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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闭门造車     红楼之天下为棋txt下载     红楼之天下为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第十五节 探望

    坚持认为自己不蠢实际上却快掉马的贾玖听说自己要去悔过岩,并没有道令想象中的那般百般不情愿,或者是一直念叨着自己没有过错,而是相当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得到了命令的当天,贾玖就平静地背着他的剑,上了悔过岩。

    悔过岩,能够被道令选中的地方,的确很有特点。这里终日刮着罡风,罡风中还裹挟着冰雪。功体差一点的人,功体被锁的人,在这上面呆一会儿,哪怕是一刻钟,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内伤。

    但是,这也仅仅是针对那些功力不够,或者是功体被锁的人,对于他来说,这悔过岩不仅不难挨,甚至对他的内功修行也很有好处。

    贾玖目前修炼的内功有三种,至刚至阳的《九阳天诀》,至刚至寒的《兵甲武经》和同样至刚至寒的玄冰罡气。其中,《兵甲武经》十一卷又自行构成一种特殊的循环,导致了《九阳天诀》孤阳不长,玄冰罡气的修为又浅,哪怕贾玖在许多事情上面粗心大意,却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的修为有差。

    再这样下去,哪怕他的金手指足够粗大,也会留下后患。

    这悔过岩虽然环境严酷,可就是因为这种严酷的环境,反而十分有利于《九阳天诀》的修行。

    在这一点上,就连贾玖的金手指都赞叹贾玖的天资不差,居然很快就能够发现其中的关窍,反而是那些银衣道子候补们,得到贾玖上了悔过岩的消息之后,就好像炸了锅一般。

    刚刚得到消息赶回玉清山的断风尘从来是急脾气,一把拉住了正要去悔过岩送饭的无尘子道:“大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无尘子道:“师弟,这是道令的命令。”

    “可是彤云流犯了什么过错?”

    无尘子道:“无。”

    断风尘又问:“可是彤云流做了什么?”

    “彤云流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除了独自开阵并且成功一事之外。”

    “什么?!”

    断风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跟他一样,刚刚回到玉清山的于子清也傻了:“独自开阵,还成功了?!”

    银衣道子候补们不知道努力了多久。对于他们来说,待修炼有成,待金衣道子一脉不再凋零,找一位金衣道子一脉的同修或者道侣。共同修习最高剑典,那是师长们多年来对他们的教导,也是他们多年来的梦想。

    可是现在,金衣道子候补都能够**开阵了,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无尘子不愧是大师兄。立刻明白两位师弟误会了,连忙道:“彤云流乃是个案。实际上,彤云流的状况,连太上府都过问了。”说着,便如此如此,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与两位刚刚历练回来的师弟听。

    对于金衣道子一脉不再只有贾玖一人之事,银衣道子候补们自然是关注的,甚至就连断风尘也在心里嘀咕,如果不是林家姐弟几个练成了《九阳天诀》第一式,只怕道令也不会如此对待这位师妹。连原因都没有一个。就将人丢到悔过岩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断风尘道:“师兄,一会儿师弟与你一起去悔过岩。师弟还没有正式跟彤云流师妹认识过呢。”

    无尘子听了也笑了:“可不是。彤云流长年呆在家中,今日方才上山,两位师弟不曾与他认识,那是自然的。如此,两位师弟就与我一同上悔过岩罢。”

    断风尘是银衣道子候补中最为上进、练功也最为刻苦的一个。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因为他的付出是别人的数倍,所以他的修为在银衣道子候补也是数一数二的。早几年就有隐隐有话,说断风尘会是现在的这些银衣道子候补中。最早通过银衣道子考核的一个。就连无尘子也听说过,如果不是为了银衣道子考核最高信物,断风尘也不会到现在还是银衣道子候补。在无尘子看来,哪怕没有金衣道子一脉唯一传人这个头衔。单凭贾玖拿到银衣道子最高信物一事,就足够他引起断风尘的注意了。

    断风尘对银衣道子最高信物的看重,银衣道子候补们都十分清楚。

    身为金衣道子一脉,考核的时候居然拿到了银衣道子一脉的最高信物,不止是对断风尘,对于他们这些银衣道子候补们也是一种打击。

    但是。无尘子从来不曾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贾玖能够拿到银衣道子考核最高信物,那是贾玖的本事,自己不曾拿到,甚至连最常规的信物都不曾拿到,那是自己技不如人。

    无尘子无怨尤,却担心自己的师弟,断风尘存了心结。

    只是断风尘没有表示,他也不好开口,更不能做多余的事情。没有帮上忙还是小事,若是引起了师弟的心魔招来祸事,那就是大事了。

    事实上,也正如无尘子担心的那样,听说贾玖这个金衣道子一脉的小师妹拿到了银衣道子考核的最高信物的时候,断风尘也愣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断风尘是个上进的人,也是一个十分好强的人。拿到银衣道子最高信物,那是他心中多年的目标,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走在这条路上,甚至这次在外面游历多年,为的就是银衣道子考核。

    可断风尘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比他小了那么多的小师妹竟然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银衣道子考核的最高信物。

    用天意两个字来形容断风尘此刻的心境,一点都不为过。

    断风尘默默地跟在无尘子身后,这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面,想的都是彤云流。

    断风尘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贾玖,也不知道贾玖长得什么模样。当年,道魁代道尊收下贾玖这名弟子的时候,他正在为了北疆瘟疫一事到处奔波,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天有三十六个时辰,哪里有个时间去想回玉清山的事儿?

    等北疆的事情告一段落,断风尘又发现自己的修为遇到了瓶颈。

    于子清也是如此。

    于子清跟颜洌一样,都是俗家弟子。修为仅高于颜洌,而他的资历却不低。就连无尘子也曾经感叹过,如果不是在医术和炼丹术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于子清的修为绝不止于此。

    于子清已经许多年没有回玉清山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看到了盐肥的妙用,如果不是知道盐肥最初是出自于贾玖之手,他说不定还在外面晃荡着。

    无尘子手里拎着食盒带着两位师弟才走到悔过岩的范围之内,就感觉到不对劲。

    往日里,这悔过岩四周都是冰雪。而且,悔过岩的冰雪很干,刮在脸上,就好似刀割一般。可是今日,悔过岩上依旧漫天风雪,可是风雪之中多了几分湿润之气。而这种湿润,因为悔过岩的冰雪,变成了彻骨的冰寒,直往骨子里面钻。

    这样的悔过岩,比之前更难呆了。

    于子清道:“这种地方对身体可不好呢。彤云流又是女孩子。道令是不是太严苛了一点?”

    断风尘道:“玉不琢不成器。”

    于子清道:“可是,我玉清山上,又有几个人跟彤云流一样,小小年纪就拿到了最高级别的信物?——虽然他拿到手的,乃是银衣道子的信物,不过,这也不错了啊。女孩子的身子最受不得冻,我在尘世走动,看见很多女子,年轻的时候不在意。老了,各种病痛都冒出来了。”

    断风尘道:“既然上了玉清山,便是道门弟子。修行路漫漫无期,男女何别?”

    在于子清看来。贾玖是女孩子,年纪也小,本来就应该特别照顾一二。可在断风尘看来,这种照顾根本就不需要。

    在断风尘的眼里,上苍是绝对的公平的。不会因为是男人,一天就比女人多一刻钟。也不会是因为是女人,所以一天就比别人少一刻钟。同样,男人可以修行,女人一样也可以修行。努力和刻苦,更是上苍公平地赐予每一个人的才能。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修行的途中,都要面对相似甚至是相同的问题。

    哪怕是男人拥有强健的身体,可若是以此为傲、忘记防备的话,很有可能因此被人算计;哪怕是女人,只要一样拥有坚定的内心和清醒的头脑,一样会走向成功。

    反而是有些人,因为自己是女性就要求别人尊重他或者特别对待,这样的人,才是性别歧视,歧视别人是男性的同时,也小看了自己。

    于子清认为彤云流是他们的小师妹,应该得到特别的照顾,可在断风尘看来,这个金衣道子一脉的小师妹既然有此能为,他就值得自己用视为对手乃至是同伴的态度去对待。

    特别照顾什么的,放在这位小师妹的身上,这才是对这位小师妹的侮辱。

    无尘子三人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迹,位于悔过岩的中心的贾玖也注意到了有人到来。贾玖停下了手中的剑招,来到一块大石后面,不一会儿,无尘子三人也到了。

    于子清左右张望了一回,道:“好冷。哪怕是有个避风的地方,还是好冷。师妹一个人不要紧罢?”

    贾玖笑道:“这里的气候十分特别,对我修行《九阳天诀》十分有利。之前我还在担心同时修炼三种内功会导致阴阳失衡呢。如今却是不必了。”

    无尘子讶道:“阴阳失衡?”

    “是。”贾玖道,“《九阳天诀》乃是炎阳功体,偏偏《兵甲武经》和玄冰罡气都是至寒至刚的武学。若是《九阳天诀》的修为没有跟上来,的确很容易造成内功失衡。”

    说着,就微微示意于子清和断风尘两人,无尘子连忙为三人作介绍。

    贾玖连忙见礼,口中道:“都是小妹的不是,拜入道门这么久,竟然连师兄弟们都认不全。”

    于子清和断风尘两个连忙答礼。

    于子清道:“师妹客气了。我们二人长年在外游历,不在山上。师妹不认得我们,并不奇怪。对了,这里的气候十分寒冷,师妹不要紧罢?”

    贾玖笑道:“只要运转《九阳天诀》,这里的寒风罡气根本就不可能透入骨髓。相反,正是因为这种寒气的存在,使得我的《九阳天诀》不住运转。哪怕只是上来一日功夫,就连我自己都感觉得到自己在《九阳天诀》上的进益。”

    断风尘忽然道:“师妹拿到银衣道子最高信物,难道是因为师妹在《九阳天诀》上的修为不够?”

    贾玖想了想,道:“也许哦。虽然我自认,多年来,自己将《九阳天诀》和《兵甲武经》上的修为平衡得不错,可是在别人看来,我在《兵甲武经》上的功力更加精纯也未必可知。”

    断风尘道:“《兵甲武经》就是师妹的家传武学?愚兄能否借阅一番?”

    于子清听了大急。

    别人的家传武学,怎么可能随便给外人?!

    贾玖答道:“我已经将《兵甲武经》抄了一份,交给了道魁。若是书库里面没有的话,可能是诸位师长没有专研透彻。等时间到了,师兄要借阅想来并非难事。”

    断风尘点了点头,忽然道:“听说师妹跟碎岛有关联?”

    贾玖答道:“是。”

    断风尘皱起了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方道:“那请师妹小心。道门之中,记得当年那场大战之人,不是一个两个。”

    贾玖道:“是。多谢师兄的提醒。师妹记住了。”

    断风尘见贾玖并没有上心,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只是,他从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既然贾玖自己都没有往心里去,他也不便再多嘴。

    倒是于子清,听说贾玖跟碎岛有关系,又忍不住看了贾玖一眼,道:“听说师妹乃是碎岛王脉之后?师妹真舍得那荣华富贵?”

    贾玖答道:“说事荣华富贵,谁知道那会不会是个陷阱。小妹知道师兄的意思,不过,小妹此生,也只在梦中梦见过碎岛。碎岛于我,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之地。小妹不想在不相干的事物上浪费太多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六节 犹疑

    于子清相信贾玖这样的女孩子会舍得皇妃的尊荣,但是他不相信贾玖会舍得那把御座。不止于子清这么想的,就连无尘子和颜洌等人也是这么想的。单纯相信贾玖会满足于修为的精进的人,也只有同样追求修为的断风尘。

    看贾玖的布局就知道,无论是北疆的那些庄子,还是盐肥对天下的影响力,都说明了这个丫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内宅中的女人。

    尤其是盐肥。

    试问,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个人,在明知道很有可能一败涂地的基础上,每年砸出数以百万计的物资,就为了一个成功几率还不到一半的盐肥?

    看这个丫头为了盐肥整整蛰伏了八年的模样,就知道这个丫头的心性。道令可以很明白的说一声,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也不一定有这丫头的耐性和魄力。

    或者说得更坦白一点,这个丫头,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内宫,他适合的是朝堂。而且,从他的行事上来看,比起臣子,这个丫头更适合君王!

    仔细地翻阅着面前一堆堆的账本,道令再度在自己的心中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贾玖身负异国血统,不能让他成为金衣道子一脉的领袖,这是太上府最后的底线,而负责贯彻此事的道令,他的肩膀上无疑负担着极大的压力。哪怕之前对贾玖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道令还是腾出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只是将贾玖的经历全部细细地调查了一遍。

    也正是因为对贾玖的行为有了更为细致的了解,道令对贾玖的提防也连上好几个台阶。

    道令可不觉得,能够为了一个盐肥就蛰伏八年的贾玖会乖乖地呆在悔过岩练功,相反,在道令的眼里,贾玖越是乖巧,这危险程度就越高。

    道令可不敢保证。贾玖的乖巧不会是另外一个八年!天知道这个丫头的乖巧是为了什么事情而蛰伏!

    道令觉得,他有这个必要弄懂贾玖如此乖巧的真正原因。

    贾玖上悔过岩一个月,道令就一个月都没有睡,就是为了弄懂贾玖如此乖巧的真正原因。

    当然。玉清山上,还是有相当多的人知道道魁的心结的。就连一惯洒脱的燕翩跹,都快看不下去道令心焦舌燥、满嘴燎泡的模样,忍不住对道魁抱怨道:“师兄,这样下去可不行呢。哪怕是道令修为精纯。可长期如此,还是叫人担心。”

    还有一句话燕翩跹没有说:道令这个样子,实在是叫人为他担心,因为他这个模样,非常容易走火入魔。

    道魁叹息一声,扬了扬手里的信件,道:“今年各地的消息也上来了,结果你也看到了。因为使用了盐肥,北面好些地方粮食的收成直接多出了三成出来。而南面更加厉害,几乎多出了一倍有余。由此可见。来年盐肥肯定是会大受欢迎。不说别人,就说卢家,也打着重侄孙的名义,写信来了。”

    道魁和国师出身卢家,他们幼年离家,又出家多年,早在多年前,他们连亲侄孙都已经去世了。说句不好听的,道魁也好,国师也罢。他们都快有一个甲子没有跟卢家联系了。卢家也不敢来打扰这两位祖宗,就是逢年过节的节礼,也都是送到玉清山上就算。哪像这一次,卢家家主居然亲自来了玉清山。甚至得知道魁和国师没空之后,还特地请人将信件转交到道魁的手中。

    可见这盐肥的威力,哪怕是卢家这样的世家也抵挡不住。

    看到道魁手里的那封信,燕翩跹就闭上了嘴。卢家的这封信还真是历经坎坷,差一点被下面的小道童当成了寻常的问候信件,最后还是偶尔经过的燕翩跹在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的两位师兄就是出身卢家。否者,这封信件,说不得就要成了大厨房那边用来引火的废纸了。

    燕翩跹道:“彤云流的确下了很大的一盘棋。”

    道魁道:“是啊。任谁看到盐肥的效果之后,都不会小觑彤云流。那可是每年三二百万银钱的财货!而且还是整整八年从不间断。即便是我,也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偏偏是彤云流……”

    而且,道魁很清楚,贾玖做这个的时候,可是暗中调剂物资,而不是直接跟他申请。就连道魁自己也不知道,若是时间倒流,当初的他若是知道贾玖每年往盐肥上砸那么多钱粮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会不会有盐肥,盐肥还会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获得成功。

    道魁知道,如果当初自己就得到了消息的话,自己一定会阻拦的。

    毕竟,三百万两银子的财货就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要说每年三百多万,还是连续八年。

    也许当初自己知道了,盐肥就不会这么快问世了吧。

    道魁自嘲地笑了笑。

    也许这就是自己这个小弟子瞒着自己,背地里偷偷地搞小动作的原因。

    作为道魁的师弟,燕翩跹跟着这位师兄的时间最长,对这位师兄也极为了解,当即就道:“师兄,你也别笑了,看得我难受!别的不说,就说这盐肥的事儿,彤云流的胆子也太大了。谁会想到,他不过是将这边的人和东西调到了北面,然后在北面那些庄子张转悠了一圈,回头,那些钱粮就随着商队进了林家,用在了盐肥上面呢?如果不是把北面的庄子、公主府的产业、林家的产业的相关账本都放在一起,谁知道这丫头竟然做了这么大的文章!”

    道魁道:“所以说,这孩子天生就注定了,他不会生活在内宅里面。把他困在内宅,那才是扼杀他。”

    燕翩跹在道魁身边坐下,道:“师兄,不管怎么样,彤云流也是你和凌风子师兄教导出来的。说你们把彤云流当成亲闺女一般疼,一点都不过分。可彤云流竟然瞒着你做了这么大的事儿,这……这真是不像话。”

    道魁和国师的心结,燕翩跹很清楚,他甚至还知道,这两位师兄在面对贾玖的时候。故意装傻,当做没有这回事情。老实说,每每看到这两位师兄的模样,燕翩跹就像揍贾玖一顿。不是因为贾玖做错了事。而是因为贾玖做对了事情却伤了两位师兄的心。

    道魁摇了摇头,道:“师弟,盐肥之事,我跟你凌风子师兄早就放下了。……”

    燕翩跹立刻抢着道:“放下个鬼。若是放下了,你还会是这副模样?”

    看到道魁的样子。燕翩跹就忍不住爆粗口。

    在他看来,道魁和国师两个就是太宠这个女弟子。换了他,非拿着剑跟小家伙在演武场上好好理论一番不可。

    燕翩跹才不管贾玖是个女孩子。在他看来,女弟子和男弟子都是一样,不琢不成器。

    “师弟!”道魁无奈了,“我说了,对于彤云流全力支持盐肥一事,我已经放下了。”

    “那师兄为何是这个模样?”

    道魁道:“我是在想,让彤云流专心修为,是不是对他的才能最大的浪费。”

    燕翩跹道:“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道魁起身。打书架的暗格里面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道:“你看,这就是彤云流在北疆的庄子分布图。”

    燕翩跹探过头来,看了看,道:“有什么不对劲吗?不就是一张弓的模样,而且正好架在京师的上方吗?”

    道魁道:“可是,拜这张弓之赐,这北疆范围之内,所有跟彤云流有关的庄子。包括道门的和皇家的,都连成了一片。而且,这些庄子都是乌堡的格局,一旦狄人南下。庄子上的人就能够倚靠乌堡跟狄人抗衡,同时,临近的乌堡也能够根据狼烟给予狄人足够的打击。……”

    燕翩跹可不是笨蛋,他立刻就接口道:“而且这些乌堡这种,道门和皇家、朝廷所有的乌堡,就跟掺沙子一样。均匀地掺和在了一起。这也保证了这些乌堡不会被其中的一方控制,同样,也不会有大规模大范围的贪污出现。因为每个乌堡的条件都极为接近。若是其中一座出现了贪污,只要拿到了边上的乌堡的账本,就一目了然。如果皇家的乌堡出现了问题,道门和朝廷的乌堡的账本上就会显现出来。”

    道魁点了点头,道:“这才是彤云流的精明之处。他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在最大程度上杜绝了贪污,还让百姓和将士们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燕翩跹道:“是啊。有了这个,谁敢做中饱私囊的事儿,只怕他这里还没有收尾,上面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说着,燕翩跹就沉默了。

    道魁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燕翩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要成为道门领袖,不仅仅需要修为和威望,还需要眼光和魄力。贾玖是跟女孩子,可是无论是眼光还是魄力,这个孩子都是顶顶尖儿。偏偏因为他的身世,又让太上府忌惮。

    看到贾玖在悔过岩闭关什么的,道魁的心中最是难受。

    他觉得,这是对贾玖的才能的最大的浪费。

    可是,他却不能提出反对。

    斗室之中静了下来,道魁没有说话,燕翩跹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听燕翩跹道:“关于此事,凌风子师兄有什么话说?朝廷那边,又有什么消息?”

    道魁道:“彤云流上了悔过岩的事,目前还没有传出玉清山范围。不过,一旦让外界知道此事,无论是碎岛还是朝廷,都会动起来的。而且,丹华子师兄那边……”

    燕翩跹道:“丹华子师兄那边怎么了?”

    道魁沉默了一会儿,道:“日前,丹华子师兄也写信与我,要求我匀些盐肥给他。”

    “盐肥的事儿已经传到丹华子师兄那边去了?”

