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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闭门造車     红楼之天下为棋txt下载     红楼之天下为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第九十六节 正误

        接下来的几天,探春对贾玖的态度很奇怪。贾玖去给卧病在床的贾母请安的时候,探春表面上对贾玖十分客气,可贾玖转过头的时候,探春望着贾玖的神情十分古怪,这份古怪,不止夏金桂和贾玖身边的人注意到了,就连一惯迟钝的贾宝玉也注意到了。

    贾宝玉觉得探春似乎有些不对,他问过探春,但是探春什么都没有说。

    贾宝玉也不是什么圣父,很快就将心中的疑窦丢开了。

    倒是夏金桂,看见探春的神情之后分外紧张。

    夏金桂很清楚,如今家里的情况,他也不是贾宝玉,认为苦日子总是会过去的。夏金桂很清楚,他们现在能够有安生日子过,那是因为贾赦照顾他们,因为逢年过节荣国侯府里都会送东西给他们,甚至跟现在这样,他们来探望贾母的生活,荣国侯府里还会留他们小住一阵子。

    因为这层关系在,因为荣国侯府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所以那些地皮无赖不敢欺上门来。可若是荣国侯府里表现出一点厌弃了他们的意思,夏金桂相信,用这府里的人动手,光那些泼皮们就足够将他们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因此,夏金桂是他们家里最是希望能够跟荣国侯府里维持良好关系的人,也是最害怕跟荣国侯府的人交恶的人。

    夏金桂可不是贾宝玉,认为贾赦一家子会一辈子包容他们。

    夏金桂坚信,人心都是肉做的,人心也是最经不起折腾的。

    跟探春这样,明明需要人家帮忙,还摆着架子。甚至还给人家家里的正经姑娘脸色瞧,不是愚蠢是什么?不是疯魔是什么?

    这日,再度在探春的脸上看到那个神情,夏金桂终于忍不住了。

    等贾玖一走,夏金桂就拉着探春走到一边,避开了鸳鸯等丫头,对探春道:“妹妹。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

    探春很奇怪地看着夏金桂:“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金桂看着探春。道:“妹妹从来就是个聪明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嫂子我的意思?我是个急性子,也奈不住什么话。就跟你直说了罢。最近妹妹为何用那种眼神看二姐姐?”

    探春看了夏金桂一眼,道:“这就不用嫂子费心了。我跟二姐姐是一起长大的,二姐姐是什么人,我比嫂子清楚。”

    夏金桂冷笑道:“姑娘这是嫌弃我说坏了?”夏金桂在家的时候也是千般宠爱万般如意的。因此养成了他风雷一般的性子,最是容不得别人反驳他。更何况。夏金桂为了他们的小家,付出的可不少,加上贾宝玉也宠他,自然让他越发容不得别人反驳他。

    夏金桂盯着探春。冷冷地道:“我知道姑娘这是又嫌弃我出身不好,不认得几个人,也不能为姑娘找个好人家?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公公婆婆。我可是把娘家都搭上了,就连我母亲也落得个无家可归。若论对这个家的心。我只比姑娘过而无不及的。如今,我看姑娘的神色不对,问姑娘两句又如何了?不成吗?我可是姑娘的亲嫂子!是了,我们家的规矩也是奇奇怪怪的,正经的小爷也是能被人随便糟蹋的,更何况我这个外头嫁进来的?”

    探春气红了脸:“我什么都没有说,嫂子就夹枪带棒地数落了我这么一通。敢情嫂子是故意找我的麻烦不成?我也是从小在这里大的,嫂子就是有话,也不用如此……”

    夏金桂道:“就是找你麻烦又如何?姑娘为何不看看自个儿,这些日子来,都是什么作派?我劝姑娘还是收收心,多看看眼下罢。姑娘可没有人家投胎的本事,修到好爹娘!”

    探春道:“狗不嫌母丑儿不嫌家贫。就是老爷太太有再多的不是,也是嫂子你的公公婆婆。”

    夏金桂道:“哟,这犯了错儿还真不许别人说了?姑娘也别顾左右而言他,以姑娘的聪明性儿,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如何不知道感恩两个字?当初,老爷太太出事儿的时候,可是一点家底都没有给我们留下,甚至还让我赔上了娘家。如今我们能过上安生日子,完全是这府里的照拂。我知道姑娘是个心气儿高的,也知道姑娘是娘娘的亲妹子。但是,面对照拂我们的恩人的时候,是不是能请姑娘收起你那副嘴脸?”

    探春道:“嫂子是认定了我心里有事儿?”

    “难道不是吗?”夏金桂道,“姑娘不是金凤凰,就别想着往高门大户里去。我们现在是寻常百姓家,甚至还是罪人之后,人家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府里宽厚,让我们称呼一声二姐姐,实际上,我们两家早就分宗了,除了老太太,人家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的姑娘是县主娘娘,还是公主殿下的至交,是宫里的常客,可姑娘你呢?你长这么大,只怕连宫门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罢?”

    夏金桂这句话,可着实踩到了探春的痛脚。

    探春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就是庶出。而且一样是庶出,贾玖不仅被记在邢夫人的名下,还得到了贾赦的全然爱护,宫里更是少不了的宠爱。而这些东西,探春全都没有。

    看着探春变了脸,夏金桂觉得十分解气。

    他辛辛苦苦为探春张罗婚事,结果换来了探春的一阵埋怨不说,还让贾宝玉跟他吵了一架。夏金桂这辈子还真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夏金桂道:“姑娘,就当我这个做嫂子的求你,你就行行好,放过你哥哥,不是放过我,是放过你哥哥,把你脸上的那点子阴阳怪气收起来好不好?人家县主娘娘好歹还给姑娘准备了嫁妆,有了这笔嫁妆,姑娘嫁到哪里都能够舒舒服服得过完下半辈子。如今我们家的家当全部都加起来还没有这么多呢。”

    探春道:“那是我的二姐姐。二姐姐给我嫁妆……”

    探春忽然卡壳了,却让夏金桂抓住了话柄:“怎么?姑娘难不成想说,这是人家应该给的?记住。我们两家已经分宗了。人家富贵、手里宽松,那也是人家的,不等于说,是欠了你的,非要为你张罗一门家世显赫、良人温柔专情又没有糟心亲戚的好亲事,也不等于说,人家就应该为你置办嫁妆。这财货。人家愿意给。那是人家心善,人家不愿意给,那也是理所应当。反而是姑娘。别把自己看得太高,得了人家的好处,好歹把人家的好记在心上才是。别露出这样的嘴脸,让人看着心烦!”

    “你!”

    探春被夏金桂气得前仰后合。

    有些事情。也只有当事人才能够感觉得到。夏金桂觉得贾玖对探春已经够好了,可在探春的眼里。自己跟贾玖乃是亲堂姐妹,结果,贾玖待他连史湘云、林黛玉、邢岫烟都不如也就算了,连薛宝钗得到的待遇都比他好。探春的心里没有疙瘩那就奇怪了。

    更重要的是,探春隐隐感觉到了这府里的人对他排斥。

    探春从来就是个很敏锐的,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对他隐隐约约地排斥,他如何不知道?如果他还是当初荣国府的娇小姐。如果现在还是王夫人当家的荣国府,探春当然是有底气不在乎。可就是因为没有这个底气也没有这个资本骄傲,所以让探春越发看重眼前拥有的东西。

    因为此刻的探春已经输不起。

    在探春看来,贾玖为了薛宝钗一个商家女都能够花费上千万两银子的财货,虽然说这里面夹带这贾元春和省亲别墅、皇家的恩旨、贾赦贾琏父子的名声前途和林家的关系,可是贾玖拿出价值上千万两银子的财货也是事实,而薛家最后得到的钱财也超过了两三百万两银子也是事实。

    探春不曾想过能够跟贾元春一样,让家里为他把银子使唤得跟流水一样,但是,贾玖就用六套金首饰还有二十斤黄金就将他打发了,探春的心里总是有一股子不平和抑郁之气。

    在探春看来,贾玖愿意为薛宝钗一掷千金,却用这么一点钱财就把他打发了,这根本就是看不起他。

    是的,探春就是觉得贾玖在看不起他。

    哪怕理智告诉探春,这是他应得的,现在的他有这么多嫁妆已经不错了,可从情感的角度,探春就是接受不了。

    探春没有想到,夏金桂会这么不给他面子,不曾站在他这一边也就算了,甚至还不等他们回家,就在贾母的院子里撕破了脸。

    贾母的院子里的丫头是极多的,王夫人当家的时候,荣国府里就是一个位置七八个人,可在贾母的院子里,却是一个位置十来个人都有。贾政王夫人离开之后,贾母的待遇却是没有变,甚至这两年,因为贾母中风,贾赦更是多多地采买了手脚利落、言语伶俐的丫头们来伺候贾母。

    夏金桂在贾母的院子这样说探春,与其说是姑嫂不和,还不如说两个人根本就是撕破了脸。

    探春终于放下了脸,阴沉沉地道:“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金桂冷哼一声,道:“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劝姑娘收收心,别摆你那公侯小姐、官宦千金的架子了。别说是现在,就是娘娘在的时候,我们也得罪不起这样的人家,更不要说如今,我们家处处仰赖着人家。姑娘就是不为自己想想,就请你想想你哥哥,明明是一个娇生惯养大的公子哥儿,为了姑娘的事儿,舍了脸皮到处求人,还被人当众喷了一脸。他容易吗?姑娘不是最跟你哥哥交好吗?怎么这会儿就不知道疼惜你哥哥了?”

    想到贾宝玉,探春就想到自己那个亲弟弟。

    就跟贾赦说的那样,在贾赦怒喷贾宝玉的之前,探春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对贾环的态度又什么不对。可就是因为贾赦开了口,探春方才明白,自己往日的做法竟然是错的。

    因为他的厚此薄彼,所以大家认为他贾探春品德有差、趋炎附势、不顾亲情。

    也因为他对贾宝玉的各种讨好和对贾环的各种漠视,才导致了自己的婚事艰难。

    到如今,探春都恨不得能够回到过去,如果回到过去,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是的,在贾环的事情上,探春终于后悔了。可是他也知道,后悔根本就没有什么用,也不会让他的名声在短时间内好转,更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好亲事。

    夏金桂和探春的争执,很快就传到了贾玖的耳朵里面。

    贾玖知道之后倒是着实愣了愣。

    邱典赞见贾玖最近难得一次好心情,忍不住插嘴道:“县主很意外?”

    贾玖点了点头,道:“这夏金桂做姑娘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你我都知道,却没有想到,他嫁给宝玉之后,却是事事都做得不错。”

    邱典赞道:“那县主原本认为这夏金桂会如何呢?”

    贾玖道:“我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说着,就把上辈子夏金桂跟薛蟠的故事改头换面后说了。

    邱典赞道:“县主也说了,那王家大爷是个极不堪的人物,在成婚之前,房里就有了已经过了明路的妾,甚至新媳妇进门之前也不打发了。这样的人家,谁家又哪里敢轻易攀亲?若非那童氏自幼丧父,母亲又没有多少见识,又哪里会便宜了这么个东西?有点气性儿的女子,遇上这样的事儿,也是会闹的。那王家大爷又好色得紧,这新婚还不到半年就摸上了童氏的陪嫁丫头,这可不是把这童氏往歧路上逼么?”

    因为是女人,所以最能够体谅女人的难处。

    邱典赞一眼就看穿了原著里薛蟠和夏金桂的婚姻的关键,那就是,薛蟠自己太糟糕,偏偏又有个不会管教只知道溺爱的母亲薛姨妈,还有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明有能力约束哥哥却为了自己而万事不管的小姑子,夏金桂不被逼上梁山才怪。

    薛蟠看似对婚姻很有自知之明、要求也不高,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把夏金桂当成自己的妻子,而是把夏金桂当成了管家婆和照顾母亲妹妹的保姆。

    婚姻的不如意,丈夫的不懂事和好色,让年轻的夏金桂走上歧途,一点都不意外。

    贾玖叹息了一声

    也许这就是命运罢。

    在正确的时间里面遇到的正确的人,即便有许多挫折,但是总归是能够得到幸福的。

    可若是在正确的时间里面遇到错误的人,那就只能是一辈子的叹息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最终章第一节 离开

        贾玖再度上玉清山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当然也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京师几乎所有数得上号的人家都知道了,道门对贾玖的第三轮考核就要开始了,所以,打秋猎结束的那一天起,就有人在背后偷偷地打赌,贾玖还能够在家里呆几天。

    就连已经出嫁了的贾倩贾清姐妹都寻了个机会回了一趟荣国侯府,更不要说林家姐弟。林黛玉带着他们来贾家作客了,连宁国府里的贾蓉秦可卿夫妇和刚刚出月子的邢岫烟也来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无论贾赦是否能够接受,贾玖正式上玉清山的日子还是到了。

    这天子时,贾玖按照惯常的时间起来,慎重其事地沐浴净身,梳洗完毕,却没有穿上家里给他准备的衣裳,而是穿上了金色的道袍,道袍是男式的,所以贾玖的下面穿的是裤子,而不是裙子。金色的道袍,线条又是直直的,衬着贾玖平静的面容,显得格外肃穆,也分外刚强,完全没有往日里温柔和气好说话的样子。贾玖平日的穿着都十分柔和,看上去跟那些大家闺秀们没有什么两样。可是这身衣裳穿在贾玖的身上,却让贾玖显得格外霸气。

    贾玖也没有梳发髻,当然,也没有戴道冠,而是一点一点地把头发往上梳,然后扎了一个高马尾。在这个过程中,贾玖完全没有让丫头近身,而是自己动的手。

    束发的金色头绳的末端缀着长长的金色流苏,垂在耳后,跟天鞘晨曦上的流苏相得益彰。

    看到自行打扮好的贾玖,邱典赞忽然记起来。自己伺候的这位贾县主可是一位上过战场的主儿呢。

    邱典赞带着人将贾玖送到院子门口。

    他们知道,贾玖这一去,很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可宫里出来的人的素质就是这么好,他们不但自己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示,甚至连他们训练出来的丫头们,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异色,就好像贾玖今日出去不过是给长辈们请个安。等过两日还会回来一般。

    其实。早在前一天,贾玖就跟家人道过别了。只是考虑到这一去可能不会回来,贾玖还是再度去了贾母的屋子。

    贾母虽然躺在床上又口不能言。可心里却是明白的。他拉着贾玖,眼睛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因为嘴巴歪斜,最后还是没能把他真心的心意表达清楚。

    作为祖母。贾母当然是关心家里的孙子孙女们。贾宝玉生有异象,贾母便认为贾宝玉一定会光宗耀祖。所以对贾宝玉格外不同。可贾玖一样是贾母最为得意的孙女儿,而贾母对贾玖的期望甚至一度超过了贾元春。哪怕贾玖最后没有成为皇妃也一样。

    现在,贾玖要上玉清山,贾母就更加不舍了。

    除了对孙女儿的担心之外。贾母也是为了自己考虑。

    贾母知道,自己的儿子虽然孝顺,可到底是男人。在许多事情上到底没有女子那么细心,孙媳妇商氏最近又怀孕了。自然有不到的地方。贾玖若是出去了,只怕他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贾家的奴才就是这样,别人拨一拨,他们动一动。没有人管着,他们就伺机偷懒。

    以前,贾母喜欢摆阔,喜欢好听的名儿,对那些丫头婆子十分宽容,又不喜欢小辈们训斥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认为这是扫了自己的面子。这种行为直接纵得这些个丫头婆子们十分嚣张,有的甚至欺负到贾家正经的姑娘小爷头上。可如今,贾母病着,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时候,若是没有人盯着那些奴才们,贾母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贾母后悔了,可后悔也迟了。

    鸳鸯虽然能干,可到底是个丫头。鸳鸯在荣国侯府里能够这么体面,是因为他的背后站着贾母,很多时候,他说出来的话直接代表着贾母。可贾母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痊愈的日子遥遥无期,鸳鸯的权威和影响力自然也跟着直线下滑。

    所以说,除了贾赦之外,还有谁最是舍不得贾玖,贾母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贾母无法阻止贾玖,只能由着贾玖为他梳洗、为他净面、为他擦拭手脚、为他修剪指甲,却根本无法清除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当然也无法阻止贾玖的离开。

    女眷们也都聚集在贾母的屋子里,因为贾母重病,所以此时此刻没有人掉泪,但是向林黛玉和秦可卿两个,他们的眼睛都是红红的,邢岫烟和惜春的眼睛也有明显地被揉过的痕迹。更不要说其余的几个人。

    唯有探春,迅速地看了一眼贾玖,又迅速地低下了头,藏起了自己的神色。

    众人沉默地看着贾玖做完了这一切,方才过来再度与贾玖道别,看着贾玖背着剑走了出去。

    这一刻,哪怕是跟贾玖完全不熟的夏金桂心里也是酸酸的。

    夏金桂可是听人说过,道门的金衣道子有多少,而金衣道子的考核又极为严苛,贾玖这一去,能不能在考核中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夏金桂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够,虽然配贾宝玉这个罪人之子绰绰有余,可在这府里却是拿不出手的。可他的亲小姑子尚且看不起他,贾玖这个不是堂房的堂大姑子却对他诸多包涵,甚至连分东西也有他的份,夏金桂如何不感慨?又如何不感伤?

