他。
“可是,可是,如果不让道长改变主意,那会死很多人。”
“作为一个海贼,你还会害怕死亡吗?”
郑老虎急道:“海上的人都知道,这三十三艘船上的人都是雏儿!再遇上大风天,这可是天赐良机!今天晚上来打劫的,可能不是一个两个海贼团。而是这片海域上所有的海贼团的联合,甚至,甚至就是现在被关在船舱里的那些海贼,也会乘机反咬我们一口。而我们的船队还不满一千人。分散在三十三艘船上!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贾玖沉声道:“你说错了。能够在海上大风天里驾着船乘风破浪的,哪怕是在海贼中,也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海上这么多船,绝大多数抵抗不了大风天的海浪,所以必须要找安全的避风港。在大风天中还能够在海浪中来去自如的船只也是有数的。因此。在这个时候盲目地寻找避风港,会更容易撞上海贼。此其一。其二,我很想看看这船在大风的肆虐下,能坚持多少时间。至于我的师兄,想来此刻他的心中也有相当的自信。”
郑老虎傻了:“你们竟然是这样想的?”
这些日子以来,郑老虎已经见识了贾玖跟于子清的武力,他也承认,这两个人的武力的确出色。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位居然想用这一群菜鸟跟天斗!
那可是一个不小心就要船毁人亡的!
如果贾玖对海上大风完全不了解,郑老虎也只能哀叹自己的运气。可是明知道海上大风的威力。还想着与天斗,郑老虎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女人。
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郑老虎都不觉得这八个字足够用来形容贾玖。
郑老虎忍不住站了起来,宛如困兽一般,在屋里里面团团转,看得贾玖眼晕。
贾玖只得道:“郑岛主,请坐。”
“这……”
“坐。”
无奈,郑老虎只得再度坐下。
看着这样的郑老虎,贾玖想了很多。
他知道,道门招收来的船员们或许不在乎海上大风,可那些被关着的海贼们还是相当在意的。在海上讨生活的他们。对这些东西的畏惧,绝对超乎其他人的想象。也只有真正见识过大自然的威力的人,才会在真正将对大自然的畏惧刻进骨子里。当然,是否能够将这种畏惧转化为真正的勇气。就要看他跟于子清两个人了。
这也是贾玖的目的所在。
没有经过暴风雨的洗礼的水手,永远也只能是初哥;没有经历过海盗们的刀锋的水手,也永远不会有拿起武器的魄力。
至于台风,不仅仅是对这些船只的挑战,也是对贾玖的另一个挑战。
台风,就是海上大风。说白了,不过是因为气压差造成的大规模的空气流动,加上纬度和地球自转的作用下,形成的带有强烈的吸引力的飓风。
重点在于气压差,然后才是空气质量、惯性,等等一系列因素。只要能够打破气压差,将飓风消弭于无形也不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在修士之中,也有不少人能够模拟出飓风,也有不少人曾经让龙卷风消弭。但是,对抗海上大风,对修为的要求跟对抗江河里的龙卷风的要求绝对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贾玖也很想知道,修炼到他这个地步,是否能够对抗得了海上飓风。贾玖很好奇,作为地图修改作弊器级别的他,是否有这个能力对抗海上飓风。
贾玖知道,除非是亲眼所见,否则,哪怕是他磨破了嘴皮子,郑老虎也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如果他因为担心自己的小命而在背后搞鬼,也郑老虎也的确有这个能力给他们带来麻烦。
想了想,贾玖作出了一个决定:“郑岛主,你可去过下面的舱室?”
郑老虎摇摇头,道:“不曾见过。”
贾玖道:“那么,你是否愿意陪我去下面的舱室走一走?”
郑老虎傻了。
可以这么说,打他上了船以来,他最多也就在上面的四层舱室里面走动,他也曾注意道还有往下的门,但是,他从来没有机会下去过。每一次接近那三道门,都遭遇阻拦。
作为一个海盗,说他没有好奇心是假的,但是,此时此刻的郑老虎并不觉得,知道了下面的舱室里的东西会让他多出几分面对飓风的信心。
贾玖笑了笑,示意郑老虎跟上。
这一次,郑老虎果然没有再遭遇阻拦。那几个守卫在看清贾玖的时候,立刻躬身让贾玖过去了,对跟在贾玖身边的郑老虎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上面的舱室很空旷,郑老虎知道。可是一下了楼梯,郑老虎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里很热闹。
楼梯下面就是一个大厅,郑老虎粗略地一数,光这里,就足有五六十人,而且个个都穿着道袍。为首的一个人看见贾玖,连忙过来请安:“知柳见过师叔。这位是……”
作为大齐第一商家,曹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哪怕开拓出这条路必须搭上曹家最出色的男丁的命。
知柳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成为这艘船上真正的主事者的。
“留仙岛的郑岛主,未来也许会是我们安插在大海上的一颗钉子。因此,我带他下来看看。”
郑老虎一惊,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地方。而且,他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只怕他和他的兄弟们就只能听道门的了。
看见郑老虎的神色,贾玖答道:“正如你看到的这样。那些招募来的人手,在船上做些杂役之类的活计。真正驾驶这艘船的,是我道门的人。”
郑老虎道:“一共多少人?”
贾玖答道:“每艘船上一百二十人。”
郑老虎道:“这么大的船,没有风帆,那应该有桨室喽?”
贾玖摇摇头,道:“没有。”
郑老虎道:“这么说来,这些日子以来,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上过甲板?”
郑老虎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他知道去甲板上休息对于一个水手意味着什么。还海上讨生活,如果不能去甲板上休息,那很容易被逼疯。将背叛者关在舱室里面直到背叛者发疯,然后丢进海里,这也是海盗们用来处理背叛者常用的手段。
贾玖答道:“如果今天你没有来找我,我也不会让你知道这个。实际上,不是不去甲板上,而是你和那些海贼从来都不知道罢了。”
郑老虎觉得自己是个大蠢蛋。
他道:“那么,这船是如何航行,又是如何拥有如此速度的呢?”
贾玖答道:“你可去过船的尾部?你可注意到后面那巨大的水花?”(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十六节 结束
那天晚上的天气果然很不好,风浪越来越大,并且带着巨大的雨滴,砸在人的脸上生痛。风浪大得超乎人的想象,有几个水手还想去甲板上亲眼看看海上大风的威力,结果,才打开舱门,就差一点被吹到海里去。
直到这个时候,这些水手们才知道,他们是多么的天真。
更不要说狂风暴雨中夹杂的电闪雷鸣的震撼。
也亏得船锚被早早地收起来了。不然,光凭着海浪的威力,就足够让这些船只翻船。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站在甲板上的,也只有两个人,于子清和贾玖。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很重。他们要时刻注意每一艘船的情况,在船只出现问题,开始弃船的时候,他们要保证将船上的人全部救下来转移到其他船上去。
见识到海上大风的威力的于子清第一次后悔,也许当初他应该听取郑老虎的建议,也许当初他就不应该自大。而贾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这些船只上。
他更在乎的是,自己造的船,是否能够抵抗得了海上大风的威力。
他也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也不是所有的船只都能够抵抗得了海上飓风的,所有,每到台风来临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船都会找到避风港或者是海塘,等飓风经过再继续航行。也亏得卫星这个好物,时时刻刻都不忘飓风预警,否则,海上航路的安全性就要大大降低了。
因为太过专注于船队,于子清和贾玖两个人都忽略了,就在海浪只见,有一艘海盗船宛如海燕一般,轻灵地翱翔着,又好似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靠近这支船队。
风雨太大了,咆哮着的雷电,一声声地敲在人们的心头。让人无法顾及其他。加上无人敢站在甲板上,以致于海盗们的铁钩挂在了船舷上,也没有人注意到。
这支被叫做黑船的海盗实在是太幸运了,他们出现的位置。正好是贾玖跟于子清两个人的视觉死角,而暴风雨则掩盖了一切声音。
这三十三艘大船上的配置都是一样的。招收来的水手都位于上面的舱室,道门的人都守在下面的船舱、盯着那些器械。
被人摸进船舱的时候,那些水手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甚至问出了:“你们是谁?哪条船上的?”这样的话。
心月狐号的水手也知道。如果别的船出现问题,他们这里会接收船员,所以他们以为这些海盗们也是船队里面的人,他们甚至准备好了要拉关系、套交情。
海盗们可不会跟船员们讲什么交情。
回答这个问话的水手的,是一粒射穿他的胸口的子弹。
那个水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胸口晕出一片血红,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连心月狐号上的其他水手,大多也没有见过火枪,自然也不知道被这些海盗们握在手里的、仅仅一尺长的玩意儿会是夺命的凶器。
直到那个水手倒下了,直到又有几个人死于火枪之下,其中一个人甚至被一枚子弹从左眼射入。连哀嚎都没有,就当场死亡,这些水手们这才反应过来。
这些水手之前都是在内陆讨生活的,从来没有见过火枪,也不曾见过震天雷这种玩意儿,还以为死掉的水手是遭遇了天谴,甚至还以为这些海盗是神明的使者。
几乎可以说,这些水手们根本就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就被这些海盗杀的杀、抓的抓,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海盗们也发现了通往下面舱室的门。
为首的几个海盗互相打了个眼色。迅速地填充好枪支弹药,然后打开了舱门。
这几个海盗打开的这道门,正是水手们给下面的人送饭的通道,在楼梯下面。就有一个不小的厅,还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四条春凳。因为不是送饭的时候,所以,舱门会打开,下面的人也十分意外。
海盗们反应很快,立刻抬手射击。
下面原本坐着的三个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见过这种手枪。贾玖曾经跟道门上层展示过。甚至这次出海,贾玖还特地再度跟他们展示了一次。道门中人,尤其是玉清山上的人,大多是武者,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修行者。贾玖这次出海,选择的人也多是金衣道子一脉和银衣道子一脉的人。这些人里面,习武的比例相当高,反应自然是不慢。其中一个将八仙桌一按,那张八仙桌立刻竖了起来。
子弹击中了这张八仙桌,发出沉闷地扑扑声。
道门中人从来是讲究生活的。这张八仙桌虽然不是紫檀黄花梨金丝檀木那种级别的,也是鸡翅木这种硬木,加上八仙桌的规格在那里摆着,这个时代的火枪,哪怕是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之内,想要击穿这张八仙桌,给后面的人造成伤害,也是不可能的。
后面的道者反应更快。
这位剑修立刻拔出了自己的剑,唰唰唰数剑,就将海盗们手里的手枪的枪管给削了。
“混蛋!”
海盗们气红了眼。
这几把手枪可是他们花了大价钱从毛子手里弄到的,也是他们使惯了的家伙。他们能够驰骋这片海域,有三分之一的功劳,就是靠着这几把火枪。
如今,这吃饭的家伙没了,这些海盗的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海盗们扬着弯刀、拔出匕首,哇哇大叫着冲了过来。后面的海盗则端着枪,等待机会。
三位道者凛然不惧,两位抽出三尺青峰迎了上去,另外一个则发出了一声尖啸之后,也抽出了自己的宝剑。
这个时代的枪支,无论是子弹的攻击速度还是连续性,都低得可怜,只要习武十年的人,差不多都有这个能耐闪避过去。对于玉清山上的道者们来说,别说是让他们自己闪避过去,就是要他们拿剑将这些子弹击飞也不是什么问题。更甚者,在这样狭窄地方施展武艺也不是什么问题。
因为暴风雨的来临,这些道者们也无意修行,除了守在机器跟前的那些人之外。其余的大多都在自己的舱室里面打坐,听到尖啸声,立刻就反映过来,纷纷拿起武器冲出了各自的房间。
暴风雨如此之大。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却也让这些道真格外冷静。
道门独特的历练修行更是让这些道者不但是武学,就连心态也是过硬的。区区几个海盗,连正经的武者都不是,又如何是这些道者的对手呢?