    “据说,这还是宋国国主的要求。丹华子师兄无法拒绝。”

    燕翩跹立刻明白了。

    宋国位处南方,气候也更加温暖。如果说大齐大多数地方的稻米,一年也就收一季的话,那宋国大多数地方,稻米一年能收两季,有的地方甚至能收三季。只不过,宋国多山多丘陵,山里的瘴气也多,耕地反而很少。因此,哪怕粮食一年至少能收两季,可是这粮食依旧不够吃。更重要的是,宋国多雨,每年的大风灾总是伴随着暴雨,哪怕人们有心救灾,也不可能从能够把牛的吹走的大风里面抢收粮食。

    因此,宋国竟然比大齐更需要盐肥。也只有在大风灾之外的季节里面尽量收获更多的粮食,宋国才能够有足够的粮食喂饱他的子民。

    燕翩跹道:“原来如此。若是不能拿到盐肥,那丹华子和道门在南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道魁道:“可惜的是,这盐肥不是小打小闹的作坊就能够弄起来的。要想炼制盐肥,少说也要上百人协同工作。”

    一句话,没有贾玖的那些图纸,哪怕就是有人偷学,也弄不出足够的盐肥。除非是拿人命去砸。

    燕翩跹叹了口气,道:“彤云流下了很大一盘棋呢。”

    道魁道:“是啊。这孩子,太可惜了。”

    可惜的是,这个孩子身上流着异国的血,所以,道门不能放心地用他。

    可惜的是,这个孩子有如此才华,道门却只能对他一再防备,并且将他拦在门槛之外。

    就连道魁自己也知道,如果没有贱女的传统的话,如果贾玖能够以碎岛之王的后裔被碎岛接受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碎岛会为贾玖提供更为广阔的舞台。

    可惜的是,道门不可能让贾玖离开,更不可能让贾玖回到碎岛。贾玖个人的前程和未来是小事,碎岛的崛起便成了大事。如果碎岛因此而崛起,那么,道门就是为自己扶持起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道门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可是,用目前这样的法子对待贾玖肯定是不行的。短时间之内,还可以说,让贾玖在悔过岩修行是为了贾玖好。可是,等贾玖跨过了目前这个坎,功力有精进了呢?(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七节 暗手

    事实上,能够让卢家这样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大家族的族长出面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事实上,的确不是小事。

    当道令从信件上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脸根本就不能用阴沉两个字可以形容。

    “这是真的吗?”

    道魁点了点头,道:“是的。这个各地送来的信件,燕州、兖州、扬州、常州,这些地方因为朝廷的刻意针对,已经拿不到盐肥了。而江南一带,因为林家的刻意照顾,多多少少还能够拿到一点,只是,依旧是杯水车薪。更重要的是,如今朝廷紧盯着林家,只怕林家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几个地方,也是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朝廷控制力相对薄弱的地方。

    手里牢牢地攥着那封信,道魁在屋子里慢慢地走着。

    燕翩跹见状,也道:“若是朝廷单单只卡盐肥,那也不算什么问题。就怕朝廷还会有别的动作。”

    这也是事实。

    自古以来,围绕着权势两个字,从来就不乏鲜血,就连唐太宗也是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亲弟弟爬上皇位的。唐太宗不止杀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还把自己的几个侄儿也都杀了,甚至还一个接一个地杀史官,要求史官为他粉饰、美言。

    也许史书上记载着唐太宗是位明君,也许唐太宗在位期间的确十几年如一日励精图治。

    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唐太宗就是一个混账,一个连杨广都不如的混账。他不止靠着杀死嫡亲的同胞兄长上位,还逼迫自己的父亲,甚至还在上位的第二年,向突厥送上了数万汉奴,以保住他的皇位。如果不是后来唐太宗李世民对突厥采用了军事打击,并且彻底打服了突厥,只怕他的名声会比石敬瑭更不如。更不要说跟汪精卫比拟了。

    可饶是唐太宗在中期的时候表现十分出色,但是,他在当时的社会**之下,他得到的评价依旧不高。

    尤其是那些世家。本来就是支持李建成的(李建成的妻子郑观音就出身五姓七望中的荥阳郑氏),加上唐太宗的行为在当时来说,完全可以说是杨广第二,说双方水火不容一点都不为过。

    唐太宗可以用死亡和尸体逼迫史官们往李建成的坟头泼脏水,又何况是这些原本支持李建成的山东世家?在心中认定了李世民乃是杨广第二的山东世家们又如何看得上李世民?

    要知道。原本李世民兄弟几个虽然不合,可是当时的李唐王朝通过李建成的婚姻得到了山东世家,包括五姓七望的认同,加上李建成在内政上极有才华又付出良多,因此,当时的李唐王朝在统一天下之后,还有余力向草原扩张。可是玄武门之变之后,李唐再也没有了向往扩张的能力,甚至连抵御外敌的能力都没有了,贞观初年。李世民就被突厥人兵临城下,而且还不止一次。

    如果李世民能够坚持,能够不对突厥人妥协,那么,山东世家们还会看高他一眼,而实际上,李世民妥协了,他向蛮夷送上了数万汉奴,换取了“和平”。从此,山东世家们从此对李世民和他的后代们关上了大门。

    后来李治罗织罪名废掉自己的原配王皇后的行为。更让山东世家跟李唐王族之间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甚至唐太宗李世民的话一度无法传出长安,就连后来李治和武则天迁都洛阳,也不过是让皇室从关中门阀的势力范围中透了一口气,他们的话语依旧无法传达到太行山以东。

    李唐王朝从唐太宗开始。内斗不止,大量的国家财富在这种内斗中消耗。

    可以说,唐太宗李世民建立了一个极坏的榜样。而且,李唐王朝也是历史上第一个出现奸相的王朝,也是受了唐太宗李世民不小的影响。

    也可以说,从唐太宗李世民上位开始。世家就承受着来自皇家的巨大压力。道门虽然好一点,但是,因为世家跟道门的关系,所以李唐皇室虽然因为姓氏的原因对道门极为礼遇,但是,李唐皇族里面对佛门的追捧、利用佛门压制道门的行为也瞒不过有心人。

    世家也好,道门也罢,他们从来不畏惧挑战。如果这点心气都没有,世家也就不可能从西晋末年开始,在异族三百年的统治下保住华夏的传承了。

    会让卢家等世家坐不住的,是朝廷对盐肥的一知半解。如果朝廷对世家设陷阱,世家大不了断尾求生。真正让世家无法接受的是,朝廷刻意错误地使用盐肥。那只会造成一个结果,那就是土地受损。

    华夏赖以生存的,便是土地。如果土地受损,那绝对不是一个小问题。那是要祸及子孙的大问题。

    也难怪卢家急得直跳脚,而道令也是一脸阴沉了。

    看着道令的神色,道魁忍不住开口道:“道令,事关重大,不如,将彤云流叫来问问,如何?”

    道令停了下来。

    说实在的,他并不想就此结束对贾玖的紧闭。但是,如果等天下的土地被毁得差不多了,那时候再做什么也迟了。

    沉吟了片刻,道令终于退让了。

    “罢了,让彤云流来罢。我有话问他。”

    贾玖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道令坐在正中央,阴沉着脸,显然心情非常不好。道魁、国师两个一左一右地在道令的身边坐着,脸上也十分不好看,就连师叔燕翩跹也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抱着剑靠着柱子站着。

    等贾玖行了礼,之后,道令将手里的信件递了过来,道:“彤云流,你看看这个。”

    贾玖三两下看完,道:“请问道令有何吩咐?”

    道令皱了皱眉头,道:“对于盐肥之事,你没有要说的吗?”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要看道门想做到哪一步了。”

    道令道:“什么意思?”

    贾玖答道:“其实,若是单单是说耕种之法,其实盐肥的作用很小。弟子手里还有一套生态农法,一样可以增加土地肥力。还不用担心土地盐碱化从而祸及子孙。”

    道魁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道:“那,那你还每年砸出这么多银钱……”

    贾玖答道:“是。弟子最初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盐肥。而在于天下一统。”

    天下一统。

    这四个字一出,就连道令也眯起了眼睛,狠狠地盯着贾玖道:“说得更详细一点。”

    贾玖答道:“盐肥不过是个幌子。或者说,这整套工艺里面,盐肥不过是副产品中的副产品。真正让弟子重视的,并不是这个。海盐可以提取盐酸,盐酸可以加工成硫酸。这里面可以衍生出上百条工艺,而这里面包含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冶炼工艺上的改进。不论是刀剑、弓矢还是盔甲,都可以用上。同样,这套冶炼工艺用得好的话,还可以制造大船。不但可以拒敌于千里之外,甚至还可以用来开疆拓土。如果,如果更进一步的话。甚至可以制造飞行器,用来对抗碎岛玄舸。”

    “什么?”听说能够对抗碎岛玄舸,道令也坐不住了:“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能够对抗碎岛玄舸?”

    贾玖答道:“是的。其实,这一整套工艺,最初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对付碎岛而设计的。”

    燕翩跹奇道:“不是为了对付碎岛,那是为了对付谁?”

    道令忽然道:“是为了针对道门,是这样吗?”

    贾玖点了点头,道:“是的。”

    燕翩跹大吃一惊:“你要针对道门?!”

    贾玖答道:“是。”

    道魁的脸也放了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弟子知道。”

    道令道:“为什么?”

    “因为道门乃是天下一统的障碍。”

    道令道:“若是你还是这个想法,你应该会继续保密下去。哪怕是本座问你。你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贾玖答道:“是。弟子原本以为,当今万岁虽然不是汉景帝那样的明君,对方的气量也不差了。可事实却是,弟子高估了当今万岁。或者说。这全套的东西,放在一个脖子上没有套上缰绳的君王的手里,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道魁听说,着实松了一口气。

    道令虽然依旧阴沉着脸,但是他的脸色明显地比方才好了许多,没有方才那么阴沉了。

    “你能够知道乾纲独断的坏处。也不枉了凌波子教导你一番。不过,”道令话锋一转,“你可知道,道门对你有恩?”

    “知道。道门不仅对弟子恩同再造,对弟子的家人亦有大恩。”

    “那你为何还要针对道门?”

    “因为朝廷被道门掣肘。而弟子先是大齐人,然后才是道门弟子。”贾玖坦然地答道,“弟子一度将政令不能确实落实到实处的责任挂在道门和世家的头上。可看到了朝廷的人浮于事,看到了四周的贪官污吏,弟子方才明白,朝廷的政令不能落实到实处有各种原因,不能一概而论。道门和世家虽然阻碍了朝廷政令的落实,却也在别的地方保证了百姓的利益。同一件事情,有光就有影。世事无绝对。”

    道魁听说,这才松了一口气。

    道魁当然不会因为贾玖曾经想针对道门的事情而生气。在他看来,贾玖毕竟还年轻,才二十岁,而在贾玖设定计划的时候更是年幼。在道魁看来,以贾玖的年龄,因为阅历不足而出现错误判断是可以原谅的,尤其是在道门并没有遭遇损失的前提下。

    道令道:“那么针对这个盐肥,你有什么对策没有?”

    贾玖答道:“若是弟子没有猜错,朝廷一定会以盐肥为筹码,以求内外平衡。所以,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无论是西面的晋国也好,还是南面的宋国也罢,他们想要盐肥,那就把全部的盐肥都让给他们也无所谓。我们可以推行更加安全无害的生态农法。”

    道令皱起了眉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贾玖答道:“弟子知道。盐肥若是用得不得法,就会造成土地污染,粮食减产、土地板结都是小事。若是这盐肥不甚进入人体,还会造成内脏受损,轻则肾脏疼痛、尿血,重则彻底成为一个废人。只是,弟子是大齐人,只要是削弱敌人的手段,弟子从来不会吝啬。”

    道令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贾玖道:“弟子知道。弟子很清楚自己的心性,用出鞘之剑来形容弟子已经是极为客气了,弟子觉得,弟子更适合无鞘之剑这四个字。”

    “无鞘之剑乃是凶器中的凶器。如果你无法归鞘,你也只能是二流的剑客。”

    “弟子知道。”

    道令盯着贾玖,道:“你何时改变了主意?”

    “这很重要吗?”

    道令道:“本座想知道。”

    贾玖道:“在长乐公主问弟子要庄子的时候,在弟子知道万岁特地设置了一个衙门来管理盐肥的时候,在弟子知道哪些官员仗着万岁的默许对盐肥伸手的时候。”

    道令道:“最后一个问题,盐肥乃是你的心血。将之束之高阁,你不会心疼吗?”

    贾玖答道:“弟子曾经以为,自己有本事就一定能够改变一个时代,让自己青史留名。后来弟子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偶然就有必然。弟子也许真的有几分本事,弟子也许还有几分小聪明。但是,弟子没有这个能耐,让整个天下跟着弟子一起跨越过必然。有些事情,是无法跨越无法逃避,只能面对。”

    道令沉默了一下,道:“本座要生态农法。”

    贾玖道:“相关的笔记就在弟子卧房枕头之内。另外,家母的陪嫁中有两个小庄子,弟子与舍弟一人一座。这两个庄子用的便是生态农法。”

    道令点了点头,道:“你先回悔过岩罢。”

    “是。”

    贾玖躬身应了退了出去。

    等贾玖一离开,道令也不等离尘道老了凡道老去取贾玖卧房里的枕头,而是自己闪身直接去了贾玖的小院子。

    道魁等人也连忙跟上。(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八节 算计

    悔过岩的挡风石后面再度人满为患。

    贾玖没有得到允许,不能离开悔过岩,而银衣道子候补们除了那几个对贾玖的算计十分厌恶的,其余的,抱着心中仅存的一点善意来到了这里。

    他们想再给贾玖一次机会。

    受了道门的恩惠竟然还想着算计道门?

    这个彤云流到底是胆大妄为还是忘恩负义?

    银衣道子候补们几乎无法想象,在得了道门那么多的好处之后,居然会有人还会毫不犹豫地算计道门、想把道门连根拔起!这是银衣道子候补们绝对无法容忍的。

    而唯一对贾玖的行为带着几分理解几分同情的,便是颜洌。

    颜洌虽然也是银衣道子候补,可他毕竟出身儒门大家,在身负儒道两家之长的时候,也背负着两边的期待。如果道门和儒门有矛盾的话,最难受的,也是他。而且他出身儒门、人在道门,就好像是道门和儒门友好的象征一般,注定了两边都不可能爬到高位。他能够仰赖的,也只有自己的修为。

    可以说,在诸多的银衣道子候补中,颜洌的存在感最弱,话语权也最低,哪怕是一样的银衣道子候补,他也最是人微言轻。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颜洌是诸多银衣道子候补中,在世俗中浪费时间最多的一个。

    也就是这样的颜洌,最是明白贾玖的选择。

    但是银衣道子候补之中,也有人不但无法理解贾玖对道门的算计,也无法容忍贾玖对道门的算计,哪怕是没有付诸实行也一样,这个人便是断风尘。

    断风尘自幼被一位老道收养,因为天资过人,方才一步步地走到今天。对于断风尘来说,道门是他唯一的家,因此,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对道门出手。哪怕是未遂。

    可以说,断风尘来到悔过岩的时候,几乎是全程都阴着脸,手里紧握着剑柄的。

    同样神色不好的。还有无尘子。只不过,无尘子并不相信贾玖有这个能力,将玉清山夷为平地。反而是精于冶炼的欧冶騅,听说冶炼工艺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能够将毁掉道门这一说法十分好奇。

    他一见到贾玖的第一句话便是:“彤云流,我听说你的那个计划了。可是我不相信你能够做到。”

    贾玖一愣。道:“我不能做到什么?”

    “就是那个把道门铲除的计划!”

    贾玖答道:“欧冶师兄,我已经说过了,这个计划最根本的目的,在于天下一统,而是否要铲除道门,则是其中的附属部分。若是道门没有妨碍到王权,当然一切好说,反之,那自然是……”

    断风尘哼了一声,道:“天下一统。说得倒是轻巧!”

    贾玖看着面前的四位师兄,断风尘臭着脸,显然十分不高兴;无尘子虽然依旧那副温厚儒雅的模样,可是看着自己的双眼,却是满满的不悦;欧冶騅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但是,这个人显然也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将道门连根拔起;反而是颜洌,站在诸位师兄的身后,脸上也一片平静,唯有双眼流露出了担忧。

    贾玖微微笑了笑。道:“让几位师兄见笑了。虽然已经好几代过去了,我贾家与皇家的关系也不复从前。而我,终究是贾家人。”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贾玖的语气中却充满了怅然。

    欧冶騅道:“师妹好像有些难过?”

    贾玖道:“说不上难过。只是。我还记得先人的遗愿,可是朝廷却没有了进取之心,甚至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放在了内斗之上,就连我们家,也曾经一度因为内斗而倾覆……”

    贾玖不喜欢内斗,很多时候。他不会把算计用在自己人身上,但是,一旦被他认定是敌人,就好比贾政王夫人一家子,他绝对会用雷霆手段,将对方打入无间地狱。

    无尘子忽然打断了贾玖的话,道:“师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道门中人吗?哪怕道魁在师妹的身上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

    贾玖平静地道:“是的。道门对我有恩,而且恩重如山。但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这八个字一出,即便是不认同,可无尘子、断风尘、欧冶騅、颜洌四人还是震住了。

    他们深深地看了贾玖一眼,没有说话。

    欧冶騅奇道:“难道不是家国天下吗?”

    挡风石后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显然跟这片土地上延续了许多年的“家国天下”思想相左的。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听无尘子道:“师妹,愚兄很好奇,你是如何肯定,你能够做到天下一统?”

    贾玖道:“天下一统,靠的,无非是战争。而战争相关的,有将领,有军师,有将士。但是,能够在战前就决定一场大战的胜利归属的,便是军备。”

    “说得真是轻松。”

    贾玖道:“炒钢法,只要三五人,只要材料足够,一日就可得精钢数百斤。而钢铁用盐肥工艺中得到的硫酸进行处理,可以提升防御力。能够起到同样的防护能力的盔甲,重量却只有明光铠的一半。另外,我还准备了三种特殊的箭矢,还配套四种不同的燃烧弹。如果准备充分,哪怕是一个人口上百万的城市,我也能够烧光。”

    听到这最后一句,哪怕是最冷情的断风尘也愣住了:“什么?人口上百万的城市,你也能烧光?!你还真下的去手!”

    “这就是战争。”贾玖平静地道。

    就是颜洌也忍不住道:“师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贾玖答道:“知道。师兄出身儒家,也许不能理解。但是我出身武将之家,而武安二字乃是武将们的最高荣誉。”

    武安。

    武安君,白起。

    长平之战,白起一下就坑杀了赵国四十万青状。这件事情,哪怕是到现在,道门和儒门提起此事,也是摇头居多。

    颜洌道:“师妹,你可知道。长平之战之后,秦国和赵国成了死敌。而天下各国也因此联合起来……”

    贾玖答道:“师兄。从周天子开始,天下诸国就没有将秦国视为自己人。因为秦国的先人乃是恶来的后人,而恶来乃是商纣王的心腹。在朝歌之战中,堵在城门口,将周武王的军队杀了个人仰马翻。周文王周武王父子,本来便是商朝的诸侯却反叛君王,以现在的说法来评价。他们也不过是逆党。商朝的忠臣和商朝的逆党,如何能够走到一起?周室逆谋也注定了他们被秦室灭亡的结局。至于商纣王的暴虐之名是如何来的,想来师兄比我更清楚。”

    颜洌低下了头。

    在周朝初期,甚至是西周时期,没有人敢说商纣王的坏话,哪怕是周文王周文王父子和周公也一样。而有关商纣王的残暴、**无道之类的言论记载出现最早的时期,却不是在西周,而是在春秋时期。

    事实上,其实就是在商纣王帝辛远征东夷的时候,周武王在后院造反。抄了商纣王的老家,这才导致了商纣王兵败身死。

    贾玖答道:“这就是我从史书中得到的答案。君王在开疆拓土的时候,若是不能控制后院,就有可能落到商纣王的下场。因此,我在计划着天下一统的时候,也在着手削弱国内各方势力,包括世家,自然也包括了儒释道三教。”

    无尘子终于端不住脸上的温厚,放下了脸,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贾玖答道:“知道。世家能够屹立不倒。那是因为在面对机遇和挑战的时候,世家能够迅速反应,在接下来的变局中得到相当的利益。儒释道三教能够在天下拥有如此能量,甚至压制在世家的头上。那是因为三教的反应比世家更快,得到的好处也更多。若是不加以约束,那么,天下一统之战最后的得利者将不是国家,而是三教和世家。而朝廷与百姓,也许根本就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白白为之流血牺牲。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就会跟秦隋二朝一样,经过短暂的统一之后,再度陷入战乱,给百姓带来更大的伤亡。”

    无尘子道:“你还把道门当初妨碍吗?”

    贾玖道:“是的。若是由一个国家、一个君王进行天下一统,那么,道门势必会成为妨碍。但是,一个愚蠢又懦弱的君王,比道门之害更加可怕。”

    一句话,让贾玖选择道门不是因为道门够出色,而是当今的这两位皇帝都不够格。

    “你没有放弃你的计划,只是不认同如今的这位君王。”

    “对。”

    “那么,你会回碎岛吗?”

    贾玖看了无尘子一眼,道:“那是异邦。”

    “可是你是碎岛王脉之后。”

    “那又如何。”

    贾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碎岛之人,也不会为碎岛效力。

    四位银衣道子候补明明白白地从贾玖的脸上看到了这一点。

    从四位弟子的嘴里得知这一切的道令和道魁两个神色都不好看。道令甚至恨恨地一拳捶在面前的桌案上:“好个彤云流!”