    贾琏贾琮和林家兄弟、贾蓉贾宝玉几个都在垂花门口等着,贾琏更是跟林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贾琏和林禔是从衙门里面特别请了假的,就连贾琮也从书院那边赶回来了。

    他们都很清楚,这一别,很可能此生不见,哪怕他装得再若无其事,可这脸上还是带了一点出来。

    接下来。将由他们送贾玖出门。因为女眷们没有重要的原因,是不能出二门的。

    贾玖走出了垂花门,并没有直接往前面去,而是先去了贾赦的外书房。

    贾赦不忍分别,早两天就搬去了外书房,昨日贾玖去跟贾赦道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到贾赦。

    贾赦是个懦弱的人。有事的时候。遇到不愿意面对的时候,就会躲到外书房去。贾政王夫人在荣国府里威风八面的时候,贾赦就在外书房里装鹌鹑装了很多年。

    他遇到事情就会躲在外书房里。

    他不能接受女儿很可能一去不回的事实。所以再度躲进了外书房。

    贾玖很有耐心地站在外书房门口,静静地等着,等到了金星西沉,等到了金鸡破晓。也等到了贾赦打开了外书房的门。

    贾赦还是出来了。

    “你要走了?”

    “是的,父亲。”

    “什么时候回来?”

    “若是通过了考核。玉清山上也没有别的安排的话就回来。”

    贾玖根本没有说他没有通过考核如何,也没有说通过了考核玉清山上又有安排,他又要如何。

    贾赦也没问。

    那种假设,贾赦根本就无法接受。

    父女两个就这么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贾玖这才慢慢地跪下来,给父亲磕头,拜别了父亲。转身离开了。

    贾赦看着女儿一步一步走远,忽然泪流满面。

    贾玖等父亲打开房门的时候。贾琏等人都没有近前,而是在转角的地方等着,看见贾玖走过来了,贾琏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贾玖走到贾琏跟前,对哥哥道:“我们走吧。”

    贾琏叹息一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改了口:“我为妹妹准备车子吧。这里距离玉清山还是很远的。妹妹的剑,份量也不轻。”

    贾玖道:“不用了。天鞘晨曦对我来说并不重。哥哥,以后家里就要拜托你跟嫂子了。”

    贾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也要好好的。”

    “嗯。”

    贾琏叹息一声,却还是没有把他跟林禔说过的话说出来。

    看到贾玖这身金色的道袍,贾琏就知道,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成了定局,现在改口已经是晚了。

    贾玖八岁来到这边,如今二十岁,整整十三年,这十三年里面,贾玖护住了父亲,扶起了哥哥,也培养出了弟弟,甚至还弄出了盐肥,可以说,他不负苍生不负家国。

    虽然说是借了别人的力,可对于贾玖来说,他一个女孩子,能够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着实不易。

    红楼的剧目已经落下,日后,这些曾经对于贾玖来说不过是书里的人物,却最终被贾玖接纳、承认是自己的亲人的人们,他们的生活将按照固定的步骤继续,而贾玖的人生也将继续。只不过,他将走在另一条路上,跟俗世的因缘将被削减到极致。

    关于自己手里的事,贾玖早就安排妥当。道门那边的人事物自然重新回到了道门,属于朝服冠带一类的东西,他早就登记造册好,供在了他的正房东面的耳房里面,跟那些御赐之物拜访在一起。往年他从宫里得来的东西,也被清理过了分门别类地放好。若是他此去不再回来,或者是死在了考核之中,那么,这些东西,自然会经过邱典赞的手送到上面去。

    贾玖手里有许多古董字画都被留给了贾赦。

    笔墨文具之类的东西,分给了贾琏贾琮和林黛玉。画具和贾玖收藏的好纸被留给了惜春。

    还有些摆件之类的东西,也按照亲疏分了。从贾母贾赦到荣国侯府诸人,再到林家姐弟和宁国府的惜春贾蓉秦可卿、出嫁了的贾倩贾清姐妹,最后到贾宝玉夏金桂探春贾环,都得了。区别也不过是礼物的多寡和价值上的不同罢了。

    再来是一些贾玖日常用过的东西,也留在邱典赞的手里,等待着某一天被转交到长乐公主的手里。

    贾玖已经做好了准备。

    贾琏让人打开了侧门,陪着贾玖走出了这座华丽的府邸。

    贾琏给贾玖准备了车子,但是贾玖没有坐。

    在门打开的那一刻,贾玖的脸上就多了一块异兽面具。他打算一步一步地走去玉清山。这也是出于对考核的重视。

    对于贾玖来说,背着一百多斤重的天鞘晨曦从荣国侯府走到玉清山一点问题都没有,相反,行走比坐车更能够让他冷静下来。

    贾玖拒绝了贾琏的陪同,一步一步走进了晨曦下的街道。

    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街道尽头有人驾着牛车急巴巴地赶来,看见带着面具一身金色道袍的贾玖,那牛车上的人老远就叫:“二姐姐,我可赶上了。”

    牛车上那个精瘦的小伙子不是贾环又是哪个?

    “环儿,你怎么来了?”

    贾环道:“二姐姐,我昨儿个才得到消息,连夜赶到城门边儿上,在城门口的茶寮子里熬到天亮,赶在城门开的时候第一个进门,可算是让我赶上了。二姐姐你莫要怪我来迟才好。”

    贾玖看着贾环道:“你长大了。”

    贾环笑道:“二姐姐,人总是要长大的。当初,如果不是二姐姐照料我,又指点我读书,只怕我至今个不知事儿呢。”

    贾环比惜春还小些,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可是这两只眼睛里透出来的讯息根本就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比起贾宝玉,他更像一个已经成家的成年人,有主见有担当,还有起码的处理事情的手段。

    贾环已经是个合格的家主了。

    贾玖道:“环儿,你一个人来的,不要紧吗?”

    贾环道:“不要紧,这位是我们村的赵叔,多亏了他帮忙,我才能赶得上,回头我跟他一起回去。”

    贾玖方才注意到那赶车的汉子,连忙跟对方打招呼。就连站在那匾额下面的贾琏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走了过来。

    那个农夫显然也没有想到,跟自己同村的、不过是比自己家里多了几亩地的小哥会跟这样富贵的人家有关系,更没有想到贵人会过来跟自己打招呼,越发不自在了。

    这农夫捏着草帽,涨红了脸,吭哧吭哧了半天,方才声如蚊蝇一般地道了声好。

    贾琏看对方不自在,便道:“环儿,你和这位赵大哥赶了一晚上的路,显然也累得很了,先进来休息休息,这牛也要好生休息才好呢。老太太很想你,你跟我来吧。”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戴着面具的妹妹,这才转身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节 麒麟

        出了宁荣街,有一辆看上去相当普通的车子停靠在路边,如果不是那马车边儿上站着几个相当眼熟的人,只怕贾玖也会忽略过去。

    贾玖知道,那马车里就是长乐公主。

    他站在那里,隔着马车的帘子,跟马车里的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举步走了。

    季司赞看着愣愣地对着马车外面出神的长乐公主,忍不住道:“殿下,您都来了,为何不阻止他?”

    长乐公主道:“我也是痴了。他最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他既然换上了这身打扮,我又能做什么呢?走吧,回宫。”

    季司赞道:“可是公主殿下这么多年来,就这么一个知心的人……”

    长乐公主道:“就是因为知心,才不能这么做。玖丫头最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的人。”

    季司赞满脸不赞同,可长乐公主却已经微微抬起了头,由着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同行这么多年,长乐公主很清楚,贾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又是一个多么重视自己的家人的人。

    若是贾玖是个男子,那么,毫无疑问,当年安远卫的战事之后,贾玖会成为军队里面一颗耀眼地新星,保家卫国,成为皇帝倚重的臣子,也成为百姓心中的英雄。

    可惜的是,贾玖偏偏是个女孩子。

    那些人忌惮于贾玖的武力,在人前的时候,从来不敢说什么,怕跟王子腾一样,招来贾玖的一顿暴打。可在背地里,流言蜚语从来就不曾少过。就连长乐公主都听说过那些人对贾玖的形容,什么身高八尺,什么铜铃似的眼睛,什么塔山一般的身材,还有暴炭一样的性子,最是暴虐。也容不得人。

    明明不是那个样子。明明错的是贾政王夫人,明明是他们犯了国法,可是在那些人的嘴里。都成了贾玖的不是,是贾玖容不得叔叔婶婶。

    哪怕是内阁里的几位宰相,明面儿上赞赏贾玖全忠全孝,可在背后。却没有少对荣国侯府摇头。

    哪怕是人在深宫里面的长乐公主,也听过不少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话。这些话让长乐公主十分恶心。甚至长乐公主还为此特别处死过几个在背地里嚼舌头、散步流言的宫人,却也导致了情况愈演愈烈。

    看贾琏的婚事就知道了,明明是官场上的新星,明明在兵部做得相当好。可是在别人的耳朵里面,贾琏就是个吃软饭、靠着妹妹养的废物。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贾琏,甚至连张家在那几年里面都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如果那个时候。如果贾玖依旧不曾收敛,依旧经常往玉清山上跑。依旧我行我素,那么,毫无疑问,贾琏也好,贾玖也罢,甚至还有下面的贾琮,都不用婚嫁了。

    因为数得上号的人家,哪怕是跟贾家相熟的人家,哪怕是了解贾玖、清楚贾玖的品性为人的人家,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够顶得住舆论的压力的。

    《木兰诗》里面,十年血战归的花木兰,拒绝了高官厚禄的花木兰,他最后的结局如何,史书上虽然没有写,可野史上还是有的。保家卫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花木兰,在回家之后,被故乡之人排斥、中伤,最后抑郁而终。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容不得异类。

    同样,如果这十年来,贾玖不收敛锋芒,他自己是好了,可整个贾家,依旧会被世人排斥在外。因为大家都认为,会养出那样厉害的贾玖的荣国侯府,绝对不是正常的人家。

    长乐公主很清楚,那段时间里贾玖的苦闷。可是为了家人,贾玖依旧选择了退让,缩进了内宅之中,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只关心内宅了一亩三分地的事。

    除了稳定北方和百姓之事。

    为了家人,这个本来应该光芒万丈的女孩子,将自己的才华完全收敛了起来,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极为普通的只看得到内宅的寻常女子。

    长乐公主很清楚,这十年来,对于贾玖是如何的煎熬,也十分清楚,贾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

    贾玖为何会把盐肥完全让给林家?以贾赦对贾玖的宠爱,会不支持这个女儿?以贾玖的能耐和影响力以及盐肥的意义,道门会不愿意花钱花时间?究其原因,也不过是贾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放在火炉子上烤罢了。因为祸水东移,风险被全部转嫁给林家,所以贾玖也将最后的荣耀和功劳都让给了林家。

    想到贾玖的遭遇,长乐公主就忍不住想到自己。

    自己是被自己的亲祖父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之间的争权夺势给连累了,所以才有了那么悲惨的遭遇,可贾玖明明没有错,就因为他想保护父亲、保护自己的家族,却要面对这么多的不公平,就连长乐公主都觉得,贾玖比自己可怜许多,也悲惨许多。

    长乐公主最后道:“走吧,回宫。玖丫头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本宫能够做的,也只有祝福他。”

    一身金色道袍的贾玖是那么耀眼,可长乐公主却十分清楚,这是最后了。

    也许这一次,他是最后一次见到贾玖了。

    无论将来如何,无论贾玖是否通过考核,今日之后,贾玖将不会出现在世人的眼前。他将告别这一切,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贾玖背着剑,走出荣国侯府,走出宁荣街,走出京师,走上了玉清山。

    他走的,依旧是道门第一次对他进行考核时走的那条路。只是,这一次,那座小小的湖泊已经没有那群隐身的神兽,只有一个小小的童子站在那里。那童子看到贾玖的时候,就指着一条小路道:“请往后山去吧。您的考核已经开始了。”

    道魁、国师、燕翩跹等师长,竟然是一个都不见。

    贾玖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根据指示走了下去。

    身上带着最大的金手指,就是【高级修炼场】的时间。只要有足够的点数。贾玖每天就可以多出无数的时间来进行修炼。在道门的眼中,他的进益极快,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通过兑换时间,他已经整整修炼了三百年。他的资质其实比不上诸位师长,他能够凭借的,也只有刻苦和勤奋。

    才转过挡住视线的巨石。贾玖立刻就感觉到了身上压力一重。

    贾玖已经不是当初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的小女孩了。他知道。这是诸位师长在放出元功、对自己施压。

    面具的后面,贾玖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他微微一凝神,就继续走了下去。脚下不见任何迟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贾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上开始沉重了起来。贾玖微微一凝眉,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服在山上。也亏得贾玖知道这次上山绝对不容易过关,早早地就将胸前用布条束了起来。加上衣服本来就厚实,倒是没有出丑。只是这身上,湿哒哒的,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的确有些不像话。

    既然想做。那就去做。

    贾玖运起元功,打算将身上的衣服蒸干。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下腹的两侧微微一痛。耳朵里面也出现了十分清晰地耳鸣声。贾玖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这一路走来,四周空无一物。只有遍地的青草和雾霭,不见走兽,不见碧树遮天,也不见人影。贾玖原本以为,是还没有到地方,如今看来,自己只怕是早就在局中了。

    正这么想着,贾玖的耳朵里再度出现了耳鸣,甚至让贾玖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是因为这里的雾霭有毒,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贾玖立刻开始思索。他没有依赖那个万能的系统,而是开始用眼角的余光,不停地扫视着四周,检查四周是否用毒草生长。

    可惜,四周一点线索都没有。草是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水也是寻常的水,很干净,清澈见底,但是,一样深不可测。

    四周也安静得可怕。

    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闯入了某只异兽的地盘,所以四周才会这样安静,甚至会饱提元功、暗自戒备。

    这个时候,贾玖的耳朵边儿上再度响起了耳鸣声。

    贾玖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因为这里的环境特殊。空气中充满了水分。虽然说,人体内的水分占据了人的体重的八成,可不等于说,水对人是完全无害的。相反,水也能够导致中毒。如果饮水过多,会给肾脏造成极大的压力,而水中毒肾脏受损,最显著的表现就是耳鸣声。也就是说,贾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水中毒。空气中大量的水通过呼吸进入他的体内,在他的身体里面沉积,并且给他的肾脏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贾玖一凝眉,手上开始画符。

    这是当初那两条灵蛇送给贾玖的礼物,贾玖通过研究这两个符号,学会了好几个法术,其中一个,便是凝水术。

    只要空气中的水含量下降,以自己的禳命女功体自带的灵疗术,要修复肾脏遭受的损伤,也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儿。

    灵力引导着这个凝水术,空气中,无数的水在这个术的指引下纷纷凝聚在一起,造成了局部降雨。如果这里有其他人的话,一定会惊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贾玖站在岸边,身上干干净净的,可就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那个湖泊的上空,正在下雨,而且还很大。

    凝水术变成了凝雨术,从雨滴的大小和降落湖面造成的声音来判断,还是中到大雨。

    贾玖原本以为,这场降雨很快就会停止,可是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湖泊的水位在不停地上升。

    贾玖这才想起来,地上生长的这些植物,看上去十分普通,其实也不普通。因为这些植物,很多都是水生植物,就是有那根狗尾巴草很相近的种类,却还是有相当的区别。

    贾玖再度将视线停留在脚边的野草上面。忽然,他发现远处有一株看上去十分眼熟的植物,看上去,就好像是刚刚结穗的稻禾。

    这是?

    野稻?

    贾玖知道,水稻跟狗尾巴草其实是很相近的物种,甚至最早的水稻就是通过狗尾巴草培育出来的。而且,不少水稻品种既可以种在灌满了水的稻田之中,也可以旱种。所以,这些植物,其实是种在湖边的稻米?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行走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小径,而是稻田,而且是没有人打理,由着稻禾疯长的稻田。

    贾玖看了看稻禾的高度,估算了一下可能达到的水位。

    这很容易。

    虽然贾家的人醉生梦死,虽然贾玖从来没有亲自下过地。可这不等于说贾玖会对稼穑之事陌生。在大齐,通晓农事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必须的功课,哪怕这个人是九五之尊的君王。

    贾玖运起轻功,不再踏在土地上行走,而是踏着这些稻禾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贾玖的耳边依旧回荡着雨水打在湖面上的声音。贾玖一低头,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脚下的旱田不知不觉变成了水田,而水田里面到处都是禾苗,有的,甚至还接触了稻穗。

    贾玖看着那些结了穗的稻禾。

    他发现,结了穗的稻禾在周围并不是很多,而且弯弯曲曲的,指向了一个方向。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沿着稻穗的指示,继续往前走。

    又不知走了多久,只见视线忽然开阔。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水,倒映着天空,一片碧蓝。

    火山湖?