黑船的海盗们剑情况不对。立刻通知了那些原本被禁闭的海盗们。
这些海盗,被关押在舱室之中,本来就积累了相当的火气,其中有几个甚至拿心月狐号上的水手寻开心。当黑船的海盗们抵挡不住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这些海盗们都愣住了。
他们都不知道下面的舱室里面还有人,而且还都是硬茬子。
可是现在他们就是想离开也晚了。且不说黑船的海盗们会不会让他们靠近他们的船不说,就说外面这么大的暴风雨,他们就是有船,也没有这么好的水平,穿越如此之大的飓风。回到自己的老巢啊。
这些海盗们也知道事情不好,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因为他们已经弄死了好些人。之前黑船的海盗们就杀了不少人。如果说,要抢夺船只不得不杀人,那能算是理由,可是跟他们这样,虐杀,还将人剥皮的行为,只会激怒对方。
这些海盗也知道,若是被心月狐号的人夺回船只,他们落不到好。
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了。因为下面舱室里的人打上来了。
当海盗们被制服的时候。这一百二十位道者,只有一位,因为闪避不及,而被擦伤了手臂。倒是没有人受伤。
反而是上面的舱室里的状况,让这些道者火冒三丈。
招收来的水手,虽然都是新人、也不是道门中人,可这些日子以来,这些人为他们送饭、对他们各种讨好,这些道者也都记在心里。其中有几位道者还对那几个年轻的孩子很有好感。打算收在身边做道童、为他们处理各种琐事的。
可是现在,那些海盗们对这些水手又打又杀,更让这些道者无法容忍的是,原来那些被关押起来的各个海盗团,竟然在获得自由之后,对那些水手进行虐杀取乐!
看到原本心月狐号上的水手,那支离破碎的尸体,身上那狰狞的伤口,每一个道者都阴沉着脸。
没错,贾玖想控制这片海域,而这些道者也认为,大规模的杀戮有碍天和。所以他们默许了对那些海盗们进行关押的行为,而不是按照海盗们的传统,将这些海盗们直接丢入大海或者是任由这些海盗们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在大海上飘荡。
而现在,这些道者们知道了,这些海盗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这些人只能是畜生。
没有联系贾玖跟于子清,也没有跟其他船只联系,这些道者便打断了船上所有海盗的手脚,将他们抛入大海。
至于船上的那些水手们,虽然诸位道者很想将这些人带回他们的故乡,可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跟知柳同期的孤柳道:“诸位放心,此事,贫道会跟彤云流师叔一五一十地禀报。相信彤云流师叔不会怪罪的。”
一位白发苍苍的道者道:“道友有心了。彤云流师叔早就跟我们说过这海上的凶险,也曾经说过,人心最不可测。因此,彤云流师叔那里反而是好过的。贫道只担心于师叔那边……”
另外一位须发花白的道者道:“莫菁师兄言重了。彤云流师叔总是说有备无患,很多事情,彤云流师叔都会做好两手准备。因此,贫道以为,这次的变故不会出乎彤云流师叔的预料。至于于子清师叔,他的年纪稍长,见过的事情也更多,对人世百态自然更了解。因此,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去跟两位师叔认个错便是。”
知柳点了点头,道:“还有一点。之前为了保密,我等都不曾去过上面。若是这一次能够事先安排人手,哪怕只留下两三个人在上面留守,也不会落到如此惨烈的境地。”
莫菁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我们现在要做的,则是将那些孩子好好收敛,然后等天晴了,为他们海葬。另外,船上也要好好检查。莫要让漏网之鱼跑了。”
“还有船只。不知道是不是贫道多心,总觉得这船只的声音有些大了。希望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好。”
正说着,就听见有人大叫一声:“快看外面。”
舱室内的道者们一愣,纷纷扒到窗户上,对着外面的夜空张望。
只见贾玖踏着天鞘晨曦高高地站在半空,天上雷电不时地闪耀着,让大家不自觉地为他担心。
这种天气,还飞上半空,若是被雷电劈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这样嘀咕着,就看见天上一道闪电,正对着贾玖劈了下来。
道者们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等惊呼声出口,就看见贾玖身影一闪,一下子竟然从左侧挪到了西侧。而那道闪电,也直直往下,劈中了竖在甲板上的或天戟,崩裂出大量的火花。也亏得这日的天气不好,狂风暴雨肆虐,气温也低,这才没有造成火灾。
贾玖闪过这道雷电之后,并没有回到船上,而是扬起了手中的剑。
属于天鞘晨曦的金光和属于倾雪剑的银光同时在天上炸裂开来,无论是这支船队上的人,还是远处的船只,大约都看到了这宛如日月同辉一般的奇景。
贾玖将体内的功力催到的极致,按照计算好的方向,重重地劈了过去。只见天上出现了两道巨大的剑的虚影,横着在半空上,然后两道巨剑的虚影开始互相缠绕着,不停地旋转,一边旋转,一边加快速度。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等虚影化成一片金芒划开天空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等他们长开了眼睛,看到的,是平静的夜空和高悬的明月。(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十七节 神魔
飓风消弭了,船队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可贾玖的心中却突现警兆。
似乎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的感觉,让他倍感压力。
哪怕是飞在半空,贾玖的背上还是情不自禁地爬出了一身冷汗。
下面!
人类所知道的海洋,永远也只是他愿意展现出来的那部分的冰山一角,而就是这冰山一角,就已经让贾玖冷汗直冒了。
贾玖知道,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就在海里,那些从来就不曾展露人前的海洋巨兽,那些一度被尊为神明的海怪。
贾玖发现,就在自己的下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接近!
“离开这里,快离开!”
贾玖立刻向船队的人传音,也顾不上自己的传音会不会激怒水下的那只怪兽。他甚至向远处挪了近百丈,只为了确认那东西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船队上来的。
那些水手、那些海盗们得到贾玖的传音的时候,都愣了一愣,反而是那些道门中人,在得到贾玖的消息的时候,立刻就冲了下去。
怎奈机械终究是机械,要将之运转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哪怕贾玖的内心焦急得很,从道者们开始行动,到船只离开原位,终究还是花了些功夫。哪怕时间并不是很长,在那些水手们眼里,跟往常差不多,可是,当一条长长的黑影从水里忽然冒出来,擦着心月狐号一把缠住了海盗的黑船的时候,所有看到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紧接着,便是第二条、第三条。
刚开始的时候,来自内陆的水手们还以为是大蛇——巴蛇的传说,大家都是听说过的。洞庭湖才多大,就养育了巴蛇那样的大蛇,更何况是大海?——可是,当一条又一条的黑影缠上那艘出了名的黑船,让黑船发出惨烈的吱呀吱呀的声音的时候。大家都变色了。
能够在暴风雨中航行自如的船只,显然不是一般货色。这样的船只都抵挡不住,换了人的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够抵挡?
反而是贾玖。仗着修行之后的耳目比常人敏锐很多,一眼就看到了那黑影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吸盘。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海蛇,而是比海蛇更可怕的大章鱼。
章鱼是一种十分聪明的生灵,如果不是这个种族的寿命很短,只怕还轮不到人类统治这个世界。同样。一般种类的章鱼都不大,能够长到海怪这么大的章鱼,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更重要的是,章鱼喜欢罐子一类的容器,在另外一个世界,贾玖就不止一次听说过,有人用章鱼来打捞海中的古董,好比说宋代沉船上的瓷器之类的。
问题是,除了罐子等容器,章鱼还喜欢船!
果然。第四根触手就不是伸向那只黑船的了——他搭上了心月狐号的船舷!
也亏得心月狐号的甲板上没有水手,不然这会儿,那些水手们怕是已经拿出武器攻击了。
那只会激怒这些海中巨兽。
普通人类用寻常的武器不可能伤害到这种巨兽,甚至连破防都不可能,最多也只能给对方挠痒痒而已。可是章鱼本来就聪明,若是感觉到敌意,这只章鱼只要轻轻挥舞一下他的触手,绝对能够打穿船身的木料——毕竟,这些船只都只是木头做的,而不是跟后世的那些军舰一样。用的还是特殊的钢铁,不但坚固耐用,还能够防磁防锈防腐蚀。
虽然人停留在半空,贾玖的脑子却是飞快运转。他想了想。忽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降落在了心月狐号的甲板上,然后开始往章鱼触手的吸盘上丢奶酪丸子。
没错,就是那种混了牛奶、白糖和葡萄干的足有拇指大小的奶丸子。
而且,一丢便是一把。
贾玖亲眼看见那吸盘裹着那些奶糖,然后看着那些奶糖一点一点地融化。
【好好吃。这是什么东西?】
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在贾玖的脑海里面响起,刺得贾玖的脑袋一痛。差一点摔倒。
贾玖扶着脑袋,使劲儿地摇晃,等疼痛稍稍平缓了些,方才停了下来。贾玖站直了身体,气沉丹田,道:“这是奶糖。”
【咦?你听得到我的声音?】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巨大的水声。只见一个大大的、光滑的脑袋冒了出来,那脑袋上还有两只跟小狗一样的大眼睛——就是个头太大了,反而没有小狗的那种湿漉漉、萌萌哒的感觉,只会让人觉得恐怖。
贾玖道:“那艘小船给你,还有奶糖。希望能够让我们平安离开。”
【还有奶糖?】
“是的。”贾玖估算了一下,道:“跟刚才这样,应该够给你三条触手的。”
【只有这么一点吗?】
“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零食。如果你喜欢奶糖,那下次我们经过这片海域的时候,给你带。”
【真的吗?我喜欢奶糖。】
“不过,也只有船只跟这次一样,由北往南的时候,船上才会有奶糖。因为这种东西,只有我的故乡才有出产。”
【我知道,就跟蜃只能呆在浅海,不能去深海一样。下次你能给我带多少?】
贾玖想了想,从边上抗过一只千斤缸,道:“下次船队来的时候,我会准备好这样的一缸奶糖。”
【哦,哦,哦。这个缸我喜欢。】
“缸可以送给你。”
【啊,你真是太好了。那么,这个,我先拿走了。对了,你的船很特别,能送我吗?】
“我已经松了你一艘了啊。”
【可是那个太小了。】
贾玖道:“恐怕不行。虽然船队里面有三十三艘船。但是,我们南下是要找食物,船只是要用来运送食物的。如果少了,恐怕有人会饿死。”
【哦。那你找到的话,记得给我带点。对了,把奶糖给我吧。】
说着,就看见两条触手搭上了心月狐号的船舷。这两条触手跟之前的那条一样,都舒展着,触手上的吸盘也都敞开,任由贾玖往这些吸盘里面撒奶糖。
贾玖迅速地冲进船舱。然后提着一个大大的篮子出来了。他将篮子里的奶糖一把一把地放进了大章鱼触手上的吸盘里。等篮子空了,还将篮子翻过来,展示给大章鱼看。
大章鱼果然不再纠缠。当最后一把奶糖被消化掉之后,就听见海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那只章鱼竟然带着黑船和贾玖送的千斤缸消失在海面一下。
风平浪静,月色撩人。
如果不是心月狐号的船舱里面萦绕不去的血腥味,只怕贾玖都要以为是在做梦了。
于子清这才匆匆赶来,道:“师妹,你认得这异兽?”
贾玖道:“不认得。”
“可是师妹方才跟那异兽对话……”
“师兄听到了?”
“嗯。”于子清点了点头。道:“不止师妹说的,还有那异兽说的。等回到山上,愚兄会一五一十地跟师尊禀报。希望师妹不要介意。”
贾玖道:“那正好。以后,我们的船上就准备一缸奶糖。作为买路钱好了。”
“师妹怎么会知道这种异兽会喜欢奶糖?”
贾玖答道:“不是知道他会喜欢,而是猜测罢了。”
“猜测?”
贾玖答道:“是的。猜测。万物有灵。这种异兽能够长到这么大,显然不可能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海洋如此广阔,食物充沛,异兽又是如此强大,他们不一定需要袭击人来的船只才能填饱肚子。所以,我才会赌一把。如果他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来。那没有办法,也只能拼死一战。”
叶知秋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种海中异兽总是有几分神通的。而且,那只海兽看着皮糙肉厚,真要打起来了,凭着他们两个人的武力值,也许的确有这个能力将这只海兽拿下。可若是打了一只,引来一群,那就是噩梦。
再者。若是海兽垂死挣扎,只怕船只就要交代在这里。
那绝对不会是好事儿。
师兄妹两人交换过意见之后,便去找郑老虎。
他们有许多话要问这个人。
不想,郑老虎竟然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在看到贾玖的瞬间,更是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哪怕是个傻子,也能够发觉他对贾玖的畏惧是真心的,而不是之前那样,虽然恭敬,可眼底总是少不了的小算计。哪怕是臣服于于子清的武力,可是那眼底也藏不住的桀骜不驯。
于子清皱起了眉头,道:“你这是……”
郑老虎畏畏缩缩地偷偷打量着后面站着的贾玖,间贾玖神色不虞,更是抖了一下。
于子清眯起了眼睛,道:“若是畏惧,这种演技也太过浮夸了。”
郑老虎抖着嗓子,道:“这,这是你们不知道这种巨怪的可怕!黑船已经是这世上最好的海盗船了,可结果呢?那巨怪将他拖进海里的时候可曾费过什么事儿?海上的人都值得,遇到这种巨怪的时候,就等于是死劫难逃。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听得懂怪物的话?为什么……”
贾玖道:“没有为什么。不过是我跟师兄都是修行者,而那只海兽也是修行者中的兽修。只是海怪很少跟人打交道,所以,他听得懂我们的话,却不会说。如此而已。”
“所以,你们听得懂巨怪的话?”