    国师倒是要冷静许多,道:“关于彤云流打算拔除道门的具体行动策略,你们可问出来了?”

    无尘子答道:“回师叔的话,弟子没有问。”

    “为什么?”

    “弟子当时隐隐觉得,弟子便是问了,彤云流也不会说的。至于原因,大约是弟子的身份不够。”

    “哼!”

    道令一声冷哼,无尘子越发低了头,满脸羞愧。

    没有完成师长的交代,无论原因是什么,作为大师兄,他就是有错。既然犯了错,无尘子就不会辩解。至于师长的责罚,他也甘愿领受。

    道魁将目光停留在断风尘身上,道:“断风尘,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断风尘行了一礼,道:“是的,师尊。弟子认为,也许,有些话,师尊可以直接问彤云流。”

    道令道:“他会说吗?”

    断风尘答道:“回道令的话,彤云流会说的。”

    “嗯?”

    “因为彤云流是个很单纯的人。”

    跟白起一样,只专注于某些事情,对自己人却从来不知道提防。

    这是断风尘对贾玖的评价。

    断风尘看得出来,在贾玖的心中,道魁的份量很重。但是道魁的份量比不上天下在贾玖心中的份量。因此,哪怕背负着愧疚过一生,在必要的时候,贾玖还是会选择牺牲道魁、牺牲道门。

    道魁乃是断风尘的恩师,不仅有师徒之名,还有师徒之实。而且断风尘乃是男子,他在没有成为银衣道子候补之前,可是牢牢地遵循着弟子的礼仪,随侍在道魁左右的。

    道魁对断风尘相当了解,哪怕是断风尘没说得十分明白,道魁也清楚断风尘的意思。

    道魁叹息一声,道:“原来,道门能够躲过一劫,却是因为君王的无能。”

    国师道:“师兄,”在人前,国师永远是用师兄来称呼自己的双胞胎哥哥的:“彤云流重视的是天下,是百姓。这跟我道门不正是不谋而合吗?只要让彤云流明白这一点,也许……”

    道令道:“凌风子,你难道忘记了吗?在彤云流的眼里,道门乃是阻碍。”

    国师道:“禀道令。彤云流行事十分与众不同。他从来不会只准备一套方案。或者说,在他选择了上玉清山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有了通盘考量。现在,他将他过去的计划和盘托出,可这套计划的背后,是否还有别的东西,这些东西,又能够为道门带来什么,这才是眼下我们最需要弄清楚的,不是吗?”

    道令道:“可是,他乃是碎岛王脉之后。”

    国师道:“可是彤云流自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碎岛之人。道令,也许,我们该请府尊出面……”

    道令立刻摇了头:“彤云流不过是区区金衣道子候补,如何能让府尊屈尊相见?”

    国师道:“那么,也只有请道令陪我们师兄弟一起去见彤云流了。”

    道令一滞,继而泄了气。

    他没有想到,国师兜了一圈,竟然是想让自己也去悔过岩。(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九节 傻白甜

    悔过岩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惩罚,可对于贾玖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修行所在。

    悔过岩终年呼啸着冰寒的罡风,功力差一点的人,在面对这种罡风的时候,很有可能被罡风冻伤了经脉,可对于贾玖来说,他体内的功力,无论是炎阳功体还是同属冰寒的兵甲武经和玄冰罡气的功力,都被压制到了极致。在这样的情况下,贾玖体内的功力运转的速度也要慢上许多。尤其是九阳天诀,被外面的罡气压制,功力运转速度变得缓慢,也变得格外凝实。

    贾玖体内的九阳天诀确确实实地凝实又缓慢地运转着,也让贾玖在《九阳天诀》上的修为越发精纯。

    悔过岩上的冰寒之气,在贾玖的炎阳功体的作用下,化成了湿寒之气,直往贾玖的身体里面钻。换了别人,一定会因此而落下病根子,可贾玖体内的炎阳功体缓慢地运转着,将这些侵入贾玖身体的湿寒之气一点一点底逼了出去。而禳命女功体的天赋灵疗术则不停地修复着贾玖身体遭受到的各种伤害。

    也就是贾玖,能够将这处所在当做修行之所,换了别人,长时间地呆在这里,非受暗伤不可。

    道令、道魁和国师来到悔过岩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寒风呼啸中,一丝不苟地练剑的贾玖。

    道魁看到贾玖如此勤练不缀,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等贾玖一招收势,变开了口:“彤云流。”

    贾玖这才注意到道令道魁国师的到来,连忙过来行礼。

    以道令三人的修为,当然不会畏惧这悔过岩的寒风,但是道令的心情明显不好,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反而是国师,仔细地打量过贾玖之后,便道:“看起来,这些日子你没有浪费时光。修为也增进不少。”

    贾玖答道:“是的。弟子也觉得,这悔过岩是个好地方。”

    国师听说,伸手摸了摸贾玖的脉门,道:“可是你修为的进益却慢了。”

    悔过岩再好。也比不上【高级修炼场】,一个月抵得上别人十年。

    贾玖道:“但是弟子能够感觉到,弟子在《九阳天诀》上的修为比之前更加精纯了。”

    国师道:“只是《九阳天诀》吗?”

    道令哼了一声,道:“彤云流,你既然认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那你怎么能保证,最后得利的会是百姓。你又怎么保证,百信得利之后,会记得你的好?你就不怕自己成为第二个王安石?”

    贾玖答道:“道令见笑了。弟子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得到百姓的感激,弟子也不需要百姓的感激。弟子不过是遵循自己的本心而已。”

    道令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贾玖在说谎话。

    道魁道:“彤云流,那炒钢法的确很有吸引力。不过,你应该知道,即便是你将此法献给朝廷,也不能改变什么。”

    贾玖答道:“是的。以万岁跟太上皇之间的争斗。这炒钢法无论是献给万岁还是献给太上皇,最后都不可能保住秘密。被邻国盗窃而去,这是必然。不过,谁说弟子只有这一个法子。在这炒钢法之后,还有几种特殊的钢材,比方说,加入猛,能够增加钢材的韧度。没加猛的钢材制成的剑跟加了猛的钢材制成的剑对砍,同等规格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崩口。同样。锰钢如果用水和特制的油进行淬火,也会出现差异。我不需要我大齐的冶炼工艺比他国高许多,我只需要大齐的冶炼工艺正好比他国高那么一点就好。”

    贾玖转过身来,道:“甚至。弟子会亲自设计,让下面有计划地将各种工艺泄露给邻国,让他们军队中武器正好被我国克制。”

    道魁愣住了。

    道令道:“那么,兴起战争,对于百姓又有什么好处?”

    贾玖答道:“道令可还记得,战国末期。其他的国家已经开始使用铁剑了,可秦国的军队却依旧在使用青铜武器。是秦国不重视军备?不,只不过秦国把所有的铁器拿去给百姓铸造农具罢了。这炒钢法也是如此,弟子最初,也不过是希望用他来为百姓添置农具而已。”

    道令道:“百姓可用不起。”

    贾玖答道:“的确。就跟耧车一样。在东汉时期,耧车就能够日播六百亩。可惜的是,耧车最后变成了草原上的孩子的玩具,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我们也只有从故纸陈堆中去寻找耧车的模样。是蛮夷太过厉害?不是,是因为华夏主动舍弃了耧车而已。”

    很简单的事实。在东汉时期,粮食产量不高,要养活一家人,最少也需要五百亩土地,方才能够收获足够的口粮。所以,耧车就成了必需品。但是,随着优质粮种的出现,随着土地兼并的进行,百姓手里的土地越来越少。百姓没有那么多的土地,自然是用不上耧车;而对于权贵来说,人不值钱,而且,没有耧车,百姓就没有足够的能力耕种那么多的土地,他们就有更多的机会购买到土地。

    所以,耧车从华夏的土地上消失了。不是他不够好,而是他太好了,超过了华夏的需求,所以华夏主动舍弃了他。

    道令道:“你既然知道耧车,也清楚耧车消失的来龙去脉,那你也应该清楚,无论是做了多少努力,哪怕你提供的农具足够好,这些农具最后也会消失。”

    贾玖答道:“是的,弟子清楚。就是因为弟子清楚,弟子才会决定,用战争的方式,让这些东西传下去。”

    什么?

    道令三人都愣住。

    他们都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贾玖的意思。

    国与国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多的道义,真正能够决定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的,依旧是拳头和利益。两国有共同的利益,所以两个国家会是盟友。两个国家没有共同利益,那么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别看现在天下五国相安无事,可在背地里,大家都忙着积蓄实力。等着将来大干一场。

    军备赛什么的,早就在暗中进行了。也只有外有强敌,国家才不会轻易舍弃这些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提升实力的东西。

    道令道:“看来,若非你被逼到极致。也不会上了玉清山。”

    贾玖答道:“是的。”

    “武安两个字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贾玖想了想,道:“弟子想要的,并不是武安。”

    “嗯?什么意思?”

    “也许,弟子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跟一个普通女子一样。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不也一样留下了痕迹?”

    贾玖答道:“那就不是我了。”

    道令沉默地看了贾玖一眼。

    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弟子实在是太天真。道令终究是男人,在他的眼里,也许女人没有这个必要被困在内宅,但是,生儿育女本来就是上苍赐予女人的职责。

    一个女人不想这么做,实在是离经叛道。

    道令没有多逗留,他觉得自己跟贾玖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道魁和国师有意多说两句,但是贾玖竟然想过将算计道门。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因此,道魁和国师交代了几句之后也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悔过岩清净了下来,唯一的访客,就是定时来给贾玖送饭的无尘子。无尘子对贾玖的意见很大,因此,他即便是来了,也很少跟贾玖说话。甚至有的时候,无尘子干脆就是挑贾玖练功的时候过来。直接将手里的食盒放下,将贾玖放在挡风石后面的食盒拿走。

    如此过了近两个月。有一日,无尘子终于不来了。

    大约隔了两天,却是颜洌和欧冶騅两个来到了悔过岩。

    这是两个月来,贾玖第一次见到人。不免呆了一下。

    颜洌很不好意思:“抱歉,大师兄跟断风尘师兄下山历练去了。若非问了大厨房的道童,我们都不知道没有人给师妹送饭。”

    贾玖笑笑,道:“不碍事。让师妹费心了。”

    欧冶騅道:“这里可真冷。彤云流师妹,我听说,那个炒钢法之后。你还弄出了猛钢,是这样吗?”

    贾玖答道:“师兄知道了?”

    欧冶騅道:“是燕师叔说漏了嘴。”说着,又催贾玖:“师妹,那个锰钢是如何炼制的,师妹可愿意指点愚兄一二?”

    在面对自己心爱的铸造工艺的时候,别说是叫贾玖师妹,就是要欧冶騅把节操全丢了,也不是不可以,更不要说,贾玖虽然被罚,可上面却没有要把贾玖扫地出门的意思。这声师妹,欧冶騅叫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贾玖想了想,手里一翻,拿出一本小册子,道:“这个是我的一点心得。从猛的提炼,再到加入不同的猛,对钢材会有何种影响,这里面都说了。就是后面的淬火工艺,这里面也有。今日,就送与师兄罢。”

    欧冶騅一听,如获至宝。他双手接过册子,完全不顾边上两个大活人,当即就打开,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颜洌道:“师妹在这上面应该花费了许多心思罢?”

    贾玖道:“这种东西,留在我这里才是最大的浪费。”

    颜洌道:“师妹,若是可以,师妹还是跟师长们认个错罢。”

    贾玖道:“师兄的好意,师妹心领了。但是,我在这里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师妹?!”

    贾玖答道:“百姓为贵,就连先贤都是这么说的,这句话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可是大齐的百姓苦。让他们有机会读书识字、让他们能够吃饱穿暖、口袋里面有多余的钱粮,那就够了吗?我很清楚,若是想让百姓来治理国家,那是不可能呢。那只会让国家陷入无序化,而大量的财富也会因为百姓愚钝而被白白浪费。可是,民为贵,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真正的民为贵呢?”

    颜洌道:“师妹,你就是不思考这个,也是不妨的。”

    贾玖道:“可是不找些事情让自己烦心,我还能算是活着吗?”

    因为清楚,所以痛苦。

    因为不甘心,所以痛苦。

    贾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跟那些女孩子一样,选择认命。

    他不会把自己吊在一棵树上。皇帝既然不成器,他就想办法绕个圈子,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道门不能,那么,世家呢?

    颜洌听出了贾玖声音中的痛楚,忽然道:“若是师妹成了碎岛之王,也许就不会……”

    贾玖道:“那是不可能的。碎岛那种地方,王不过是王树殿的傀儡。我又不是脑子进水了,以为成了碎岛之王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这个自古贱女的国家。谁知道等我去了碎岛,他们会不会直接拿我生祭了。”

    欧冶騅忽然插嘴道:“所以,师妹想借道门的力?”

    “是。”

    听贾玖这么一说,欧冶騅和颜洌都放松了下来。

    既然贾玖想借道门的力,他自然就维护道门的利益。

    欧冶騅道:“大师兄常说,我是个傻白甜,想不到师妹跟我一样。既然师妹想着要借道门的力,当初又为何跟大师兄们说实话?”

    贾玖道:“答案很简单。道门已经够招人眼了。若是道门得了好处,实力、影响力继续扩大,也许,道门会成为天下的靶子。”

    “道门早就成了天下的靶子了。”欧冶騅道,“算了。若是师妹想做,那么,师妹第一步会怎么做?”

    贾玖答道:“各地都有弃婴。有的地方,听说生了女婴,就会把婴儿溺死。所以,我想收留那些婴儿,等他们略大一点,就让他们学织布。”

    欧冶騅莫名其妙:“就这个?”他以为贾玖会说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计划,却没有想到,贾玖最后说的,却是如此平常的事情。欧冶騅道:“师妹可知道,我道门在各地都有善堂,也收留了不少婴儿。”

    “可惜的是,各地被家人溺死的女婴一样多。”贾玖道,“师兄可曾想过,若是这市面上的布匹,他的价格降低了一半,料子却只好不差,对于百姓民生来说,会是多大的影响吗?”(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节 棋子

    道门家大业大,在很多时候的确也财大气粗,不然,贾玖当初也不会那么轻易地、三钱不值两钱地就拿走了价值上千万的石头了。

    当然,家大业大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开销也大。

    一句话,道门也缺钱。

    这么多人要修行,修行自然是需要各种资源的。下面的道观里养着不少孤儿,这也是开支,更重要的是,每年道门都要定时向百姓免费发放各种药材,这些药材什么的,自然也是要钱的。

    虽然道门经常组织弟子上山采药,但是,一个弟子要养到能够**辨识药材,没有十来年功夫根本就不成。这十年里面花费的银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总之一句话,道门人口众多,花销也大,需要的银钱更是不知其数。

    若是换了贾政这种人,听说市面上的布匹的价格能够降下一半,一准让人把家里的织布机束之高阁,然后让人去外面采买布匹。可到了道门高层的耳朵里面,他们立刻就知道,这是个机遇也是挑战。

    道门中人很清楚,这项技术掌握在谁的手里,那么天下百姓穿什么,就要听谁的。

    这里面蕴含的财富,这里面的影响力,绝对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

    欧冶騅痴迷于铸造冶炼之术,因此对于这些事情的反应要比别人慢一拍。可颜洌却不是那种迟钝的人。颜洌甚至可以猜得出贾玖跟他说的另一层原因:贾玖相信,即便是道门装作不在意这么技术,包括颜家等世家们也不会不在乎。

    如果这个风声透出去,用不了多久,诸多世家都会齐聚京师,角逐这项技术。

    至于这项技术最后花落谁家,颜洌相信,自己的这位小师妹是不会在乎的。因为这位小师妹有千百种方法,让自己达到目的。而这一点,自己已经见识到了。

    就跟现在这样。

    颜洌很煎熬。

    他知道。作为道门弟子,他有这个必要在道门上层知道之前闭上自己的嘴巴,可身为颜家子弟,颜洌却有这个义务为自己的家族优先考虑。

    颜洌的心沉甸甸的。在面对诸位师兄们,他第一次端不住那副温和的面具,甚至连到了晚上,面对自家带来的老仆的时候,颜洌也破例一句话都没有说。连日常的问候也没有出口。

    这位老仆在颜洌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伺候颜洌了,哪怕是颜洌微微皱个眉,他也知道颜洌心里有事儿。因此看到颜洌回来之后只是对他笑了笑就转过了头,这位老仆就知道颜洌的心中有事。

    老人很担心。

    “少爷,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颜洌一顿,又摇了摇头。

    事关重大。他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告诉家里。或者说,他明知道自己应该马上把消息传回颜家,可是他也十分清楚,一旦他把消息传回颜家。那么,他就再也不能在玉清山上待下去了。

    如此之大的利益,道门绝对不会放手。

    可是,哪怕明知道是贾玖在算计他,可颜洌就是没有办法生气。

    因为他知道,这是**裸的阳谋,没有人能拒绝。而这个师妹最喜欢用的,便是阳谋,最经常用的,却是连环计。

    想到连环计。颜洌更是浑身一震。

    他忽然明白过来。也许这就是这个小师妹的目的。自己被他描绘得情形迷惑了、将消息传递出去了,那自己才是真正地落入对方的陷阱。只要自己不动如山,这位小师妹一定会另外想办法。

    那个时候,自己完全可以从对方的嘴巴里面得到更多的消息。

    颜洌忍不住笑了:“可不是糊涂了么?若是我不动。欧冶师兄也不动,师妹就不可能惊动各家,自然也不会惊动各位师长。再者,师妹虽然这么说了,可是他说的东西,我却是连影儿都不曾见过。如何就到了乱了心胸的这一步了?”

    问题是欧冶騅。颜洌很清楚,欧冶騅是个藏不住话的傻白甜。只要有人问,欧冶騅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颜洌时不时地注意欧冶騅那边的情况。大约是他的表现明显了些,连其余几位银衣道子候补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几位银衣道子候补并不认为颜洌对欧冶騅会产生超乎师兄弟情谊之外的情感。毕竟,大家同门也有好些年了,若是会产生这种情感的话,早八百年就已经成事了,何苦要等到今天?

    能够成为银衣道子候补之人都不会是笨蛋,交换过意见之后,几个人立刻得到了结论:

    八成又是那个彤云流弄出了什么事情来,让这两位头疼了。

    没有人怀疑贾玖的能耐,也没有人好奇为何颜洌十分纠结而欧冶騅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因为在大家的心中,欧冶騅就是一个除了铸造,其他事情都不关心,甚至可以为了铸剑把修行都抛到一边的家伙。哪怕是他运气好通过了考核,也有人认为欧冶騅的银衣道子候补之位有些水分。

    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一点,倒是没有人否认。

    又过了大半个月,颜洌依旧沉默,甚至有心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纠结,离尘道老自然也坐不住了:“墨轻尘,你最近有些不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虽然说颜洌无论是修为还是资历,在诸位银衣道子候补都是垫底的。可银衣道子候补就是银衣道子候补,对于银衣道子一脉来说,一样重要。颜洌神情不对,离尘道老当然关心。

    颜洌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将事情的始末说了。

    离尘道老立刻吹胡子瞪眼道:“这个彤云流,实在是太过放肆了!都上了悔过岩还不安分!”

    颜洌道:“可是师妹并没有犯错……”

    离尘道老道:“唉,也是我们有失考量。若非悔过岩罡风厉害,也不致于让你们师兄弟几个代为送饭,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颜洌连忙道:“自然身为道门一员,为师长们分忧也是理所应当。再者,师妹没有大错却上了悔过岩,已经是严苛了,难不成还让师妹在上面饿肚子?”

    “哎。你还是太容易心软了。”离尘道老长叹一声,道:“别的且不说,单单彤云流胆敢算计道门一事,哪怕最后未能付诸行动。也着实大逆不道。道令将之禁足悔过岩,正是恰如其分。”

    颜洌答道:“其实,其实在弟子看来,师妹完全可以不将这些事情诉诸于口。可师妹却如此坦然。再者,师妹也并没有将之付诸行动。这……”

    “可是他已经诉诸于口了!”离尘道老一拂袖,道:“墨轻尘,你素来仁厚,但是,有的事情却是不能通融的。”说着又语重心长地道:“墨轻尘,对于彤云流的事情,你就不要太在意了。那个丫头,最是精灵古怪。许是他另有算计,方才对你们师兄弟这么说的。你也莫要太放在心上。”

    离尘道老在道门多年,甚至道魁都说不清这两位道老的年龄。漫长的岁月带给了他足够的阅历。他一眼就看穿了贾玖的算计。

    颜洌苦笑道:“道老,若是师妹的算计就这么简单就好了。”

    离尘道老十分惊讶,道:“墨轻尘,你何出此言?”

    颜洌如此如此细说了一番。

    离尘道老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墨轻尘,想不到老道今日也被算计了。”

    颜洌连忙道:“可是弟子给道老添麻烦了?”