    贾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感觉到了身后有气息。

    贾玖立刻转身。

    映入眼睑的,依旧是一片碧蓝,却透着宝石一般的光泽。

    贾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抬起了脸。

    那是一只巨兽。很高,贾玖甚至不过刚刚到他的脚边而已。

    这只巨兽长着龙的脑袋,却长着马的身子,身上覆盖这碧蓝色的鳞片。显然,这是一只麒麟。(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节 绛珠

    这是一只巨兽。

    现在,这只巨兽正低着头看着自己。

    贾玖可以感觉得到这只巨兽身上活跃的水之气。水之气就像是调皮的孩子围着母亲一样,牢牢地围在这只巨兽的四周。

    这是一只水麒麟,麒麟是上天的宠儿,天生就具有漫长的生命和强悍的体魄,更重要的是,水麒麟乃是天生的水系术士,他的一呼一吸都能够引起天地间的水之气的回应,可以说,这是一种攻防兼备、体法双强的高级boss。若是贾玖跟这只水麒麟打起来,几乎全无胜算。

    贾玖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招惹这只巨兽。横竖自己是来参加考核的,杀戮也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自己也不是一定要跟这只巨兽对上。

    贾玖站在那里,而这只巨兽也在盯着贾玖。

    如果道魁或者国师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曾见过这只水麒麟关注过某个人。

    这是当然的,就像人类认为自己是神明的孩子、相信神明是根据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人类一般,在麒麟的世界里面,神明就应该是麒麟的模样,而人类,不过是麒麟一族在神明的指导下为自己做的玩偶而已。麒麟个体的战力比人类强大许多,所以,麒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比人类更适合神明的孩子这个的头衔。

    这只水麒麟也是如此。

    作为一只寿命上万年的灵兽,他修行的时光几乎跟他的寿命一样长,而作为数目稀少的种族,水麒麟对术法有着与众不同的理解。

    因此,水麒麟也能够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方说,围绕在贾玖身周的冰之气。

    贾玖修炼的是《九阳天诀》,炎阳元功将禳命女功体和《兵甲武经》带来的冰之气化成了水之气,可作为天生的水系灵兽,水麒麟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贾玖功体的本质。

    冰之气转化而来的水之气跟单纯的水之气还是有差别的。冰之气本来就比水之气霸道,被炎阳功力转化的冰之气。更是多了几分炎阳的爆裂。本来就同样霸道有爆裂、属性却完全相反的两种内功,却被装在了同一个身体里面,而身体的主人依旧神志清楚,这叫这只万年灵兽如何不惊讶?

    在这里灵兽的记忆里面。水火尚且不相容,更不要说冰与火。眼前这个人类,至今还保持着自己的神智没有走火入魔实在是天之幸。哪怕是以水麒麟的寿命来说,他们也很少听过这样的人,更不要说亲眼家国了。

    水麒麟觉得。自己应该将眼前这个小丫头收为自己的收藏。

    水麒麟盯着贾玖好一会儿,这才重新站直了身体、抬起了头,越过贾玖,往前走去。水麒麟的个子很高,不过短短数步,就走出去老远。

    看见水麒麟越过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贾玖也松了一口气。

    能不打扰到这只灵兽实在是太好了。

    就在贾玖打算转身走人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不对。一抬头,那只水麒麟又站在了自己面前。显然,麒麟这种生物的脾气并不是很好。这只巨兽看见贾玖没有跟上。十分不满。他亲自过来,叼起贾玖,往湖泊深处而去。

    虽然感觉到这只灵兽对自己并没有杀意,可被对方咬住了肩膀,贾玖还是很难受。但是他不敢动。因为他的背上还背着天鞘晨曦。如果他乱动,很有可能伤到水麒麟的口腔,而导致水麒麟发狂。在自己根本没有把握在对方面前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在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的情况下,激怒对方,无疑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可惜的是。水麒麟的个子很高,从水麒麟的嘴巴的高度往下看,下面都是水,而且水面上还云雾弥漫。更是无法判断方向和距离。如果这会儿有什么事儿,需要贾玖立刻回家,说不得贾玖只有用御剑术飞上半空再找回家的路了。

    贾玖只能根据自己的心跳,大约地估算着距离。

    贾玖的心中有一个以为,贾玖很早就想问了,却因为事情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最后导致了疑惑最后不了了之。。

    按理说,这玉清山后面便是中清山和上清山。三座山之间的距离也不远,哪怕是烟雨蒙蒙的日子,只要有风,还是能够看到对面的山峰的。如此之近的距离,居然藏着这样一座湖泊,能够让这么一只巨兽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走到头。可见,这座湖泊占据的空间是多么巨大。

    这三清山的秘密真心不少。过去这么多年,自己每年都来玉清山,可若论对这座山有多少了解,贾玖只能说,他连皮毛都没有看清楚。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这只水麒麟站住了,并且把贾玖放了下来。

    贾玖一落地,就四处打量。粗粗看上去,这里的环境还真是普通,普普通通的河流,普普通通的鹅卵石,以及看上去很寻常的、长在石头缝里面花花草草。

    水麒麟放下贾玖之后,就在这河滩上坐了下来,甚至还把脑袋放在两条前腿上,眯着眼睛,看是打瞌睡。

    这下子,贾玖的心中就更加奇怪了。

    贾玖可不认为一般的地方能够吸引这只万年灵兽。换而言之,这个地方既然能够让水麒麟选中并且再次休息,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着伴随着水麒麟的一呼一吸,风中的水之气也跟着开始有规律地震荡起来,就好像潮汐一般。虽然不是海浪也不是洪水,却也有几分汹涌澎湃的模样。

    贾玖忍不住凝神戒备。

    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这里的视线很开阔,除了眼前这只躺下来睡觉的巨兽,头顶是天空,四周也看不见群山环绕,除了面前的湖泊和湖岸,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贾玖抬起头来看天,虽然水汽充沛、云雾缭绕,可是天空一望无垠,连只鸟儿都看不见。

    鸟儿?!

    贾玖这才发现哪里不对。

    玉清山鸟语花香。如果这里距离玉清山很近的话,那么,每天外出捕食、夜晚必定回到玉清山上的鸟类,怎么也会有那么一两只会出现在这片天空之上。可问题是。贾玖仰着头,看了半天,却连根鸟毛都没有看见。

    贾玖能够得到的结论便是,如果不是这里已经远离的三清山,那么。就是这里有别的东西,不敢让那些鸟儿靠近。

    贾玖再度看了看水麒麟。贾玖曾经读过一篇科研报告,报告里面说,头上长角的生物大多是食草系的。因为食肉系的动物,他们的牙齿和利爪就是他们的武器。可食草系的动物,他们的牙是平的,这是为了方便咀嚼;他们的蹄子也是为了追逐丰沛的水草、方便长途跋涉才变成那个样子的。因此,上苍才赐予了食草系动物自卫的武器,那就是他们头上的角。

    如果这个论断是正确的话,那么。这只水麒麟应该跟其余的生灵相处得极为不错才对。

    可贾玖根本就不觉得麒麟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是如此友善的种类,相反,眼前这只灵兽浑身都充满了威严和压力。

    那么,如果不是为了避开这只万年灵兽的话,那么,鸟儿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原因是,这个地方的本身,一定十分特殊。

    贾玖看着眼前这只呼呼大睡的灵兽好一会儿,这才运气了自己身上的灵力。

    不想,他不运起禳命女功体的修为还好。他一运起《兵甲武经》,四周的水之气就躁动起来。除了依旧在呼呼大睡的水麒麟和水麒麟身边的那一圈,别的地方的水之气就好像受到了感召一般,一浪接一浪地往贾家这边扑。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威力之大,几乎让贾玖动弹不得。

    “该死!”

    贾玖忍不住低声咒了一句。

    实在是太不巧了。这些水之气,居然就好像是以贾玖为中心,猛地向内压缩,而位于最中心的贾玖,他身上的负担可想而知。反而是水麒麟。因为位置跟贾玖有些远,因为水麒麟的天赋,是的水麒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贾玖这边。

    此时此刻,贾玖也无心计较些什么。

    因为他发现,这些水之气的压力是如此巨大,哪怕以他的身体素质,都差一点跪倒。贾玖用剑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如此敌人,贾玖根本就不能用现有的武功战胜。

    “这就是考核的内容吗?”贾玖苦笑,“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方才,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贾玖就要变成树了。他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对自己的影响。对于人类来说,如此庞大的水之气,绝对会让一个人的肾脏彻底废掉。可如果换成一棵树,或者干脆是一棵草,对水之气的耐力也会强许多。

    可是贾玖却不能这么做。

    哪怕此时此刻,他失去意识了,他也不能变成碎岛王树的模样。真是讽刺,明明是兑换来的东西,可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贾玖居然能够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棵树的模样。贾玖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除了感叹自己变成了非人类之外,就只能意|**|一下,如果碎岛之人知道了此事会怎么做?

    碎岛是个崇拜树木、以树为信仰的国家。如果一个人能够变成一棵树,哪怕这个人是碎岛最为卑贱也最被人瞧不起的女人,想来也不会有人敢露出轻蔑地神色来。因为那个时候,这个女人已经成了树的化身、神明的使者了。

    这里不是碎岛,这里是道门的三清山范围之内。只要自己露出一点不对,就会有人将自己格杀。

    贾玖撑着天鞘晨曦,半跪在地上,飞快地运转着内功和灵力。内功是用来抵御外面铺天盖地的水之气的压力的,而灵力,则是用来治疗身体因为压力而造成的内伤。

    贾玖是个十分执拗的性子,若是好言好语地跟他说,他会听,可若是有人想拿强权逼迫他,贾玖绝对不会低头。而跟现在这样,如果这些水之气在风中的含量是一点一点地增加的、等贾玖发现之时就已经无能为力的话,贾玖说不得早就缴械投降了。可实际上上,因为水麒麟,也因为这个地方,贾玖身上的压力也是忽然倍增的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贾玖屈服可容易。

    也就是这样垂着头、支着天鞘晨曦的时候,贾玖忽然注意到了地上的石头的不对。

    看上去这些石头的确是鹅卵石没有错。可是这会儿水之气在躁动着,贾玖运转着灵力为自己施加【灵疗术】的时候,也有部分灵力泄露出来。而这些石头,居然在灵力的作用下,发出淡淡地荧光。

    “难道这些鹅卵石都是玉石?”

    贾玖心中一动。

    他刚想弯下腰将身前的鹅卵石捡起来细看,却发现眼前的、长在石缝里的小草是那么的眼熟。

    碧绿的叶子,却在顶部顶着这颗绛红色的果子。那果子小巧玲珑,是分别可爱。

    贾玖一愣,忍不住抬眼望去,只见这片湖岸上,没有马齿笕、香葱等常见的植物。这片湖岸上,有且只有这一种小草。

    贾玖心中一动。

    这种小草的模样,倒是让他觉得分外眼熟。可是这会儿,贾玖也想不到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种草。

    贾玖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便顺着水,往前走去。他不知道这片湖泊有多大,也不知道这湖岸的尽头都有哪些东西。但是,这种小草告诉他,也许他要的答案就在前方。

    贾玖不顾地上的脏乱,躺下来一滚,虽然没有避开水之气的压力,但是,现在的他面临的压力,毫无疑问比方才小了一点。

    贾玖见这样的行为有效,又再度顺着这个方向打了两个滚,方才起来。

    果然,连着打过三个滚之后,这压力已经明显地少了一大截,至少贾玖可以站起来走动了。

    贾玖站在湖边,左右看了看,选了一个方向走了下去。

    他要去这个地方的尽头,去找这种草的源头。去找一个答案,印证自己的猜测。(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四节 桥梁

    不得不说,贾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完全把身后的那只巨兽给忘记了。

    水麒麟根本就没有睡着,只不过是在闭目养神而已。所以贾玖才走出百余步,这只巨兽就睁开了眼睛。他也没有起身,不过是微微探出了身子,就把贾玖叼了回来,然后又趴下了。

    贾玖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只巨兽又睡着了。甚至那胡须还随着呼吸的起复,有规律地震荡起来。

    贾玖试着敲了敲这只巨兽的脚趾,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贾玖再度寻了一个方向往前走,他想试探一下。

    果然,依旧是走了百余步,依旧是被这只巨兽叼了回来。如此五六次,可以说,除了天上、地下和那片湖泊,贾玖每个方向都试过了,可是每一次都被这只麒麟给叼了回来。

    贾玖迟疑了一会儿,将目光停留在了那片湖泊上。

    如果是上天,贾玖大可以御剑而行;如果是入地,贾玖也可以用《九阳天诀》或者是《兵甲武经》上的武学,将脚下的土地打一个大洞出来。贾玖毫不怀疑,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

    只是,这湖泊就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忙?

    贾玖随意地在湖边坐了下来,仔细地观察起这片湖泊来。

    这片湖泊也很古怪,水面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像一面光滑的镜子。哪怕是清风吹过,水面依旧平滑无比,就好像风根本就不是往湖面上吹的那样,又好像这湖面从来就没有过风。

    而水面之上,又是云雾缭绕,像是给这面镜子罩上了一层轻纱,让人无法知晓湖水之下的景色。

    未知才是最可怕。就跟这片湖泊一样,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贾玖迟疑了。

    此时此刻,贾玖倒是希望自己出门的时候有带上潜望镜的习惯。如果是那样的话。只怕他早就知道这湖里有些什么东西了。不过现在的话,就只能用别的方法了。

    无论是《九阳天诀》还是《兵甲武经》,这两种武学修炼到极高的境界,通过神识扫描周围的环境。一点问题都没有。问题是湖面上的那层轻雾,完全隔绝了贾玖的神识的观察。

    贾玖试着往湖里丢了一块石头,令人惊讶的是,湖面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说,一块石头被丢进水里。势必会形成一圈圈的涟漪。可事实上,当那块石头跟湖面接触的时候,就跟被湖水吸收了一般,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这里的石头本来就是这里的东西的缘故?

    贾玖迟疑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分别拿出了一个金镙子一个银镙子和一吊钱。金银镙子就跟那石头一样,消失在了水里,依旧没有涟漪也没有响声。贾玖不得不提着了那吊钱,将之一点一点地浸没到湖水里面。

    依旧没有涟漪。

    哪怕贾玖反复将之提起,并且晃荡了几下也一样。

    这片湖泊。就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贾玖迟疑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片跟冰晶一样的叶子来。

    那是碎岛王树树枝的叶子。

    碎岛使节让贾玖帮忙种植碎岛王树树枝。迫于碎岛强大的武力,贾玖屈服了,答应碎岛使节的请求,种了,树枝也活了,最后整株还给碎岛使节了。可是贾玖还是留下了几片叶子。这些叶子上的纹路教会了贾玖好几个碎岛独有的法术,而贾玖手上这片冰晶一样的叶子,就是经过贾玖学有小成之后,特别炼制过的。

    可以说。如果不考虑外在,这片叶子应该是十分接近兑换了碎岛王脉两大功体之一【禳命女功体】的贾玖的本质的。

    贾玖拿着这片冰晶叶子轻轻接近湖面。

    这一次,这片湖面上出现了涟漪。一圈又一圈,在这平静地湖面上。格外引人遐思。

    贾玖下了一跳,连忙将冰晶叶子拿回来仔细检查。果然,这片叶子上聚集了好几滴水珠子。

    贾玖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用手指碰了碰那几滴水珠子。

    不是贾玖太过小心,而是这时世界上未知的东西太多。同样的东西,对某一个物种来说。是活下去必不可少的物资,可对于另外一个物种来说,很可能就是剧毒。就像另外一个世界里面,艾滋能够夺走人类的生命,可在猴子和猩猩的身上,这种病毒其实跟感冒病毒没什么两样。

    水珠子并没有给贾玖的手指带来多少损伤。

    贾玖这才试探着,将手伸进了湖泊。

    很奇怪,手明明伸下去了,依旧一点感觉都没有。

    贾玖愣住了。

    那串铜钱和自己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可那片冰晶叶子上却多了水珠子。这湖泊已经不是一般的古怪了。

    贾玖迟疑了。

    他到底要不要下湖泊去看看呢?

    贾玖思考了一会儿,再度做了一个试探。

    他将灵力包裹在自己的手上,再度伸进了湖泊。因为灵力的隔绝,手自然是没有感觉的。可出乎意料的是,湖泊发生了变化。在湖泊的上方,出现了一条冰晶构成的路。路不宽,刚刚好够三个人并肩走而已。

    贾玖立刻站了起来。

    这座桥梁很长,几乎看不到尽头,桥梁跟湖泊一样,被云雾隐藏了大半。这种半遮半掩的隐藏给贾玖的感觉很不好。

    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已经踏上了这座冰晶桥。可贾玖的谨慎早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贾玖想起来了,他是金衣道子一脉的人,就是要试探这座湖泊,也该是使用炎阳功体才对。可是这会儿,他用的偏偏是冰系灵力。而这冰系灵力,也许是银衣道子们用更适合一点。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挪动了一下,向左移动了五尺距离,方才往湖泊里打出了一道炎阳内劲。

    炎阳功力打在湖面上,湖面先是什么表示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湖面上居然出现了一座琥珀色的桥梁。不。与其说琥珀色,还不如说,这座桥梁本身就是用琥珀打造的。在清冽的天光之下,闪耀着暖阳一般的温度。

    两座桥梁并列出现在湖面上。然后又慢慢地碎裂开来,又慢慢地融合,最后变成了一座淡金色,不,与其说是淡金色。还不如说是清晨时分特有的日月同辉的光芒。

    贾玖一愣。

    他发现,他的猜测并没有错误。这座湖泊,就是金衣道子和银衣道子考核必须要过的第一关,而得到这座湖泊的认可则是关键。湖泊会根据来人的功体属性搭建出不同的桥梁,并将来参加考核之人送到专门的地方去。

    那里,第二轮考核才要开始。

    可以说,不同属性、不同修为的元功,最后到底的地方是不同的。很少会有两个不同的人进入同一个考场。

    而现在,贾玖的行为已经让这座湖泊以为,来的是两个人。

    贾玖迟疑了好一会儿。见桥梁始终没有变化,方才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

    贾玖不是笨蛋,或者说,在某些方面,贾玖敏锐得惊人。在看到这两座桥梁的时候,贾玖就已经猜到了。按照常理,他是金衣道子一脉的传人,最后应该走的,乃是方才那座暖阳一般琥珀色的桥梁才对,可是现在这座淡金色的。

    贾玖在湖边想了又想。又见这座桥梁很久都没有变化,方才迟疑着踏了上去。

    这一次,那只水麒麟并没有阻拦贾玖的离开,而贾玖也发现。这座桥梁的长度,也十分惊人。

    贾玖不知道这个术能够坚持多久,所以忍不住往脚下灌注更多的功力,让构成这座桥梁的琥珀和冰晶也越来越多,桥梁也跟着越来越结实。

    只是这样一来,贾玖的速度自然也跟着慢了下来。元功地消耗也十分惊人。哪怕贾玖修炼到如今,禳命女功体的自我修复能力以及达到了一个极可怕的程度,甚至伴随着呼吸,内力和灵力也会得到调息,可渐渐的,贾玖也有些吃不消了。

    有的时候,贾玖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整,然后继续上路。

    贾玖以为这座桥梁悬空架在如此广阔的湖面上,这座湖泊又是水麒麟的地盘,有眼睛的人应该不会主动招惹这边才对,却不知道自己的行动都被人一一看在眼里。

    燕翩跹看到贾玖从荷包里面拿出金银镙子和铜钱的时候,就忍不住道:“哇哦,彤云流可真是小心呢。”

    国师忍不住取笑道:“可不是。贫道记得某人第一次参加考核的时候,看到湖泊,可是兴高采烈地冲了过去,然后立刻沉到了水底,还是师尊专门跑了一趟,把人捞了回来。”

    燕翩跹道:“诶?师兄记得?”