贾玖看了郑老虎一眼,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还要绘制海图呢。
等贾玖离开,于子清才道:“你说的那些海岛在哪个方向?”
郑老虎着实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道:“您是说,那些长着稻米的海岛?”
“是。”
“你们的船太快了,风向也有些不对。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分辨。”
“嗯?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郑老虎苦笑着道:“你可知道,那种巨兽是什么吗?”
于子清很意外郑老虎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话题。他默默地看着郑老虎,等待着郑老虎继续往下说。
郑老虎道:“在海中,能够呼风唤雨的,只有龙王。龙,是海上讨生活的人最尊敬的神,也是最畏惧的魔。而那只巨兽,有人看见过,他跟着龙王一起出巡。”
说到这里郑老虎的神色已经有些不对了,他状似癫狂地道:“能够跟海里最强大的神魔抗衡,甚至还能够跟龙王的眷属对话,这样的人,还能被称为是人吗?他真的不是披着人皮走动的神魔?”
于子清一愣。
他忽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郑老虎。
贾玖的修行速度和根基在玉清山上一直都是个迷。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也只是以为贾玖天赋异禀,所以修行的速度比别人快许多。但是修行的速度快了,这根基未必会稳。
这也使玉清山上几乎每一个人的共识,也是道门多年来的共识。
可是贾玖的出现,显然颠覆了这个共识。贾玖不但修为不弱,这根基也一样十分扎实。最后的证据便是贾玖拿到了银衣道子考核的最高信物。另外还有一个证据,那便是道真最强剑阵。
当初,贾玖**施展了道真最强剑阵之后,不止一个人受到震撼,银衣道子候补们是很清楚自己的修为不够,支持不起独自运转此阵。可上面的银衣道子们,却是都在暗地里实验过了。
想那些银衣道子们,那个不是修行了数百年,那个不是根基和修为都十分出挑的,又历经重重考验,方才得到如今众人崇敬的地位?可是,哪怕是银衣道子中的第一人,道魁凌波子,在试验的过程中,受了不小的内伤不说,还根本就没能开阵!
那个时候,在少数的几个知情人的心中,就埋下了一颗种子:哪怕是彤云流的天资再高,他也不过是短短地修行了十余年而已,如何比得上道魁数百年的苦修?
如今听了郑老虎的话,于子清也不不得不多了一个怀疑:是不是这个师妹,真的并非人类?
修为之事且不说。就说盐肥,那么多的资料可不是假的,虽然比不上道藏包罗万象,可上面的记载却相当详细而又完整。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传承。
还有这船。
如果不是这个师妹坚持,又有谁会相信,这船只不用风帆不用人力,但靠着一个桨几个机械,就能够跑这么快?
现在,问题来了。这个师妹,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说,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是神?是魔?是正?是邪?对道门、对苍生,到底是利还是害?(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十八节 归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格外顺利。不止船上的海盗变得格外老实,就连原本络绎不绝的打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跟郑老虎说的那样,贾玖能一剑弭平暴风雨、能够与海中异兽平等对话,在海上人的心目中,他就跟海中的神魔没有什么两样。有这么个人物在船上,又有哪个敢打劫道门的船?
不止不敢打劫,就连接下来寻找种满稻米的海岛也格外顺利。甚至那些被俘虏的海盗们都不敢逃跑,乖乖地呆在船上充作水手,等到了地方,又充当老农,将那些熟透了的稻米都收割、舂好,装进用稻杆稻茎编成的筐子里,背上船,装进船舱。
至始至终,这些海盗们都十分老实,更不要说什么叛乱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又遇到了海怪,这一次,贾玖用一挂香蕉和一个椰子搞定了那只大章鱼。
可以说,除了路上花费的时间多了些,除了一开始发生的几起劫掠之外,整个过程都十分顺畅。
贾玖回到玉清山上,跟道魁报备过后,又缩到了铸剑谷,跟欧冶騅讨论去了,反而是于子清,在道令、道魁和国师面前,将整个经过一说,连道令都皱起了眉头。
道令道:“你确定,彤云流真的一剑消弭了海上大风吗?”
“是。”于子清答道:“弟子知道,弟子没有这等功力。但是弟子相信,诸位师长的能为。”
道令叹了一口气,道:“本座也曾经下山历练过,也曾经遇到过海上大风。不过,那种能将宝船都掀翻的大风,即便是本座,也没有足够的把握。”
于子清一愣。
国师也道:“不错。能够将海上大风都消弭的剑法,彤云流的修为,怕是已经接近先天了。”
“不是接近先天,而是已经达到先天的修为了。”道令道。“你我应该都很清楚,是否能够达到消弭海上大风,本身就是先天修为的一个评判标准。彤云流……”
道令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贾玖。
道门不缺高手,但是先天级的高手。无论是放在哪个门派,都是宝贝。更重要的时候,贾玖还很年轻,他才二十出头!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丫头之外。哪个修炼到先天这个等级的人,不是经过了数百年乃至是上千年的苦修的?
道魁忽然道:“也许,真的跟那位郑岛主说的那样,彤云流本是神魔血脉,所以他的进益才会如此惊人。”
神魔血脉吗?
道令听说,也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他什么都没有说。
有的事情真的是羡慕不来。
无论是道令还是道魁,走到今天,他们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天注定的。就跟贾玖一样,他既然注定了有如此血脉。那么,他背负的,也注定比一般人多得多。
道令沉默了好一会儿,方道:“彤云流回到玉清山的消息,是应该让某些人知道了。”
另一边,贾玖跟欧冶騅就铁船工艺的新见解达成一致之后,欧冶騅才告诉他:“师妹,你还没有回自己的屋子去过罢?”
“我自己的屋子?有什么问题吗?”
在出海之前,彤云流已经窝在铸剑谷窝了好几个月了,就连梳洗。也都是用除尘粥解决的。加上出海的时间,他几乎有大半年没有回自己的屋子了。现在听欧冶騅提起,贾玖如何不意外?
“师妹回去了便知。”
贾玖一头雾水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才踏进厅堂。就看见堂上主位上坐着一个人。
“抱歉,我走错了。”贾玖连忙道歉,可他刚刚低下头,才要转身,心中一愣,忽然想起来。这不是他自己的屋子吗?
贾玖疑惑地抬起了头,惊讶地发现,上面坐着的人,让他十分眼熟。
“二姐姐。”那人款款地站了起来,走到贾玖身前,道:“二姐姐不认得我了?”
贾玖这才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惊讶地道:“林妹妹?”
林黛玉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还以为二姐姐把我忘记了。”
“可是,你怎么上了玉清山?”
林黛玉答道:“上玉清山的不止我,还有我三弟,就是禛儿。”
好吧,比起林黛玉上玉清山,林禛由佛转道更加震撼一点。
过了好一会儿,贾玖方才开口:“妹妹不妨说得更仔细一点。”
“好。”林黛玉细细地给贾玖说起这几年的事情。就跟贾玖估计的那样,朝廷从林家拿走了盐肥的作坊和庄子之后,果然重用私人。不久,当初盐政上的旧事,又在盐肥上上演了。不止如此,因为盐肥产业本来就带着很大的污染性,哪怕是贾玖事先选定的地方十分隐蔽,可当地还是出现了毒土地和毒水源之类的事情。
甚至,那些官员们还在别的地方设立的盐肥作坊。得来的银钱都进了私人的腰包不说,还给当地民生造成了许多负面的影响。
贾玖担心地道:“你们家没有事儿吧?”
林黛玉道:“不过是刚开始的时候受了点委屈。可是有些事儿根本就包不住火。朝廷每年从盐肥上得到的银钱才拿丁点儿,可负责的官员家里都成了当地的半城了。二姐姐,你说,这事儿哪里瞒得住的?从那以后,这盐肥衙门就跟盐政衙门一样,都成了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儿。每年都有人被扒了官袍送上菜市口。”
贾玖道:“没有妥当人负责,这东西终究成了祸害。”
林黛玉道:“这事儿哪里怪得了姐姐?明明是负责的官员的过错,是万岁和太上皇斗法,导致朝廷弊病横生。这跟姐姐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呢?表弟们都还好吧?”
林黛玉点了点头,道:“家里一切都好。四妹妹十六岁的时候嫁到我们家,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把禔儿高兴得什么似的。如今,四妹妹光儿子都生了两个,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呢。”
“林二弟弟呢?”
“礽儿已经中了进士,跟他哥哥一样,也是探花。定了他老师的幼女。那姑娘还没有及笄。两家人说好了,等来年姑娘及笄了,再择日行大礼。反而是禛儿,中了贡士之后就没有再考。他说他志不在官场。反而跟我来了这玉清山。”
林黛玉跟贾玖一样。他把两个弟弟抚养成人之后,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加上盐肥的事儿弄得满城风雨,连带着他的婚事也十分艰难。他索性也就放弃了结婚生子这个念头,通过了道门的考验之后。便上了玉清山。
有些事情,林黛玉没有说,但是贾玖也十分清楚。
人心的贪婪与可怕,他早就领教过了。
贾玖道:“我离家数年,之前又出去历练了,不在家中。不知道老太太可好,父亲身体可安康?还有哥哥嫂子……”
“都好,都好。”林黛玉连忙道:“前些日子,我还去探望过老太太。老太太在病榻上躺了也有十来年了,虽然身子不大便利。可精神还好。舅舅虽然也有些年纪了,可舅舅的身体也不错。舅母去了之后,舅舅也开始修身养性,如今跟前儿孙绕膝,舅舅每天含饴弄孙,甚至还不止一次念叨着希望能看到孙儿去媳妇呢!如今舅舅唯一的遗憾便是,跟前一堆的小子,就是没有一个孙女儿。”
贾玖十分惊讶:“一堆的小子?”
林黛玉点了点头,道:“正是!姐姐不在家的这几年,表嫂又生了三个儿子。如今。姐姐光侄儿都有五个了!”
贾玖道:“接连生产,嫂子的身子可吃得消?”
林黛玉道:“这你尽管放心。据说,表嫂出嫁的时候,家里可是陪送了养生的方子。而且。虽然我不曾见表嫂展示过什么剑术,可是我看得出来,表嫂的内功修为可不弱。就连太医也说表嫂的身子很好。二姐姐尽管放心。表嫂的哥哥可是个极能干的人呢。”
“原来如此。听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其实贾玖很担心贾琏会不会**。原著里的贾琏就是一个十分**的主儿。只是这样的事情,他还真不好跟林黛玉开口,却不想。林黛玉居然主动提起了。
林黛玉道:“二姐姐离家多年,想来也不知道二哥哥的事儿吧?”
贾玖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林黛玉说的是贾宝玉,等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道:“我哥?”
林黛玉点了点头,道:“这几年,二哥哥的官运不错。之前我不是说了吗?那些盐肥衙门的官儿作耗,糟蹋了不少地方,唯有二哥哥那边,顶住了压力。后来事情闹大发了,许多官员都落了不是,反而是二哥哥,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知府了。”
贾玖一听,也十分高兴:“多少人卡在从五品到正四品的这个位置上,有些人一卡就是十余年,有的人甚至能够卡上一辈子。哥哥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是正四品的知府,还是实权。谢天谢地,我们家可算是终于站稳了。”
正四品的知府,听上去官位是不高。可是,这可是实权的知府,跟武将可不一样。一般情况下,武将立了军功,得到爵位,除非外面有战事或者是上头看重或者是上面需要你,否则,哪怕是身强力壮,也是在京里养老的命。
可文官却不同。文官是越老越值钱。贾琏能够在四十岁之前成为正四品的知府,哪怕他不是进士科出身,将来进入内阁成为宰相的可能性不大,他有可能成为巡抚、布政使等一方大员。
而且,有了贾琏在官场上坐镇,将来贾家若是再有人走官场,那也要容易许多。
贾玖道:“那琮儿呢?”