    离尘道老摆摆手,道:“不相干不相干。只怕彤云流早就算计到了你会开口,所以,他只等着你或者欧冶騅开口而已。”

    “还请道老明示。”

    离尘道老道:“最近,卢家家主亲自造访玉清山一事。你可知晓?”

    “啊?啊!”

    颜洌恍然大悟。

    离尘道老道:“看见了没,那个小丫头早就算好了一切。哪怕你沉得住气,也会有人沉不住气的。”

    “那……”

    离尘道老摆摆手,道:“不妨事。这丫头不过是自抬身价的手段而已。反正到了最后。他还是要把东西交道道门手里的,也没差。你且看着好了。”

    颜洌一惊。

    他没有想到这一切早就被上面看在眼里。转念一想,随即了然。

    如果贾玖手里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道门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东西落入他人的手中。也就是说,自己白白担心了这些日子,终究也不过是师妹和师门之间又一次交锋的棋子罢了。

    想明白的颜洌也无语了。

    “彤云流他……”

    离尘道老拍了拍颜洌的肩膀道:“墨轻尘。你还是太单纯了。彤云流那丫头,你必须对他严加防范。不然,什么时候着了他的道都不知道。”

    颜洌道:“看起来,我的修行还是不够。”

    离尘道老道:“你比欧冶騅那小子老实多了。那小子那天从悔过岩下来就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老道,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如今,欧冶騅已经在参悟彤云流交给道魁的那本小册子了。等他参悟完了,你看他去不去悔过岩。”

    看离尘道老的模样,似乎是笃定了欧冶騅会想方设法滚去找贾玖,跟对方商讨冶炼铸造之事了。

    听见离尘道老如此说,颜洌先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继而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些日子他还真是自寻烦恼。

    解开了心结,颜洌倒是有兴致去找欧冶騅了。

    欧冶騅穿着一身短打,正站在火炉面前忙活着呢,哪怕颜洌站在他的侧后方好半天了,都没见他转过头来。

    直到欧冶騅放下手里的锤子,用汗巾子擦了擦脖子,拿起边上的水壶仰首灌了一大口,颜洌方才开口:“师兄,如何了?”

    欧冶騅兴奋地道:“师弟,彤云流是个天才!他怎么知道,往这里面继续加入这个,会让这种钢材变得如此坚韧?”

    “师兄?”

    欧冶騅拽着颜洌,大声道:“师弟,你可知道,这种被称为锰的矿石,为兄也曾经注意过。五十份的钢材中,只要含有一份锰石,就会变得跟水晶一样脆,轻轻敲打一下就会碎掉。往日里,这锰石可没少让我如临大敌。可你知道吗?继续往里面加锰石,差不多加入总重量的一成左右,就会让钢材变得坚韧无比!”

    颜洌被欧冶騅拽得有些疼,可他根本就顾不上疼痛,反而道:“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欧冶騅道:“正是。你可知道,用这种办法制造出来的盔甲,哪怕重量减轻一半,防护力不但不会下降,还会有所上升!也就是说,一样是全套的明光铠,以前少说也有两三百斤,可如今,只要一百多斤就够了。可以节省掉近半的马力!有了这个,我大齐的骑兵就可以拥有更强的机动性,能够更快更有力地给予敌人强大的打击!”

    颜洌苦笑道:“所以师妹没有撒谎。”

    欧冶騅道:“什么师妹在撒谎!彤云流根本就没有撒谎!那是彤云流太过聪明了,别人不敢相信他而已!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见道魁,你去不去?”

    身为银衣道子候补,欧冶騅也好,颜洌也罢,他们都没有这个资格直接求见道令。哪怕是有事,他们也只能先求见上面的银衣道子,将事情告知道魁、国师等银衣道子知道,由对方决定,要不要上报道令。

    颜洌道:“师兄,你说,彤云流说的那个让布匹价格下降一半的事情……”

    欧冶騅道:“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铸造也冶炼。别的东西……这个布匹的事儿,又不归我管。”

    颜洌道:“那么,师兄认为,彤云流会如何降低布匹的价钱呢?”

    欧冶騅道:“大概就是改进织布机,使之出产更多的布匹之类的吧。其实,在这方面,彤云流早就在做了。毕竟,丝绢和羊毛可是不同的东西。我也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知道得并不是很多……”欧冶騅说的很没底气,不过他很快就重振精神,道:“我要去见道魁,你去不去?”(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一节 错算

    欧冶骓想去见道魁,除了报告他实验的结果之外,自然是想征得道令道魁的同意,结束贾玖的禁闭,让贾玖来帮他的忙。

    可欧冶骓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上面是不可能答应的。

    笨蛋是不可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为银衣道子候补的。欧冶骓能够走到今天,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放任自己沉迷在铸造冶炼之中,也是他成为银衣道子候补以后的事情。哪怕他把大部分的时间、精力和头脑都放在了打铁炉边上,可这不等于说,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对某些事情的敏锐度。

    虽然当初贾玖无过却被禁足悔过岩的时候,欧冶骓并没有看明白,可等到他从道魁手里拿到那本小册子的时候,欧冶骓也就明白了,这是道令跟贾玖两个在争斗、在磨合。

    贾玖的本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这个丫头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也让上面着实头疼。看这个丫头的行事就知道了,如果他认为有必要,他会毫不犹豫地对道门下手,哪怕道门对他有恩。

    欧冶骓也看得出来,上面想用这个丫头,却为这个丫头的脾气和行事极为头疼。所以,道令将这个丫头禁足悔过岩,利用悔过岩的天然条件隔开这个丫头跟他人的接触,就是为了让这个丫头服软。也只有这个丫头服软了、变乖了,道门才能够放心地用他。

    这是道令和贾玖之间的拉锯战,也是道门对这个金衣道子一脉眼下唯一传人的琢磨。

    欧冶骓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现在求见师长,会打乱师长琢磨彤云流这位师妹的步调。

    心中存了事儿,也让欧冶骓越发烦躁。

    烦躁的欧冶骓看到颜洌坐在自己的打铁炉边儿上却不说话也不走人,这口气就越发不好了:“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欧冶骓其实很想说:是走还是留,一个字。

    可是道门的教养让他无法对自己的同门说出这样近乎无理的话。

    颜洌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问欧冶骓:“师兄可知道莫问师兄为何已经多年没有回玉清山了吗?”

    莫问也是道魁的弟子,而且还是道魁最为得意的弟子。在诸多银衣道子候补中。莫问的修行仅次于断风尘,而处理各种事情的能力,却只差无尘子一线。可以说,在贾玖上山之前。道魁身边最得用的弟子便是他了。

    欧冶骓道:“不是说,道魁有事吩咐莫问师兄去做吗?可是这事情十分难办?”

    颜洌道:“那师兄可知道,当初彤云流师妹置办了几个纺织作坊,都是放在紫霞观的?”

    欧冶骓道:“知道。不是说,当初彤云流打北面带回来许多战利品。需要人手清理,加上兵乱的关系,导致无数孤儿流离失所。因此诸位师长才让莫问下山主持大局吗?”

    颜洌道:“实际上,那些孤儿若是男子、年纪也仅差一线虚报名字,还是有机会参军、混上一口吃食的。问题是那些女孩子,还有年龄和个子都不够的孩童,军队里面可不会要女人和孩子。若是没有人拉他们一把,他们说不得就要沦落到那种地方去了。”

    欧冶骓一震,道:“你该不会说,莫问师兄就是为了这事儿下山的吧?紫霞观每年不是都会收养孤儿么?即便是数目多一些。横竖彤云流弄来了那么多肉食,也够养活他们了。”

    颜洌道:“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师兄应该还记得这句话吧?”

    “怎么了?”

    颜洌道:“当初,彤云流师妹就是这样恳求诸位师长的。也正是因为他的坚持,加上他说了,一应开销都由他来支付,这才说服诸位师长,以最大的力量收留这些孤儿。”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贾玖恳求,道门也不可能对这些流民说多多益善。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道门一样也收留流民。但是,依旧有不少孩童沦为乞丐、小偷、盗贼,依旧有不少女孩,因为生活无着而沦落风尘。更有无数的老弱,会因为没有堪堪果腹的食物而死于饥寒交迫。

    那一年,因为兵乱之故,京畿一带的孤儿特别多。如果不是贾玖一再恳求,如果不是贾玖拿出了那么多狼尸,也许道门也不会选择放开了手。尽可能地收留那些流民。

    欧冶骓道:“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罢?”

    颜冽道:“是的。但是彤云流预料到了收拾完那些皮毛、狼肉、马肉羊肉、牛肉之后,那些人还是会因为失去生计而衣食无着,所以,彤云流在北面置办庄子的时候,也让莫问师兄代为采买了许多田地,专门用来种植苜蓿等牧草。甚至还出钱向附近的百姓搜购牧草。”

    “收购牧草?师妹这是要养马吗?不对,你说过了,要给百姓们找个生计。难道是养羊?”

    颜洌道:“不止是羊,还有兔子,而且还是长毛兔。”

    颜洌曾经被借调过去给莫问打下手,曾经亲眼见过那些被关在笼子里面、长毛长得飞快、下崽子也一样下得贼多的兔子。

    那些兔子,若是老了,就成了那些女人、老人、孩子的口粮,而那些兔毛,经过梳毛、清洗、纺织、染色之后,就成了一卷卷光鲜亮丽的毛线,有的就直接卖掉,有的则经过女人们的巧手之后,变成了华丽的毯子、衣物,再被销往各地。

    后来北面的庄子弄起来了,这纺织作坊里面又多了羊毛,生产出来的东西就更多了。

    因为纺织作坊里面需要女工,因此附近好几个县,那些农家生了女婴之后,不再选择把女婴溺死,而是等女婴略大一点,大约**岁的时候,就送进作坊里面做工。一个月少说也能够拿二三十个铜板。这还是最简单的梳毛工的工钱。

    从来没有跟紫霞观的那段日子那样,让颜洌切实地体会到,人命的轻微。一百个铜板,只是一百个铜板,就能够挽回一条命。

    人命如草芥,是何等沉重的五个字。

    欧冶骓道:“那些庄子一直养着那么多人?”

    颜洌道:“是。而且。周围的百姓们都拼了命地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甚至还十分感激彤云流,认为彤云流十分厚道,给的工钱也是附近几个县里面给得最高的。还不用入匠户。”

    欧冶骓道:“果然如此。”

    “师兄?”

    欧冶骓道:“我虽然痴迷于铸造,不过,若是不算好本钱,若是不把手里的东西盘活,我也没有那么多东西折腾。你可知道。这铸剑谷一年进出有多少钱粮吗?”

    颜洌摇了摇头。

    欧冶骓道:“你也是个万事不上心的。这一点,你跟于子清几个一样,都没有彤云流机灵。彤云流不过是在我这里打了个转儿,回头就把我这里堆积着的废料拿走了。可是我这里另外一堆一模一样的废料,转头就卖了两千万两银子。如今,这些废料每年还在为铸剑谷带来收益。”

    颜洌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师、师兄,你说什么?”

    欧冶骓道:“是师兄,不是师师兄。”

    颜洌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你说……”

    欧冶骓道:“你没有听错。如果没有彤云流的那一下,我那些石头恐怕也就只有继续堆在那里的份儿。可彤云流闹腾了一场,京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我这里有这种石头。为了赶工期,那些弄不到太湖石、或者是想早一日修好省亲别墅、或者是想剩一点开销的人家,都到我这里定石头。这些为了快人一步,甚至还在这铸剑谷前竞价。彤云流虽然从我这里白拿了一批石头,却为我带来了两千万两银子的收益,还为我开了一条财路,让我能够有更多的钱财去采买矿石。论来钱的本事,这玉清山上。彤云流认了第二,怕是没有人敢认第一。”

    颜洌终于反应过来了:“所以,师兄要为彤云流请愿?”

    欧冶骓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道:“这才是我想说的。诸位师长从来就是宽仁的。哪怕是我们弄错了什么事情,师长也会尽力教导指正。可是彤云流的性子,着实执拗,加上他年纪又轻,又会来事儿,这样的人。教导起来本来就不容易。就怕道令是有意琢磨彤云流,若是上头真的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我再去为彤云流说话,怕是会犯了忌讳。”

    欧冶骓终于把话挑明白了:“师弟会来我这里,想来也是为了彤云流的事儿吧?若是换了别的事儿,愚兄倒是能够跟师弟走一趟。可彤云流的事儿不行。就跟这锰钢的事儿一样,我最多也只能将结果回禀诸位师长,求情的话,我却是不会说的。”

    颜洌道:“可是师兄方才还说……”

    欧冶骓道:“彤云流认在悔过岩,这本手札还不是一样到了我的手里?我不要别的,只要彤云流跟现在这样,能够公开他的手札就成。”

    颜洌很想说,这跟替彤云流求情又有什么两样。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颜洌当然知道,在这当口,将事情的结果报告给诸位师长,的确会加重贾玖这边的砝码。可是不报告给诸位师长也不行。

    当然,如果是欧冶骓一个人去,那就是报告结果,如果两个人去,就有求情的嫌疑了。

    颜洌很快就下了决定:“快到辰时了。我去厨房拿食盒。师兄先去复命。若是时间赶得巧,你我再一起上悔过岩好了。”

    欧冶骓对这个决定并没有异议。

    颜洌以为,欧冶骓会在清风涧耽搁一会儿,可没想到,他才拿到食盒,就看见欧冶骓来了。

    颜洌十分惊讶欧冶骓的速度。

    反倒是欧冶骓,坦荡荡地走到颜洌面前,道:“诸位师长有命,让我们问出彤云流口中那个让布匹价格下降一半的法子。”

    颜洌差一点没拿稳手里的食盒:“师兄,你说,彤云流会乖乖照办么?”

    欧冶骓道:“如果换了我,我一定不会轻易地交出筹码。”

    颜洌道:“可是,那是彤云流。”

    师兄弟俩对视了好一会儿,只得再度往悔过岩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颜洌和欧冶骓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他们的目的,而贾玖则很干脆地又拿出了一本手札。

    “这上面便是最新的纺纱机。可以用水力推动,也可以用火力推动。每个部件的尺寸都有注明,最后几页是组装图。这种纺纱机其实用铁铸会更耐用一点。不过,如果只是为了验证,还是用木头比较合算。这里面有几个部件是需要用铁铸件的。我都已经标记出来了。”

    对于贾玖的大方,无论是颜洌还是欧冶骓都有些想不通。

    “师妹,这纺纱机若是真的这么好,就这么给我,真的好吗?”

    贾玖答道:“对于我来说,东西交给你们,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见颜洌和欧冶骓不明白,贾玖便解释道:“因为道门每年的开销很大,所以上头对财源自然就看得紧。若是手札上的纺纱机这么有用,上头一定会命令欧冶师兄先打造一架出来看看。凭借我以往的信誉,就是最后道门不感兴趣,也会有人感兴趣的。据我所知,太上皇和当今万岁在得知那几座纺织作坊之后,可是跟国师打了几回饥荒了。”

    欧冶骓道:“所以,师长们让我给师妹送饭就已经落入师妹的算计之中了。”

    贾玖答道:“这玉清山上,能够出入悔过岩而不致于受伤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个人罢了。即便欧冶师兄有事,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将来还是会轮到欧冶师兄的。所以,我不急。”

    但是有人会急。

    欧冶骓这才想起来,贾玖的耐性可是一等一的好。他可以为了麻痹某些人而龟缩在内宅八年,那么,今天他宅在悔过岩也不算什么大事。

    欧冶骓甚至可以想象到,当道令看见贾玖悠闲自在地窝在悔过岩上练功、根本就不认为这个对自己的惩罚之后,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神色。(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二节 使节

    欧冶骓这一走,又是两个月,这两个月内,也只有颜洌和于子清两个定时来给贾玖送饭,而道令、道魁、国师等几位师长更是连个影子都不见。

    于子清跟贾玖的交情一般般,反倒是颜洌,每次来悔过岩的时候,都会跟贾玖说上好一阵子话,有的时候是谈论山下的新闻,有的时候则是印证武学和对道藏的理解。

    对于欧冶骓拿着贾玖的手札如痴如醉甚至忘记给贾玖送饭一事,颜洌甚至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反而是贾玖,对欧冶骓这种态度十分理解,甚至一再表示出了期待。

    贾玖相信,只要有人看到那六十只纱锭的环锭式纺纱机,就会知道这种机器的威力。

    世家也好,道门也罢,绝对拒绝不了这种机器背后的财富。

    贾玖上了悔过岩一事,渐渐地传扬开来。

    玉清山上不止银衣道子和银衣道子候补,还有相当数目的道童和道者,也不是每一个都拥有足够的修养。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人畏惧与金衣道子和银衣道子两脉,尤其是银衣道子一脉的压力,不敢宣之于口,到了后来,有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位金衣道子候补又犯了什么事儿啦?让上头如此着恼!这都关在悔过岩多久了,也不见下来。别人犯了错,在悔过岩呆上七七四十九天就已经很多很多了,可这位彤云流,眼看着就要呆满一百天了,也不见上头有什么表示,就连几位银衣道子候补也说不出什么。他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呀?”

    若是贾玖真的犯了错,只怕还好些。可实际上,贾玖在明面儿上还真的没有犯过错。即便他曾经算计过道门,可那到底也只是一个不成形也没有付诸实施的计划,就是知道的人,也仅限于有限的几个人。

    正是因为贾玖明面儿上没有过错,所以下面怎么说的都有。当然,对贾玖同情的人也不在少数。

    虽然没有人为此而质疑道令的决定,但是,这种言论还是让道令生了很久的闷气。更让道令愤怒的是。碎岛使节居然在这个时候上门了。

    瞪着眼前这个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道令就想起在那场战争中捐躯的师兄弟们,这脾气越发不好了:“不请自来,这也是你们碎岛的礼节?”

    碎岛前王傅道:“抱歉,因为玉清山一再婉拒我们的拜访。在下不得不失礼了,还请主人海涵。”

    道令没好气地道:“若是贫道不海涵呢?”

    碎岛前王傅明显地一呆,他的助手、碎岛副使道:“想不到天朝泱泱大国,居然容不下我们这些小国的使节……”

    道令没好气地道:“第一,贫道不是玉清山的主人,更代表不了天朝怏怏大国。你若是想找朝廷的代表,请去宫城。第二,你碎岛若是只能说是小国,那么,曾经在主场上还只能跟你们打个平手。甚至还略逊你们一筹的大齐,就越发弱小了。天朝二字,我们可当不起。”

    碎岛副使立刻道:“哦?看起来,阁下也不能为道门做主喽?那么,不知道吾等应该求见何人?或者说,在下应该如何求见,你们道门才能够正视鄙国使节团的造访?”

    道令上下看了一眼这位带着明显的公子哥儿气息的男子,看得对方十分不自在,甚至变了颜色之后,喊出了“看什么看”这种相当没有礼貌的话。方才道:“显然,贫道的涵养比阁下好许多。贫道与贵使节团正使说话,阁下突然插嘴,此其一。其二。贫道容许阁下唧唧歪歪到现在,此其二。”

    道令不理会因为自己这几句话而懊恼不已的副使,转头对碎岛前王傅道:“天生重耳,虽然目盲却不用他人协助就能够行动自由。你应该是棘岛这一代的玄觉罢?”

    碎岛使节、前王傅棘岛玄觉正色道:“我碎岛之事几乎不会外传。阁下知道在下的身份,想来是贾县主告知阁下的吧?”

    道令道:“看来是贫道说对了。”

    棘岛玄觉道:“的确。能够从梦境之中得知我碎岛之事。可见贾县主已经得到了我碎岛传承。如此,你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一句话。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够让贾县主重归碎岛?”

    道令哼了一声:“棘岛玄觉,难道在你的眼里,彤云流是物件不成?需要用来让的?对了,你们碎岛贱女,也从来不把女人当人看,所以,彤云流在你们的眼里,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可惜的是,彤云流是我道门弟子不假,但是他在道门具有相当的自由。他若是不想跟你们走,谁都勉强不了他。”

    哪怕对贾玖有许多不满,可在外人面前,道令依旧十分维护贾玖,也分外讨厌碎岛之人谈起贾玖的态度,就好像是提起一只杯子、一块石头一样,让人格外不舒服。

    棘岛玄觉道:“哪怕你们将毫无过错的他禁足于悔过岩那种地方?”

    道令答道:“你以为贫道会跟你争执彤云流到底有没有错?棘岛玄觉,你实在是太小看道门,也小看了彤云流。这孩子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自律。他可是在发现悔过岩对他的修行有好处之后,主动提及在悔过岩修行的。”

    棘岛玄觉道:“既然贾县主没有过错,那么,又何必一步都不出悔过岩,又何必劳烦银衣道子候补们帮忙送饭?”