    国师道:“师弟参加考核的时候,刻着实吸引眼球呢。”

    燕翩跹立刻就蔫了。

    黑历史果然是心口无法承受之痛啊,尤其是他还有个喜欢揭人老底的师兄的时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人忽然高声道:“彤云流手上拿着什么?”

    道魁仔细地看了看,方才道:“回道令,这应该是碎岛王树的叶子。”

    “叶子?不是说碎岛王树出事儿了,所以碎岛才会这么乱吗?怎么彤云流身上会有碎岛王树的叶子?”

    道魁和国师两个连忙上前解释。

    听了这些恩恩怨怨,道令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点头道:“原来如此。看起来,彤云流的身世也十分坎坷,曲折又离奇呢。”

    道令这样说已经是很客气了。

    说实在的,就是外面的戏台子上,也未必会有贾家的事情多。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更是比贾家低了一头还不止。弟弟看着妻子对哥哥一家子动手,出了事儿就装出清白无辜的模样,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自己的妻子。

    可以说,道令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金衣道子也好银衣道子也罢,都是道门十分珍贵的人才,不仅是玉清山上十分出色的战力,还是年轻一辈的道子候补们的偶像。无论是风姿、风仪、气度,都必须上上份儿。

    能够过关斩将,最后成为金衣道子也好,成为银衣道子也罢,道门对门下的要求很严,光光武功高强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品德必须过关。

    贾玖出身在那样的家庭,哪怕贾赦已经分宗出来了,可贾玖的名声一样被人瞧不起。甚至还因为贾政王夫人夫妇多年来一直住在荣国府里,尤其是分宗之后,贾母更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将次子一家子专程留在荣国侯府里。

    可以说,贾政王夫人的名声是公开的不好。同样,贾玖的名声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许多人都认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贾政王夫人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的人,他的品德自然要打个问号。

    对某些事情十分坚持的道令,认为贾玖不大是个金衣道子一脉的领袖。

    出身那样的家庭,实在是太糟糕了。

    道魁只得道:“是的,道令。弟子给这孩子授课的时候,也发现了许多东西。这孩子十分固执,若论性格风仪,彤云流还是差了他的表妹许多。可是道令,现在道门没有金衣道子,就连金衣道子候补,今日之前只有一人。今日若是这孩子没有坚持下来,那么,金衣道子候补依旧只有一人。

    现在,不但道门的死仇碎岛使节在京师,就连西面的大国晋国也派了自家皇子来。而这位皇子在第一时间就留

    道魁只得道:“是的,道令。弟子给这孩子授课的时候,也发现了许多东西。这孩子十分固执,若论性格风仪,彤云流还是差了他的表妹许多。可是道令,现在道门没有金衣道子,就连金衣道子候补,今日之前只有一人。今日若是这孩子没有坚持下来,那么,金衣道子候补依旧只有一人。

    现在,不但道门的死仇碎岛使节在京师,就连西面的大国晋国也派了自家皇子来。而这位皇子在第一时间就留(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五节 玉石

    在道令的心中,贾玖作为金衣道子一脉的弟子,可以,作为金衣道子一脉的领袖,绝对不行,哪怕贾玖对道门的贡献并不小。

    而最让道令有意见的,便是那批仿太湖石。

    贾玖当时从道门拿走这批石头的行为,几乎可以说得上赊欠了,而且数额巨大,别说当时的贾玖乃是金衣道子候补,哪怕是他作为正式的道子,从道门拿走那么多的资源,也是十分出格的。在道门的历史中,也从来没有人跟贾玖这样,一气就拿走这么多的物资,而且还是用差不多赊欠的方式。

    如果不是之前贾玖拿出的那批战利品让道门得到了不少好处,如果不是道魁和国师当时为他做了担保,如果不是贾玖当时的身份特殊,这批石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到姐姐的手中的。

    可即便是那批战利品让道门得到了不少好处,可单单从价值这个角度上来说,那批石头的身价远远超过了贾玖带回来的各种肉类、毛皮。

    虽然三清山和中清山表面上都没有什么表示,可道令却对贾玖十分不满。

    加上贾家的过去,在道令看来,贾玖是没有资格成为金衣道子一脉的领袖的。

    别的不说,就说贾母,年纪一大把了,却对国家法令一知半解,不知道为家族作长远打算,终日里只知道享乐,这样一个老妇人,做了家族中的大家长还一味地拿着孝道作威作福,甚至还撒泼已在威胁儿子必须顺从他,完全不管是非曲直。

    这样一个老妇人,成为家族中的大家长,可以说,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灾难。

    贾玖虽然这两年的表现不错,可贾母在年轻的时候,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又有哪个会想到。贾母老来,会成为这个样子?

    在道令看来,贾玖是贾母养大的,即便祖孙俩并不亲近。可有贾母榜样在先,又有哪个敢说,将来贾玖不会有样学样?再说了,贾玖的行为也证实了,这个小丫头也是个胆大妄为的。

    所以。道令是少数几个不赞成把金衣道子一脉交到贾玖的手中的人。甚至在道令看来,金衣道子一脉保持现状就很不错,至于贾玖,就当做被道门养起来的剑客、客卿之流就好。至于领袖之位,大可不必。

    这也是道令认为最为适合的方式。

    道令在三清山上辈分很高,又代表着中清山的意思,所以,即便是道魁和国师两人,也无法直接反驳道令的意见。

    这让道魁很是纠结。

    因为道门金银两支失衡已经很久了。为了长远的良好发展,扶持贾玖。让金衣道子一脉进入正确的发展模式,对于道门来说,具有相当的意义。可就跟道令说的那样,在很多时候,贾玖的行为还是不可取的。

    道魁无法说服道令,道令也知道道魁心中有话却没有说出口。

    道令不欲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唇舌,而是指着水镜里的贾玖道:“嗯?彤云流的修为倒是出乎本座意料。”

    贾玖的修为,何止是出乎道令的预料,就连道门的其他人,也没有想到贾玖能够坚持这么久。

    那座桥梁。对元功的消耗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并不是说,如果两个人同行,就能够共同分担消耗。实际上,这座桥梁。因为是两种不同的元功促成的,对这两种属性完全不同的内功的需求,也是成倍地增加的。

    在道令看来,哪怕这个彤云流就是天资再好,他也不是比闭上那些老资格的银衣道子候补的,更不要说如今这些正式的银衣道子了。可从贾玖今日的表现看来。这个丫头的修为,并不比道魁等人弱许多。

    道令道:“看他的修为,若是能够通过考核,的确有这个资格成为你们中间某个人的同修。”

    话音未落,只见水镜之中再度出现了变化。贾玖脚下的桥梁在不停地崩毁,也在贾玖的全力催动下,不断重建。重建的速度很客观,所以贾玖坚持的时间也很客观,让人侧目。

    可就在行至半途的时候,那湖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青一白两道影子。

    要知道,这湖面几乎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一片蔚蓝,贾玖试过许多办法,都没能看清楚这水下是什么景色,可现在,突然出现这一青一白两道影子,贾玖当即就站住了。

    他不仅站住了,还提高了警惕。

    这两道影子愈来愈近,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远远地在水下嬉戏,可到了贾玖跟前,却是宛如两条巨龙,在湖面上翻滚、追逐、打闹。甚至还在湖面上方出现了一小段圆环,圆环上,鳞片清晰地倒映在贾玖的眼底。

    这是两条巨蛇,不,或者应该说是蛟龙更贴切一点,一条纯白,一条碧蓝,鳞片就好像是上等的、被打磨好的宝石,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熠熠生辉。

    看清楚这两只巨兽,水镜另外一边的几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蛇类可不像麒麟那么温和。

    或者说,麒麟轻易不会杀生。但是蛇类,如果遇到他们饥饿的时候,或者是遇到天气较高、食欲大开的时候,蛇类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让自己能够迅速地填满肚子。也只有肚子里面撑得饱饱的情况下,蛇类才会都近在咫尺的食物不屑一顾。

    看清楚这两种巨兽的真面目的时候,道魁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时间之内赶到,如果不是清楚自己此刻匆匆赶过去,也不过是这两条巨兽的饵食,如果不是清楚自己若是此刻急急忙忙地跑去救人,很有可能激怒这两只巨兽,让这两只巨兽发动攻击,只怕燕翩跹早就冲过去了。

    虽然不过是贾玖的师叔,而且这层关系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可燕翩跹也是看着贾玖长大的。贾玖对道门、对银衣道子一脉的重要性,燕翩跹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越发不能容忍贾玖很可能会因为这两只巨兽而受伤乃至是陨落。

    可饶是如此,还是多亏了道令暗暗地按住了他,方才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行为。让他不致于犯错。

    可燕翩跹却有些不领情:“道令。彤云流不容有失,还请您放开在下。”

    道令指了指水镜里面的贾玖,道:“你可看到这孩子的脸上有过胆颤、犹豫,或者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样子了没有?彤云流怕是早就想好了对策。你此刻过去,也只是帮倒忙而已。”

    燕翩跹很想发火,可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地往贾家身上溜。

    果然,贾玖的脸上不见惊慌,只有平静。

    因为贾玖已经认出来了。这两只巨兽,便是当初来过他们家,甚至还留下了特殊符文的那两只屋龙。贾玖身上至今还带着这两只屋龙的鳞片呢。

    贾玖从怀里拿出了那两片鳞片,才放到前面,这两只巨兽就有了反应。

    这两只屋龙,他们原本是蛇没有错,可得到了人类的供奉,成为人家大家族的守护神之一,享受着烟火,得以借着烟火、功德的力量成长到今天。其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件,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故事。

    可不论在何时,这两条屋龙得到人的善意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更多的则是喊打喊杀。

    可以说,在明知道他们的本体之下,还能够用平常心对待他们,甚至会送他们离开的人,最近也是越来越少了。作为少数几个在近年得到他们的好感的人类,这两条屋龙自然是记得贾玖,甚至还认出了自己的鳞片。

    这两只的身体就很大了。比水缸还粗的身体,已经湖面之下不知道有多长的身体,让这两只屋龙看上去更吓人、威慑力也更大了。

    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当着两只屋龙从水里面探出头。瞪着两只水缸一般大眼睛瞪着贾玖、向着贾玖游过来的时候,道魁等人不觉捏紧了手里的衣袖。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两片鳞片化成了两道光,重新回到了这两只屋龙的身上。

    机缘已尽,屋龙收回属于自己的宝物并不稀奇。

    水镜前,燕翩跹差点摔倒:“彤云流果然也找不到。居然想到了给这两位尊者贿赂。”

    国师道:“不是贿赂。而是本来就是尊者的东西。只不过这会儿尊者收回了而已。”

    燕翩跹晃了晃身子,道:“师兄,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说,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屋龙的?”

    无论是水麒麟还是现在的这对屋龙,在玉清山上的人的眼里,那就是尊者。因为这几位非人类修行者,他们的修为在三清山上也是十分惊人的。而三清山上,这种异类修行者也不是少数,只不过这些非人类很少出现在人类修士的面前,更不要说是送出代表认可的礼物了。

    道魁道:“应该是好些年以前的事儿了。若是问更具体的一点,贫道依稀记得,大约是在奔赴边关之前的事情。”

    道令皱起了眉头,道:“竟有此事?是如何发生的?”

    道魁迟疑着想了想,道:“道令,具体细节,彤云流并没有跟在线细说,只是说了过‘蛇,尤其是青蛇主兵燹。昔年,战国时期的李牧就曾经得到青蛇的认可,得到了三尺青锋,成就了不朽的威名’之类的话而已。”

    道令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彤云流对某些事情知道得不少。”

    道魁一愣,继而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再开口。

    而水镜之中,青蛇和白蛇用蛇类特用的嘶嘶声交流了好一会儿,方才由青蛇卷起了贾玖,跟着前面带路的白蛇,游走了。

    这个结果让水镜前的诸人都吓了一跳。

    燕翩跹道:“萨萨萨萨萨萨,这两只灵兽到底要带玖丫头去哪里?”

    道令没有开口。

    他皱着眉头显然是在想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这青蛇和白蛇带着贾玖来到一处所在。青蛇将贾玖放下之后,就跟白蛇离开了。这两只屋龙一离开,贾玖就趴了。

    不是他太弱,而是这里的水之气,对肾脏会造成极大地伤害,也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所以,离开了屋龙的保护,贾玖立刻就趴了,这一点都不奇怪。

    贾玖原以为,自己还是能坚持一会儿,可没有想到,他的耳鸣声越来越响,头也越来越晕,甚至还出现了头痛。没一会儿,贾玖便昏了过去。

    即便是昏了过去,贾玖也没有让自己变成碎岛王树的模样。化成树木,自然是能够增加对水的耐性,这四周也的的确确空无一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贾玖还是对自己下了禁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贾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旭日东升了。

    整个世界都被绚丽的金芒覆盖了,就连湖面上也撒着一层琉璃金光。

    如此绝美的景色,让贾玖叹息之余,也十分庆幸自己的运气。

    贾玖已经知道了,这片湖泊里面住着不少非人类,水麒麟和青白屋龙都是其中翘楚。可是,贾玖又不能保证,这些巨兽里面不会没有那么一两只,偶尔会想着填补一下自己的肚子。

    在这样的荒郊野外,能够好好地活下来,真是太幸运。

    庆幸至于,贾玖再度思考,为何这两只巨兽会把自己送到这里。

    抱着胳膊想了一会儿,贾玖还是决定观察一下四周。

    这显然又是一片小岛,或者说湖心岛。湖心岛很大,举目看去,也看不到边。而且,湖岸上一样铺满了各色石头,只不过,这些石头看上去比方才水麒麟呆的那片湖岸上的石头看上去高级多了。

    那边的石头不过是微微透着荧光而已,而这里的石头,许多干脆直接就是上好的玉石。

    这么多的玉石,随便哪一块拿出去,都是别人家里梦寐以求的传家宝,如今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铺在地上,就好像跟一般的石头没有什么两样。

    这如何不叫人侧目?

    哪怕是贾玖,看到这样的景象,也忍不住估算起这片湖岸的价值来。(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六节 错误

    贾玖不知道,当他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水镜的另外一边已经炸了锅。

    燕翩跹第一个哀嚎出声:“怎么会?怎么会这个样子?这丫头不是金衣道子候补吗?他修炼的乃是九阳天诀,乃是炎阳功体,应该去那边,怎么会来到这里?这可是银衣道子试炼的地方,而且还是最高级别的!他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道令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变化,忍不住抬头问道魁:“本座记得,至今为止,本代银衣道子中,曾经进入过此地的人只有你们兄弟,而且还都是第三次试炼的时候,方才得以进入此地。是这样吧?”

    道魁和国师两个连忙敛容行礼道:“是的,道令。”

    “我想,本座需要一个解释,中清山也需要一个解释。你们真的是以《九阳天诀》教导这个丫头的?”

    “是。”

    道魁和国师双双回答道。

    道令沉默了一会儿,道:“看起来,这次试炼不得不停止了。本座需要回禀两位府尊。”

    接下来的事情,道令已经无心细看。

    这种金衣道子候补在试炼过程中进了错位的地方,在道门数千年的历史中更是绝无仅有。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道令一个人能说了算了。

    道令立刻动身回返回中清山。

    道魁、国师和燕翩跹三人继续留在水镜面前。即便以他们的修为,要闯进去救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他们也只能期望贾玖能够撑到救援来到的那一刻。

    贾玖虽然被地上的玉石的价值迷惑,可也仅仅是一瞬。他在计算手里的一块玉石可以拿出去换多少钱粮的时候,忽然发现因为红苕的缘故,大齐的百姓已经不再忧心灾荒之年粮食绝收、易子而食的人伦惨剧,而是需要担心谷贱伤农之后,贾玖便清醒过来了。

    这些石头虽然值钱,但是,石头终究是石头。物以稀为贵。若是这种五色美玉在市面上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这样一想,贾玖当然是清醒过来了。清醒过来的同时,贾玖不免在心里嘀咕了两句,这种石头看上去跟贾宝玉的那块石头和真像。区别也只是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要小很多,从色泽和温润来说,这里的玉石的品相可不比贾宝玉当初的那块石头差,甚至绝大多数都要比贾宝玉的那块破石头的品相要好多了。

    而且,贾宝玉的那块石头。因为牢狱之灾早已经不知道流落何方。也不知道是被贾宝玉在牢中换了食物还是被人典当了。

    贾玖完全没有拿走一块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些石头留在这里,继续被这里的水之气温养,这才是属于这些石头们的路。至于自己,来过了,看过了,便是缘。

    足矣。

    放下了对这些石头的执念,贾玖将目光停留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株碧草上。

    这株草跟方才贾玖在水麒麟那边看到的草的模样十分相似,两者都宛如幽兰一般,细细的叶子。柔弱又挺拔的身姿,一样顶着绛红色的珠子。不同的是,这里的草,色泽要比水麒麟那边的分明了许多。水麒麟那边的碧草是碧绿色的,可这里的草的颜色却接近墨绿色的,好似寂寞幽谷中为了避开蛇虫而选择了跟岩石一样的保护色的空谷幽兰一般。同样,这里的草头上顶着的珠子颜色要更深一点,近乎已经凝固了的人血的颜色。

    贾玖先是一愣,忽然道:“绛珠草?”