林黛玉道:“琮儿弟弟如今已经是举人了。琮儿弟弟说,无论如何,他都要去考一次殿试。舅舅也说他有志气。所以,琮儿的婚事也没有定。”
贾玖听了,也笑了:“看起来,我们家的男人们也要跟你们家一样,先立业再成家了。”
林黛玉听了,也笑了:“也是呢。说不得,将来姐姐家里也要出三鼎甲了。”
“那愚姐这里就先谢过妹妹吉言了。”能够听到家里的消息,贾玖也十分开心,又问其他人。
林黛玉道:“先说宝二哥哥吧。宝二哥哥从来都有些痴病的,不过宝二嫂子会哭会闹,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宝二哥哥说。宝二哥哥虽然自己不喜欢科举,可看到自己没有功名,家里就要受欺负,到底发狠了一场,考了个秀才出来。”
“宝玉去考秀才了?不是说二叔犯了事儿,他没有资格赶考的吗?”
“那年,太上皇重病一场,万岁大赦天下为太上皇祈福,舅舅帮忙疏通的关节,这才为宝二哥哥弄到了监照。宝二哥哥是拿着监照去考的,而且一次就过了。只是宝二嫂子看到宝二哥哥打考场里面出来的模样,吓得直哭,不许宝二哥哥继续往下考了。好在宝二哥哥功名是有了,平日还帮着村子里的孩子启蒙,又不在乎束脩,甚至还让家里准备鸡鸭鱼肉给孩子们吃,因此很得村里人的敬重。就是往日里经常骚扰他们一家的泼皮们,也都上门谢罪。如今他们一家的日子也好起来了。”
“三妹妹呢?”
“三妹妹的亲事也耽搁了好几年。本来,三妹妹的身份就差了一点,也不知道哪里传出的话儿来,把三妹妹的名声也弄得不好听。因此,三妹妹耽搁到宝二哥哥中了秀才,这才出嫁。”
“还有这样的事儿?”
林黛玉点了点头,道:“对方比三妹妹还小两岁,是宝二哥哥的一个学生的堂兄。”
“那人好不好?对三妹妹如何?”
林黛玉道:“听说跟三妹妹十分合得来。三妹妹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虽然略有瑕疵,可却是一个十分会打算也知道过日子的人。因此三妹妹跟他丈夫十分相得。头胎生了个女儿,虽然婆母不大高兴,可三妹妹的夫婿却十分喜欢这个女儿。”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真心喜欢三妹妹喽?那宝姐姐和云妹妹呢?”
林黛玉迟疑了一下,方才道:“宝姐姐和云妹妹都不大好。”(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十九节 来客
史湘云也就算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十分会折腾的人,把自己丈夫的前途折腾没了、把婆家人都得罪了,方才醒悟过来。只不过,那个时候已经太迟了。他的丈夫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
好在他丈夫是个通透人,两个人又有孩子,史湘云的嫁妆放在贾家是不多,可放在乡下却是不少了。史湘云将自己的那点子小算计放到正途上,又有他丈夫看着,夫妻两个,倒是这么磕磕碰碰地把日子过下来了。
反而是薛宝钗那边的问题比较大。
柳湘莲本来是玩过了头,所以才想找个名门淑女结婚,让他能够借着岳家的力,重新回到他原本的贵族圈子里面去。
问题就在这里,柳湘莲的心态很乐观,以为自己娶了老婆,就一定能回到他原来的圈子、恢复他原本应有的社会地位。可事实却是,除了薛蟠这种傻子,还有当时极需要 一个救命稻草把他们拉出贾家这个泥淖的薛家,还真没有人把柳湘莲当成一回事情。
等柳湘莲跟薛宝钗结婚之后,新婚最开始的甜蜜褪去之后,问题就来了:柳湘莲发现 ,他还是没有被他曾经的圈子接受。
柳湘莲忍不住去找原因。
结果,自然是让柳湘莲失望无比。柳湘莲跟薛宝钗结婚之前,也的确因为王子腾有逆谋的嫌疑而迟疑过。不想,王子腾特地找他去谈话,告诉 他事情的始末。因此。柳湘莲对王子腾是奉命贪污、敛财一事深信不疑。
柳湘莲也相信,王子腾终有一天会起复的。
可十年过去了。王子腾不但没有起复,就连要保住薛家。还要他花费许多精力!当年,王子腾就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了。现在的王子腾,更是一个糟老头子。
柳湘莲这才回过头来,审视起妻子身边的各种人际关系。
王家已经败落且不说,贾家却是彻底分开了。贾赦那边,就连柳湘莲自己也知道 ,他根本就搭不上这朝中新贵;贾政王夫人贾元春已经故去。而且是身败名裂地死去,连贾宝玉都要靠着当年的一点香火情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妻儿,更不要说其他人。
至于妻子当初的闺中好友——史湘云就不用说了。史家已经彻底败落,史湘云自己又是个折腾的,即便是柳湘莲自己,他都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这种人身上——头一个。便是那位贾县主。可惜的是。根据各方面得来的消息来看,这位贾县主还真的曾经被自己的妻子坑了价值上千万两银子的财货。
柳湘莲可不是外面的人,他细细地分析了其中的恩怨之后,愕然地发现 ,他的妻子曾经舍弃了一直帮助 他的贾县主而选择了那位凤藻宫尚书的母亲,等这位贵妃娘娘的母亲跌落尘埃,自己的妻子有再度抛弃了这位曾经的盟友,选择了通过嫁人这种方式。跟对方一刀两断。
从那个时候起,柳湘莲就知道 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妻子也许表面上是个贤妻良母,可他的心底却十分冷酷,无论是亲人,还是恩人,在利益之前,根本就不算什么。
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柳湘莲难免带着异样的眼神去审视这位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而这一次,柳湘莲却是不会再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妻子了,相反,薛宝钗说得每一句话,他都会放在心里,揣摩上一遍、两遍、三遍,乃至是无数遍。
薛宝钗是何等精细的人物,柳湘莲对他起了怀疑之心,薛宝钗又如何回感受不到?
其实,这桩婚事,薛宝钗自己也不是十分满意 。
薛宝钗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也是个素有大志的人。他当初进京就是为了进宫,后来进宫的希望破灭了,他留在贾家,就是为了找一门亲事,让他能够改换身份,从商家女变成贵族。如果不是当时的形势所逼,如果不是王夫人咄咄逼人,如果不是薛家眼看着就要被掏空,如果不是薛宝钗发现 了王夫人要倒台的兆头,薛宝钗也不会当机立断,选择搬出大观园搬出贾政王夫人家,也不会选择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嫁给柳湘莲了。
柳湘莲串戏多年,甚至靠着串戏得来的赏钱维持生计,不止曾经的薛蟠把他当做戏子一流的人物,就连他往日的那些好兄弟,口中依旧叫得亲亲热热,可背地里还是十分鄙视他。
在柳湘莲还十分乐观,以为自己迟早会回到过去那个圈子里的时候,薛宝钗就已经发现 了不对劲。
可是那个时候,薛宝钗也没有办法了。如果他不尽早嫁人,说不定他就没有机会堂堂正正地出嫁,他们薛家也会被王夫人鲸吞殆尽。
因此,薛宝钗嫁了。
刚开始的时候,薛宝钗还抱持着相当乐观的态度,认为凭着柳湘莲和修国公府现任爵爷一等子柳芳是堂兄弟的关系,多多少少能够得到修国公府的一点关照。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柳湘莲之于柳芳,就跟贾宝玉之于贾琏,不,比那更糟。
因为不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柳湘莲就已经被修国公府的人当成一个污点了。修国公府甚至羞于跟他们往来。
如果柳湘莲走正道,或者去考科举,进士科、明算科都成,或者是走武举去边关挣命,那薛宝钗心中的不满还少一点。可惜的是,柳湘莲一心想靠关系,结果四处碰壁。
他们夫妇两个,一个嫌弃对方娘家败落,如今更是商家女,还对他的事指手画脚、将男人从头管到脚;一个觉得对方不上进还听不得劝,梦中的凤冠霞帔更是遥遥无期。
偏生两个人都是倔强的,一个冲动无脑。一个本来就喜欢说教、很少听别人的劝,这心结一种下,就不曾解开。随着时间拖得越来越久。夫妻两个人之间的裂痕也越来越大,到如今,就连当初搬出贾家就跟薛宝钗没有多少联系的林黛玉都知道 ,他们夫妻之间出了问题。
林黛玉叹息一声,道:“宝姐姐虽然面上亲和,可他的人却骄傲得紧,也就在姐姐面前。在其他人面前,又何尝服过软?”
贾家想起旧事,也忍不住道:“是啊。他就是太好强了。就连宝玉也吃过他的排头呢。”
林黛玉听了。也笑了,道:“当初听说宝二嫂子的事儿的时候,我还跟姐姐担心呢。那位宝二嫂子在闺阁里的时候,脾气就不好。还以为宝二哥哥娶了他。日子会过得磕磕碰碰的。谁想到,宝二哥哥和宝二嫂子倒是吵吵闹闹地把日子过得越来越顺了。反而是一惯妥当的宝姐姐,他的日子却是越过事情越多。”
贾玖叹息一声,道:“男人大多都是如此,不喜欢太过聪明太过强势的妻子。自古以来,也不知道 有多少女子,为了讨丈夫的欢心,或者是不敢挑炸n 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只要扭曲自己的本性、戴上面具,伪装成完全不同的人。以致于到了最后,连自己本来的模样都忘记了……”
“二姐姐……”林黛玉万万没有想到贾玖会说这样的话,不免一愣,继而又是一阵叹息:“二姐姐还是如此……”
贾玖道:“说我懦弱也好,说我疯狂也罢。至少我还是知道 ,自己的骨子里,还有那么一丝桀骜不驯始终不曾被磨去。至于宝姐姐,多年来,我一直把他当成另外一个自己,镜子里面的自己。只是,到了离家的时候,我才知道 自己跟宝姐姐的不同。”
林黛玉笑道:“二姐姐跟宝姐姐自然是不同的。二姐姐比宝姐姐高傲许多,也有底限多了。”
贾玖一愣,继而笑了。
是啊,多年以来,贾玖以为自己跟薛宝钗是同类人,都充满了野心也充满了**。贾玖甚至把薛宝钗当成了另外一个自己。但是,贾玖也知道 ,如果换了自己在薛宝钗的位置上,自己绝对不会把希望寄托别人身上,以为嫁个如意郎君就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让自己幸福。这怎么可能?
如果贾玖是那种人,贾玖早就进宫做皇妃了,又哪里会把自己生生地熬成了老姑娘?又哪里会上了玉清山?
哪怕是没有金手指,贾玖也不会去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不要说,为了自己的**算计别人。
这是属于贾玖的骄傲。
两个人整说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道:“本宫还以为自己是来得最快的,却不想还有人逼本宫来得更快。”
贾玖跟林黛玉两个连忙站起来,转脸一看,不是长乐公主是谁?
两人连忙与长乐公主见礼,礼毕,方才听林黛玉道:“公主殿下消息灵通,想来听说过,我也通过了道门的考核一事。”
长乐公主道:“是,听说了。本宫都嫉妒死了。你才修练 多久,就堂堂正正地上了玉清山。可怜本宫磨着国师不知道 磨了多久,国师竟然不为所动,更不要说传授功法了。”
贾玖道:“长乐,你怎么会来?”
“不欢迎?”
“当然欢迎,只是有些意外 。”
长乐公主道:“好啦,逗你的。我现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去年河南道大涝,今年又赶上大旱,连着两年颗粒无收了。哪怕是父皇已经竭尽所能,可去年朝廷的家底都被掏干净了,已经拿不出来钱财。所以,父皇要我来找你想想办法。”
贾玖奇道:“可是,那些庄子,我不是都交给你了吗?这些庄子都调不出银钱吗?”
长乐公主冷笑一声,道:“也亏得这里是玉清山,而且这院子里就我们三人。若是多一个人,我一定不会说的。这两年,我那位皇祖父越加糊涂了。他为了自己,逼着我那两位好姑姑将手里的庄子拿了出来。若是拿出来了,好好经营,那也没什么。怎奈他安排的人,都是些蛀虫!那些庄子,早就被祸害得差不多了。”
“什么!”