    道令道:“那是自然。彤云流是在闭关,又不是寻常的修行,他一步都不出悔过岩又有什么奇怪的?至于银衣道子候补们轮流给彤云流送饭,那是悔过岩一般人上不去,而他们师兄妹更是多年的情谊。如今师妹闭关,做师兄的多照应一下小师妹又有什么稀奇?不是人人都跟你们碎岛的男人一样,看见自己的亲妹妹无辜被处死,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道令也是有脾气的。棘岛玄觉字字句句都在挑拨,他又何尝不会使用离间计?

    虽然道令对贾玖很有意见,但是,道令从来就没有质疑过贾玖的身份。在道令的心中,哪怕贾玖有那么个出身,哪怕贾玖有那样疯狂的计划,可贾玖终究还是道门中的一员。既然贾玖是道门的一份子。那么身为道令,他就有这个义务保护贾玖,为这个晚辈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比说,碎岛。

    好比说。碎岛使节团。

    道令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长着一张仁厚温和的脸。

    道令已经不年轻了。在他漫长的生命中,道令也见过好些跟棘岛玄觉类似的人。这种人,很有主见没有错,很多时候很老实甚至可以说傻白甜也没有错。可也就是这种人,在面对某些事情的时候,格外讲究原则。

    道令很清楚,眼下是碎岛需要贾玖,所以这个男人才会如此客气,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前来拜访,对贾玖极尽礼遇之事。可若是一旦发现碎岛不需要贾玖,那个时候碎岛王树殿要求拿贾玖祭树,这个男人也会任由王树殿行事。

    哪怕贾玖是他求回去的。

    一句话,这个男人的一切行为都是以碎岛的利益为基准的。跟他的个人情感并没有多少关系。偏偏是这样的男人,在很多时候却是很可怕的。因为他的心中基本没有温情。

    道令忍不住嘀咕道:“根本就是一个男版的彤云流。不,应该说,彤云流那个该死的性子还真是像极了这个男人。难道这种性格是碎岛之人与生俱来的吗?”

    大齐讲究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若是君王不像话,臣子带头造反也是常有的事儿。前朝就有个皇帝胡闹得太厉害,所以被臣下扯下了皇位,才又了后面的拨乱反正和文定中兴。就连本朝,那位老义忠亲王就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才被臣子弹劾。才有了后面废立的事儿。

    就是因为这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所以道令才对贾玖算计道门一事感到如此不可思议。

    因为在道令的印象里,臣子不满意君王可以选择不理会君王的招贤令,儿子不满父亲的作为可以选择成为父亲的政敌。但是,从来没有人会跟自己的恩师站到对立面去。

    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偏偏贾玖选择为了苍生,居然一度想要算计道门、想要把道门连根拔起。

    道令嘀咕道:“这种愚忠的思想,还真是眼熟。”

    凭借着灵敏的耳觉,棘岛玄觉其实已经听清楚了道令的自言自语。不过,他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道长是否对在下有意见?”

    道令立刻道:“没错。阁下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请回罢。”

    棘岛玄觉答道:“道长,在下见到道长的第一句话便是,希望能够再见贾县主一面。在下可不会就这么回去。道长就真的不为在下传话吗?”

    道令道:“贫道已经说过了,彤云流在闭关。闭关!最是忌讳被人打扰。你不在乎彤云流,老道还担心他被人打扰以致于走火入魔呢。”

    棘岛玄觉笑道:“可惜,在下的耳觉告诉在下,贾县主这次闭关可没到这个地步。”

    道令道:“闭关到底如何,这是道门的内务,与阁下无关。”

    道令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强硬。

    棘岛玄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的副使道:“真的是因为内务的关系,还是因为贾县主身上的东西还没有被你们榨干?!”

    道令勃然大怒:“放肆,既然阁下没有诚意,看来我们就不用谈了。

    道令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是个忠厚老实的,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在话语中设下陷阱,而且这个陷阱还不是眼前这个男人设下的,还是边上这个副使开的口。

    道令虽然不是玉清山上的人,可是他奉命全权处理贾玖的事情,甚至还为此暂时离开了中清山常驻玉清山。可以说,若是单论在道门中的身份和地位,道令比道魁只高不低。

    跟道令这样的身份,忍着血海深仇跟碎岛使节对话,本来就已经代表了道门的诚意。结果,碎岛副使不但连连插话不说,还在言语之中设下陷阱。

    道令若是不计较,就好似被对方说中了一般。可若是计较,一来对方的身份低,白白地让道令自降身份,也降低了道门在对方面前的底气,二来,也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反正是争辩是错,不争也是错。道令干脆就不谈了。

    道令看得明白,对方就是想要贾玖跟他们会碎岛去。贾玖若是不想跟他们回去,他们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无用;贾玖若是想跟他们回去,就是他百般阻拦也无用。

    既然谈或者不谈,对于道门都没有多大影响,道令又何必浪费时间,拿自己的面子给对方踩。

    道令拂袖而去。

    那位碎岛副使还不知道自己把事情弄砸了,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这个老道还真是讨厌。他们都不好好对那个贾县主,还在这里掰掰掰。还有那个贾玖,也不是有脑子的,这里的人都这么对他了,还在这里死赖着。贱女就是贱女。”

    棘岛玄觉道:“够了,不要说了。”

    那副使道:“太傅,不,太宫大人,不是我多嘴,而是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而且还是因为一个贱女。”

    棘岛玄觉道:“那人不是贱女。别忘记了,他种活了王树枝。即便他将来不会登上王位,他也是王树殿的祭祀。”

    “可是……”

    “没有可是。”棘岛玄觉打断了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碎岛为了贱女这个陋习,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是时候改变了。你也不要忘记了,碎岛的树,还需要救治。”

    那副使这才想起来,一下子脸色惨白。

    不过,这时候,棘岛玄觉已经顾不上他了。

    棘岛玄觉已经发动了自己能力,开始追踪道令的行踪,打算确认贾玖的位置,来个夜访悔过岩。(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三节 宽容

    拂袖而去的道令还真是越想越是火大。

    虽然清修多年,可道令依旧是道门少有的火爆脾气。不过,哪怕是脾气再火爆,道令却不致于在外人面前受了气回头拿自家子弟撒气。

    棘岛玄觉以为道令会去悔过岩,却没有想到,道令根本就没有往悔过岩方向去,而是直接去了清风涧。

    清风涧里,道魁正在抚琴,听见道令怒气冲冲的脚步,这琴音一顿,出现了一缕杂音。

    道令哼了一声道:“既然心烦意乱,就不要糟蹋这大圣遗音。”

    道魁连忙站起来行礼:“道令。”

    道令道:“怕我又去找彤云流的麻烦?”

    道魁道:“您不是这种人。”

    道令哼了一声,道:“你如此心浮气躁,所为何事?”

    道魁道:“彤云流手札上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已经做出来了。”

    “结果如何?”

    “正如彤云流所说。只要建在河流边上,依靠水力,就能够日夜不息地纺纱织布。而且,纺织出来的纱锭、布匹匀净细腻,也只比织造府上贡的布料略差一点。寻常百姓,等闲不可能有这样的手艺。”

    “当真?”

    “是。了凡道老已经组织人手实验过好几次了。正如彤云流说的那样,纱锭也好布匹也罢,出来得又快又好。百姓人家,哪怕是再勤快的妇人,三天能成五匹已经是很了不得。可有了这机子,莫要说三日五匹,就是一日五匹也不在话下,而且质量还要略胜一筹。恐怕此物一出,天下百姓就少了两项贴补家用的活计了。”

    跟耧车一样,不是这纺纱机和织布机不好,而是这纺纱机和织布机太好了,好得叫人害怕,也好得叫人不敢用。

    如果道魁是寻常人家的家主,有了这样的利器在手。道魁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可道魁毕竟是道魁。他要为全局作考量。若是这东西成了害民之物,道魁绝对会将之束之高阁。

    道令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道门的确缺钱,但是,如果解决的办法会损害到百姓的利益。道令宁可道门继续缺钱。

    道令来来去去绕了几个圈子,忽然道:“你认为,若是我道门不用,这几样东西最后被束之高阁的可能性有多少?”

    道魁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彤云流执意将之推行开来。长乐公主一定会帮忙。林家,这次的盐肥,林家怕是承担了不小的压力。若是有别的东西让他们将烫手山芋脱手还不用损害到家族的利益,怕是林家那几个孩子不会拒绝。另外,就是各世家……”

    道魁很清楚,这些世家之所以能够在五胡乱华的乱世中坚持了三百年,他们倚仗的,除了让人敬佩的世家精神和不屈的意志之外,还有财力。

    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光靠血肉之躯。是不可能抵挡得住异族的铁蹄的。

    这些纺纱机和织布机,哪怕是道门不想用,世家依旧会用。不是世家不知道这些东西会对百姓民生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而是世家众多,并且,大多数世家的规模和影响力还没有达到道门这个程度而已。

    道令想了想,道:“彤云流这丫头从来是走一步看三步的。这种问题,他不会看不到。”

    道魁无奈。

    道魁可以自豪地说,哪怕是知道这纺纱机和织布机能够带来极大的好处,他们道门也有这个实力约束门下。不为这巨大的利益而动摇;作为千年世家的嫡系子弟,道魁也可以说,他的家族卢家,以及跟卢家一个等级的大世家也有这个魄力抵抗住如此巨大的诱惑。

    但是。那些中等世家却未必能够抵挡得住如此诱惑。中等世家不比那些小世家,完全有这个实力在添置新式纺纱机织布机之后,再搭建起足够大的工房。而一旦有了这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这些中等世家就有了相当的财力,有了足够的财力,这些中等世家就有这个底气向大世家发起挑战。

    道魁并不能保证每一个中等世家都能够抵挡住如此巨大的诱惑。而在面对来自下方的威胁的时候。大世家也不会放松,他们也不可能白白地看着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到最后,哪怕是那些大世家们就是明知道这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会对百姓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他们一样会争取将这新式的机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那个时候,哪怕是卢家是道魁的本家,哪怕现在卢家对道魁十分客气,在家族的命运面前,若是道魁妨碍了卢家的未来,若是道魁导致了卢家的地位受损,一样会招来卢家的怨恨。

    所以,在卢家的地位可能因此下降的情况下,道魁影响不了卢家。

    又或者,现在在玉清山上作客的卢家家主,如果知道了这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的威力,哪怕是赔上性命,卢家家主也会闯一次悔过岩。

    现在道令这样说,道魁也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俗家后辈为了家族的未来而闯悔过岩导致日后缠绵病榻甚至是送了性命了。

    为了天下,也为了百姓生计,道令终于退了一步,结束了对贾玖的禁闭。换而言之,贾玖不用终日呆在悔过岩了。当然,如果贾玖自己愿意留在悔过岩练功,道令也不会干涉。

    得到赦令的贾玖来到清风涧的时候,面对的,依旧是是臭着脸的道令。

    道令看着来到自己面前,依旧无悲无喜的贾玖,不知道为何,心中就是有气。

    道令道:“彤云流,你可知道,本座为何结束你的禁闭。”

    贾玖答道:“不知。”

    道令十分火大:“你在将东西交给欧冶騅的时候,难道就不曾预料到这一点吗?”

    贾玖答道:“回道令的话,弟子只希望,这纺纱机和织布机能够遍布天下,那个时候,天下就会因为这两种机器而注意到锰钢的作用,冶炼之术也会因此得到发展。至于弟子,对于弟子而言。悔过岩乃是修炼《九阳天诀》的好地方,因此,在弟子的心中,您将弟子禁足悔过岩并非是对弟子的惩罚。而是对弟子的赏识。”

    道令听说,更气了。

    可是怒火之后,道令不得不承认,这个彤云流,无论是福缘也好、心性也罢。都是上上之选。

    如果福缘不够,当然不会发现悔过岩对修炼《九阳天诀》有极大的好处;若非心性可嘉,只怕早就忙着怨天怨地,哪里会珍惜时间,沉下心来,好好修炼?

    听见贾玖这么说,再想想贾玖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道令心中的怒火倒是消退了几分。

    “你既然如此说,那么,日后也不要忘了勤加修炼。另外。”道令话锋一转,道:“你可知道那新式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对天下的影响?”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道:“道令的意思是,这两种机器,将来会走耧车的命运?”

    “是。”

    贾玖道:“耧车之所以会被淘汰,一来是因为粮种的不停改良,使得百姓不需要耕种五六百亩土地就能够养活一家人,二来则是因为高门大户对土地的**高过了对人力的需求。但是,织布机和纺纱机却不同。”

    “哦?说来听听。”

    贾玖答道:“其一,织布机也好。纺纱机也罢,哪怕他再度被改良,也不过是能够加工一些常规的布匹绸缎。像雀金裘、凫靥裘这种需要用鸟雀的羽毛混纺的名贵织物,还是只有老工艺才能够做得出来。换而言之。百姓人家不再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寻常布料上,多织些贵重的织物,反而更能够贴补家里。”

    道令听了,点了点头,道“继续。”

    贾玖道:“海外对我华夏的瓷器、丝绸、茶叶十分追捧,哪怕是几个大钱一斤的粗茶。放到海外,也能够卖出金子的价钱,还供不应求。但是,哪怕我中原在海外贸易上进项不菲,可是得到好处的,只有少数权贵人家。而这些人家,得到了金子银子和珠宝香料,也多是藏在库房里面。百姓并没有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道令心中一动,道:“你想说什么?”

    贾玖答道:“其实,弟子知道,海外许多地方,粮食都可以一年三熟,有的地方,根本就是由着粮食白白地腐烂在地里。我们大齐缺少铜矿,所以劣币横行,不法商人更是从中作梗、铸造私币,更是让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其实,我们大齐的货船满船满船地出去之后,也可以带回海外的粮食和各种矿产。”

    道令道:“这是朝廷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朝堂之上,大多数人已经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他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听不到百姓的苦难。有些事情,朝廷不愿意做,我们道门却可以做。当然,看到好处,世家也可以做。当世家看到海外贸易的巨大好处的时候,他们会将目光从土地上转移开来。这对于缓解土地兼并和天下靖平是有好处的。”

    “要想让世家将目光从土地上移开可不容易。”

    “是啊。其实,本来在推行海外贸易的同时,弟子曾经想过改革税制和钱法的。可惜……”

    可惜自己不是男子,无法踏入朝堂。

    可惜如今的君王并非明君,即便对方知道自己的能耐,也只会将自己局限于后宫。

    所以,要做到某些事情,就需要绕道。

    道令道:“你在利用道门。”

    贾玖答道:“道令这么说也可以。其实弟子更喜欢说,弟子为道门带来的新的机遇和挑战。”

    道令看着贾玖,见眼前这个弟子依旧神色不变,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早就有了通盘的计划。”

    “是的。”贾玖也知道,这会儿自己最好是全盘交代,方才又可能争取到足够的支持,当下便道:“其实,弟子还为之设计了全新的铁船,负载上万斤……”

    道令怒道:“胡闹!即便是铁船能够浮在水面上,可除了洋流,又要如何行驶?更重要的是,寻常的铆钉又如何能够防水?若是你说的是焊接,那你也应该知道,经过焊接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承受得住海水的常年腐蚀。”

    若是防水的工艺不过关,那就等着沉船吧。

    道令觉得,贾玖根本就是在消遣自己。

    道魁连忙求情道:“道令,晚辈认为,有些事情,不切实经历过,那是不成的。不如,让彤云流试试何妨?”

    道令怒道:“用人命去实验吗?”

    贾玖答道:“弟子可以先在江河中实验。如今各地都需要用盐肥,用水路运输显然要更快捷……”

    道令道:“然后船只出事,两岸的百姓顺便也中盐肥之毒,对吗?”

    贾玖见道令神色不对,只得闭了嘴。

    道令很生气。

    贾玖不敢顶嘴。他知道,这会儿他若是多嘴了,只怕道令会更加生气。

    反而是道魁,他想了想,道:“京畿每年都要从江南采买粮食。运盐肥也许不成,运送粮食倒是不妨的。道令,海外贸易若是获利不多,那么,金陵那边的海船就不会那么多了。现在这些番邦之人看到我大齐强大,也许只敢做生意。若是将来中原乱起来了,也难保他们不会做别的打算。毕竟,他们的船已经到了我大齐的家门口了。有些事,早一步打算也是好的。铁船即便有再多的不好,至少,钢铁的防御力要胜过木头。”

    道令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御敌于千里之外吗?”

    “是。”

    道令在草亭里面转悠了两圈之后,方道:“罢了。既然如此,就让彤云流去铸剑谷。让欧冶騅好好地盯着他。另外,彤云流能够调用的资源,不得超过金衣道子一脉的三分之一。”

    贾玖原以为道令会对铁船嗤之以鼻,他不得不另外想办法实施自己的大航海计划,却没有想到最后道令还是让步了,还给了他一定的资源。

    贾玖真心实意地给道令和道魁磕了头,这才起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四节 人生

    欧冶骓看到贾玖的第一句话便是:“师妹,你现在就开始制铁船吗?”

    贾玖答道:“怎么可能?铁船沉重,寻常的风帆根本就无法让他在江海上自由航行。再者,如今盐铁官营,若是现在就拿出铁船,朝廷怕是又有理由找我们了。因此,在动力问题解决之前,我不打算着手铁船之事。”

    “动力?”欧冶骓只听明白了一半,但是他大概猜得出来,大约是跟风帆差不多功用的东西。

    “师妹可是有腹稿了?”

    贾玖又砸出一本小册子,道:“我们先弄个小的出来看看。这是图纸。不过……”

    “不过什么?”

    贾玖答道:“我们需要一间干净的新作坊。”

    “干净的?新作坊?”

    欧冶骓傻眼了。

    打铁炉哪有不脏的?尘土砂石不是常态吗?没有尘土没有砂石,那还是打铁炉吗?

    贾玖用下巴示意道:“从后面翻。”

    欧冶骓将后面的要求打开来一看,气笑了:“师妹,就是百姓人家的饭桌子也没有这么干净吧?你看看你这上面写的,要大块大块的瓷砖,还要玻璃窗户,甚至每旬要彻底打扫两次!必须纤尘不染。这还是打铁的地儿吗?”

    欧冶骓在铸剑谷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一点儿灰尘都没有的打铁炉。在他的心目中,打铁炉就应该是边上堆着大量的矿石、风中扬着火星和灰尘的地方。

    贾玖道:“别蠢了,这气缸上若是多了那么一点灰尘,最后制成的发动机就会有瑕疵,用不了几下就会炸,飞起的铁片足够把人的脑袋削成两半!”

    “那有了这新作坊,就能够制成你说那个,发动机了吗?”

    “怎么可能?有谁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我们现在只能从基础开始做起,比方说做出一根合格的轴承。”

    贾玖跟欧冶骓两个就这样窝在了铸剑谷。

    欧冶骓认为贾玖的那些要求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可贾玖却十分坚持,认为干净的环境是安全生产的首要条件。为了这样那样、零零碎碎的各种事情。两个人没少吵架,可即便是两个人吵得厉害,可许多事情还是按照贾玖的要求做了。

    因为明明是一样的结构,欧冶骓做好的轴承。转起来就是没有贾玖拿出来的那么顺溜。偏偏贾玖还坚持,只有能够转上一刻钟的轴承才是合格品!

    两个人就这样耗在了铸剑谷里。

    然后,不知不觉间,铸剑谷里就多了一座窗明几净的铸造房,不知不觉间。欧冶骓跟贾玖一样,每次出入铸造房都会更衣、换上专门的衣裳。

    刚开始的时候,诸位银衣道子候补都不觉得,后来渐渐传出话儿来,说贾玖也不过是换了一个禁闭的地方而已。

    对此,道令从来就不解释,而贾玖窝在铸剑谷,每天弄得灰头土脸的,更是没空听别人唧唧歪歪。

    长乐公主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来到玉清山的。

    再度相见的两个人都被对方的模样吓了一跳。

    长乐公主瘦了一大圈,两只眼睛原本就大。如今一瘦,就越发大了,加上长乐公主如今的精气神儿,更是渗人。

    而贾玖则变得又黑又瘦。哪怕是在跟长乐公主见面之前,贾玖已经好好梳洗过了,可是他手上的老茧却实实在在地泄露了他这段日子的艰辛。

    贾玖看见长乐公主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伸出了手,为长乐公主把脉。

    长乐公主幽幽地道:“这世上,也许也只有你会担心我的身体了。”

    贾玖皱了皱眉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长乐公主摇摇头。道:“我还能怎么样?还不就是那样。倒是你,如今倒是精神了许多,不像过去那么萎靡。”

    贾玖道:“不许转移话题。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长乐公主静静地看着贾玖盯着自己的双眼。眼睛里忽然滚下了泪珠儿。长乐公主手忙脚乱地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珠子,道:“我没事。”

    贾玖道:“如果没有事情,你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长乐公主道:“你就不怕我是在骗你?”

    贾玖道:“我信你。如果你骗我,那是我错信了人,与你无关。”

    长乐公主道:“你还是这个样子。可就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看不上别的人。”

    贾玖皱了皱眉头。道:“有人逼你嫁人?”