    那绛珠草居然无风自动,在风中轻轻摇摆。就好像回应了贾玖一般。

    绛珠草,在原著中虽然被一笔带过,可他对于原著的份量却着实不轻。如果没有绛珠草的话,可以说。就没有那么美丽的故事了。

    贾玖忍不住道:“在这样的地方,如果真有人用露水为你灌溉,只怕会给你带来灾难吧?”

    这绛珠草再度回应了贾玖的话,在风中轻轻摇摆。

    贾玖道:“你有了灵识?”

    绛珠草再度摇晃了一下。

    贾玖笑道:“我可不是傻了。如果你不是有了灵识,又如何会被警幻仙子的几句话给说服了?”

    那绛珠草又摇晃了一下。

    贾玖笑道:“你生活在这里,自幼在这水之气的滋养下长大。早就习惯了这水之气的霸道和威压,水之气是你的屏障、是你生命终点考验,也是你的保护伞。至于那神瑛侍者的清露,对于你来说,可以说是缘,也可以说是劫。不过,到底是缘还是劫,终究在于你自己。其实,你也可以完全不用在意。”

    这个时候,贾玖的身后有人插嘴道:“为什么这么说?”那声音清脆而又悦耳,听上去,声音的主人十分年轻。

    贾玖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穿绿色裙袄的女人侧身坐在自己的身后。因为坐姿的关系,那身衣裙倒是有一大半浸没在水下。

    那女子见贾玖没有回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贾玖答道:“请问姑娘是?”

    “我是谁很重要吗?”

    “也许是我失礼了。按照人类的习惯,除非是仇敌,第一次见面都应该自我介绍一番……”

    想不到对方打断了贾玖的话,道:“你可知道,在术法的领域之中,被人知道了本名,就是被掌握了灵魂的一部分,若是被知晓了出生的日期,就是被掌握了过去的经历和未来的前程。你贸然做自我介绍,就不怕我给你施咒、下降头?”

    贾玖听了,反而笑了。

    他潇洒地施了一礼,道:“在下道号彤云流。这样,应该不妨罢。”

    那女孩子也笑了,道:“那么,你就叫我小绿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说,甘霖对于绛珠草来说,是缘也是劫?”

    贾玖答道:“在接受甘霖之前,绛珠草有没有恳求对方赐予甘霖?”

    小绿摇摇头,道:“怎么可能。就跟你说的那样,这个地方充满了水之气,水的威压充满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这孩子虽然是他的同类中。对水之气的忍耐力是最高的,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贾玖答道:“是啊。这也是我要说的。这里不知何故,到处都充满了水之气,若是身体素质差一点的生灵。只怕踏入此地,就会被无孔不入的水之气撑爆身体。能长年生活在此地,想来这株草……”

    对方再度打断了贾玖的话:“是绛珠草。”

    贾玖从善如流地该了口,道:“是,绛珠草生活在这里。也许他依旧被这里的水之气所困扰,但是他对水之气的忍耐力也超过了他的同伴。因此,甘霖对他而言,也许不是福,而是祸。”

    “为什么?”

    贾玖答道:“答案很简单。如果甘霖不是此间之物,那么,他富含的水之气就远远不如这里。偏偏甘霖也是水的一种,他也能够容纳水之气,或者说,因为包含的水之气远远低于四周的甘霖。在到达这个地方的时候,就会强烈地吸引四周的水之气。这个时候,若是甘霖被浇灌到了绛珠草上,或者说,绛珠草吸收了这样的甘霖,只怕也会受到水之气的冲击而受伤。所以我才说,甘霖对绛珠草来说,可能是缘,也可能是劫。具体如何,就要看绛珠草自己了。”

    小绿捂着嘴。笑道:“若是换了你,你会如何?若是你是绛珠草,被人浇灌了甘霖,又该如何?”

    贾玖答道:“我会当作没有这回事情。”

    “为什么?”

    贾玖答道:“因为生长在这个地方。本来就被水之气而困扰,本来就不曾希望过得到灌溉,更不曾许过愿。既然这甘霖不是我所求,甚至对我全无好处,我又何必心心念念地记挂在心上?”

    小绿道:“可是,有人因为这甘霖之事受到了责罚呢?”

    贾玖答道:“我求过对方吗?搜集甘霖是那人的喜好。与我无干,浇灌甘霖,我尚且没有怪他坏我修行已经是好的了,还要我做什么?若是说得了恩惠我就该报答,那我是不是更应该报答这天这地这湖泊,以及,这充斥了此处每一个角落的水之气和助我稳住根茎的沙石泥土?”

    小绿笑得花枝乱颤,连声道:“可不是这话。若是要报答,等着报答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那么一个呆子。”说着,就指着那绛珠草道:“这孩子原本有个姐姐,就是被人说了两句,心中就痴迷了,说是要报恩,从此一去不回。那个时候,这孩子不过是一粒种子,也认为自己得了那人的好处,也要去报恩。我说了多少次他都不听。”

    贾玖道:“这里是灵河河畔?”

    小绿答道:“正是。”

    “可是,我记得我是在道门玉清山,正在进行考核。”

    小绿横了贾玖一眼,端是媚眼如丝。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如何知道绛珠草和神瑛侍者的故事的?”

    贾玖答道:“若是我说,是我梦见的,姑娘可信?”

    那小绿仔细地看了看贾玖,忽然又笑了,笑得风情万种,道:“信,我如何不信?我自然是信的。”

    “这里真的是灵河河畔?”

    “是。”

    “可是,那应该不是人间呀。”

    小绿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灵河河畔也好,太虚幻境也罢,本来都是介于虚幻之间的所在。在一定条件下,即便是凡人,得了机缘也一样能来。”

    “等一下,灵河河畔、绛珠草,那三生石呢?绛珠草不是生长在三生石边上的吗?”

    小绿答道:“三生石也去人间历练了,不在此间。对了,你既然为这孩子结了疑惑,就带着孩子离开吧。说不得你们有缘呢。”

    贾玖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您也说了,这孩子已经有了灵智。他生在这里,这里才是他的家,若是我贸然带他离开,对他未尝不是一种伤害……”

    “你不要他?”

    贾玖答道:“不是不要他,而是我不能这么做。”

    小绿忽然凑近了贾玖,在贾玖耳朵边儿上道:“即便我告诉你,他能够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甚至能够让你平添数甲子的修为?”

    贾玖依旧摇了摇头,道:“生死有命。如果有人命不该绝,那么,以我的能为,要想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并不困难。若是天要收他,那我也没有必要牵连无辜的人。至于修为之事,我更喜欢稳扎稳打。夺人性命成全自己之事,我做不到。”

    小绿定定地看了贾玖好一会儿,方道:“你可知道,你在为他解惑的时候,就已经有恩于他?若是你就这么走了,只怕从此以后,他之修途将再无寸进?”

    贾玖看着小绿过了好一会儿,方道:“方才带我来这里的,便是姑娘罢?姑娘带我来这里,也等于是给了我一项机缘,也是有恩于我。不如,我们一样换一样,我用我的恩情换给姑娘的恩情,从此,这绛珠草不再对在下有亏欠,只亏欠姑娘一个人如何?”

    小绿道:“你发现了?”

    贾玖道:“这很重要么?或者说,姑娘不愿意?”

    小绿这才真正地笑了:“你通过考验了。只消拿着这个,你就是正式的银衣道子了。”

    贾玖傻眼了:“可是,可是在下是来参加金衣道子考核的啊。”

    小绿愣住了,继而捂着嘴笑了:“就跟你说的那样,这也是你的机缘哦。”不等贾玖回答,轻轻一挥手,贾玖d身影就在原地消失了。

    等贾玖离开,那绿意女子方才长叹一声,道:“绛珠啊绛珠,你不是傻瓜是什么?你我修行,本来就是得了天地的造化,我们也只需要感谢天地就好,你又何必妄自多情,相信什么欠了别人的恩情的话来。”说着,又笑了:“可惜了,你在人间欠下了这么大的恩情,让我和白姐姐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方才为你清偿了欠下的恩情。这下子,看你要如何还我们!”

    在绿意女子的脚下,一株绛珠草在轻轻地摇曳着,似乎在述说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七节 暂归

    贾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那株柳树下。身上干干净净的,就好像从来不曾被庞大的水之气围绕过一般,背上的天鞘晨曦也好好地呆在他的背上。

    就好像他从来就没有从道童那边得到指引,也不曾去过那个神秘的所在一般。

    贾玖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来玉清山就是为了考核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在这里睡了一觉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希望这会儿去找师长不会太晚。至于责罚什么的,对于贾玖来说,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迟到,迟到就是迟到,就是犯了错。所以,到了师长面前,认错时必须的。

    贾玖站直了身体,打算整理一下衣物。也就找这个时候,贾玖发现,自己的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样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块佩饰,可材质却非金非玉,更不是翡翠玛瑙之流,如果硬要说材质,更像是某种化石,某种生物化石。

    贾玖立刻就想起了方才那个梦境来。

    难道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贾玖顿了顿,立刻前往清风涧,打算将事情禀告给道魁知道。无论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可手里的这块佩饰已经证明了贾玖的经历并非梦境,那么考核通过了拿到的确是银衣道子信物这个结果,也必须告知师长。

    贾玖毫不迟疑地往前走,因为心中有事,贾玖甚至无暇顾及其他,直到有人开口呼唤他。

    地点还是那个地点,当初燕翩跹第一次参与考核他的竹林。

    人物却多了两位,不止燕翩跹在,就连道魁和国师也在。

    听见燕翩跹的招呼声,贾玖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等转头看见道魁和国师的时候,贾玖的脸上刻不仅仅是惊愕了,还有惭愧。

    燕翩跹是何许人也。看见贾玖的神色的时候,早就明白了贾玖的担心,高声道:“彤云流,莫要在乎那些东西。你先过来!”

    走进亭子。贾玖先向道魁请罪:“弟子不才,辜负了师叔的教导。”

    道魁叹息一声,道:“彤云流,你知道千百年来,通过金衣道子、银衣道子考核的人有多少吗?”

    贾玖低着头。红着脸,摇了摇头:“全部加起来,足有两百余人。”

    “那你可知道,这里面通过最高级别的考核的又有多少人吗?”

    贾玖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

    道魁答道:“不足十七人。而且,从来没有人在第一次参加考核就进入最高级别,更不要说在最高级别的考核中一次通过。彤云流,你为何还要惭愧?”

    “啊!”

    贾玖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已经红透了。如果之前他的脸庞羞红是因为惭愧的话,那么这一次,他是因为得到了道魁的肯定而激动。

    虽然说他乃是道魁教养大的。可道魁还真的很少如此正面地肯定他。

    贾玖道:“那么,请问这个道子考核之事……”

    道魁道:“如今,这已经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情了。千百年来,自道子考核制度展开之后,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道令已经回中清山复命,具体结果如何,就要看中清山那边的决定了。”

    贾玖道;“也就是说,也许未来弟子需要再考一次?”

    道魁道:“不知。这要看两位府尊的安排。当然,你也有可能前往中清山进修。”

    “诶?”

    贾玖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听见道魁道:“好了。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贾玖不敢说什么,只好站了起来,回他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他那个小院子依旧十分干净。依旧有道童日日打扫,可这一次,他的客人显然要比过去少了许多。至少,颜冽等银衣道子候补们在这样的时刻是不会过来打扰他的。至于上面的银衣道子们,大多身领要务,更不会有这么多时间跑来贾玖这里了。

    更不要说如今这个紧要关头。

    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贾玖都过得十分清净,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事情可做,除了练功。

    这一个月以来,贾玖每天要打一回太极,从八卦拳到太极拳再到形意太极,然后再练一会儿剑,剩下的时间,则用来抄写道经。

    贾玖本来就是一个极耐得住性子的人,他的行为落在上面的师长和银衣道子候补们的眼里,是“果然如此。若非勤学苦练,彤云流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有如此修为?”等诸如此类的感慨。

    可落到了下面的小弟子们的耳朵里,则各种猜测都有。

    下面的道童、道仆,有的呆在玉清山上也不短了,虽然他们没有见识过正经的金衣道子考核,可这银衣道子考核和银衣道子候补考核的过程,还是有人知道的。

    贾玖考核的过程和结果,在玉清山上,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罢了。而这几个人,道魁、国师、燕翩跹,都是嘴巴很紧的人。他们若是不想说,又有几个人能从他们的嘴里挖出来?

    所以,别人想要知道贾玖考核的最后结果,也只有从其他的地方着手,寻找蛛丝马迹,然后拼凑出真相。

    这个方法在别的时候其实还是蛮有用的。可问题是,贾玖考核的结果就连道令都拿不定主意、只能急急忙忙赶回中清山,加上道魁几人讳莫如深的模样,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贾玖这一次不但没有通过,还出了漏子。

    到底出了什么篓子,下面的人谁都吃不准,当然,最先辈众人提出来却又被众人摒弃的说法就是:贾玖的修为本没有那么高,其实还是这个女孩子自己吹出来的。

    众人会有这个想法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贾玖实在是太年轻了。

    可这个说法有个致命的弱点。若是贾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他是如何瞒得过上面的诸多师长的。无论是道魁还是国师等人,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也不会轻易被人糊弄了去,更不是那种肆意妄为、认为破坏规矩是一件小事的人。

    所以,这个说法很快就被摒弃了,换了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贾玖,彤云流在考核的时候受了意外的伤。有可能伤了根本,所以上面才讳莫如深。

    这个说法比上面那个更有市场。因为道令急匆匆地赶回中清山就是明证,而道魁和国师的沉默,更是明证。

    能够进玉清山修行的人。大多修为和品德都是一等一的,自然不会有幸灾乐祸的事情,也不会打着关心的名义跑去试探贾玖,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与关注。

    当然,背后偷偷地讨论也是少不了的。不过。这种讨论,自始至终都只在道门内部传递,外面的人竟然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过了大约一个半月,连贾赦都忍不住派了儿子来打听的时候,中清山上终于传出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一个月后,贾玖将入中清山太上府修行。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最先跳起来的,还不是玉清山上的人,而是贾赦。

    中清山和玉清山不同。上了玉清山还可以回家小住。跟贾玖这样,因为是女子的身份,哪怕是长年在家里住着,有事儿的时候再去山上,也没有人说什么。

    可中清山上不同。谁都知道,上了中清山,没有修行有成,没有得到师长的允许,贾玖是一步都不可能踏入红尘,更不要说回家了。

    如果贾赦还有别的女儿。那也就算了。可问题是,贾赦只有贾玖这么一个亲闺女,就连亲孙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呢。

    再度看到女儿的时候,贾赦就忍不住了:“丫头。就没有办法了吗?我们不去成不成?”

    贾玖叹了口气,道:“父亲,这已经不是去或者不去的问题了。”见贾赦不明白,贾玖便细细说了这次考核的问题,然后道:“父亲,金衣道子对道门意义非凡。可女儿偏偏拿到了银衣道子的信物。女儿上中清山乃是太上府两位府尊的意思。不是女儿能推脱得了的。而且,而且女儿也不甘心,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样,一辈子被困在内宅,为了一个可能自己根本就不认得的男人,将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贾赦闷闷地道:“怎么说来,你是非去不可了?”

    贾玖点了点头。

    贾赦道:“你就不管老太太,不管你的老父亲啦?”