长乐公主道:“不止那些庄子,就连那些盐肥庄子也一样,还拖累了附近好几个村落。”
“太上皇怎么……”
“皇祖父早就不是当初那位英明神武的皇祖父了。为了权势,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长乐公主气呼呼地道,甚至都顾不上太上皇是他的尊长、他不能说太上皇的坏话这条规矩了:“偏生这朝堂上就是有人奉承着皇祖父,好为自个儿捞钱。如今的朝政,……我都没脸说。只是这灾民的事儿放不得,我特地来问问你,可有什么办法没有?”
贾玖道:“可是当初,无论是北面的庄子也好,还是难免的盐肥庄子也罢,都是让道门和朝廷互相监督的……”
长乐公主道:“那是过去。也不知道 皇祖父发什么疯。他从两位姑母手里拿到庄子之后,就把道门的人都挤走了。说来也怪,道门都没吭一声,竟然真的就放手了。那可是年入三四个茶税的金矿耶!”
贾玖道:“公主殿下,我想我知道 原因了。”
“什么原因。”心情激动之下,长乐公主连贾玖的称呼的变化都没有注意到。而这个细节,则落入了林黛玉的心底。
贾玖答道:“这次,道门的大船靠岸一事,你应该听说过罢?”
长乐公主连连点头,道:“可不是,比宝船还大呢!也不知道 道门哪里找到的那么好的木料,造得那么大的龙骨。”
贾玖答道:“不是木头,是钢铁。”
“什么?”
长乐公主这次是真的傻了。
贾玖答道:“公主没有听错,就是钢铁。这些船的设计者是我,虽然外面用的木头可龙骨和主要部件都是特别铸造的钢铁。这些船只的承载力相当不错,速度却比宝船快很多,还不用考虑 季风对风帆的影响。也就是说,这种船只,不用挑季节,随时都可以下海。”
长乐公主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道:“然后呢?”
“靠着这些船只,道门在海外找到了许多海岛,运来了许多粮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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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第四十节 粮食
长乐公主一走,林黛玉便问贾玖:“二姐姐,公主殿下没说要留下。”
“因为我与他都很清楚,缘分已尽。他终究是皇家人,哪怕明知道太上皇和当今各有瑕瑜,可他是皇家公主,他的身份早就决定了一切。至于我,我比他幸运,我还有道门,也有父兄的理解。在那日,他带着那些文书印鉴离开的时候,我们两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那一别,已经是最后。”
贾玖承认,当初长乐公主问他要文书印鉴一事本来就在他的预料当中,这也使得长乐公主在他面前格外没有底气。
可实际上,他跟长乐公主互相扶持,也走过了十年的时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哪怕这十年里面不是朝夕相处,可就是因为互相依赖互相扶持,才使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谊格外不同。
贾玖又不是薛宝钗那种铁石心肠之人,在他的心中,早就不知不觉地放了一个长乐公主。
可惜的是,长乐公主可以不嫁人,长乐公主可以选择孤独一生,可是他却不可能抛开他的身份、他的家族,就跟贾玖抛不开贾家和道门一样。
最后,两个人还是分道扬镳。
没有太多的波折,也没有许多故事,只是这个结局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昔日,跟贾玖住在一个屋檐底下的人也只看到了贾玖跟长乐公主交好给贾家、给众人带来的好处,却没有发现贾玖藏得连自己都没有注意道的真实心情。
除了林黛玉。
林黛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一次,怕是宝姐姐又要遭罪了。”
贾玖道:“怎么了?”
林黛玉答道::“薛家囤积了不少粮食,宝姐姐也插了一手。”
“商人重利。”贾玖叹息一声,道:“从商人的角度来说,这也不算是错。毕竟,用更少的银钱赚取更多的钱财,是商人存在的真义。怎奈人有人的底限。这种时候,不想这积善行德。尽想着捞钱,也不怕把自己和子孙的福寿阴德都给折了进去。妹妹可给宝姐姐去过信?”
林黛玉道:“写了。可惜,薛家那边没有反应。”
贾玖叹息一声,良久。才道:“只盼王大人心中有数,莫要做得太狠了,被上头做了杀鸡儆猴的鸡。”
林黛玉听说,也是叹息一声。
正如贾玖和林黛玉两个人担忧的那样,薛宝钗刚接到林黛玉的信件的时候。还是十分高兴的。
薛宝钗不但没能如愿嫁入豪门,反而嫁给了上流圈子里面出了名儿的**子。也亏得柳湘莲姓柳,还能够扯着修国公府的虎皮唬唬那些不知情的人。可在那个圈子里,谁不知道柳湘莲?
就连薛宝钗自己,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后悔。
也许,当初他再撑一下,选择嫁给贾宝玉会不会更好一点?这个念头,总是一出现就被薛宝钗给打下去,然后。时隔数日,再度浮现在薛宝钗的心头。其实薛宝钗自己也知道,贾宝玉会全心全意地对夏金桂,那是因为夏金桂把整个娘家都掏空了全填补给贾家,薛宝钗也知道,自己做不到夏金桂这个地步。所以,他也只能想一想罢了。
可惜的是,他的丈夫柳湘莲一日比一日冷淡,夫妻之间真的就跟冰块一样,哪怕是薛宝钗天生是个冷美人。日子久了,哪怕是脸上体面,这心里也跟泡在苦汁子里一样。
接到林黛玉的信件的时候,薛宝钗的心中是十分欢喜的。
打他出嫁之后。就跟往日里的闺中姐妹们断了往来。荣国侯府的门槛高,他进不去,林家的门槛清贵,他更进不去。至于探春史湘云等人,薛宝钗跟他们划清界限都来不及了,更何况是往来?
说实在的。听说林禔得皇帝器重,听说林家三位爷们身上都有爵位,薛宝钗的心里如何不眼热?林黛玉的信件更是被他的当成了宝贝一般。
可是,当他看清楚林黛玉信件里面的内容的时候,薛宝钗的心中只有苦涩。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就那样摊在了那里。
莺儿打小伺候薛宝钗,因此也识得几个字,见薛宝钗欢天喜地地打开这封信,又见薛宝钗满脸灰败任由这封信滑落,也顾不得规矩,将信纸捡起来,凑着天光,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读完之后,莺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薛宝钗,忽然道:“林姑娘说得可真是轻松!他哪里知道奶奶的苦楚!”
薛宝钗一扬手,制止了莺儿的话,道:“别说了。”
莺儿道:“奶奶,婢子打小跟着你,从金陵到京师,从贾家到柳家,看着奶奶为家里尽心尽力,也看着奶奶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别人不知道奶奶,我还不知道吗?都说林姑娘命苦,自幼丧母,没几年,连老父都没有了,他还要将弟弟拉扯成人,白白地耽搁了自己的青春。可他有那府里的大老爷二姑娘护着。大老爷自己就是那府里的爵爷,又蒙圣上恩宠,成了侯爷,二姑娘更加了不得。二太太那么厉害,身后还站着娘娘,二姑娘也没让二太太拿走林家一个铜板!可姑娘还有什么!……”
气极之下,莺儿不自觉地用上了旧时的称呼。
“别说了!”薛宝钗痛苦地撑着额头,道:“别说了。让外头知道了,只怕要说我不知好歹了。”
“姑娘!”
薛宝钗哀伤地取过信纸,抚平了,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这才道:“二妹妹对我也不差了。林妹妹那是他嫡亲的表妹,这里头又干系着那府里的名声和琏二哥哥琮儿弟弟的前程,他自然是要拼尽全力的。可我算什么?算起来,我还是那位二太太的外甥女儿,而二太太却是他们家的仇人。二妹妹能够如此待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至少,他还给了我价值一千万两银子的财货呢!换了别人,怕是银子没有,却是连我们一家子的性命都要算计。”
“奶奶……”
看到薛宝钗这样伤心难过,莺儿的脸上也十分不好看。
他是薛宝钗的陪嫁丫头,也是柳家的管事娘子。他的利益是跟薛宝钗一致的。薛宝钗好了,他才能好。
莺儿看着薛宝钗手里的信件,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奶奶。我也知道奶奶的难处。奶奶的嫁妆虽然不少,可是我们那位爷却是个不知道俭省的。成亲前便是如此,手里有几个钱,不几日功夫就没了,回头又来找奶奶要。偏生爷又是个豪爽的。还没有个正经的生计。这……,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更何况,奶奶的娘家如今也需要钱。”
薛宝钗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又是一阵长叹。
薛家不比林家。
林家本来就是四代列侯之家,本来就家底丰厚,偏偏上面几代都是人丁稀少,加上历代主母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不但嫁妆丰厚,更是持家有道的能耐人。因此。林家不但私底下的古董玩器孤本字画多,就连明面儿上的房子庄子田地也相当多。
皇帝是把林家的盐肥庄子收走了,可皇帝转脸就给林家的几位爷们封爵了。而林家的家里丰厚,回头,又买了地。盐肥之事,对于林家来说,竟然没有多少损失。因为真正往盐肥之事上砸钱的人从来不是林黛玉也不是林家,而是贾玖,林家也不过是尽力配合而已。
想到林黛玉和林家从贾玖手里得到的好处,薛宝钗又是一阵难过。可他还是要这样对莺儿道:“傻瓜。你只看到了,你怎么没有看到三妹妹和云丫头呢?一个是他的亲堂妹,一个却是老太太曾经的心头宝,还是他看着大的。可三妹妹成亲的时候。他送去的添妆,也不过跟我当初得的差不多。还有云儿,他如今过得又是什么日子?我如今虽然比不得过去富贵,可我有嫁妆,娘家又有舅舅在。就是我们爷有的时候觉得我娘家现在是商人之家,有些看不上。可比起三妹妹和云儿两个,岂不是好了许多?”
莺儿道:“奶奶!三姑娘哪里能跟你比!就是要比,也要跟四姑娘比啊。”
想到惜春比自己晚了好些年出嫁,如今也有两个儿子了,薛宝钗更是一呆。他如今也不过是生了一儿一女。哪怕是薛宝钗殷殷盼望着自己能再怀一个,可是丈夫不配合,他又有什么办法?
更不要说,柳湘莲在某个圈子里早就跟戏子没有什么两样了,对比之下,林禔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不但得皇帝的心意,手段也高明,明明年纪都可以做贾琏的儿子了,可爬得却比贾琏高,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司农了,还兼着侍诏学士的职位。比起林禔,柳湘莲又算得了什么呢?
薛宝钗喃喃地道:“我拿什么跟四妹妹比呢?谁让四妹妹有个进士出身的父亲?谁让四妹妹的父亲还是林家大爷的老师?如果不是林家大爷就这么一个老师,如果不是东府已故的大老爷为女儿苦心谋划,四妹妹哪里能够轮得到这么好的婚事?”
更重要的是,薛宝钗的年纪跟林禔不匹配。若是薛宝钗能跟他的堂妹薛宝琴一样大,就是有王夫人拿着贾元春在前面钓着,薛宝钗都想去争一争这门亲事。
莺儿也知道自己戳中了自己姑娘的伤疤,连忙道:“可不是。林家大爷从小就用功,哪像宝二爷,整天无事忙。奶奶,您的学问不比林姑娘差,只要您肯费心,好好地教导哥儿,何愁不能把哥儿教导出来?有何愁将来没有凤冠霞帔?”
想到自己那个聪明伶俐的儿子,薛宝钗立刻有了精神,道:“可不是这话。”
薛宝钗收拾了脸上的神色,亲自将信件折叠好了放进首饰匣子里,转头又吩咐下面的人,不许让柳湘莲知道。
林黛玉在心中提到了囤积粮食的事儿,薛宝钗却是一个人字都没有往心里去。不止他没有往心里去,就连莺儿也没有往心里去。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现在的薛家需要钱,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薛宝钗抱持着侥幸的心里。在他们看来,囤积粮食的事儿也不是一家两家地在做,就是上面追究起来,也是法不责众,最多也就诛首恶。
而在薛宝钗的心中,作为京师的大粮商,曹家岂不是比薛家更显眼?