    长乐公主点了点头,道:“是。父皇让我在吴妃和周妃的娘家子侄辈中挑一个合意的。”

    贾玖道:“太上皇就没有表示?”

    “如果皇祖父有表示,我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皇后娘娘呢?”

    长乐公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母后没有亲兄弟,跟娘家也不亲。他只要自己的两个儿子好就成了,对于我嫁给谁,他都不在意。”

    “可是,你若是嫁到了吴家,或者是周家,那吴妃或者是周妃的势力就会大增……”

    长乐公主摇了摇头道:“你大约不知道,两位皇兄之前被父皇找到了过错,都被禁足了。”

    贾玖心中一跳,有些不敢置信:“两位殿下都被禁足了?”

    “是。”

    “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表示没?”

    “母后的脾气,你我还不知道。他不躲着偷着乐就好了。”

    贾玖道:“若是皇后娘娘真的这么做了,或者宫里的人都认为皇后娘娘这么做了,那皇后娘娘的位置怕是要不稳当了。”

    长乐公主一愣,道:“玖丫头,你怎么能这么说?母后可是生了两个皇子呢!”

    贾玖道:“可是上面两位王爷一旦被禁了足,诸位皇子之中,就以这两位嫡皇子为长了,更何况他们又占着一个嫡字,岂不是比那些庶出的皇子更名正言顺一点?只怕这两位王爷一出事儿,万岁的眼光就要落在这两位嫡皇子的头上了。”

    贾玖就差一点明说,皇帝怕是要怀疑皇后和他的两个儿子惦记着自己|屁|股下的椅子了。

    长乐公主想了想,道:“可不是。不过。母后是个执拗的,怕是听不进去别人的劝。”

    贾玖道:“恐怕不是皇后娘娘听不得人劝,而是根本就没有人提醒他。”

    长乐公主一愣,才要反驳。却又想起自己的确没有跟皇后娘娘开诚布公过,不免又是一顿。

    这样的事情,在宫里很少有人会明着说。就连长乐公主自己也很清楚,他那位父皇跟太上皇争权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大权独揽过。所以。当今皇帝对自己手里的权力尤为看重,哪怕是嫡皇子和皇后,若是犯了忌讳,失宠也是眨眼之间的事儿。

    可惜的是,这种事情,在宫里是不能明着说的。

    长乐公主原本以为,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婚事漠不关心是因为他想要转移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今看来,恐怕这位皇后娘娘的思想还没有这个深度。

    想到这里,长乐公主倒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皇后娘娘的脑子再度进水了。那么自己也许还有机会。

    看见长乐公主轻松了下来,贾玖终于再度开口:“除了这个,你特地上玉清山,甚至要求在玉清山上小住,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长乐公主迟疑了一下,道:“纺纱机。”

    “什么?”

    长乐公主道:“你设计了新的纺纱机和织布机的事儿,父皇已经知道了。父皇希望我把这新式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弄到手。”

    贾玖道:“可以。你在玉清山上住几天,我把图纸画给你。”

    长乐公主傻眼了:“你真的就这么给我?”

    “怎么,你不要?”

    “要,当然要。”长乐公主道。“有了这个,我想让父皇改变主意就容易许多。对了,这个图纸,你会不会给林家。”

    贾玖答道:“你放心。若是林家想弄新式的纺纱机和织布机,也必须跟道门买。”

    “真的?那你给道门的机器也是这样的?”

    贾玖点了点头,道:“是。”

    长乐公主道:“你就不怕朝廷得了图纸之后,也卖这种机器吗?”

    贾玖答道:“哪怕是一样的图纸,我能保证自己做出来的一定比朝廷做出来的好。哪怕是朝廷把这种机器卖得满天下都是,对我。对道门也不会有丝毫地损伤。而且,朝廷大量制造新式纺纱机、织布机,未尝不是我心中所愿。”

    长乐公主愣了愣,笑了:“说的也是。你就是这样的人,若是没有这个自信,你就不是你了。”

    长乐公主既然不愿意说,贾玖当然不会勉强。

    接下来的日子,长乐公主跟贾玖就好似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长乐公主来贾家小住的时候,贾玖用什么态度对待长乐公主的,在玉清山上,贾玖依旧是用什么态度对待长乐公主。

    可是,长乐公主却是一天比一天地沉默。等长乐公主离开的时候,一直窝在铸剑谷的欧冶骓冒了出来。

    “你可知道长乐公主出来所为何事?”

    贾玖答道:“若是我家里出事,只怕是家里先将讣闻送到山上,让我赶回家奔丧。所以,不可能是我家里的事情。而跟长乐公主有关,还能够让长乐公主跑来玉清山的,无非是盐肥而已。”

    “你就不担心?”

    欧冶骓没有否认。

    贾玖答道:“那你说说看,朝廷做了些什么?”

    欧冶骓道:“朝廷已经将几位公主手里的盐肥作坊都收为国有,就连林家也迫于朝廷的压力,将相关产业上交了。”

    “朝廷可给了什么补偿没有?”

    “有。林如海已经被追封为国公。林家三个男丁,都得了爵位。”

    “还有吗?”

    “朝廷不停地生产盐肥,但是,超过一半被卖掉了宋国和晋国,其余的,朝廷虽然说囤积了起来,可实际上,都被下面的臣子卖掉了。”

    “那么,盐价可有下降?”

    “有。盐价已经下降了一半。”

    “那就好。”

    “你就不问那些官员的所作所为?也不问世家在里面做了多少事情?”

    贾玖看了欧冶骓一眼,道:“这是诸位师长需要考虑的事情。我跟那些官员不熟,跟世家更加不熟。”

    欧冶骓道:“我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你动容。”

    贾玖答道:“有。如果我的家人出了事情,我会方寸大乱。如果朝廷做了危害百姓甚至会造成上万百姓死亡或者伤残的蠢事,我也会坐不住。”

    欧冶骓道:“朝廷将盐肥完全拿捏在手里,你就一句话都没有吗?你就不怕他们乱用盐肥,最后给土地造成极大的危害?”

    贾玖答道:“盐肥的确能够促进粮食增产,但是,真正能够让土地长期循环发展的,还是老办法。盐肥,终究不过是补充而已。若是用得太多,或者为了图省事而只用盐肥……”

    “会怎么样?”

    “土地会越来越贫瘠,最后,都变成沙子。”

    “什么!”欧冶骓道:“既然是这种害人的东西,你为何,为何……”

    “为何还要弄,是吗?”贾玖淡淡地看了欧冶骓一眼,道:“这就是人。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爱惜,用健康和生命换取金钱,老了拼命保养,哪怕是千金万金,哪怕是多活一刻也是好的。这盐肥也是如此。我弄盐肥,不过是因为我需要几样东西。有了这几样东西,要想烧掉碎岛的玄舸就不成问题。”

    “你要烧掉碎岛玄舸?”

    “是。”

    “为什么?”

    话一出口,欧冶骓就知道自己问了傻话。

    这些年,大齐一直都出于碎岛的阴影之下。大齐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碎岛之人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把大齐化成一片火海。所以,碎岛之人是高傲的,而大齐之人在碎岛使节团的任何一个成员面前,都无法抬起头来。

    欧冶骓自认,换了自己,自己也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家国被人威胁,更不会愿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想到从此之后不用再受碎岛的闲气,欧冶骓也轻松了许多。

    他忽然反应过来,道:“不对,你说了‘几样东西’,难道你手里有不止一样可以烧掉碎岛玄舸的利器?”

    贾玖答道:“是。”

    “只造一样不好吗?”

    贾玖道:“我喜欢露一手藏一手。”(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五节 中二

    当碎岛玄舸再度轰鸣着从天上飞过的时候,就是道令也变了脸色,更不要说皇帝和太上皇。

    虽然说之前碎岛每隔半年就会动一次碎岛玄舸,但是这次却是不一样的。道令知道,这一次是碎岛针对道门的一次施压。

    不仅是直接用碎岛玄舸来施压,也间接地让大齐皇室恐慌,借由大齐皇室的手来对道门施压。

    所以,当皇帝铁青着脸坐在金銮殿上问话,当太上皇将怀里的美人掀翻在地的时候,道令阴沉着脸,站在玉清山最高处,望着天上的玄舸,站了很久很久。

    贾玖跟欧冶騅两个虽然窝在铸剑谷里,可天上的轰鸣声,他们也听到了。欧冶騅停下了手里的东西,道:“这次的碎岛玄舸不寻常。”

    见贾玖没有理会,欧冶騅便道:“师妹,你就什么都不说吗?”

    贾玖道:“威吓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欧冶騅道:“可是这次不一样啊。道令可是刚刚下了碎岛使节的脸呢。”

    贾玖答道:“碎岛也只有这种手段罢了。”

    “你就不怕他来真的?”

    贾玖道:“这碎岛玄舸,也只有装满火药、架**弩、全副武装地飞在半天,才是威慑力最强的时候。也就是说,除非碎岛真心决定开战,否则,他们也就只能如此而已。”

    欧冶騅道:“真是的。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怎么做了?”

    想来,此刻佛门一定在背后偷着乐,等着道门掉下来了,他们好顶了道门的位置。儒家也许喜忧参半。若是道门拿碎岛没有办法,不止大齐皇室对道门的信任度会下降,就连宋国皇室对道门的信任度也会下降。如果处理得不好,道门的威信会大幅下滑。甚至,甚至道门在大齐和大宋两国的国教地位都会遭到威胁。

    这可不是小事。

    欧冶騅可以猜到,碎岛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小师妹彤云流贾玖。但是。欧冶騅也很清楚,就是因为碎岛这么做了,道门才更加不会交出贾玖。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先河,那么。日后的麻烦事儿会越来越多,将来胆敢找道门麻烦的事儿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一个不小心,整个道门都会受到严重的冲击。

    因此,见贾玖这副平淡的样子。欧冶騅再度问道:“师妹,你就不担心碎岛提出要我们交出你吗?”

    贾玖答道:“不可能。诸位师长不会这么做的。师兄若是有空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还不如想想如何完成分配到你的手里的事儿吧。”

    欧冶騅听了就来气:“这些日子,我们都做了多少个轴承了?你还是不满意!你到底想怎样?这些东西,哪里值得花费这么多心思?!”

    “当然值得。”贾玖答道,“要想将火药、火油送到碎岛玄舸的高度,就需要特殊的东西。不过,碎岛玄舸十分灵活,加上白磷弹十分危险,因此。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伤,对运载白磷弹的火箭的要求就更加严格了。你有空担心碎岛的人会不会真想下定决心打仗,还不如想办法毁掉他们的玄舸才是正经。”

    欧冶騅道:“师妹,你的传承记忆里面就没有碎岛玄舸的制造方法吗?”

    贾玖答道:“就是我的记忆里面有这玩意儿,我们也造不了。他们的玄舸能够浮在天上,那是因为他们用的材料是碎岛的特产,我们大齐根本就没有这种玩意儿。我手里的这种发动机,的确能够将几千斤的东西送上天,但是,要向碎岛玄舸一样轻松地浮在天上。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欧冶騅忽然道:“真的吗?发动机能够把几千斤的东西送上天?那岂不是说,如果成功了,我们就能够跟碎岛在天上开战?”

    贾玖道:“别蠢了。我们现在做的东西叫做蒸汽发动机,而要跟碎岛展开空战。需要的却是燃油发动机。这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这里面的差距若是想说明白,足够写成两摞比你还高的书!你现在连我要求的轴承都做不好,别说是符合航天标准的燃油发动机了,就是蒸汽机也够呛。”

    欧冶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师妹。你老是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准备着跟碎岛干一架了?”

    贾玖答道:“没错。”

    “你从八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是。”

    “按照你一惯的做法,你应该不会只有这一个目标吧?”

    贾玖道:“是。”

    “其他目的呢?”

    贾玖盯着欧冶騅道:“是你自己想问我的吗?”

    欧冶騅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急切了一点。

    他抬头看了看贾玖。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两个人都窝在铸剑谷,一起干活,或者有争执,却是因为对铸造的理解有差异罢了,却不是因为有矛盾。也就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欧冶騅对贾玖的性子有些了解。

    欧冶騅见贾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道:“师妹不是知道的吗?即便我自己不问,诸位师长还是会要求我问的。我能够到今天才开口,已经算是好的了。”

    “诸位师长不相信我?”

    欧冶騅道:“当年安远卫之战之后,诸位师长就担心过,师妹会不会因为煞气而走火入魔。”

    “然后呢?”

    “师妹没有事情,诸位师长有的安了心,但是,道魁和国师几个却是更加担心了。道魁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若是师妹当时被煞气缠身,若是直接发泄出来还好,若是发泄不出来反而一直压抑着,只怕会出大事。”

    贾玖耸了耸肩,道:“安心,我不过是中二了而已。”

    “中,中二?”

    欧冶騅突然发现,这位师妹说的话,他竟然听不懂了。

    “师妹,请问什么是中二?”

    贾玖答道:“就是,大约十来岁的孩子。刚刚学了一点本事,就认为自己很厉害,上蹿下跳地表现,希望大人能够注意到他。希望得到大人平等的对待。大约是这个样子。大概只有家庭富足、不愁温饱,同时环境也很宽松、很受长辈宠爱的孩子才会发作。若是一直为生活奔波的孩子,怕是没有这个闲心中二的。”

    “可是师妹二十岁了啊。”

    话一出口,欧冶騅就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啊。”贾玖道,“因为我在家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中二。也只有上了玉清山,感觉自己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所以中二了。”

    “听师妹这么一说,能够中二似乎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

    贾玖道:“是啊。也许过三十年,我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蠢,也许再过六十年,想起现在的事情,我会会心一笑。不过,我现在就是想这么做,而且。感觉还相当好。能够中二,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欧冶騅忽然想起来,自己大约十四五岁的时候,也做过两件蠢事,他甚至还知道颜洌的几件黑历史。

    不够,这会儿他也没空计较这些。

    欧冶騅道:“师妹还没说,当初你是如何计划的呢。”

    贾玖答道:“其实很简单。当时的我,虽然受了道门大恩,但是我心中认定的,也只有朝廷而已。在当时的我看来。大齐有四个敌人,一个是外戎,包括狄人等蛮族,也包括晋国宋国在内的敌国;一个是碎岛;一个是道门;最后一个则是世家。”

    “师妹吧碎岛单独列了出来?”

    贾玖道:“是的。晋国也好。宋国也罢,抑或是那些蛮族,用寻常的刀剑就可以与之一战,可碎岛不行。有碎岛玄舸在,战斗的方式就必须改变。”

    “然后呢?师妹是打算如何做的?”欧冶騅道,“师妹能告诉我吗?或者说。师妹不想说。”

    贾玖答道:“其实,有些已经展现在师兄的面前了,只是师兄没有看到而已。”

    “什么?”

    贾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等欧冶騅也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方才道:“就以盐肥为例,可以说,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盐肥?难道说,师妹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朝廷终有一日会将之据为己有?”

    “不,”贾玖道,“应该说,我知道朝廷当时拿不出来那么多钱粮来弄这个,所以鼓动了林家也说服了父亲,再穿针引线,让道门也出了大量的钱粮,终于把盐肥弄了起来。而按照我最初的计划,盐肥最后还是要被朝廷掌握在手里的。或者说,盐肥被朝廷掌握在手里,才是正式的开始。而在此之前,不过是前奏而已。”

    “盐肥被朝廷掌握在手里才是正式的开始?什么意思?”

    “别把盐肥想得那么好,盐肥的确能够让粮食高产,但是,那是饮鸩止渴。盐肥是鸩酒,长期使用,对土地只会有害。”

    “盐肥对土地有害?”

    贾玖道:“对。长期使用盐肥的害处用很多,最直接的,土地会板结、沙化。”

    “这,这是真的吗?”

    贾玖道:“其实,我准备的杀器可不止盐肥,还有我们正在做的这个。”

    欧冶騅看着贾玖手里摆弄的轴承,道:“这个?这个有什么问题?”

    贾玖道:“别小看了这东西。这个虽然不起眼,但是,纺纱机上要用到,织布机上也要用到,甚至,我还准备了播种机、收割机,统统都会用到。你能够想象道,只要一二十个人,就能够种植上万亩地的景象吗?”

    “一二十个人种植上万亩地?”

    贾玖道:“是的。”

    “你是在说谎吗?”

    贾玖道:“你可以想象一下。”

    欧冶騅想了想,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佃户们就要倒霉了。”

    贾玖答道:“是的,这就是我的目的。用很便宜的价格,将盐肥和耕种的器械卖给邻国,无论对方是高官还是高门大户。这些人家一旦用惯了这些东西,就会离不开。也因为耕种变得更方便了,所以,这些人家对佃户的需求就会下降得十分厉害,对土地的需求就会急速上升。”

    “土地兼并会加剧。”欧冶騅打了个冷战,“越来越多的百姓会失去土地,火流离失所。”

    贾玖道:“对。这个时候,只要稍稍地煽风点火,这些国家就会乱起来。那个时候,就是我大齐出兵的时候了。”

    欧冶騅道:“所以,无论是晋国还是宋国,会因为盐肥陷入内乱。”

    “对。”

    “那么碎岛呢?”

    贾玖道:“盐肥从来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真正想要的,是整套盐肥工艺中某些副产品。这些东西,在结合我们正在做的东西,可以跟碎岛玄舸抗衡。这是我知道的、除了一样制造碎岛玄舸之外唯一的办法。”

    “这个你说过了。道门和世家呢?”

    贾玖答道:“我也说过了,盐肥被掌握在朝廷的手里,只要朝廷是不是地漏一点出来,只要手段足够高明,就能够跟钓青蛙一样,把世家牢牢地掌握在手里。那个时候,世家将再也不能跟朝廷叫板,相反,世家只能唯皇家的马首是瞻。”

    欧冶騅道:“那百姓呢?你说了,盐肥会伤害土地,你就不怕百姓用了盐肥,导致大齐的土地也受到灾害吗?”

    贾玖答道:“只要抬高盐肥的价钱,让百姓买不起就可以了。百姓买不起,当然就只能乖乖地用老办法。而且,朝廷从盐肥买卖上得到的收益,也可以用各种办法补贴百姓,减少百姓身上的赋税。那个时候,哪怕百姓用不上盐肥,只要身上的赋税减了,一样会对朝廷感恩戴德。朝廷会得到民心。”

    “但是道门的威望会下降。”欧冶騅道,“我想,我明白了。”

    贾玖道:“师兄明白什么了?”

    “你用来对付道门的手段。”

    贾玖道:“不。我想师兄并不明白,把道门连根拔起这句话的含义。”

    “把道门连根拔起?”欧冶騅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贾玖道,“也就是说,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将再无道门。”(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六节 火枪

    欧冶骓吓傻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铸造房的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只见断风尘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一把拽住了贾玖的衣领,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把道门连根拔起的意思就是,从此之后,世间再无道门。”

    “有胆子你再说一次!”

    “把道门连根拔起的意思就是,从此之后,世间再无道门。”

    “你!”

    断风尘扬起拳头,就想揍贾玖,却被无尘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无尘子虽然制止了断风尘对贾玖的殴打,可他的脸色一样不好。制止断风尘也不是因为贾玖是女子。而是因为贾玖还是道门弟子,因为这里并非演武场。

    “彤云流,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贾玖道:“师妹见过大师兄。原来师兄已经回来了。”

    无尘子道:“不要转移话题。”

    贾玖笑道:“那么,师兄想从我的嘴里知道些什么呢?或者说,师兄认为我应该说些什么?”