    贾玖垂了头,良久才道:“女儿不孝。”

    贾赦怒道:“你混蛋!”一挥衣袖,贾赦便走了。

    在他身后,贾玖默默地跪了下去,对着贾赦的背影磕了三个头。

    贾赦冲进自己的书房,将伺候的人都撵了,方才任由自己泪如雨下。

    骂女儿混蛋,其实真正混蛋的人,还不是他这个父亲?如果不是当初他不成材,如果不是当初他只知道混日子,女儿又何必为了这个家而费尽脑子?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女儿有何必将一切都做到最好,好得到道门的认可,从而为家里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真正混蛋的人是自己。

    其实这一切早就已经注定。如果自己立得起来,女儿大可以跟别人家的小孩子一样,娇憨而天真,不需要步步为营,更不需要拼了命地苛求自己。

    想到自己几乎是亲手把女儿送到了道门,贾赦可以说是悔不当初。

    他宁可闺女不要这么能干,至少还能一家团圆。

    贾赦的情况引起了商氏的注意,在商氏的提点下,贾琏去找了张家,请到了自己的大舅舅。

    张家老太爷早几年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张家的老太太也在丈夫去世的同一天,跟着无疾而终。张家的几位老爷就乘着丁忧的机会,告老的告老,辞官的辞官。可以说,张家老太爷一去世,张家子弟立刻都离开了官场,为老太爷守孝去了。

    在王夫人、王熙凤这样的人看来,张家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愚蠢的,可在别人看来,张家这样的行为才是正确的。一个亲人故去都不知道伤痛的人家,一个骨肉至亲离世都不知道悲伤只知道终日游戏宴请的人家,这样的人家,不但冷酷无情,还不可交。

    因为这样的人家不会把你放在心里,说不定你遇到困难了,这样的人不但不会拉你一把,还会落井下石。

    在过去很多事情上,张家其实早就看透了贾家,所以才会远着贾家。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贾政王夫人住在荣国府正堂荣禧堂的时候,张家趁机跟贾家渐渐疏远了的原因。

    因为那个时候,张家就已经知道了,贾家不可交。

    可以说,如果不是贾玖奋起了一把,如果不是贾玖告了御状,如果不是贾赦贾政兄弟分家已成定局,张家是绝对不会允许贾家黏上来的。

    张家也很清楚,在过去很多年里面,贾玖才是贾家的主心骨,因此,贾赦会如此表现,张家人一点都不意外。

    张家大老爷再度看到贾赦的时候,就是贾赦红着一双眼睛,跟只兔子一样,蹲在书房门口,眼巴巴地往外张望的时候。

    贾赦看到大舅兄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大哥,我闺女走了没有?”

    张家大老爷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这么挂念女儿,为何不乘着女儿还在家里,好好开心地过两天团圆日子?等你女儿上了中清山,你就是想见也见不到了。”

    贾赦一听,眼泪又下来了:“大哥,你有什么办法不让我闺女上中清山吗?”

    回答他的,则是一声叹息:“妹夫,都说你是个糊涂的,我原以为你不是。如今我方才知道你是真糊涂。你可想过,你闺女在家又能够做什么呢?你看看京里,谁家的孩子配得上他?等你老去,等琏儿也老了,让他无儿无女看着别人一家团圆甚至还看侄儿侄媳妇的脸色?”

    贾赦立刻就蔫了。

    张家大老爷语重心长地道:“乘着这个机会,好好跟女儿开开心心地过两天罢。你闺女,从来就不是闺阁里面的女娃儿。他是天上的鹏,海中的鲲,把他关在内宅,他才可怜!过去的这些年,他的日子,我看了都憋屈。”(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八节 诘问

    商氏的次子还年幼,终日只在奶娘的怀里昏睡,反而是商氏的长子,已经三岁了,经过上次的事情也知道了什么是分别。明明这一次贾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慎重其事地跟家人道别,这个孩子依旧抱着贾玖的腿,哭得好不可怜。

    无论他的父母如何劝说,这个孩子就是不肯放开贾玖。

    不得已,贾玖只得点了这孩子的睡**,才得以脱身。

    贾玖到达玉清山脚下的时候,八位银衣道子候补中,资历和修为最低的颜洌已经在山脚下等候了。看见贾玖来了,两人问过好之后,便一前一后地往山上走去。

    今日的玉清山,既热闹又冷清。说热闹,那是因为往日里很少出现在玉清山上的道者都纷纷出现了,许多人对于贾玖来说,都只见过一两面的,也有更多的,贾玖根本就不认得。说冷清,那是自然的。因为今日的玉清山拒绝了所有的香客,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今日,玉清山一概不接待。今日出现在玉清山上的,全部都是道门中人。

    贾玖经过的时候,正在三三两两交谈的道者们,都纷纷转过头来,细细地打量。

    贾玖分明听到他们在说:“这就是彤云流?看上去相当普通。而且也太年轻了。”

    “年轻又如何?达者为先。若是他拿到了银衣道子的信物,那他就有资格成为银衣道子。”

    “可是他不是金衣道子候补吗?”

    “没办法,谁让道尊不在呢。道魁也好,国师也罢,这玉清山上只有银衣道子,被银衣道子教养大的,会接近银衣道子也是正常的。”

    “可是,如今道门不缺银衣道子,缺的却是金衣道子。若是他入了银衣道子一脉,那之前他借用的、挪用的金衣道子一脉的人力、物力该怎么算呢?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太上府是不会允许金衣道子一脉跟银衣道子合并的。我看,说不定太上府会让他再考核一次。”

    “怎么可能!这千百年来。第一次考核就上最高等级的才几个人?又一次通过的,又有几个?一个巴掌都数的清。他既然与银衣道子一脉有缘,又有如此机缘和福运,哪怕银衣道子一脉人数不少。依旧缺这样的人才啊。”

    今日会出现在玉清山上的,大多都是道门的高层。即便道魁几个不说,也有人有办法弄到真实的消息。

    不过,也正如这几个人说得这样,如果贾玖之前是银衣道子候补。那么,凭借那个信物,他直接就可以成为第九位银衣道子了。

    可他偏偏是金衣道子候补。

    而且是唯一的金衣道子候补。

    几乎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道门的安排,也在等待最终的结果。

    别看道门众人在人前的时候个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可真正八卦起来,也够呛。

    更重要的是,金衣道子考核却拿到了银衣道子最高级别的信物,这更是千百年来的第一次。

    别看道门的人很多,可道子却是有数儿的。虽然金衣道子、银衣道子之外还有五色道子。可道子和道子之间,也是有很大区别的。五色道子要求最为严格,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多不少正好五个人。这一代的五色道子没有退位,下面的候补就不能上位。而五色道子中,有一个退位了,其余四个都必须跟着退位。

    金衣道子和银衣道子没有这种规矩。相反,金衣道子和银衣道子并没有严格的人数限制,而多年前,道门对金衣道子和银衣道子的要求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一对一。也就是说,一个金衣道子必须有一个银衣道子的同修,同样。一个银衣道子必须有一个金衣道子的同修。

    这在两百年前,玉清山上的确是如此。可是,当年与碎岛一战,金衣道子作为主力,消耗殆尽,就连硕果仅存的一个金衣道子。也因为某些原因下落不明。

    想到当年盛极一时的金衣道子和银衣道子变成如今人才凋零的局面,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都不胜唏嘘。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当年的那场大战来得太突然,对方的攻势那般强烈,道门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道门中人素来洒脱,说话行事也多遵循本心,所以,道门中人,大多数并不喜欢待在三清山上,相反,大多数道门中人,会在修为略有小成之时就离开三清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宅着。或者是精研武学,或者是研习医术,或者只是帮助一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

    道门中很多人,在赶到的时候,那场大战已经结束了,更有的人,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说到金衣道子和银衣道子的同修制,自然就有人想到了那场大战,然后,就有人惊呼一声:“我似乎听说过,彤云流乃是碎岛王族后裔!”

    这人话音未落,就有无数的人冲了过去,将他团团包围住了。

    “你说是什么?彤云流乃是碎岛王族后裔?那么,他是奸细了?”

    “不可能!道门不是没有往碎岛派过人。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那碎岛是什么德行?排外得很,当年那几位前辈,几乎是才踏入碎岛的土地,就被人无休无止地追杀,最后还是道尊不顾伤势出手,这才把这几位前辈捞回来。碎岛的女人,哪怕是被活生生地祭了树,也不会相信我们,更不会离开碎岛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那位碎岛使节这么说的。”显然,这位爷是个消息灵通之辈,立刻就高声道:“听说,你还记得彤云流为了他父亲乔装去了边关的事儿吧?就是在安远卫的时候,彤云流用的武学,据说,就是碎岛王家不外传的武学。”

    “碎岛王家不外传的武学?”

    “没错。你想,以碎岛女人的卑贱,连字都没有资格认得,哪里有什么资格学武?所以,彤云流家里会有碎岛王家不外传的武学,应该就是碎岛之王的血脉。”

    “即便是如此又如何?碎岛女子卑贱无比。彤云流若是去了碎岛,说不定就是被抓去血祭王树的下场!”

    之前说话的那人连连点头。道:“没错。彤云流种活了碎岛王树的树枝之后,碎岛使节就对彤云流十分客气,不过,彤云流根本就不曾理会过他们。”

    “原来还有此事?不过。既然彤云流有可能是碎岛王脉血裔,哪怕,他的兄弟也有可能是碎岛后人了?”

    “根据鸿胪寺那边得来的消息,彤云流一家子,只有彤云流一个乃是碎岛后裔。就连荣国侯也跟碎岛没有关系。”

    “等一下。这不对啊。记得数年前,彤云流曾经向朝廷进献过一部武学,据说是家传的。如果这部武学就是碎岛的不传之秘的话,那岂不是说,贾家早就跟碎岛有关联?”

    这下子,周围又静了下来,继而变得嘈杂无比。

    无数的人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堆,交换着各种消息。

    这些话,贾玖听到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难道让他说。是因为他身上有系统的关系?只怕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就足够别人生吃了他。

    贾玖只能保持沉默。

    也因此,他觉得这段路变得十分漫长。

    好不容易走到清风涧,只见几位师长早就在了,就是过去贾玖曾经见过一面甚至还有过不愉快的回忆的几位道长,也都在,只不过他们站的位置有点偏,而且大多数都靠近角落。而贾玖每次来并且接受道魁的教导的草亭里面,今日也多了两个生面孔。

    草亭并不是很大,挤进去六个人。早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了。

    颜洌一到清风涧,就住了脚。

    他不过是银衣道子候补。今天的清风涧不是他能踏足的地方。所以,将贾玖送到清风涧门口的女萝下,颜洌就这样对贾玖道:“彤云流。你直接上去吧。接下来,我不能送你上去了。”

    贾玖道:“有劳师兄了。”

    “师兄?”颜洌一愣,继而淡淡地笑了:“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叫我师兄了。”

    这声音里面不乏黯然。

    作为颜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颜洌不缺好胜心。可就是颜洌有好胜心又如何?有的事情,不会因为他的主观而改变。

    就跟颜洌只能在银衣道子候补中敬陪末座,就跟贾玖拿到了银衣道子考核最高等级的信物一样。

    贾玖跟颜洌点了点头。再度举步向前。周围的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都听到了。但是他也没有在意。直到他来到草亭外,向着草亭内的几位师长行礼的时候,听见一个陌生的老道问他:“彤云流,据说你乃是碎岛王脉之后。你可有何解释?”

    贾玖沉默了一下,答道:“弟子无话可说。”

    “哦?为什么?”

    贾玖答道:“出身不是弟子能够选择的,父母也不是弟子能够选择的。当初,若非碎岛使节进京,弟子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世的背后还有如此精彩的故事。同样,若无道魁的指点和道门的支持,弟子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习武,更不要说远赴边关了。”

    “哦?是这么吗?”

    道令连忙解释道:“府尊,的确如此。彤云流献给朝廷的武学,其实乃是从《道德经》中演化而来。许多要点,若非我道门中人,怕是会不得要领。”

    那老道道:“道门武学?肯定吗?”

    道令道:“是。当日凌风子将秘笈拿来的时候,玉清山立刻就请众人进行研究,晚辈也在邀请的范围之内。晚辈亲身体验过,的确是道门武学。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

    “只不过,无论是谁,都之内练其中的一卷。若是练了其中的两卷,就会气血相冲而走火入魔。”

    那老道立刻神色一变:“当真?”

    道令答道:“是的,府尊。当时两位府尊正在闭关,晚辈不敢打扰。不过,这《兵甲武经》哪怕是指修习其中的一卷,也让晚辈受用无穷。可以说,《兵甲武经》的每一卷,都是绝世武学。只是,不能相融。”

    那老道一凝眉,忽然转脸问贾玖:“丫头,你练了几卷?”

    贾玖回答道:“八卷。”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道魁第一个脱口而出:“八卷?可是你献上来到,才……”

    那位须发尽白的老道一挥手,止住了道魁接下来的话:“这你的家传武学,你只献一部分,实属正常。不过,你不该在明知道分别修炼会出问题的情况下,让你的师长冒险。”

    贾玖答道:“弟子之前并不清楚。”

    老道答道:“你并不清楚?”

    贾玖答道:“是的。其实,弟子的两位侄女也曾经学过《兵甲武经》虽然也是一部分,但是他们并没有出问题。所以弟子并不知道这《兵甲武经》是不能兼修的。”

    燕翩跹插嘴道:“听说这部武学在贾家待了快百年。贾家一惯人丁兴旺,可饶是贾家那么多人,也就彤云流一个修炼有成。看起来,这部武学需要的,不仅仅是悟性,还有血脉限制。”

    两位府尊听了,再想到碎岛那独特的生育特性,不免点了点头。

    碎岛之人都是树木的果实,因此碎岛武学和碎岛血脉有特殊的联系并不奇怪。

    站在主位上,一身湛蓝的道者这样问贾玖:“彤云流,这武学真的是你祖父传下来的?”

    贾玖想了想,答道:“其实,是晚辈在那年告御状之后,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了两位老祖宗,是老祖宗在梦中传授的。”

    “原来如此。”

    虽然跟原来的说法有些两样,但是,太上府两位府尊都不是一般人,他们见多识广,对于某些事情的接受度也比普通人要高许多。如果当初贾玖说是两位老祖宗在梦中传授的,皇帝说不定会对贾家、对贾家存了心结,甚至会变着方儿要了贾玖的命。

    普通人对鬼神之事总是畏惧的。

    活得时间久了,经历的事情也多了,太上府两位府尊都见过那些凡夫俗子们是如何对待那些异类的。

    所以,贾玖会隐瞒,在两位府尊看来,是自保之道,也是无奈之举,并不是什么大错。(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九节 为难

    贾玖的回答十分坦诚,如果从感情的角度上来说,贾玖这样回答并不是没有道理。出身和身世什么的,的确不是他的能够选择的。但是这样的回答也仅仅是能够让两位府尊接受,并不能让他们满意。

    这毕竟涉及到了道门和碎岛之间的恩怨。道门差一点就因为碎岛而断了一支传承。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在华夏,在汉人的历史上,汉人的确几度屈膝于异邦、蛮族的铁蹄之下,可汉人是如何崛起的那?靠的就是传承,文化的传承、精神的传承。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国家、多少民族曾经被外人征服?又有多少国家多少民族曾经沦为敌人的奴隶?又有多少国家多少民族彻底、永远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让后人只能在考古的片言只字上才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可是汉人为何能够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为什么汉人就能够在一次又一次地亡国之后再复国?

    答案很简单,只有两个字,传承。

    而真正为传承作出努力的人是谁?是大字不识、屈服于强权的平头百姓?不,那些在遇到事情只会崇洋媚外的人没有这么大的能耐。真正为传承付出努力的,依旧是读书人,而在文盲率超过九成的古代,甚至更久远一点的年代,为传承付出无数努力、为国家和民族复兴留下种子的人,则是世家和道门。

    也许在和平的年代,世家的确有各种不如人意的地方,可毫无疑问,真正遇到事情,第一个拿起武器反抗的,也是他们。

    只不过,不是每一个世家都能够存活下来,有的甚至被人连根拔起。而史书,从唐太宗开始,便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史书上自然也不再是全然的实话。甚至由历史的忠实的记录者变成了胜利者的谄媚者,甚至还有了“胜利者的华丽外衣”和“婊|子”的别称。

    如果没有历史上的那些世家,一代又一代地为这片土地付出,后人又有哪个能这么容易就说汉语、写汉字?早就被逼着学不知道哪个蛮夷的鸟语、穿着番邦蛮服去了。又哪里来的华夏?连字都不认得的人普通人,能担负得起文化的传承?

    华夏自然有华夏的傲骨,有些东西,斗升小民不明白,但是有的人却在不停地一代又一代地为之付出了青春、鲜血乃至是生命。

    有的人用血肉之躯奋战在现实的战场上。守护着百姓们生活的空间;有的人则用生命守护在精神的战场上,守护着民族的灵魂。无论是哪种守护,无论是哪种付出,哪怕不被理解,也应该得到尊重。

    只可惜,有的人不但不理解,还要在背后捅刀子!说世家什么的,就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却从来不知道思考华夏的历史和当时的社会背景,这样的人,除了夜郎自大的可笑之外。更多了数典忘祖的可怜与可悲。

    对于这样的人,道门也好,世家也罢,大多不会理会。

    夏虫不可语冰。

    从来就不知道正视亡国之耻的人,又怎么能理解铁蹄下的悲哀?

    道门中人有不少修行者,他们的生命很漫长,许多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是书上的片言只字,可是对于道门中人来说。那是真正充满血泪的日日夜夜。而对于世家来说,则是刀光血影的一页页,每一页上,都写着他们的家族中为了家国而死去的人的名字。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为了家国,他们付出了多少条人命,又有几人知道?

    外人不知道,可是道门记得他们门下每一个为这片土地而献出生命的弟子的名字;别人不理解,可世家们记得他们的家族为了这片土地送出了多少优秀的子弟。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正是因为背负着这一条条的生命。所以道门虽然能够理解贾玖的处境,但是,两位府尊依旧不能接受一个碎岛后裔,敌人的后裔成为道门金衣道子一脉的领袖的事实。

    这是对这千百年来,道门在蛮夷的铁蹄下付出的那么多人命的否认,以及,侮辱。

    也许选择贾玖的确能够为道门带来新的未来,但是,道门能有今天,是无数个人一代代地付出换来的,道门不能无视他们的鲜血。如果道门那么做了,那么道门就距离倾覆没有多远了。

    须发尽白的老道道:“彤云流,道门有道门的规矩,道门有道门的行事原则。你身为金衣道子候补,却拿到了银衣道子考核的信物,老道在此,只能说,本次考核,结果保留。你若是能拿到金衣道子考核最高级别的信物,老道再告诉你接下来的安排。”

    金衣道子考核最高级别的信物?