所以,林黛玉的提醒,薛宝钗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没几天,京师的粮价忽然跌了,而且跌得很快,比当初闹灾时飞涨的速度还快。不止是京师,还包括了京畿,甚至还包含了整个受了灾的河南道。
几个不良商人甚至想过抢购粮食、再度哄抬粮价的方式,可官府不过是派出了两个小吏,就把事情给摆平了。同时,这几个不良商人囤积的粮食也不翼而飞。
薛家和薛宝钗囤积的粮食是逃过了一劫,可是,粮价一下子降到了比灾前还便宜,甚至比丰收之年都差不了多少,薛家和薛宝钗囤积的这些粮食自然是砸在了手里。
得到消息的薛宝钗当即就昏倒了,慌得莺儿连忙扶着薛宝钗哭喊。
薛宝钗悠悠醒转,望着莺儿,道:“怎么可能?各地都在闹灾,谁还有这么多的粮食?可是朝廷在放粮?”
莺儿流着泪道:“不,不是的,奶奶。是道门。听说,道门在海外找到了好些地方,这些地方都盛产粮食,有的地方甚至一年三熟,只能任由这些粮食白白地烂在土地里。二姑娘亲自带着三十几艘比宝船还大的船只运回了大量的粮食,加上曹家和其余几家都跟着放粮食,这粮价方才跌得这么快。”
“当真?”
莺儿流着泪,点了点头。
薛宝钗苦笑,道:“竟然又是二妹妹。林妹妹写信给我,竟然是要我提早把粮食出手避免损失吗?”
按照薛宝钗收到信件的时间,薛宝钗完全有时间将手里的粮食以最高价钱卖出去。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太迟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四十一节 钱粮
别人不知道薛宝钗在这次的粮食买卖上亏了多少钱,莺儿还会不知道?之前,薛宝钗可是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不但将自己的陪嫁庄子上的粮食都收了上来,还特地借了银子买了不少高价粮食,等着粮价再走高一点,好一口气抛出去,大赚一笔呢。
可现在,这些粮食算是砸在手里了。平均下来,薛宝钗手里的这些粮食的本钱都是现在的粮价的两倍。
薛宝钗不晕才怪。
薛宝钗运到了,莺儿却不能跟着晕。
他连忙扑过去,在薛宝钗的耳朵边上,道:“奶奶,奶奶,你坚持住。上回,姑爷问奶奶要钱,奶奶都没给,若是这事儿让姑爷知道了,怕是不小。奶奶,你快醒一醒!”
薛宝钗捂着心口,看了莺儿一眼。
莺儿立刻明白薛宝钗的意思,他寻出冷香丸,又让给人煎了黄柏汤,看着薛宝钗吃下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吃了冷香丸,薛宝钗也觉得好过些了。他在莺儿耳朵边儿上,悄悄地道:“你去把我首饰匣子里的那几副镶珠嵌宝的璎珞还有不常用的首饰拿出去当了,好歹整个三千两银子出来。我有用。”
莺儿吓了一跳:“奶奶!”
薛宝钗道:“快别耽搁了,去把那个当了。”
莺儿不忍,道:“奶奶,那些都是太太给您整治的陪嫁首饰,有的甚至是老爷在的时候给您……”
薛宝钗道:“快别说这个了。上次我没有马上把银子拿出来,我们那位爷隐隐有些不高兴。这次,说什么也是推脱不了了。我也只希望,他是把这些银子用在了正途上。”
莺儿只得道:“奶奶,我们爷跟宝二爷不同。”
薛宝钗点了点头,道:“的确不同。”
当天稍晚一些时候,柳湘莲打外面回来,看见了地上的几只大箱子,里面都是白晃晃的银子。
柳湘莲十分惊讶:“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薛宝钗殷勤地上来为柳湘莲去了外面的大衣裳。脸上还带着笑容,道:“上次爷不是说,有事儿需要银两吗?当时我手头不方便,今日才把银子凑出来……”
柳湘莲隐隐觉得薛宝钗的态度有异。只是眼下他顾不得这许多了。
柳湘莲道:“太迟了。”
“太迟了?”薛宝钗还不明白。
柳湘莲道:“本来,我已经跟几个朋友说好了,买些粮食去赈灾。若是成了,会有人上报朝廷。凭着这微薄的功绩,再活动一下。也可以弄个小官做做。不过,道门这一出手,怕是上面只看得到道门了。”
薛宝钗原本听说,柳湘莲原来有机会做官,心中不知道如何懊悔,可是听到这最后一句,忍不住问道:“道门?”
柳湘莲答道:“正是道门。听说道门从海外弄来了大量的粮食,一下子把粮食的价钱给打了下来。百姓们终于不用忍饥挨饿,也不用卖儿卖女了。对了,听说道门领头去找粮食的人。正是荣国侯府的那位贾县主。”
薛宝钗听了,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苦笑,道:“我打出了门子,跟旧日里的闺中姐妹们渐渐淡了。贾县主更加不要说。他虽然是个大方的,可打他上了玉清山,竟然是连过年都不曾回过家!那府里的老太太精神好的时候,嘴里每每念叨的,便是他。”
柳湘莲听了微微皱了皱眉,想了想。道:“罢了,毕竟贾县主已经是道门中人了,听说道门上层有个斩尘缘的说法,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不过。贾县主这次可确确实实地立下了大功了。据说,这次万岁还特别叮嘱了,要国师带着贾县主参加宫宴呢。”
薛宝钗听说,心中又是一跳。
往日同住在贾家的那些姑娘们里面,如果说薛宝钗想参加宫宴的**强烈程度排在第二,没有人能排在第一。
薛宝钗的青云志。从来没有从他的心中消失过。
可同样,薛宝钗也从来没有过机会,真正接近过那道宫门。每每想到这个,薛宝钗的心中会增添一道对贾元春王夫人的怨怼,在看到或者听到贾宝玉的事情的时候,也会升起一股怨恨。
可是,薛宝钗也同样知道,如今的自己,不方便让柳湘莲知道这些。
因此,柳湘莲告诉他这些之后,薛宝钗只能道:“说起来,二妹妹打边关回来,已经是宫里的常客了呢。”
柳湘莲道:“这如何一样?以前,贾县主是长乐公主的客人,是在宫里小住,也是在北宫。这一次,万岁可是在金銮殿上宴请道门之人呢。”说着,又道:“可惜了,这等盛世,我们这种人家却是没有资格。”
薛宝钗想了想,忽然道:“我记得荣国府的老太太九十大寿要到了呢。那位老太太的寿辰在元月,不过,每次大寿都是放在八月里做的。只是上次老太太八十大寿的时候,正好赶上宫里那位不好,二老爷二太太接连出事儿,甚至还连累的亲戚们。我想,这一次,那府里应该会大办……”
柳湘莲皱着眉头道:“应该不会?那位老太太虽然说高寿,可是他已经卧床十年了。”
薛宝钗道:“即便那府里没有给我们帖子,我必是要亲自送份厚礼去的。好歹,二妹妹也照应过我许多。”
柳湘莲道:“这是正理。到了那日,我与你一道去。”说着,又顿了顿,道:“对了,顺便叫上宝玉。”
柳湘莲跟贾宝玉交好,可是,打从大观园里搬出来,薛宝钗跟贾政王夫人那边的人都淡了,哪怕是贾宝玉是他的亲表弟,哪怕他曾经差一点嫁给了贾宝玉。可是,他如今对贾宝玉,也不过是看在柳湘莲的份儿上,甚至可以说,薛宝钗早不把贾宝玉当成自己的亲表弟了。
不过,既然要去荣国侯府需要借贾宝玉的光,薛宝钗也不介意跟贾宝玉打交道。
他也清楚,以贾宝玉的性子。哪怕是明知道自己的目的,也不会拆穿自己的。
夫妻俩商量了一阵,便各自睡下。
柳湘莲觉得自己又有了晋身的路子,睡得格外安稳。反而是薛宝钗,一整夜都没有睡着。一会儿想着,柳湘莲那几个朋友到底凑了多少钱,买了多少粮食,又亏了多少钱。其中柳湘莲又出了多少;一会儿又想着,等去了荣国侯府,要怎么跟荣国侯府里的女眷们搭话,要如何再度成为荣国侯府的客人。
这一想,是大半宿。
薛宝钗几乎是一整夜都没有睡着,直到天蒙蒙亮,方才合眼。
反而是柳湘莲,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早上神清气爽,心情也好得不得了。胡乱吃了晚饭之后。去找了贾宝玉。
听说要给贾母贺寿,贾宝玉也十分高兴,哪怕是往日里十分尖酸泼辣、极少给柳湘莲好脸看的夏金桂,今日看到他的时候,也是和颜悦的,还亲自倒了茶过来。
柳湘莲十分意外:“难道府上这是有什么好事儿了?还是弟妹又有给你添丁了?”
贾宝玉也只是笑,反倒是夏金桂,大大方方地道:“若是我这会儿又有孩子了,我娘一准让我在屋里躺着,在不许我到处走动呢。”
之前夏金桂生儿子的时候。赶上了难产,吃了不少的苦头。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儿,夏金桂又年轻,在屋里养了半年。到底是好起来了,也没有落下病根子。倒是夏母和贾宝玉,被夏金桂生产的事儿吓到了,若是夏金桂真的再度怀孕,不止夏母,连贾宝玉也是舍不得他劳累的。
柳湘莲惊讶地看了一眼夏金桂。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算是好人有好报罢。”夏金桂解释道:“去年的时候,听附近的老人说,今年的气象怕是不好,这个呆子记挂上了,不顾我的反对,把家里的银钱都换成了米粮。不想,今年的粮食价钱越走越多。我原想着,要再压一压,结果这家伙冷不丁地,将家里的粮食全卖了,而且还比当时的市价便宜两成!我知道之后,差一点气死!谁知道,过了两天,道门竟然放粮了呢?正好,用平价将粮食买了回来。这么粗粗一算,我们不止将原来腾空的粮仓又装满了,还赚了差不多三个粮仓的钱粮。对了,我听说嫂夫人也在弄粮食,不知道嫂夫人赚了多少?听下面的人说,嫂夫人的陪嫁庄子比我们这个庄子大多了,嫂夫人手里的压箱底银子也多,想来至少赚了五万两银子罢。”
柳湘莲一听,心里不舒服了。
他强笑着道:“怎么可能……宝钗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
夏金桂道:“怎么不可能?那位宝姐姐未出嫁的时候,他们薛家大大小小的事儿,他是不能拿九成的注意,也能够拿八成的注意。要不,贾县主如何被他坑掉上千万两银子的财货?”
贾宝玉见柳湘莲神有些不对,连忙拉了夏金桂一下。
若是换了从前,夏金桂一准发脾气,不过,现在夏金桂的兜里有钱了,心情好,见丈夫给自己使眼,也只是瞪了丈夫一眼,转脸道:“我去看看厨下。之前村人为了感谢我们的照应,特地送了两只竹鸡来。我让厨房里做了给你们下酒。”
说着,掀了帘子出去了。
等夏金桂走得看不到人影,才听柳湘莲道:“我原说,弟妹是个风雷脾气,你若是娶了他,怕是从此事多。却没有想到,他还是被你收服了。”
贾宝玉笑道:“他是个好人,只是脾气直了些,只要说开了,没事儿了。到底也是读书识字又明理的大家小姐。”又问柳湘莲:“方才我看你脸不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柳湘莲沉默了一会儿,便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又道:“我原想着,有个赈灾的名头在,再找人疏通,好歹还能够弄个小官儿做做,可是他……”
贾宝玉叹息一声,道:“你也是清净人,何苦要往那里钻?”
柳湘莲听闻,倒是愣了一愣,忽然道:“那你呢?你又为何考了秀才,还做起了蒙师来?”
贾宝玉道:“考取功名也不过是为了见官不用跪罢了。至于做蒙师,只是因为我看到乡人对读书的向往……”
在跟那些村人打交道之前,贾宝玉从来都不知道,那些村人们是哪怕殷殷地盼望着,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也能够读书识字。是因为感动于这些村人对儿孙的,贾宝玉这才做了蒙师。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成全这些父母的子之心。
柳湘莲忽然道:“可是我听说,你教出来的孩子,已经有好几个考中了秀才……”
贾宝玉道:“也不过是三四人罢了。我在别的上面没有本事,唯有这诗词还有几分灵性,另外,便是能猜题罢了。”
如果说对经史子集的理解,贾宝玉是不成的。按照他的想法,他也不想让这些孩子们去做国之禄蠹。怎奈,他敌不过那些殷殷盼望的眼睛,最后,还是去了荣国侯府,厚着脸皮,通过贾琏夫妇,借到了商家的书,然后一点一点地抄写回来,再教给这些蒙童。
柳湘莲道:“你既然会猜题,为何自己不试着去考个举人出来?”