    断风尘见贾玖还有脸站在这里巧言令色,越发生气,反倒是无尘子,拦在了断风尘身前,抢在断风尘之前道:“彤云流师妹,愚兄承认,方才我与你断风尘师兄两个不过是刚刚来到铸剑谷,也只听到了这一句。不知道前因后果,的确没有资格质问师妹。因此,愚兄希望师妹为我解惑。”

    对于断风尘要想揍自己一事,贾玖并不意外,甚至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无尘子居然会忍下怒气要求他解释,如此行为,叫贾玖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银衣道子候补中的第一人,哪怕没有第一的修为,光这份心性、这份定力,就已经决定了无尘子的未来。

    有的人,天资过人,因此修为上升极快。可这样的人,往往心境不稳,很容易出现各种问题。也有的人,天资虽然不能傲视群雄。却也是拔尖儿的,哪怕修为上升的速度不如前者,却因为心境也在稳步提升,所以在遇到关卡的时候反而容易过。

    贾玖和断风尘显然都属于前者,而无尘子。毫无疑问,他属于后者。

    这里面,贾玖跟断风尘之间又有相当大的区别。至少,此刻的断风尘根本就无法理解贾玖。

    看着这两个眼睛里冒着火的师兄,贾玖叹了口气,道:“如此,我便从头说起吧。”

    当初,长乐公主和亲一事,对贾玖的影响很大。这件事情勾起了贾玖被尘封的、三世为人中最不堪的那一段记忆。

    就长乐公主和亲一事,贾玖作出了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则是,皇帝手里的权力太少了,这才会导致在群臣要求和亲的时候,明明有正当又充分的理由,却始终压不下臣子们的声音,只能眼睁睁地把花朵一样的女儿送了出去。

    从这件事情上,贾玖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不是皇帝无能,而是敌人的势力太过庞大。大齐自兵败晋国之后。上将军战死,军方势力一直萎靡不振,而晋国也利用了那场战争,至今每年都在问大齐要金银珠宝、要钱粮财帛。这些财货。已经成为大齐百姓肩上的负担,也成了一点一点勒死大齐的绳索。所以,晋国乃是大齐第一个敌人。

    宋国跟大齐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可宋齐两国毕竟是邻国,摩擦不断。

    当然,还有草原上已经被贾玖砍得差不多的蛮族。

    这些。都是大齐的敌人。

    大齐再外有敌人,在内,也有不安定的因素。就好比说,道门。

    道门的手里掌握着大量的田地。按照大齐的规矩,祭田和道观、寺庙附属的田地只需要完很轻的税。但是国家运转需要大量的钱财。每每朝廷要兴修水利、要支付军饷却无钱的时候,贾玖就会忍不住想起道门。

    然后是世家。曾经,这片土地被异族统治了三百余年,也是世家,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将华夏传承了下来。这是世家的功劳,贾玖从来不会否认这一点。但是,这三百年的时光,也养成了世家对朝廷听调不听宣的习惯。

    很多时候,朝廷的政令只能在京畿范围之内进行,出了京畿,各地百姓就不会理会朝廷政令,反而只听当地的一些大家大族。

    不是因为朝廷的官员不够好,也不是因为朝廷了政令有问题,实在是因为当地的百姓只把大家宗族当成自己人。

    而官员和朝廷政令,一来是百姓读书识字的少,就是城门上挂了告示,大多数百姓也看不懂上面写了些什么。此其一。其二,自然是因为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一个官员一套,百姓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弄清楚每个官儿喜欢的套路和行事风格?因此,百姓也只会听从当地乡绅的话。因为大家乡里乡亲的,就是在集市上看到,还有几分脸熟,还能够搭上几句话,若是有什么事情,开个口,对方说不定心情好就帮了。

    可谁能保证朝廷的官员都是这么和蔼可亲的?

    又有几个官员是能够为百姓考虑,还能够确确实实地将百姓所需落到实处的?

    那些土财主们也许是争到了民心,还威胁不到朝廷的政令法规,可那些世家呢?那些在异族的铁蹄下坚持了三百年的世家呢?

    所以,贾玖认为,朝廷要一统天下,当今皇帝要成为天下共主、让万朝来贺,那么,敌人,或者说,需要跨越的障碍有四个:邻国、道门、世家和刚刚出现在贾玖的视线之中的碎岛。

    无尘子道:“师妹天资聪慧,那么,应该知道,若是权力没有了制约,那将是一场灾难。”

    贾玖答道:“是的。现在的我承认这一点,但是,当时的我并不明白。因此,我设了一个局。以天下苍生为饵,将整个天下都算计其中的局。”

    在这个计划中,盐肥是饵,也是工具。而新型的耕种方式,则是另一个工具,引诱世家和邻国落入瞉中的工具。

    农耕社会。粮食永远是最有利的武器。而对粮食生产会有极大影响的东西,只要现世,就一定会引起争夺。

    贾玖让自己沉沦在内宅争斗之中,就好像自己就跟普通的内宅女人一样。只局限于内宅了一亩三分地。

    如此整整八年。

    一开始都对贾玖的行为保持着怀疑态度的人都开始相信贾玖已经变成了一个庸俗的凡夫俗子的时候,贾玖依旧没有摘下自己的面具,直到盐肥真正现世,直到贾家事了,直到贾玖上了玉清山。

    无尘子道:“按照师妹的设想。道门最后的结局会是如何?”

    贾玖道:“其实,我已经做了几样武器,师兄可愿意赏鉴一番?”

    “什么东西?”

    贾玖道:“我喜欢将之称呼为枪。分长短两种。长的,是燧发枪,由前面灌火药,枪上还可以装刺刀,方便短兵相接时使用。短者,我喜欢称之为驳壳枪。工艺相对简单,零件标准化,可以大规模生产。除了设计上有点小小瑕疵。可是性价比却很高,很适合大规模武装。一个庄稼汉,只要经过三个月的训练,用他伤到修炼十年以上的武者,一点问题都没有。几位师兄要不要试试?”

    无尘子道:“愚兄相信师妹的能耐。只是,这跟道门的未来有什么关系?”

    贾玖道:“在我原本的算计之中,天下还会有道士,但是,道门将不再存在于世。道门会分裂。医术高明者,会回到尘世。成为高明的医者,精于铸造又愿意继续精研铸造者,会成为朝廷的技官,继续精研铸造。就连着玉清山。也会成为天下名胜,而不会跟现在这样,有的人就是想来,也会被拒之门外。”

    无尘子道:“你打算用多少年达成这个目标?”

    “五十年。”贾玖道,“或者说,在我原本的计划里。要与碎岛展开空战,需要五十年时间做准备。至于解决道门、世家,不过是顺带。”

    断风尘气笑了:“原来在你的心中,道门还只是顺带?”

    贾玖答道:“没错。按照我的计划,就是再寻常的庄稼汉,只要三个月的训练,再带上我为之设计的武器,就能够在瞬间杀死一个修行十年以上的武者。一旦朝廷掌握了这项技术,一旦百姓能够装备这样的武器,将没有人愿意为了武学花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武学会没落。往日里被人追捧的武学秘籍,曾经在江湖上引起过腥风血雨的武学秘籍,就是广而告之都未必会有人愿意修行。道门的根基会被动摇。若是这个时候,再有个什么意外,比方说,在跟碎岛之战中,道门再度失去了诸多的高手,那结果,还用我说吗?”

    无尘子道:“若是你自己说破,只怕是只有事到临头,道门才会知道你做的事情。”

    贾玖点了点头,道:“是啊。其实,道门应该感激上苍,因为上苍给了大齐一个不符合我的要求的君王,而这个君王还在背后不止一次算计我,消磨掉了我对他所有的耐心。否则,我也不会上玉清山,更不会将这一切告知诸位师长,以及诸位师兄了。”

    无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这样,我就不得不为道门庆幸了。不过,这样好吗?要想一统天下,其中要花费的心力,非同小可,尤其是大齐如今的状况,若是不能摆平太上皇和当今万岁之间的矛盾,别说是一统天下了,就是不被扯后腿就算是好的了。”

    贾玖答道:“是啊。我以自己的一生为赌,可惜,无论是太上皇还是当今,都让我失望得紧。所以,我中二了。如今,我将这些事情都放到诸位师长的眼皮子底下。该如何做,这应该由诸位师长来决定。至于我,正好可以卸下一身重担,做我想做的事情。”

    换而言之,之前贾玖为了天下一统这个大局,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现在,他想**一阵子。

    至于智商这种事情,他绝对交给道令道魁国师等诸位师长去担当。他自个儿是不管了。

    断风尘可不相信贾玖的那些话。

    他道:“你说,你做了几样唤作枪的武器。武器呢?”

    贾玖笑笑,走进了边上一间小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抱着三只盒子出来了。三只盒子,两大一小,大的分别是燧发枪、警用气枪,小的自然是驳壳枪。

    贾玖将使用方法告知了两位师兄之后,又强调道:“两位师兄。这驳壳枪设计有点瑕疵。在使用的时候,枪身必须倾斜着。否则,会子弹壳被打脸。”

    断风尘充耳不闻,反而急急地低下头检查,完了,还道:“图纸呢?”

    贾玖道:“东西可以交给师兄,至于图纸,我只会当着道魁国师的面,交给道令。”

    无尘子道:“彤云流,你可知道,诸位师长对你百般维护,唯有道令,从一开始就对你意见不小。”

    贾玖答道:“我知道。我只对事不对人。这三样东西,即便是流落在外,经过多次使用之后,也会磨损。因此,他即便与威胁,威胁却是不大。但是,若是图纸流落在外,就能够根据图纸源源不断地造出这样的武器来。所以,图纸我只会交给玉清山上第一人。而现在,道令才是玉清山上的第一人。”

    无尘子深深地看了贾玖一眼,道:“如此,我明白了。”

    无尘子和断风尘带着这三只盒子走了,欧冶骓这才挨挨蹭蹭地走过来。

    “师妹,你什么时候有做了那么三个玩意儿出来?我连看都没看过,你就给了无尘子和断风尘师兄。”

    贾玖答道:“如果你能够作出合格的轴承,我早就让师兄你开始试着着手制作燧发枪了。谁让师兄这么不争气呢?”

    欧冶骓懊悔不已,见贾玖转身欲走,连忙过去抓住了贾玖的衣袖:“师妹请稍等。那个轴承,愚兄会尽快完成。不过,那三种枪,师妹是否能让愚兄过过眼?”(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七节 关注

    作为一个铸剑师,虽然对枪械什么的完全不了解,可是好奇心依旧催促着欧冶騅磨了贾玖整整一天,甚至连贾玖回到屋子里,准备打坐休息的时候,欧冶騅也在门口等着。

    贾玖被磨得没办法,在欧冶騅再三保证下,将自己用来备份的另外一把驳壳枪和几样零件交给了欧冶騅。

    拿着这些东西,欧冶騅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屋子,也没有回铸造房,而是来到了清风涧。哪怕是月上中天,哪怕是夜深人静,可道令、道魁、国师、燕翩跹几个都在,道令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红印子。

    看到道令脸上的红印子,欧冶騅就想起了贾玖的话。

    显然,道令亲自试验了那把驳壳枪的威力,因为操作不当,所以被误伤到了。

    欧冶騅对着道令的脸发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道令是何许人也?如何不会发现欧冶騅在偷偷地观察他。

    道令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

    道魁第一时间开口道:“如何?彤云流可说了什么没有?什么是零件标准化?”

    欧冶騅道:“回师叔的话,彤云流说过,这几样枪械,每一种都是用许多零件构成。每种零件的寿命都不一样。零件标准化之后,不需要将整枝枪械都丢掉,只要将坏掉的零件换成新的即可。”

    道魁示意了一下面前的几样东西。

    欧冶騅回忆了一下贾玖给他做的示范,拿起了面前的驳壳枪。欧冶騅先对着草亭外的石头试了一枪,确认这把枪眼下的确可用之后,有飞快地将手里的枪拆成了一堆零件。

    欧冶騅挑出了几个零件,然后从另外一堆零件中找出几个合用的,一点一点地组装了起来。欧冶騅的记忆非常好,他记得之前贾玖给他演示的时候,每一个零件在组装时候的顺序,方才拆卸的时候,每一个零件的顺序更是清清楚楚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能够成为银衣道子候补。这点记忆力自然是有的。

    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是,欧冶騅确确实实一次就将驳壳枪组装好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组装——组装好后,欧冶騅甚至还再度试了一枪。证明了新组装成的驳壳枪也是可以使用的。

    看到这个结果,无论是道魁还是国师都皱起了眉头。

    道令在迟疑了一瞬之后,站了起来,接过了欧冶騅手里的驳壳枪。不过,他大概觉得斜着射击比较难以掌控。所以他将驳壳枪竖了起来,并且在欧冶騅开口之前,按下了扳机。

    一按下,道令就觉得不对。

    欧冶騅按下扳机之时,那向后抛飞的子弹壳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

    道令身形一动,堪堪闪过了往他的脸上飞来的子弹壳。

    如果当时不是道令闪得快,也许他的脸上就要被这留下“到此一游”的印迹了。

    道令看了看那块岩石上留下的弹痕,再看了看手里的驳壳枪,转头问欧冶騅:“这个东西,制造简单么?”

    欧冶騅答道:“用彤云流的说法。若是一个人做,哪怕是他自己,要完成其中的一把,也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道令道:“可是,彤云流入铸剑谷的时间并不长。”

    欧冶騅道:“彤云流说过,若是用了其他的工具,做一件跟做十件所需要的时间相差并不是很多。彤云流甚至还说,只要材料足够、器械足够,用流水线的方式,哪怕是只有一百人。三个月之内想要一万之数也是容易的。”

    道令一愣,继而道:“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之前彤云流还对无尘子和断风尘两个说过,这个东西。就是最寻常的庄稼汉,经过三个月的训练之后,也会使用自如。”

    “是。”

    道令沉默了一会儿,道:“事关重大,我需要回禀太上府。至于要不要上报上清山,则需要两位府尊来决定。”又道:“欧冶騅。彤云流既然能够对你坦诚,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吩咐了。”

    欧冶騅唱了个道喏,应承了下来。

    道令都被吓住了,更何况是欧冶騅。

    战场之上,枪林箭雨是何等的可怕,欧冶騅十分清楚。而比起枪林箭雨,这名为子弹的玩意儿更小更隐蔽也更不容易防范。面对枪林箭雨,靠肉眼就能够分辨。可子弹呢?

    在场之人没有笨蛋。

    欧冶騅甚至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把贾玖肚子里面有关这些枪械的知识全部弄到手。

    因为他是银衣道子候补。

    事实上,贾玖在面对欧冶騅的追问的时候,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师兄,我原本还以为,在我第一向你演示驳壳枪的威力的时候,你就会问我的。”

    欧冶騅张了张嘴,最后出口的话变成了:“我能说,我当时被吓住了吗?”

    贾玖眨了眨眼睛,决定还是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

    他道:“我之前就说过了,铸造房必须保持干净。这是必须的。因为干净、没有粉尘的铸造房,才能够保证铸件不会因为粉尘而出现瑕疵。也只有没有瑕疵的铸件,才能够加工成标准的零件。也只有标准化的零件,才能够保证满足每一个需要他们的位置的要求。如果零件出现问题,枪支出现哑火还是小事,若是伤害了自己人,或者是伤害到了使用者本身,那就是大事了。”

    欧冶騅道:“那么,那往后飞、差一点就砸到道令脸上的子弹壳呢?”

    贾玖答道:“我早就说过了,那驳壳枪的设计有瑕疵。”

    “那你还做。”

    “因为他是符合当下需求、性价比最高的手枪了。若是想要修改设计,且不说那工作量,就是那翻了两倍还不止的成本,就足够我摇头了。我对战争的要求的第一个要求,从来就是省钱!大齐的朝廷在军械和军饷上可不大方!”

    欧冶騅定定地看着贾玖道:“所以,这个东西,还是为了朝廷准备的,是吗?”

    贾玖答道:“是的。当我在家里,在窗下画着图纸的时候,我对朝廷。对那把椅子上的人还抱着幻想。可事实却是,我的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那你还将之做出来。”

    贾玖道:“对。我只是,不想辜负了自己的一番心血。”

    欧冶騅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欧冶騅道:“那么。你可知道,若是这些东西妨碍了道门,他们的下场终究是会被束之高阁。就连你,这个创造者,也会被禁足。”

    贾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很清楚,我会的这些东西,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多大的破坏力,也知道他们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被砸为粉碎。就像盐肥一样,一旦被人参透其中的奥妙,或者说,有人联合抵制,用不了多久,这整套工艺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我。甚至也很可能为之殉葬。所以我才说,我中二了嘛。明知道自己做的很可能是不对的,明知道自己很可能因此而赔上性命,可我依旧愿意赌一把。”

    欧冶騅浑身一颤。

    他忽然明白了中二的含义。

    第一次听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欧冶騅是迷惘的。

    第二次听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欧冶騅是包容的。

    而现在,欧冶騅的心中只有沉重。

    与其说这个师妹在中二,还不如说他是在理智地发疯、清醒地入魔。

    如此沉重的现实,欧冶騅真的不知道眼前这个师妹为什么还能够笑得出来。

    “真的,真的是这样吗?没有办法避免吗?”

    贾玖道:“这不是避免不避免的问题。就跟耧车一样。耧车的消失,伴随着的可是残酷的土地兼并和因为土地兼并而导致死于饥饿的无数条人命。我最初设计这个的时候,除了一统天下的愿望之外,还抱持着让失去土地的百姓找到养家糊口的生计的目的。同样的一亩地。用来耕种,也许只要一两个人就够了。可若是建成了作坊,那少说也能够为几十个人提供工作的机会。当然,如果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自然是无法换回足够的食物,也不可能养活工匠和工匠的家人。可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战争来钱更快呢?发动战争,若是输了也就罢了,最多也不过是亡国而已——土地兼并若是持续下去,大齐迟早是要亡国的——可是,如果战争胜利了,大大小小的权贵、世家们就会因为放在面前的大量的土地,而消弭争端一致对外,而百姓,也会因为作坊里面大量的枪械被出售,而得以换取到足够的食物。自始至终,不是我鼓动天下大乱,而是如今的大齐,需要一场战争,来缓解国内的各种矛盾。纵观史书,那些遇到危机,就向他国的国家转嫁的也不再少数,相反,因为对敌人的仁慈而导致自己亡国的国家也不再少数。我是大齐人,我没有这么多的力气去同情别人。”

    贾玖从来就是一个战争贩子,他也从来不会否认这一点。

    “所以说,大齐需要战争,而你也准备好了面对世人,包括道门对你的责问。是这样吗?”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贾玖连忙转身,却看见太上府两位府尊都站在他的身后,而更远一点的地方,站着道令、道魁、国师和燕翩跹几个。

    地限道者道:“彤云流,你可知道,若是抱持着这种心态,你很可能因此而心魔缠身,从此修为不得寸进。”

    贾玖回了一礼,道:“是,弟子知道,但是弟子不悔。”

    地限道者道:“那么,你可想过,若是老道出于爱护之心,对你所制之物进行封杀,你会如何?”

    贾玖答道:“回府尊的话,即便是道门封杀了某些东西,但是,种子已经种下。只要有种子,哪怕是弟子身死,某些东西,还是会生根发芽的。”

    “哦?说来听听。”

    “就以盐肥为例,”贾玖坦然道,“弟子曾经说过,弟子要的两样东西,弟子已经得到了。可事实上,盐肥给这个天下带来的变化却绝不止于此。盐肥对土地会有极大的伤害,可这种伤害需要展现出来的时间却是漫长的,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也许是更长的时间。普通人的寿命才多长?但是二十年的时间,足够那些官员们换上两代,也许第一代的官员还能够做到谨慎,就跟我大齐当初的盐政一样,可继任的官员呢?盐政的糜烂和嗜血,可是有目共睹。当看到盐肥能够带来不下盐政的利润,您以为那些官员们会坐得住?还是说,道门有这个能耐针对整个盐政系统的贪婪和**?”

    天极道者也忍不住道:“你把人心都算计了?”

    贾玖答道:“不是弟子算计了人心,而是从一开始,弟子就知道,大齐的官场并不透明。如今已经不是前朝,真正品德正直的人,是不可能活着离开官场的。而如今朝廷上的那些忠臣,其实比奸臣更加奸滑也更加残忍阴毒。而跟这样的官场相抗衡,道门需要绝对的财力,也需要更多的底牌。”

    “你是认为,道门的底牌还不够?”

    “与其说道门的底牌不够,还不如说现在道门的筹码,差不多已经被人看在眼里了。被人看在眼里的底牌,那还是底牌吗?”

    天极道者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老道差一点就被你说服了。”

    贾玖道:“弟子对道门的了解有限,得出的结论难免有偏差。”

    天极道者道:“那么,老道是否可以认为,你在为这些枪械的未来求情?”

    贾玖摇了摇头,道:“并不是这些枪械,而是用来加工这些枪械的机械。”

    “嗯?”