    此言一出,四周的道者立刻就互相打起了眼色。

    府尊这样说,不是等于说,若是彤云流不能拿到金衣道子考核最高级别的信物,彤云流就只能一辈子呆在金衣道子候补的位置上了?

    就连贾玖也十分惊讶。

    为什么忽然提高了难度?而且还是最高级别的?

    没有人敢质疑太上府的权威,就连道魁和国师等现任银衣道子也不例外,更不要说贾玖这个金衣道子候补。

    等两位府尊离开回转中清山的时候,就连众银衣道子候补们也都得了消息。

    颜洌最是吃惊:“这岂不是说,彤云流一日没能拿到金衣道子考核最高级别的信物,哪怕是他的手里有一堆金衣道子考核的信物,他都只能是金衣道子候补吗?”

    银衣道子候补中资格最老的的无尘子道:“师弟忘了,府尊还说了,拿到最高信物之后,必须得到府尊的首肯,才会有下一步。换而言之,即便彤云流拿到了最高级别的信物,没有得到府尊的认可也使无用。”

    同样是银衣道子候补、修为却仅高于颜洌、专注铸造多年的欧冶騅忍不住道:“这对彤云流太不公平了。”

    无尘子道:“公平又如何,不公平又如何。莫要忘记了,碎岛对我华夏做过些什么,对道门又做过些什么。府尊如此要求彤云流,也是希望能给诸位先烈一个交代。”

    出身颜家。对五胡乱华等等历史耳熟能详的颜洌最先沉默了下来。

    他想起了家族宗谱上,那一个个血淋漓的名字。那是刻在心头的沉痛,那是刻进骨髓的沉重,想到那一个个名字。颜洌就沉默了。

    他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先祖们的付出。

    银衣道子候补们都沉默了下来。

    无尘子看气氛不对,只得转换话题,道:“对了,你们可知道。当初彤云流曾经请示过道魁,得到同意之后,将《九阳天诀》第一式传给了他的表妹表妹和两个侄女的事情吗?”

    “师兄会这么说,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无尘子道:“日前,我奉命下山,对林家姐弟进行了考核。林家姐弟五人,都已经习得《九阳天诀》第一式了。”

    “什么?这是真的?!”

    银衣道子候补们都转过头来。这件事情跟他们多多少少也有关系。所以,他们自然是关心的。

    金衣道子一脉的传承有多么艰难,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师长们对金衣道子一脉的未来的担忧,他们也十分明了。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们更多的,则是惊喜。

    无尘子被师弟们的视线弄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两声之后,道:“是的。这件事情,两位府尊已经知道了,考核的结果,府尊也知道。就是因为这项功绩,府尊才给了彤云流机会。否则,彤云流将永远不能参加金衣道子考核。”

    寂静扩散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道:“府尊可不是网开一面了?其实,府尊若是说,只给彤云流一次机会,彤云流必须在接下来的考核中。一次拿到金衣道子考核最高级别的信物,相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府尊没有限制彤云流参加考核的次数,可见是看在彤云流的功绩的份儿上高抬贵手了。”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正说着,忽然听到敲门声。众人连忙转头,只见门大开着。贾玖站在门边,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正在八卦的诸位银衣道子候补们都不好意思起来。作为大师兄,无尘子走了过去,道:“师妹可是有事儿?”

    贾玖笑道:“彤云流见过师兄。接下来,我便要在玉清山上长住了,这是我今日需要借阅的典籍,还请师兄帮忙做个记录。”

    金衣道子候补和银衣道子候补一样,他们的日常起居自有道童们负责。方才,贾玖已经将自己需要的日常用品交给了道童,自然有人会为他安排,可是这玉清山上的典籍之类的东西,却是无尘子负责保管的,因此,贾玖需要借阅,就必须跟无尘子报备之后,方才能够将书库里面的书借回去。

    无尘子连忙拿出了册子,连忙开始登记,手里忙活着,口中还不忘问贾玖:“对了,师妹对金衣道子考核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贾玖笑道:“师兄这话,是想知道什么呢?”

    欧冶騅在边上插嘴道:“我们都很好奇,师妹对府尊的安排有什么想法?”

    贾玖道:“府尊的安排?我的修为虽然不弱,可若是跟诸位师兄相比,无论是进益还是太快了。我之前又不是长住玉清山上的,恐怕这根基和心境都跟不上。府尊也是好意。我也能够正好能够反省自身,加强一下根基……”

    欧冶騅道:“可是,你就没有想过,府尊可能是因为你是碎岛后裔而故意为难你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无尘子更是在心里大骂:“欧冶騅你个傻白甜,这种事情是可以说出口的吗?你担负得起后果吗?若是师妹误会了,或者是做出了什么过激的举动,你可知道,光你的那点子功劳和资历,根本就不足以承担那一系列的后果!”

    欧冶騅倒是没有发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而是盯着贾玖,想知道答案。

    贾玖想了想,道:“师兄原来是担心这个?其实,在碎岛使节道出我的身世的时候,京师的确有人开始因为我身上流着碎岛的血脉而排斥我了。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在这片土地出生,我在这片土地上喝止大齐的水、吃着大齐的米粮、穿着大齐的衣裳长大,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会不是一个大齐人。别人不相信我,但是,我会用时间证明一切。至于碎岛血脉,我的确从血脉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但是,我的生母也是大齐人。碎岛之人会在大齐留下血脉,并且让自己的孩子以大齐人的身份出生、长大,这已经说明很多事情了。我和我的生母,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被碎岛承认。所以,出身这种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欧冶騅道:“可是,府尊的安排,有可能让你一辈子都成不了金衣道子。”

    贾玖答道:“那很重要吗?成为金衣道子很重要吗?的确,金衣道子在道门的身份比金衣道子候补更高,得到的资源也更多。但是,这是必要的吗?或者说,这是我必须的吗?多年以来,我一直认为,我从道门得到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我付出的,跟我得到的,多年来根本就不对等。府尊的安排看似不公平,可对于我来说,正是我需要的。我需要用更多的东西来回报道门对我的栽培。至于金衣道子一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太早了。有些事情,强求根本就毫无意义,随缘、随心、遵从本心、坚守本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贾玖的话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他抱着典籍走了,还有人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欧冶騅失笑:“可不是我糊涂了。就跟我铸剑一样,有的时候,我精益求精,铸出来的剑却不能让我满意,可若是我跟着感觉走,却往往能够铸造出让我满意的好剑来。彤云流有如此心态,也难怪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节 意外

    金衣道子一脉跟银衣道子一脉虽然本是同修,可终究归属两脉,金衣道子一脉和银衣道子一脉的住处分别在两座遥遥相望的山峰顶上,但是,演武场和习剑坪却是共用的。

    也因为金衣道子一脉打金衣道子候补往上,就只有贾玖一个人,因此,贾玖也只能自己修习。即便是几位师长,也只能给予贾玖有限的指点,并不能给予完全正确的教导,因此,大多数时候,也多是贾玖一个人在一边,默默地练习。

    说句实在话,玉清山上,没有人不对贾玖的修为好奇的。

    这日,贾玖又在演武场上练剑,燕翩跹跟无尘子、欧冶騅远远地走来,大老远就招呼贾玖:“彤云流,你过来一下!”

    贾玖刚开始没有注意到,直到感觉到杀气、捏紧了手里的剑柄,方才反应过来。

    “师叔您唤我有事?”

    燕翩跹指了指无尘子,道:“如何?要不要试试道真最强剑阵的威力?”

    贾玖很惊讶:“道真、最强、剑阵?”

    燕翩跹点了点头,道:“道魁应该跟你说过吧?道真最强的剑阵,巧夺无极变。”

    贾玖点了点头:“道魁为弟子讲解过。”

    燕翩跹道:“如何?要不要试试?”

    贾玖道:“试试?谁来开阵?谁来闯阵?”

    燕翩跹看了看无尘子和欧冶騅,道:“无尘子的修为略深一点,就由他来跟你结阵。至于闯阵之人,自然是我。”

    这个我字,重重地从燕翩跹的嘴巴里面吐出来。显然,燕翩跹对于自己的修为十分有信心。

    贾玖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反而是无尘子,一脸激动。周围的银衣道子候补们听到了,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走到边上站好。

    他们都知道这次演练的意义。如果贾玖跟无尘子配合得好,那么。无尘子有可能被师长们指定为贾玖的同修。若是他们配合得不好,那么,其他人就有机会了。

    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觉得无尘子奸诈。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因为无尘子乃是众银衣道子候补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哪怕就是银衣道子候补中修为最精深的青阳子此刻在玉清山上,师长们要为贾玖指定同修,也是无尘子第一个上场。

    燕翩跹生性跳脱,哪怕是知道贾玖的修为比在场的所有银衣道子候补们还要高。他还是忍不住想试一下巧夺无极变的威力。

    燕翩跹想试验巧夺无极变的威力很久了。

    在燕翩跹刚成为银衣道子候补没多久,那个时候的金衣道子一脉跟银衣道子一脉一样兴旺。那个时候的金衣道子候补们跟银衣道子候补们结成道侣或者是同修的,更是比比皆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修为精深的师兄们指点师弟师妹们的阵法最常见的办法就是闯阵。一来可以让师弟师妹们在实战中增加经验,二来则可以考校自己的修为。

    可惜的是,没等燕翩跹找到自己的同修或道侣,道门和碎岛之间的大战开启,作为主力的金衣道子一脉又受到对方的重点照顾,以致于除了道尊之外,其余的人等全数战死。

    曾经的燕翩跹不止一次幻想过。当年的金衣道子一脉有人活下来会如何,也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若是能有个同修会是怎样一副模样。也不止一次幻想过,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能跟这些师兄师姐们一样闯阵,又会是何等的英姿勃发。

    可惜,这些终究都是幻想。

    不过,能够亲自试验一下巧夺无极变的威力,对于燕翩跹来说,也算是满足了他的一项心愿。而且,无尘子的修为如何。燕翩跹十分清楚。他对自己的修为十分有自信。

    贾玖从来都没有跟别人结阵过,当然,无尘子也是。他们两人也不过是从典籍中读过相关的记载,对于结阵的理论知识。他们也都是一知半解,加上两人之前也不过是见了两面,更是没有默契。

    更重要的是,身为金衣道子候补的贾玖偏偏是个女子,而身为银衣道子候补的无尘子却是个男子。

    虽然说,从阵法的角度上来说。无论是谁开阵都没有问题,可事实上却是,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在开启巧夺无极变的时候,大多都是金衣道子主攻,由金衣道子们主导,所以,在实际战斗中,也多是由金衣道子和金衣道子候补们开阵的。无尘子就是接受这样的教导长大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是由贾玖来开阵。

    可对于贾玖来说,他刚来到玉清山上,世俗对他的影响很深,而且从来都不曾在他的身上消退过。在贾玖的意识里,遇到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是男人先起头,若是女子抢在男人前开口,是要被人厌恶的。这种思想也影响了贾玖,让他本能地选择了配合,等无尘子先开阵。

    一时之间,你不开阵,我也不开阵,倒是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反应。

    周围的几个银衣道子候补看着有趣,都忍不住面带笑意。

    燕翩跹口中道:“你们若是在不开阵,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下,贾玖跟无尘子都有些慌了,同时都喊了出来:“巧夺……”

    声音一出口,两个人方才知道自己又闹了笑话,手里不觉又慢了一拍。

    就在这个时候,燕翩跹早就攻了上来。燕翩跹对无尘子很熟悉,所以,比起无尘子他更好奇贾玖的修为,就跟他十分好奇道魁的修为一样。要知道,贾玖可是继道魁和国师之后,道门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拿到银衣道子最高信物的人呢。

    更不要说,贾玖乃是道魁教导出来的。

    看见燕翩跹提剑攻来,贾玖不敢怠慢,一招初阳燎空迎了上去。这一招应该是他最为熟悉的一招了。

    《九阳天诀》虽然只有九招,可是每一招都有无数的变化。贾玖又是少见的、早早地学会了御剑术,所以,哪怕是《九阳天诀》最基础的初阳燎空,在他的手底下,威力也十分惊人。

    只见一轮红日,伴随着天鞘晨曦的锋芒出现在半空。同时,无数的剑气化成一片金芒,笼罩住了贾玖身周三尺。

    燕翩跹也清楚贾玖会御剑术一事,他也知道。精通御剑术的人,距离对对方并不是问题。所以,除非以御剑术跟对方对拼,否则,最好是跟对方进行近身缠战。而燕翩跹对自己的近身战十分有信心。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直接用剑气笼罩住了自己。这让燕翩跹不得不选择闪避,因为跟对方的距离近了,很有可能因为无法击飞每一道剑气而使自己受伤。

    那样,他就丢脸大了。

    如果燕翩跹手里有银骠玄解的话,那他就直接可以用银骠玄解化解这些剑气。可惜的是,银骠玄解不在燕翩跹的手里,甚至不在玉清山上。他在南宋国师丹华子的手里。

    燕翩跹闪避的速度还是不够快,至少,他的衣袂依旧被这一招初阳燎空给撕裂了几片碎布下来。周围的银衣道子候补们毫不怀疑,如果他的动作慢一点的话。说不定就要见血了。

    无尘子见贾玖一击得手,立刻叫了一声:“师妹!”

    贾玖明白无尘子的意思,立刻倒转金峰,一声:“巧夺。”

    “无极!”

    无尘子早就准备好了,立刻接了上去。

    贾玖对剑阵的理解也只是照本宣科,可无尘子的理论知识却要丰富许多。更重要的是,贾玖有金手指在手,他外表看似年轻,可他他实际上的修为,绝对不会弱于燕翩跹。加上剑阵又是贾玖控制的缘故,无尘子立刻发现,剑阵有超乎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变化。

    可惜这个时候,无尘子已经无暇他顾。因为他发现。阵法中不知何故,居然出现了强烈的煞气,让他根本就无法动弹,更甚者,他甚至无法发出警告。

    他被束缚住了。

    周围的银衣道子候补们,无论是见识还是修为。都差了那么一点,没有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可阵中的燕翩跹却开始在心中暗暗叫苦。

    道门的阵法最为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五行演化。哪怕是巧夺无极变这种两个人配合就能够使唤出来的剑阵也一样。

    在阵法布下的那一刻,五行循环,阵法会与天地间的灵气共鸣,从而加大阵法的各方面的威力。

    本来按照燕翩跹的估计,哪怕是贾玖的修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要无尘子的修为在那里摆着,以无尘子的修为,根本就支撑不起将他留下的阵法,他闯阵,就应该是跟进自家的后花园一样简单才对。

    可问题是贾玖。

    无尘子的实力的确撑不起足够强大的剑阵,可贾玖身上本来就有至刚至阳的《九阳天诀》和至寒的《兵甲武经》,而且,贾玖身上的《兵甲武经》虽然已经通过生字卷融合在了一起,可实际上,《兵甲武经》的每一卷都带着独有的心法,他也可以根据实际上的需要进行演化。

    也就是说,在结阵的那一刻开始,本来就应该由金衣道子候补和银衣道子候补作为阵眼,引动天地灵力,然后发动攻击才对。可是到了贾玖这里,变成了《兵甲武经》的修为在阵法的引导下,直接构成了五行要素。

    天地灵力充斥着整个天地之间,即便是修行之人,要想借用天地之间的灵力,也是有相当的难度的。

    可是,让《兵甲武经》的修为代替天地灵力,这对修为的要求就翻了几番,同时,功力消耗也翻了几番,可是毫无疑问,阵法的威力也跟着翻了几番。

    换而言之,无尘子虽然是阵眼,可是他的作用被削弱到了极致。同时,因为他修为比不上贾玖,使得他那份输出也由贾玖在无意中代劳了。偏偏他也在阵中,而且是在阵眼的位置,使得阵法中的天地之力牢牢地禁锢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

    至于另外一边,燕翩跹所感受到的压力,也使陡然增加。

    燕翩跹十分震惊。

    他从来就不曾闯过阵,也不知道这个被誉为道真最强剑阵的巧夺无极变在正常情况下到底拥有何等威力,还以为这是正常的,可玉清山上,还是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不说道魁和国师,就说道令,这位可是道门中的老资格了,也是如今的玉清山上,真正见识过巧夺无极变的厉害的人之一。当他远远地感受到了天地灵力的不正常动向,再一凝神,看到演武场上空不正常的流云,立刻跳了起来。

    “出事了!”

    道令一动,道魁和国师连忙跟上。

    他们先后赶到演武场,就发现了不对劲。

    道魁和国师都有过开阵的经验,虽然对方不是他们的同修或者是道侣,而是他们的师兄,也就是失踪已久的道尊,可有过亲身经历,自然就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

    道魁立刻高声道:“彤云流,住手!”

    贾玖一愣,手里一滞。

    那边,道令已经飞快地闯入了阵法,救走了快要窒息的无尘子,而另外一方面国师已经从阵法里面将燕翩跹带了出来。

    还好没有出事。

    道魁顾不上感叹,立刻就问道:“怎么回事?为何要开阵?”

    燕翩跹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师兄,我只是想见识一下彤云流的修为,和巧夺无极变而已。”

    道魁又惊又怒,喝道:“胡闹!”

    道令检查过无尘子之后,方才将我从这边交给随后而来的道者,方才道:“详细说来。”

    燕翩跹连忙如此如此说了,并且主动担负起责任,说这是他的出的主意。

    道令没有理会燕翩跹的回答,而是转头问贾玖:“彤云流,你可感觉到有些不对?”