贾宝玉一愣。
若论本心,贾宝玉是不愿意往这科举上走的。可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成了举人,那不是免除他一个人的赋税劳役,连家里人的赋税劳役也可以免除了。
贾宝玉知道妻子的辛苦,因此,心中不觉迟疑了。
正在贾宝玉要开口的当儿,听外面有人接口,道:“还说呢。不过是考个秀才,熬成那个样子,听说那举人比秀才还难考。我们宝玉可不是你,没有你那么好的身子骨!”
柳湘莲一抬头,不是夏金桂又是哪个?
柳湘莲看看夏金桂,再想想自己那个功利心极重,老是嫌自己不能上进却又经常给自己拖后腿的妻子,这信中未免不自在起来。未完待续。↗本書源自 篮 書 ,更新快,。
第十六章第四十二节 故人
等柳湘莲走了,就见夏金桂冲着柳湘莲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道:“自己不走正路,还嫌东嫌西!什么玩意儿?!你可不许学他!”这最后一句,却是冲着贾宝玉去了。
贾宝玉愣了愣,带着三分无奈三分宠溺地道:“柳二哥不是坏人。”对于妻子跟柳湘莲之间矛盾,他总是那么无奈。柳湘莲是他的朋友,可夏金桂却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总是看他的朋友不顺眼,怎么劝都不听,贾宝玉也十分纳闷,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不对付。
夏金桂一瞪眼,道:“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见贾宝玉不是真生气的模样,夏金桂立刻 道:“别的不说,就说他跟宝姐姐的那门亲事。他上头是有长辈还是有了不得的权贵逼着他娶宝姐姐?还不是他自己个儿看中了宝姐姐的容貌、宝姐姐的嫁妆!结果呢!现在又嫌宝姐姐不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也不想想他自己是什么货!我看啊,不是宝姐姐配不上他,根本就是他配不上宝姐姐!”
贾宝玉十分惊讶:“你不是一惯不喜欢宝姐姐的吗?”
夏金桂道:“我当然不喜欢宝姐姐,可是我更不喜欢这个柳湘莲!自己不知道 检点,把自己弄得跟戏子差不多,又想着要娶个高门大户的闺女!人家高门大户的闺女是欠了他的啊!一定要拿自己的名声去洗白他的名声!还要让娘家提拔他,一定要为他弄个小官儿来坐坐?!若是他是个有气性儿的。哪怕是没这个本事走科举,也可以做武举啊!他不是手底下有两下子吗?……”
贾宝玉见夏金桂说得不像,连忙阻拦:“好了。好了,快别说这个了。没的为着外人气着了自己。”
夏金桂听见贾宝玉将柳湘莲称为外人,十分高兴,立刻 也不大声喊叫了,而是换了一副笑脸,道:“我还不是替你着急!我们好容易过了这两年安生日子,可是他偏来闹你!我还怕他闹出什么事儿来。拖累了你。”
贾宝玉也只是看着夏金桂笑。
夫妻俩正闹着,却听见外头又传来敲门声,夏金桂连忙让小丫头去开门。不想,竟然是侍书。
作为探春的丫头,侍书算是好命的。虽然受了不少惊吓,却好歹有始有终。如今又做了探春手下的管事娘子。替探春管着下面的杂事,比起当年大观园里的其他丫头们,他的命算是顶好的了。
夏金桂一看是侍书,当时就愣了:“好端端的,姑奶奶怎么把你给打发过来了?”
侍书道:“跟舅奶奶报个喜,我们奶奶又有喜了。”
夏金桂一听,立刻 便上了心:“真的是有喜了?”
“是。到前儿个正好满三个月了。”
夏金桂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之前我跟他哥哥正发愁呢。虽然说先开花后结果。可这世上,总有那种人。听说第一胎是个女娃子,多有不高兴的。三妹夫虽然好,可当不得他上面的婆婆厉害。三妹妹生外甥女儿的时候,他婆婆的模样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几年,三妹妹的肚皮都没听见动静,我都替他着急!”
侍书知道 夏金桂的急脾气,因此,夏金桂这样说,他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贴心。
作为探春的心腹,侍书也对自家姑娘的婚姻充满了各种不满。不过,侍书也知道 ,这门亲事,对于当时的探春来说,已经是他能够找得到的最好的亲事了,而且,姑爷人很好,就是有不好的地方,也仅仅是姑爷的家人比较难缠罢了。
如果是当初没有进大观园之前的侍书,一定会为夏金桂的多嘴而不满,可是现在的侍书,他只会觉得夏金桂的抱怨充满了人情味。
是的,充满了人情味。
这跟当初完全不一样。
听到夏金桂的抱怨,侍书反而安了心。他知道 ,赵姨娘只是个妾,贾环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到底距离这边远了些,自家姑娘依靠的,还是贾宝玉夏金桂夫妇。因此,夏金桂会说这样的话,就象征着,他们夫妇并没有放气 探春。
对于侍书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女人即便是出嫁了,也总是需要 娘家帮忙撑腰的。
进了院子,贾宝玉果然站在台阶下向着这边张望,侍书连忙见礼。
贾宝玉看着侍书挎着的篮子,道:“三妹妹有喜了?”
侍书连忙道:“是的,二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姑娘好歹又怀上了。”哪怕探春已经出嫁多年,侍书还是习惯用宝二爷来称呼贾宝玉。
贾宝玉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又顿了顿,道:“若论时间,大老爷那边也该为老太太准备 九十大寿了。不知道 三妹妹可接到请帖了没?”
侍书涨红了脸。
若是探春曾经接到请帖,他哪里会不知道 ?贾宝玉这样一问,侍书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那府里看不起他们、不认他们这门穷亲戚了。
夏金桂一看,就知道 侍书误会了,连忙推了贾宝玉一把,道:“你浑说什么呀!”又对侍书道:“你也别想歪了,其实我们也没有拿到请帖,老太太九十大寿的事儿,还是那位柳二郎告诉 我们的。”
侍书听说,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竟然是这样。”
夏金桂连连点头,道:“其实,我当时听到的时候,也在纳闷呢。毕竟,老太太年事已高,又卧病多年。你说这九十大寿是做好,还是不做得好?其实,现在距离老太太的九十大寿还差两年,倒是大老爷的七十整寿快要到了。虽然说,父母在不好言老。可我听说,旧年公爹在世的时候,家里还特地给公爹做过五十大寿呢。反而是大老爷。倒是从来没有正经地摆酒做过寿辰。”
被夏金桂这么一说,贾宝玉和侍书都愣住了。
贾赦昏庸好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反而遮掩住了贾赦的孝顺。是的,母亲在世,儿女们怎么可以不为母亲做寿,光顾着为自己庆贺呢?
因此,贾政举办宴席庆祝自己的五十大寿。虽然说并不是过错,可到底还是与当下的社会**相悖。
想到已故的父母,贾宝玉也微微叹息一声。
越是长大。越是发现 ,自己印象中,端方古板的父亲和温和慈祥的母亲,在背后。的确有方方面面不符合善和好的标准。反而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越能够看到父母的不是之处。
见贾宝玉和侍书都不说话了,夏金桂这才发现 ,自己似乎也不该在丈夫和下人的面前说公爹和婆母的坏话,尤其是公爹和婆母已经去世多年的现在。
夏金桂连忙道:“不,我是说……”
贾宝玉也发现 了妻子的不自在,连忙道:“我想,按照大老爷一惯的脾气。想来今年也不会举办什么宴会,最多也就自家人坐下来吃一顿饭。”
这句话也间接地解释了。为何他们没有收到帖子的原因。如果只是自家人坐下来吃一顿饭的话,那的确不需要 什么请帖,作为贾赦的侄子侄女的贾宝玉探春,也只要当天去荣国侯府就可以了。
夏金桂和侍书也听出了贾宝玉话里的弦外音,当即便轻松了许多。
侍书甚至还能轻笑着道:“大老爷也真是的,自己都已经是正经的侯爷了,还如此谨慎小心。”
夏金桂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琏二哥哥在任上,琏二嫂子又要照顾上面的长辈,又有养育下面的孩子,还要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虽然说偶尔举办一两次宴会并没有什么,可是那府里到底就只有琏二嫂子一个撑场面。”
“可不是。”贾宝玉听说,也笑了:“不过,老太太若是知道 三妹妹有喜了一准很高兴。还有二姐姐,听说二姐姐已经回到了玉清山。”
夏金桂和侍书都愣住了:“二爷,你说什么?”
贾宝玉笑道:“是柳二哥今天刚刚带来的消息。半年前,二姐姐跟着道门的船出海,弄回来不少粮食,因此京畿和河南道的粮价才会平稳。”
侍书道:“原来是二姑娘!”
夏金桂见侍书这么兴奋,连忙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侍书连忙道:“二爷,**奶,你们也别说,这次可真是惊险。”
贾宝玉和侍书连忙问缘故。
侍书便道:“这两年,天公不作美,不是旱灾就是水涝,我们家还好些,因为挨着山泉,到底还救下几亩麦子,可村子里有不少人都眼热我们还有收成,甚至还有人联合起来,要,要抄我们的家。”
说是抄家,其实也不过是乡民们联合起来,洗劫大户罢了。灾荒之年,各地都有这样的事情,官府就是想管,也管不过来。
贾宝玉一听,就紧张起来了:“然后呢?”
侍书道:“我们太爷即探春公爹的父亲,也就是太公公压着下面,逼着他们太太即探春的婆母拿出了家里的粮食。其实,那已经是家里最后一点口粮了。那点子口粮拿出去之后,只怕家里上至老太爷,下至哥儿姐儿都要饿肚子了。可乡民们并不相信,甚至还有人在背地里说,我们家一定藏着更多的粮食!如果不是道门及时发放粮食,只怕……”
即便是现在,侍书提起此事,也是心有余悸。
这种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头进行抢劫,抢的可不仅仅是粮食,乡人的愚昧会驱使着他们在得不到的满足的时候,采取暴力手段,好比说,杀人。
甚至因为是团体作恶,所以,犯下罪行之人会互相包庇,而官府也会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选择隐瞒。最后,只会剩下冤魂在荒野里哀嚎。
显然,贾宝玉和夏金桂也想到了这一点。
贾宝玉脸上惯有的温和的笑容消失了,就连夏金桂的脸上也出现了惊慌。
他们万万没想到,就差那么一点,他们就要永远地见不到侍书和探春了。夏金桂甚至想得要更多一点:如果这次的灾害再长久一点,也许他们会遭遇同样的命运。探春的丈夫还有几个堂兄弟,人口众多,尚且遭遇了这些,他们夫妇身单力孤,又没有亲族依靠。一个不小心,很可能死于非命还无处伸冤。
贾宝玉道:“如此说来,也多亏了琏二嫂子。若非琏二嫂子忽然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如果不是乡人们看到荣国侯府的车子,只怕我们也是躲不过的。”
夏金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谢天谢地。我方才还在心里嘀咕着呢,那府里要做寿的事儿竟然没有告诉 我们,现在一想,嫂子到底是心疼我们的,不然,也不会非年非节的,忽然打发染给我们送了那几袋粳米来。想来,琏二嫂子是预料到这一点,这才让我们躲过一劫。这次,我们进京,可要好好谢谢大老爷,谢谢琏二嫂子才是。”
贾宝玉也连连点头。
侍书先是没反应过来,可是明白过来之后,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怨恨。若是有荣国侯府的庇佑,他们也不用胆战心惊地那么些时日了。可再一想,探春到底是已经出嫁了的姑娘。贾宝玉能够得到贾家的照拂,也是因为贾宝玉是贾赦的侄儿的关系,探春既然已经出嫁,便是别人家的人,贾宝玉能够享受 到贾家的余荫,可探春却没有这个资格。
这样想着,侍书也放下了。
横竖,他也没有受伤。
夏金桂想留下侍书吃晚饭,侍书再三推辞:“舅奶奶盛情,原不该辞的,可是我这会儿还要去三爷那边。三爷也就算了,可是我们那位姨奶奶却是一个再较真儿不过的人。若是我在舅奶奶这里用了饭再过去,我们姨奶奶怕是有话呢。”
夏金桂道:“你也太小心了,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难不成,你还想赶夜路不成?这又不是京里,如今虽然说各处的粮价都发下去了,可这世道乱着呢。你就是不为你自个儿,就是为了三妹妹,你也该保重才是。”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敲门声,院子里的贾宝玉夏金桂和侍书都愣住了。
夏金桂还以为是荣国侯府里送帖子的人来了,连忙几步抢上来开门。可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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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第四十三节 安排
贾宝玉万万没想到,门口这两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状似乞丐的人,竟然会是李纨和贾兰!