    好吧,贾玖让道门意外的次数太多了,以致于他再度否定了天极道者对他的猜测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没有露出意外的表示。

    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甚至不止一位银衣道子候补都在心里道:这位师妹为了保住他的那些机械,可谓是煞费苦心。(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八节 来客

    贾玖的铸造房和各种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成品半成品,让道门高层看傻了眼,也乱了诸位道者的心。

    至少,太上府两位府尊回中清山之后,并没有直接回道镇,而是直接去上清山请示先天诸道了。

    事关道门的存在,容不得他们有丝毫的隐瞒。

    接下来的日子,道门表面上一如往常,可内里之事,也只有道门高层的人知道。

    只是,表面的光风霁月之下,知道的人的心里都绷得紧紧的,倒是忘记了道门眼下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卢家家主卢澈。

    道门跟儒门交好,跟世家的关系也相当不错,道门中有不少人就出身世家,好比说道魁在出家之前便是卢家嫡系子弟。因此,卢家家主在玉清山上小住也不算什么。问题是,即便是小住,作为客人,卢澈有自己的小院子,还有活动范围。

    道门外松内紧,自然对有些事情有些放松,而卢澈本来就是冲着纺纱机和织布机来的,即便道门有意隔绝他跟贾玖的接触,呆在玉清山上这么久,卢澈还是知道了贾玖的所在。

    不是悔过岩真的是太好了。

    虽然说,为了家族,卢澈不会介意牺牲自己的性命,但是能够留得有用身也是一件好事。

    用了一点小手段,卢澈坐在了贾玖的铸造房的正厅里面。

    这间屋子与其说是正厅,还不如是休息室。这里是贾玖和欧冶騅吃饭的地方,也是他们两个待客的地方,说不上多大,也说不上多么温馨惬意,除了这间屋子正好位于铸造房的中间,除了这间屋子的后面设置了两个**的更衣间。

    因为贾玖对铸造房的独特要求,即便是负责送饭的道童,也只能在这间屋子里止步。大多数时候,道童们会直接将食盒留下。以致于贾玖跟欧冶騅两个不得不吃冷饭冷菜也就成了常有的事儿。

    欧冶騅不止一次说过,要在这间屋子里设个茶炉子,或者是将饭菜放在打铁炉边上热一热,都被贾玖拒绝了。贾玖只肯同意用内功热饭。要不就直接吃已经变冷的食物,但是,将食物带进铸造房,绝对不可以,设茶炉子。更不可以。

    所以,卢澈一个人没茶没水、口干舌燥地在这休息室里面坐了大半天,这才看到出来的贾玖和欧冶騅,一点都不奇怪。

    对于一个人在这铸造房枯坐了大半天一事,卢澈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反倒是在看到贾玖的时候,卢澈瞪大了他的眼睛,甚至还眨了好几下。

    不怪卢澈如此反应,实在是贾玖的模样跟卢澈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按照卢澈,不应该说这个世界的人惯有的观念。铁匠或者是长时间泡在打铁炉跟前的人,应该是满身尘土,头发微微一晃,就能够明显地看到头发里细小的砂石直往下掉,脸上也应该是脏兮兮的,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可出现在卢澈跟前的贾玖身上干干净净的。那身金色的道袍依旧灿烂夺目,头发依旧整整齐齐,就是搭在边上的靠背椅上的、刚刚解下的围裙和头巾,看上去也是相当干净的。

    这样的贾玖,还真的让卢澈糊涂了。

    如果打铁房都这么干净。那还是打铁房吗?

    贾玖刚刚从铸造房里间出来,冷不丁地看到这正厅里面居然有陌生人,也是愣了一愣。反而是走在后面一路沉思的欧冶騅,见贾玖忽然住了脚。这才抬起了头。

    欧冶騅怎么说,也是银衣道子候补中的老资格,当然知道卢家跟道魁的关系,连忙为两位介绍。

    卢澈乐呵呵地跟贾玖行了平辈礼,双方分宾主坐下,方才听卢澈道:“在下不止一次听说彤云流道者才惊艳绝。如今一见……”

    贾玖道:“如何?是不是很普通?”

    卢澈道:“的确,是有些失望。因为道者身上并没有多少尘外孤标之气,反而更像是尘世中人。也许是道者挂心尘世,所以才不能超脱罢。”

    贾玖听了忍不住笑来起来:“先生真是太看高我了。”

    不得不说,卢澈很会说话。

    要知道,这些世家们从来都是很高傲的,就连皇家,他们也不一定放在眼里,跟贾家这种没有规矩、乱了尊卑、丑闻一件接一件的人家,更别想进他们的眼。就连贾玖自己也知道,他的父亲贾赦忙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能进入世家的眼,更不要说得到世家对他的评价了。

    跟贾家这样的人家,哪怕是得到人家负面的评价,也足够贾家自傲了。因为那意味着贾家进入了对方的眼。

    卢澈身为千年世家的家主,能够说这样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奉承了。

    贾玖道:“我是什么铭牌上的人,我自己很清楚。所以,先生有事,不妨直言。”

    卢澈便道:“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我卢家需要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

    欧冶騅抢在贾玖之前开口道:“不知道阁下是否已经征得了道魁的同意。”

    卢澈一愣,道:“怎么,这种事情,还需要道魁首肯吗?”

    根据卢澈的调查,在此之前,贾玖给了外人那么多东西,也给了朝廷不少东西,甚至连《兵甲武经》秘籍都给了朝廷,也不见道门说什么。而卢家也的确需要这两种机器。

    作为千年世家,历史告诉卢家,钱粮布帛,这才是硬通货。至于金银财宝,到了灾荒之年,不能吃也不能穿,而盐铁官营,擅自插手其中,只会给家族招灾。所以,哪怕是费事儿一点,卢家也会将钱粮布帛牢牢地拿捏在手里。

    而这种新式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就是能够为卢家弄到大量布帛的利器,卢家不可能不注意,卢澈也不可能不上心。

    只是根据卢家对贾玖的调查,这个女孩子之前也拿出了不少东西来,无论是给朝廷还是给林家,这个女孩和他的家族几乎没有要什么回报。尤其是那个盐肥,几乎是白给了林家。更不要说献给朝廷的顶级秘籍《兵甲武经》,以及北面那些庄子,根本就是一座座坞堡。这些坞堡首尾相应。构成了新的北疆防线。贾玖为之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甚至拿自己作为筹码,为朝廷担保。对比之下,朝廷几乎没有付出。

    在卢澈看来。贾玖虽然出身贾家那种上上下下都长满了富贵眼的人家,却很有些真名士的风范,虽然不在意金钱财货,却也不会跟那些伪名士那样,沽名钓誉、视金钱如粪土。反而十分清楚钱财的能力,并且将之用在合适的地方,以此恩泽苍生。

    这样的人,无论是哪个世家子弟都会乐意结交的。

    同为世家子弟,卢澈自然明白颜洌在人前人后维护贾玖的原因,就连他自己,在不违大义、在不危害卢家的前提下,卢澈也十分乐意跟贾玖这样的人往来。

    只是,在此之前,卢澈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需要先征得道魁的同意。要知道,贾玖动用金衣道子一脉的力量帮助朝廷建立北疆防线的时候,可没有跟道魁商量过,只是得知了自己的权限之后,立刻执行了,就连道魁也是从下面的人的报告里面得知的。

    还有林家,贾玖把盐肥工艺白送给林家,也没看见他跟道门商量过啊!若是他事先跟道门商量过,林家哪里可能得到盐肥工艺?这套工艺又怎么可能落入皇家之手?

    见卢澈吃惊,贾玖解释道:“之前我在家中。有事只要跟父亲报备过、得到父亲的同意便可。现在我上了玉清山,自然是要先得到诸位师长的同意。”

    卢澈头痛了。

    道门虽然说是一个门派,却不像卢家,有什么事情。他这个卢家的家主可以有一半的决定权。可道门的权力十分分散,若是跟道门谈判,光扯皮就够费事儿了,更何况其他。

    卢澈道:“卢家不需要这纺纱机和织布机的工艺,只需要能够跟道门采买这两种机械而已。我们卢家跟道门交好,本来就有财帛上的往来。如今。也不过是多了一项采买罢了。”

    贾玖跟欧冶騅交换了一下意见,方才道:“可是,这种事情也不归我们师兄妹两个管。我记得这种事情,多是大师兄在管着的罢。先生有这个需要,可以直接找大师兄啊。”

    卢澈立刻道:“实不相瞒,在下这是心急了。在下听说,这新式的纺纱机和织布机都十分厉害,因此想先睹为快。不知道两位能否让我开个眼?”

    贾玖答道:“这倒是不妨。不过,就不知道卢家需要哪种机器?因为动力的不同,纺纱机也好,织布机也罢,这效率和使用方面,都有差异。实际上,目前我这里纺纱机只有三种,织布机只有一种,还有几种,因为体积太大,对操作的要求比较多,因此还只是图纸。”

    卢澈先傻眼了。

    “这,道者这里的纺纱机有好几种?”

    贾玖答道:“是的。就以纺纱机为例,从动力的角度上来说,大致长可以分成脚踏式、水力式和蒸汽式。其中,脚踏式最为简便。先生应该见过织造府用来织云锦的云车吧?”

    卢澈点了点头,道:“见过。只不过,那个对匠人的要求很高,又要两个配合默契。就是因为这云车对使用者的要求极高,所以织造府每年出产的云锦的数量也极为有限。”

    卢澈很担心,这种纺纱机跟云车一样,对使用者的要求一样很高。

    贾玖答道:“这个脚踏式纺纱机不少地方借鉴了云车的构造。不同的是,因为是纺纱机,所以工艺简单,一个人就能够操作,出产也比旧式的纺纱机高。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生产出来的纱略粗。若是用来纺织麻衣麻布倒是不妨的,可若是绸缎或者是比较讲究一点的细布棉布,那恐怕就不合规矩了。”

    卢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寻常百姓家用的布匹倒是不用那么讲究。那么,另外两种呢?水力式纺纱机和蒸汽式纺纱机,这个子就比脚踏式纺纱机要大许多。寻常百姓家的茅屋、草房,那是放不下这么大个子的纺纱机的。因此,先生若是想要这两类的纺纱机,就必须先修建专门的作坊。这作坊的大小最少也要跟市井人家的堂屋那么大,像水力式纺纱机还要近水,最好是要在江河边上。如果没有活水,如果水流量不够大,那是不可能带动纺纱机运转的。”

    卢澈道:“那蒸汽式呢?”

    贾玖答道:“这种纺纱机很高很大,当然,他的效率也是极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

    “他需要的地方极大。说句不好听的,要想放下这么一个大家伙,需要的空间,恐怕不会比金銮殿小多少。”

    卢澈一愣,马上道:“如此,那我就不要这蒸汽式的。”

    贾玖点了点头,道:“可以。脚踏式的结构简单,你拿回去一架,回头就能仿制出来。就是与我提供的有差异,也不过是使用寿命上的差异罢了。倒是这水力式的,只要先生得到道魁的同意,我会亲自实地考察,确认建造的地点。”

    卢澈没有想到,建一座纺纱机还需要实地考察,不免有些迟疑。

    贾玖答道:“先生莫怪,这一般的纺纱机,因为是手摇的,随时都可以停下。可一旦用上了水力,那么,机器一旦开启,要想将之停下就是个大问题。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将纺纱工织布工的手给绞了,造成伤残。因此,我不得不小心。”

    卢澈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失礼了。那么,在下能看看实物吗?”

    贾玖摇摇头,道:“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若是先生早几日过来,我倒是能够让先生进去。只是日前彤云流得了几位师长的告诫,没有师长的允许,彤云流是不能让里面的东西被人看到的。所以,只能对先生说抱歉了。”

    卢澈听说,也只得罢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十九节 决定

    等卢澈一走,欧冶骓道:“师妹,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他可是卢家家主。只要将东西交给他,他就一定会将之发挥至最大的作用。”

    贾玖道:“如果可以,我什么都不想交给他。可事实却是,我最后也只会把脚踏式纺纱机送给他。”

    “为什么?”

    欧冶骓不明白了。

    贾玖答道:“因为很简单,不止是羊会吃人,就连兔子也会吃人。”

    “什么意思?”

    “因为人是逐利的。”

    欧冶骓还想再问,可贾玖却已经不想说了。

    他花了那么多的点数,这才兑换出这些东西来,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要束之高阁,贾玖的心情自然不会好。

    英国的历史告诉贾玖,羊吃人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成了现实,虽然东方有世家存在,东方的世家无论是操守还是品行,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只知道享乐的西方贵族可以比拟的。

    贾玖不相信的是那些斗升小民。

    平民百姓想要过好日子并没有错,而他们想要过上好日子,就需要更多的钱,这更不是百姓的错,而是这个世界的现实。问题是,一旦每个家庭都开始用新式机器纺纱织布,那么,每个家庭花费的时间精力势必会向纺织倾斜。那样一来,百姓家花费在耕种上的时间精力会比过去更少。同样,这会造成原材料,也就是羊毛、兔毛、棉花的价格飞速爬升。而羊毛兔毛棉花的价格爬升,也会导致百姓大规模的养羊、养兔子和种植棉花。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什么事情,那几乎就等于是要饿死全境的百姓的节奏。

    除非是有别的粮食来源。

    实际上,贾玖也知道,如果大航海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如果能够从海外弄到大量的粮食,那么,推广新式纺纱机织布机还有实际意义。但是,贾玖不想冒险。

    贾玖如此对自己说:“也许有人会说。以天朝的地广物博根本就无需担心,也许有人会乐观地估计,只要全力推行大航海计划就没有问题。但是,作为首倡者。我还是坚持,在任何改革之前都必须保守再保守。哪怕是被人骂胆小鬼,哪怕是被人骂缩手缩脚耽误时机也一样。我宁可学缩在家里修书的司马光,也不要做雷厉风行的王安石。司马光虽然保守,可他事实证明。他的轻急用缓政策是最能够保障百姓利益的。王安石虽然雷厉风行,哪怕他的初衷是好的,可他却没有细细地考虑周全,甚至在遇到问题的时候,用一句‘改革总是会遇到问题的’这样的话敷衍了事,结果,最后还是给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甚至北宋几代君王百余年积攒下来的家底都被糟蹋得一干二净。而他的改革,最后也只是成就了几个贪官污吏和贪官污吏的家族罢了。”

    贾玖就是这样的人。他宁可选择自己背负起一切,也不愿意让百姓因为自己不够周全而蒙受损失。

    因为他知道。如果需要钱或者是亏损一笔钱,他能够承担得起,也知道如何去弄到一笔钱粮以填补这个窟窿,可对于百姓来说,上面人的一个错误,很有可能导致他们家破人亡。

    贾玖知道那些世家们肯定有存粮,若是真的遇到灾荒,这些世家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内拿出钱粮来赈济百姓。但是,贾玖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既然是他勾起了百姓对纺织的热情,那就应该由他来负责承担后果。

    将自己本来应该承担的责任。将改革的包袱甩给别人,这不是贾玖的作风。既然作为首倡者,贾玖在改革中得到了一定好处,那么。改革的负面影响,他也一样要背负起来。只要好处不承担后果,那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这是那一世教会贾玖的。

    贾玖不会逃避。

    欧冶骓负责监视贾玖一事,早就成了道门中公开的秘密,只要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就连贾玖自己也十分清楚。所以。该开口的时候,他还是会开口,除非他心情实在是不好,不想说。

    卢澈拜访铸剑谷一事,当天稍晚一点就呈上了道令的书案。同样送到道令的书案上的,还有贾玖跟欧冶骓之间的谈话——不带任何修辞的、完整的对话记录。

    道令看到这份记录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给道魁送了个口信:“好好问问彤云流,若是要推行这新式机器,需要事先做好哪些工作。”

    就跟卢家一样,道门也需要钱粮布帛。

    既然这个新式纺纱机、新式织布机能够带来大量的财富,道门就不可能将这些机器拒之门外。再者,有些东西,就是道门不用,也会有人用。再者,东西是道门出去的,就是道门不用,最后道门还是会背负责任的。

    因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将东西掌握在手里,将来也能控制住场面。

    这是道令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第二天道魁就跟道令报告了:“彤云流说,如果现在就开始造海船,那么,在新式纺纱机风靡整个天下之前,我们道门就能先一步弄到足够的粮食。而足够的粮食也是保证整个天下安定的前提。”

    道令哼了一声,道:“他还是没有忘记他那个大航海计划,是不是?”

    道魁道:“道令,彤云流担心的,也正是推行新式机器中最不能避免的问题。百姓愚钝,若是强求,反而不美。道门既然由此能为,自然应该为百姓护航。”

    “哼。我又没有说他的担心不对。”

    道令虽然不满,却也知道道魁说的在理。斗升小民看中的只有身上衣裳口中食,家里能够解决温饱,手里有点小钱能够让他们在年节的时候喝点小酒,已经是美得不得了了。有些事情,就是百姓看到了,他们也没有这个实力做到。

    相反,道门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能力做到。这是上苍赐予道门的,道门也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来。

    道令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让彤云流将他的铁船计划拿出来吧。如果可以,本座为上报中清山的。”

    对于华夏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势力来说。土地是一切的根本。所以,道门在置办田庄的时候,总是格外大方。这也是为什么贾玖在北疆置办那么多庄子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因为贾玖动用的。本来就是道门的钱财,那些庄子,有相当多是挂在道门名下的。就是贾玖每年弄了价值几百万两银子的财货去支持盐肥产业,那也是贾玖从那些庄子上调度的钱粮。

    但是,除了田产地产这方面的开支。道门在别的地方的支出向来是卡得很紧的。而贾玖需要开始大航海计划,这里面花费的初始资源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加上道令对贾玖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因此,在事先跟中清山报备也就成了必须。

    道令不觉得自己跟中清山报备有什么错,贾玖也不认为道令要求自己先拿出相关方案会有什么问题。

    计划书什么的,在另外一个世界实在是太常见的东西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工程计划,谁会给你投资?没有回报,又有哪个会愿意砸钱?

    在欧冶骓的欲言又止中,贾玖将事先准备好的资料整理整齐。交到了他的手中。

    道令拿到欧冶骓送来的文件,打开来一看,道:“竟然不是铁船。”

    欧冶骓在下面老老实实地道:“师妹说了,铁船工艺不是朝夕能成的。尤其是现在的焊接技术,根本就不过关。因此,师妹在研究了现有的资料之后,提出现有的船只不能造得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龙骨。因为木料的限制导致了龙骨的规格也被限制。师妹提出,可以试着用钢铁制造龙骨。后面是师妹分析出来的各种参数和需要的相关工艺。”

    道令不懂造船,但是道门却有自己的船坞,自然也有造船的工匠。

    那老匠人听说有人要用钢铁铸造龙骨的时候。勃然大怒:“胡闹!这世界上有谁用铁制造龙骨的?!那么脆的东西,没用几年就完了!这不是要人命是什么?!!!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拿来消遣老子的?!!!”

    问话的道童如实地将老匠人的话带了回来。

    道令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叫来了欧冶骓:“用钢铁制造龙骨一事。你怎么看?”

    欧冶骓道:“回道令,关于铸造一事,弟子也不过是只窥得冰山一角而已。在得到师妹的手札之前,弟子也从来不曾想过,锰石加到一成的时候,会大大增强钢铁的韧性。因此。哪怕弟子从来没有试过,但是弟子相信,彤云流一定能成。”

    道令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认为,让彤云流呆在铸剑谷如何?”

    欧冶骓想了想,道:“若是道令不想让师妹接手金衣道子一脉,那么,让师妹呆在铸剑谷未尝不是一种选择。师妹,弟子是说,彤云流无论是在铸造还是经营上,都极具天赋。同样,他在武学上的天资也十分令人惊叹。弟子认为,彤云流若是专注于武学一项,他的成就绝对不会低于断风尘师兄。”

    在欧冶骓看来,如果不是上头有意压着贾玖,这个小师妹说不得早就成为现任的金衣道子。当然,那个时候他也不可能用师妹两个字来称呼对方,而必须改唤师叔、行弟子礼了。

    道令道:“你说错了。在修为上,彤云流已经超过了断风尘。你别忘记了,他已经拿到了银衣道子考核的最高信物。”

    欧冶骓脱口而出:“可是,那次考核不是不作数的吗?”

    道令道:“无论是不作数还是禁令,不过是对彤云流的约束而已,并不是说彤云流的修为不如人。”

    道令也是玉清山上去的,他也曾经是银衣道子,自然知道银衣道子考核有多难,得到银衣道子考核最高信物又是多么的不容易。因此,哪怕他嘴上说考核不作数,可在心里,他还是承认贾玖的。

    道令道:“这个彤云流,明明是金衣道子候补却拿到了银衣道子考核的最高信物,也不知道是缘是劫,对于你们这些银衣道子候补来说,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欧冶骓不敢开口。

    身为现任的银衣道子候补之一,贾玖这个金衣道子一脉的师妹居然拿到了银衣道子考核最高信物,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冲击不小。他喜欢铸剑,一旦站在打铁炉跟前就能够平静下来,所以受到的影响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就是心中起过波澜,也在铸造了几把剑之后就平静了下来。

    可欧冶骓却不能保证他那些师兄弟们能够跟他一样,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就调整好心态。

    而最让欧冶骓担心的人,便是断风尘。断风尘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对银衣道子考核最高信物更是势在必得。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容易走火入魔。就连沉迷于铸造的欧冶骓都知道,断风尘受到的刺激绝对不小。

    此外,还有无尘子。作为大师兄,无尘子在银衣道子候补上已经卡了许多年了,甚至连普通的银衣道子考核信物都没有拿到。可是年纪轻轻的贾玖却拿到了银衣道子考核的最高信物,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力,就连欧冶骓也十分担心。

    道令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道:“罢了,你跟彤云流两个先试着用钢铁龙骨造一艘船出来吧。先在玉清山脚下的碧波湖试验,若是可以,再驶入江河。至于彤云流说的海船也要提早准备。道门在江南也有船坞,让金陵那边配合一二,先买几艘船用着。先找到粮食最要紧。”

    边上的离尘道老听说,皱起了眉头,道:“道令,海外贸易获利颇丰。据说十倍利润是最少的。若是用来寻找粮食是不是不大合适?”

    道令看着手里的文件道:“老道不喜欢彤云流,这是事实,但是彤云流有句话,老道却是最为赞赏。”

    “什么话?”

    “天下万事,民为先。”(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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