当认出李纨和贾兰的时候,贾宝玉连手里的竹木扇子都拿不住,当场就跌了。唯有夏金桂,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斜了李纨和贾兰一眼。
夏金桂就是这么浅显直白的人。他讨厌李纨,也讨厌贾兰,用他的话说,便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百善孝为先,贾政王夫人出事,李纨不说为公婆出力、奔走,也不说出些银钱,只顾着自己带着儿子嫁妆走人,光这一点,就足够夏金桂将这两个人看得透透的了。
夏金桂才不管,当年在荣国府里、在大观园里李纨贾兰母子得到的待遇处处不如贾宝玉的事儿呢。在夏金桂看来,贾珠也好,贾兰也罢,一个是长子,一个是长子长孙,本来就是承嗣的,承嗣的长子长孙原本责任和义务就高于贾宝玉。而贾宝玉是次子,太婆婆和婆婆愿意宠着,那是太婆婆和婆婆的事儿,又哪里是贾宝玉的错了?再说了,太婆婆和婆婆宠着贾宝玉,又何尝短了李纨和贾兰的吃喝花用?
在夏金桂看来,李纨贾兰带着财物远走高飞、不顾贾政王夫人的行为,根本就是不孝,而且还是大不孝!
如果不是贾宝玉开了口,夏金桂早就叫人把李纨贾兰母子丢出去了。
不过,即便是让李纨贾兰进来了,夏金桂也没给这两个好脸色看。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原来是珠大奶奶和兰哥儿!这么多年没见,我倒是有眼无珠,竟然完全都没有认出两位来呢!对了,我记得当初两位离开的时候,可是车满箱马不空的,就连身上也是插金戴银,一副大家少爷奶奶的气派。怎么才这几年不见,两位就沦落到如此了?”
李纨涨红了脸。
夏金桂这几句话可着实不客气。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当初。他带着儿子和嫁妆会南面的时候,可就就注定了今日。
唯恐妻子把话说重了,引起这位名为木讷实际上十分离开的嫂子的攻击,贾宝玉连忙开口:“大嫂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夏金桂虽然阴阳怪气,可贾宝玉才是一家之主,见贾宝玉和颜悦色,李纨和贾兰两个以为有门,连忙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
原来。李纨带着儿子回南面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的父亲李守中原本就有些势利又有些迂腐,偏偏人也不够聪明——不然,也不会把他许给贾珠了——李家其余的人又怪贾家连累了他们李家,害得他们只得丢官回老家,因此,不止李守中不欢迎这个女儿,就连李纨的几个兄弟也不欢迎李纨母子。
李纨打回到老家的第一天起,就被家人拒之门外,更不要说族人了。
无奈之下,李纨只得就近买了田地房舍。一面让儿子继续攻书,一面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获得家人的原谅和认可,同时还要应付各种敲诈勒索,包括李氏族人的无理以及,各种超过平均标准的差遣劳役使费。因此,李纨的银钱消耗得特别快,就连李纨自己,也不得不结些针线活计贴补家用,更不要说身边的丫头婆子了,更是裁了又裁。
也亏得李纨咬牙坚持没有放弃。他终于等来了皇帝的大赦天下。贾兰也不负李纨的期望,先是中了秀才,第二年又中了举人。
李纨只觉得扬眉吐气。
因为打回到南面,李家就没有出过什么举人了。更不要说进士。对比之下,他的儿子反而考中了举人,李纨如何不高兴?看到再度过来巴结讨好他的李氏族人,还有那些差役们,李纨只觉得解气。
这一次,李纨就是带着金银细软。打算跟儿子一起进京为儿子陪考的。谁想到,走到半路上,竟然让流民给袭击了呢?
不但跟家里的奴才们失散,就连随身的财物也都丢了。
说到路上的惊险,母子俩心有余悸:“也亏得户籍文书我们都是贴身带着的,不然,就是大事儿了。”说着又打量了一番这个小院儿,道:“你们这个院子倒是干净。是什么时候置办下的?”
夏金桂哼了两声,道:“当年老爷太太出事儿,我把娘家的家底都掏干净了,哪里还有什么余钱!这是那府里的大老爷送的。也亏得大老爷厚道记得我们,不然,我们怕是要跟老爷太太一起餐风露宿了呢!”
李纨听了,心中又是一动,道:“怎么不见环儿?”
夏金桂道:“当初,大老爷准备了三个庄子,环儿一个,我们两个。环兄弟自然是在他自己的庄子上。”
李纨听了,心立刻就热了。
他很清楚,三个庄子意味着什么。他大胆猜测,这三个庄子,原本就是贾宝玉、贾环和贾兰三人一人一座的。如今,他打南面带来的财物已经全部没有了,不然,他们也不会一路乞讨进京。如果有这么一座庄子,手里也有个进项,贾兰将来交际往来也有好处。
李纨当即就盘算着,如何将这座庄子,还有这个宅院弄到手。
侍书跟着探春多年,夏金桂对李纨不熟悉,他可是十分清楚,当即也道:“听说,当初大老爷可是打算着,三座庄子,宝二爷、环三爷和兰哥儿一人一座。可惜的是,有人提早走了,舅奶奶又为了老爷和太太将娘家都掏干净了,因此,大老爷便将其中的一座给了舅奶奶。”
听见侍书这么一说,饶是贾兰,这脸上也微微红了一红,反而是李纨,他的脸皮早就在无数的岁月中磨厚了,也不在意侍书话语中的讥讽,只是将侍书细细地打量了一回,道“你是三妹妹的丫头?三妹妹可好?”
“看来大舅奶奶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是侍书。”侍书道:“劳烦大舅奶奶惦记,我们奶奶一切都好。老爷和太太走得急,我们奶奶为了守孝,也耽搁了青春,因此嫁给了邻村的一个读书人。生了一个姑娘。如今又怀上了。我们奶奶打发我给二爷和舅奶奶报喜呢!”
李纨干笑着道:“这可真是巧了。可惜,我遭遇了流匪,倒是没能送上贺礼,还是以后再补罢。希望三妹妹不要介意才好。”
夏金桂道:“有道是礼轻情意重。三妹妹必然不会介意大嫂子的礼的。倒是老太太和大老爷的寿礼,大嫂子可盘算好了?”
李纨还有些莫名其妙:“老太太的生辰不是在元月里吗?”
侍书立刻就放下了脸,道:“看大舅奶奶说的,我们府里给老太太做大寿的时候,那一次不是放在八月里的?老太太的八十大寿没能办。那是因为家里接连出事儿,老太太忧心娘娘、有心老爷太太,这才没办成。这是这一次,却是老太太的九十大寿,大舅奶奶难道也忘记了不成?”
李纨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踌躇了半天,这才道:“那,那府里可送了帖子没有?”
侍书道:“老太太已经病了好几年了。想来不会大办最多也就一家子坐下来吃一顿饭罢。”
李纨道:“那是没有帖子喽?”
侍书一滞,继而大怒,正要反驳。却听见外头再度传来敲门声。
夏金桂对着自己的陪房,也就是宝蝉使了个眼色。宝蝉已经嫁给了贾宝玉跟前的雨墨,如今是贾宝玉夏金桂跟前使唤的婆子,见状,连忙过来开门。
只见外头听着一辆翠幄骡车,一个管事媳妇模样的人在门口站着,一见宝蝉便道:“请问宝二爷和宝**奶在家吗?”
贾宝玉一听,连忙过来,道:“我是,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管事媳妇连忙给贾宝玉见礼。说明来意。
原来还真是为了贾母的寿辰的关系。若是贾母身体康健,那么,宴请权贵,再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请街坊邻居。那是必不可少的。怎奈贾母的身体的确不好,已经在病榻上躺了十年了,虽然神智还算清楚,可话却说不整齐。因此,即便是贾赦有心,也不可能大宴宾客。
这个婆子就是来请贾贾宝玉和夏金桂进城给贾母贺寿的。
李纨听说。连忙凑过来,道:“当年,老太太最是疼宝玉,可老太太寄予厚望的,却是我丈夫,哪怕后来我守了寡,老太太也惦记着兰儿。既然是给老太太贺寿,我们必是要去的。”
这个婆子是商氏后来提拔上来的,并不认识李纨和贾兰,连忙用眼神示意贾宝玉夏金桂夫妇。
夏金桂便道:“这就是珠大嫂子了。”
那婆子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在公公婆婆落难自己第一时间就带着儿子嫁妆的贾珠之妻,当即便眯起了眼睛。
其实,这种不孝的媳妇、不孝的孙子,哪怕这个婆子是个下人,也是看不上的。不过,对于现在的荣国侯府来说,管事婆子是奴才,而贾宝玉夏金桂等人却是客人。李纨哪怕再不好,也是已故的贾政王夫人的儿媳妇;贾环就是再不孝,那也是贾赦的侄孙。
那婆子低着头,语气平静地道:“既然如此,那么,便请珠大奶奶和兰哥儿与宝二爷宝**奶同行罢。”
李纨听说,立刻笑容满面。
侍书在边上听说,立刻急了:“那么,请问可请了环三爷和三姑奶奶?”
那婆子道:“老奴是奉命来请宝二爷和宝**奶的。至于环三爷和三姑奶奶那里,自然有人去。”
听到第一句,侍书还以为贾环和探春没份儿了呢,待听完了全部,方才放下了心思。
夏金桂这才上来道:“这位妈妈,不知道这次,府上宴请了多少人?”
“也没有多少人,就连我们二爷,如今还在任上呢。不过,二姑娘这次却是要回来的。”
贾宝玉一听,当时就愣住了:“二姐姐回来了?”
“不止二姑娘,就连林姑娘也会来。这一次,除了我们二爷,应该是家里人最全的一次了吧。”
看见那婆子的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就连贾宝玉也忍不住笑了。
的确,如果算上贾玖和林黛玉,若是几个外嫁的姑娘都回来了,那的确是人最齐全的一次了。
听见贾玖也要回来,李纨的心也热了。
这些年,他虽然人在南面,可是消息却是不少。虽然李守中不擅长分析这种事情,可这世上总是有人善于分析各种消息的。因此,李纨比当初在京里的时候,更清楚贾玖的能量。
就跟薛宝钗多年来一直后悔自己在贾玖跟王夫人中错选了王夫人一样,这些年来,李纨也一直在后悔,他没有跟贾玖打好关系。李纨甚至觉得,若是当初他能够死皮赖脸地缠上贾玖,那么,他当年就不用带着儿子回南面了。
李纨的心思,侍书看得明明白白,立刻悄悄地拉着夏金桂走到一边,道:“舅奶奶,你坎坷小心了。他可是一个厉害角色,不要让他算计了。”
夏金桂点了点头,道:“我有分寸。”
侍书道:“舅奶奶又分寸,我便放心了。我先走了。”
夏金桂连忙道:“你有何必着急?跟我们一起去城里不是很好嘛?”
侍书道:“可是,我们奶奶还不知道这位进京的事儿。”
夏金桂道:“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你还要去三爷那里。这哪里赶得及?要我说,你跟我们一道进城。到时候,若是遇到了三妹妹,你就细细地跟三妹妹说明白了。若是三妹妹有事儿不能来,有你在,也是个意思。”
“我们奶奶必定会来的。”侍书笑道:“舅奶奶说得有理。既然舅奶奶吩咐了,那我便斗胆留下了。”
这里夏金桂和侍书达成了一致,那边贾宝玉已经吩咐雨墨连夜赶去贾环那边,告知探春怀孕并李纨到访、他们留下侍书的消息。
至于李纨贾兰母子,自然是下去梳洗了。
夏金桂讨厌李纨,甚至不愿意让李纨穿自己的衣裳,只让人找出他的母亲夏母的旧衣给李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