    贾玖晃了晃脑袋,道:“弟子只是觉得有些头晕,别的倒没有什么。”

    道令一听,立刻按住了贾玖的脉门。

    道魁见道令的神色不对,心理也开始敲鼓。

    贾玖是道魁亲自教养出来的,从情感的角度上来说,道魁不希望贾玖出事。可是理智又告诉道魁,现在他最好还是不要帮贾玖说话,否则,上头对贾玖的处置只会更严格。(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一节 成功

    贾玖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在心中,他隐隐还是觉得道令有些大惊小怪。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道令道:“这是你第一次开阵?感觉如何?”

    贾玖老老实实地道:“还行。就是消耗有点大。不过是这么一会儿,晚辈的元功就消耗了近六成。若是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晚辈要先认输了。”

    道令定定地看了贾玖好一会儿,方才道:“那么你可知道,正常情况下,巧夺无极变并不会有如此巨大的消耗。”

    贾玖一愣,道:“是晚辈修为不够吗?”

    道令摇了摇头,道:“不是。具体什么原因,一时也很难弄清楚。你先回去休息,本座要回去查阅典籍。另外,从今天起,没有本座的允许,不许你跟任何人开阵,哪怕这个人是凌波子。”

    贾玖刚开始还在疑惑凌波子这个道号有些熟悉,等众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下。

    寻道侣、结同修,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人跟自己一起修习道真最强剑阵。这也是多少年来,银衣道子一脉每一个人的心愿。

    在目前的银衣道子候补中,几乎每一个人的就是这样被教导长大的:“好好修行,将来金衣道子一脉起来之后,就能够优先结道侣、找同修,也就能够先人一步,早日开始修习最强剑阵。”

    可是现在,这最强剑阵居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叫这些银衣道子候补们如何不心焦?哪怕是道令放了话了,哪怕是明面儿上没有人讨论这个,可是私底下,无论是银衣道子还是银衣道子候补们都行动了起来。

    这日,贾玖再度来到藏书阁,虽然说往日里藏书阁的人也不少,却不像今日这样重量级。

    因为道魁和国师都在。

    贾玖见道魁在此,连忙过来见礼。礼毕,道魁便问贾玖:“彤云流,上次开阵,你除了消耗大之外。还有什么感觉?”

    贾玖想了想,答道:“弟子对剑阵的了解也不过是书上的只言片语,若说对阵法的理解,弟子也只能说,皮毛二字已经是看高了弟子。弟子想恳请道魁。让弟子参阅一下剑阵中属于银衣道子的那部分。”

    剑阵方面,道魁曾经得到道尊的指点,并且有过跟道魁开阵的体验。如果不是道令有令,道魁一准会要求贾玖跟他配合一次。如今,道魁也只能通过问话来了解贾玖跟无尘子开阵的经过了。

    方才,道魁已经问过无尘子了,可惜的是,除了严重的窒息感之外,无尘子并不能给道魁带来更多的讯息,道魁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办法从贾玖这里了解情况。

    听贾玖这么说,道魁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将自己手里的那本薄薄的书册递过来,道:“这就是剑阵的最早文献,另外,这是我多年来研究剑阵的心得,你一并拿去吧。”

    接过道魁递过来的两本书,贾玖在边上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默默地看了起来。

    来了这么多年,贾玖接受道魁的指点也有十多年了。这些以文言文写成的道家经典对于贾玖来说,早就不成问题。那第一本书上,除了剑招之外,还有一大堆感悟之类的东西。对于贾玖来说,这是先辈磨练心智之后的体悟。不过,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对方的感悟,也只能作为参考,对于现在的贾玖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有关剑阵的记载。对比之下,道魁对剑阵的理解、感悟和推断反而更有帮助。

    贾玖在窗下一坐就是大半天,连晌食都误了也不知道。

    道魁也没有离开而是另外找了一本书翻着,偶尔也抬起头来,看看贾玖。

    很快,日影偏西,黄昏已至,藏书阁内的光线也不够了。

    贾玖站起来,将书交还。

    道魁讶道:“彤云流,你看完了?”

    贾玖答道:“是的。弟子已经全部都背下来了。等回去默写下来,再慢慢参悟也是一样的。”

    道魁听说,也不勉强,只是告诉贾玖,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问他。

    贾玖垂手听了,见道魁没有别的吩咐,这才告退离开。可贾玖的脑子里就忍不住一再模拟自己一人开阵的情形。

    这道真最强剑阵说白了,也不过是需要一刚一柔两种截然相反的内功使用两套相辅相成的剑术,从而达到阳极阴生、阴极阳生生生不息的阵法要求。

    别的贾玖不知道,但是贾玖自己也在修习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功,一种是《九阳天诀》,一种是《兵甲武经》。一种为炎阳功体,一种为至寒功体,也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内功。因为种种原因,导致了贾玖体内的两种功法保持着相对的平衡,哪怕是后来,贾玖继续修炼的时候,也刻意地让这两种功法保持着一种相对的平衡。

    如果使用这道真最强剑阵需要修为相当可修行的功法却相对的金衣道子和银衣道子的话,那么,用《兵甲武经》的内功代替,催动剑阵所需要的银衣道子的剑法会如何呢?

    想到这个,贾玖的心就忍不住活动了起来。

    他想试一试。

    贾玖清楚自己的修为。因为有【高级修炼场】这个金手指在,只要有足够的点数,他可以说是拥有无数的时间。甚至可以说,贾玖一个月的修行顶得上别人十年苦修还有剩。哪怕贾玖十分注意保持《九阳天诀》和《兵甲武经》两种功法的平衡,甚至有意控制了修行的速度,可到现在,这两种功法,无论哪一种,他都差不多修炼了六百年。

    也亏得他兑换了禳命女功体,体质也随着修行越来越接近四魌天树,否则,此刻的他,只怕已经是一副老太婆的模样,早就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因为体质的关系,贾玖也不知道自己的修为比之他人如何。他也无从比较,就像不能用树木跟花鸟进行比较一样,不过,这不妨碍贾玖想试一试的心理。

    好想试一试。用《九阳天诀》和《兵甲武经》催动这个阵法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走到习剑坪的时候,贾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这个疯狂的念头。

    左右看了看四周无人,贾玖再度打开了系统商店。

    他想兑换银骠玄解。

    天鞘晨曦又名名剑金锋,跟银骠玄解乃是金银双宝。本来就是一对。用银骠玄解来使用银衣道子的剑法自然是最好的。可就在贾玖要按下确认键的时候,贾玖忽然迟疑了。

    他自己知道,自己手里的这个,乃是正品的天鞘晨曦,可别人不知道。都当自己手里的,乃是仿制品。若是自己再兑换了银骠玄解,肯定会有人怀疑自己。

    贾玖想了想,最后还是把目光停留在了法界锐光上面。

    如果道门中,自己对谁的佩剑最为熟悉,自然当初道魁,所以,自己让人仿造一把法界锐光也完全说得过去。更重要的是,自己还真的在数年前,曾经有缘见到一本书。那本书上,就有法界锐光的铸造记录。

    而这本书,本来就是道门藏书之一。

    贾玖的手指再度移到了确认键上,可是,一个呼吸之后,贾玖还是移开了手指。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用倾雪剑吧。

    做太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忌。现在的自己已经够醒目了,不需要用法界锐光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下定决心,贾玖终于有了动作。

    且说藏书阁里。贾玖才离开,书架后面又转出一个人来,不是燕翩跹又是哪个?

    “师兄对彤云流可还真是偏爱得紧。都没有问清楚,就把自己的心得给了他。”

    道魁道:“可是彤云流说得在理。他不曾真正见识过剑阵,自然是无从比较,又如何能够做出准确地回答?”

    燕翩跹道:“近日来,我们翻阅了藏书阁里面所有的典藏,除了师兄正在看他那一本,也只有我手头的这本说得有几分意思。而且这些书。我们都翻阅过许多遍了,哪怕是温故知新,对于曾经反复探讨过许多遍的我们而言,其实也翻不出多少新的心得来。看来,还是要真正开过阵,才会有体会呢。”

    道魁立刻皱起了眉头。

    国师道:“师弟,你忘记了道令可是特地下了禁令,不许我们跟彤云流结阵。”

    燕翩跹道:“我记得当年道尊刚刚失踪没多久的时候,丹华子师兄曾经试过一个人**开阵……”

    “师弟禁言!”道魁喝道:“你难道忘记了丹华子师兄曾经因此而受了很重的内伤,修养了很久才恢复元气吗?”

    燕翩跹还想说什么,却猛然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剑气炸裂开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道魁猛地冲了出去。

    国师紧跟在后面。

    “是习剑坪方向!”

    银衣道子候补们纷纷跟在师长们的身后。

    只见习剑坪上,一条人影孤单单地站在最中央。这个人的手里,一手拿着一把金剑,金光璀璨,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另外一把,却是泛着冰雪的气息,正是倾雪剑。金色的阵法在贾玖的脚下旋转,稳定却充满了力量,两把剑,被牢牢地握在贾玖的手里。剑气纵横,充满了整个习剑坪。

    无数的剑气,随着贾玖的动作,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把把直向天空的剑,剑气直冲云霄,将整个天空都映成了金色。

    不是夕阳的橘红色,而是跟天鞘晨曦一样的灿金色。

    无尘子喃喃地道:“这就是剑阵吗?”

    如果说结阵失败的人最失落的是谁自然是无尘子。哪怕他是银衣道子候补中资历最老的一个,他也没有亲眼看过真正的道真最强剑阵,他所知道的剑阵,是通过师长口述、自己在心中描绘出来的。

    无尘子从来没有想过,道真最强剑阵会拥有如此绚丽华美的一面。如果不是这强大的剑气时时提醒着,无尘子只怕会沉迷其中。

    惊叹过后,无尘子的心中是深深的失落。

    在见到这个剑阵之前,无尘子想过无数的可能,也许是自己的修为不够,也许是两个人没有默契,也许,也许是贾玖的修为不够。

    哪怕贾玖战功赫赫,无尘子也不认为,年仅二十岁的贾玖,他的修为能够比得上自己。可是现在,看到眼前的这副景象,无尘子只能告诉自己,也许,真的是自己的修为不够。

    无尘子就好像挨了打一般。

    道门有多少人,银衣道子一脉的武学又不像金衣道子一脉的《九阳天诀》那么容易让人走火入魔,所以,每一位银衣道子候补,都是经过严格的考核,过关斩将之后,脱颖而出的。无尘子既然是银衣道子候补中资格最老的一个,哪怕他的修为不是银衣道子候补之中最为精深的一个,也没有人敢质疑无尘子的实力。

    可现在,看到贾玖一个人就能够开阵,哪怕是别人不会说,无尘子的心中也放不开。

    颜洌忽然道:“我记得师妹曾经说过,《九阳天诀》的功法十分暴烈,需要道法来平和心境,怎奈《兵甲武经》的武学也十分霸道,加上师妹又是战场上打过滚的,所以,他的剑意也缺少应有的平和,反而十分霸道刚强。想来,师兄之前会跟师妹配合失败,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内。”

    无尘子一愣,忽然道:“这么说来,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我就觉得阵中隐隐有股煞气,让我难以掌控阵法。难不成,这就是问题所在?”

    道魁道:“无尘子,你为何之前不说?”

    无尘子立刻垂了头,道:“回师伯的话,弟子原本以为,阵中有煞气乃是寻常事。而且,当时弟子晕过去了,曾经一度以为那是错觉。”

    燕翩跹道:“师兄,难不成这剑阵中的煞气有古怪?”

    道魁道:“我道门剑阵,如何会平白无故地出现煞气》出现煞气,唯一的可能就是修炼不得法,或者是出了差错。”

    燕翩跹道:“原来如此。难怪道令不许我们跟彤云流结阵,原来是因为这个。”(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二节 猜忌

    旁观者们议论纷纷,虽然道魁和燕翩跹认为颜洌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失败就是失败,无尘子已经失去了跟贾玖配合、结为同修的机会。

    颜洌则是因为修为低微,早在一开始,他的机会就无限趋向于零。也正是因为早就知道自己基本没有机会,因为自己是局外人,所以颜洌才能够用更平和的心态、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才能够比其他人更早一步发现问题所在。

    颜洌知道,既然以贾玖的实力能够**开阵成功,那么,他们这些银衣道子候补们基本上已经没有机会成为对方的同修了。对方的同修也只能从银衣道子中选择。

    贾玖可以说是颜洌看着长大的,曾经,颜洌将对方看成是自己的另一个妹妹,但是,现在对方已经远远地走到了自己的前面。除了淡淡的失落之外,颜洌的心中竟然奇妙地还有一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感。

    道真最强剑阵,哪怕是贾玖一人独自开阵,依旧声势浩大,不仅仅是玉清山上,就连中清山上也感觉到了。

    道令刚开始的时候十分生气,以为是银衣道子中有人违背了自己的禁令,可到了地方,一看,吓了一跳。

    “彤云流!”

    太上府的两位府尊倒是镇定很多:“罢了,**开阵很容易受伤,还是让药王谷那边先准备起来罢。”

    “是。”

    立刻就有人前去通知药王谷。

    出现在习剑坪上的人虽然都不多,可在私底下,默默关注这边的人可着实不少。昔年,道尊失踪以后,金衣道子一脉已经不能用人才凋零可以形容,就连银衣道子一脉也受到了牵连,面临着巨大的危机。那个时候,作为银衣道子一脉第一高手同时也是道尊的同修的丹华子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谁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丹华子经历过怎样一番挣扎,但是。结果却是每一个人都看到了。

    丹华子**开阵,虽然成功了,却让自己受了严重的内伤,养了好几年方才有些起色。之后。丹华子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远赴南面的宋国,成为宋国的国师。

    而现在,时隔一甲子之后,再度有人**开阵。而且还成功了,又如何不让人侧目?

    道门曾经就丹华子的内伤做过研究,当时,银衣道子们研究金衣道子一脉的武学也是基于丹华子的伤势考虑,而得出的结论则是,金衣道子一脉的武学十分特殊,他人强行修炼会造成十分严重的伤害。同样,强行催动真元模仿金衣道子一脉的武学,也会有极大的危险。

    所以,那个时候。丹华子并没有坚持很久。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贾玖不但开阵成功,而且,从他目前的表现上来看,还相当稳定。

    这已经不能用超乎常理四个字来形容了。

    金衣道子一脉如今人才凋零,可在两百年前,金衣道子一脉跟银衣道子一脉一样,都是人才济济。同样,金衣道子一脉留下的文献和各种记录都十分充足。根据这些记录。要想跟别人配合开阵,怎么也要是正式的金衣道子候补。

    当初贾玖成为金衣道子候补是道魁等人为他开了后门的,所以,玉清山上才会默许了贾玖继续住在家中。也默许了等贾玖通过考核、成为金衣道子之后,再寻道侣或者是同修。

    在道魁等人看来,从贾玖上玉清山到通过考核,怎么也要一二十年的时间,二十年后,他应该能够结阵。并且不会有其他的后遗症。

    可是谁会想到,贾玖通过了考核,可拿到的却是银衣道子考核的最高信物?更有谁能够想到,贾玖居然有**开阵的能力?

    贾玖跟无尘子配合失败的时候,道令就有留心。那个时候,道令就发现了,贾玖的修为是足够了,可他修行的方向似乎出了误差。

    道令下禁令,可不仅仅是因为贾玖乃是碎岛后裔,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出意外。无尘子出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师长在边上守着,即便有事也能够得到及时的救助。可若是贾玖跟其他人开阵也出了意外呢?若是跟贾玖配合之人乃是道魁等银衣道子呢?

    每一位银衣道子都是道门宝贵的财富,尤其是碎岛之人再度现世的现在,道门绝对损失不起。

    不止是道魁和和国师,就连两位府尊也开始研究他们手里的《兵甲武经》这部绝学。

    当初,贾玖献出了数卷《兵甲武经》,当然最重要的废字卷和能够融合全部《兵甲武经》的生字卷都不再其中。道魁和国师作为当事人,当然是最先看到这部武学的。道魁和国师对《兵甲武经》的评价很高。可太上府又是何等的尊崇?两位府尊又是道门前辈,修习的法门一样精深,又如何会在意下面献上来的武学秘籍?直到考核的结果传来,直到贾玖跟无尘子开阵失败的消息传来,两位府尊这才开始关注贾玖,这才重视起《兵甲武经》这部绝学。

    两位府尊皆非常人,他们一眼就看出,这《兵甲武经》乃是从《道德经》中幻化而出,并且还不齐全。

    《兵甲武经》的威力的确惊人,也十分玄妙,但是两位府尊修习的武学也一样高深。所以,别人拿到了《兵甲武经》一定会欣喜若狂、努力修习,而对于两位府尊来说,这部秘籍也不过是跟他们见过的无数道藏一样,只是他们在修行之余的研究对象而已,跟道门其余的典藏没有什么不同。

    两位府尊见识不凡,也从手中残缺不全的《兵甲武经》中知道了许多事情,因此,在别人惊叹、慌乱不已的时候,这两位府尊却是十分平常。

    两位府尊早就在私底下交换过意见。

    在他们看来,碎岛之人乃是树木的果实,自然是带着树木的某些特性的,比方说恢复能力。在两位府尊看来,贾玖的真元恢复速度是别人的两倍甚至更多一点都不奇怪。所以,在面临生死战的时候,贾玖也会比别人至少多出一分的优势。因为他耗得起。

    现在。看到贾玖**开阵,对于两位府尊来说,除了贾玖的修为达到了要求之外,只怕贾玖的血脉也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因素。

    这样想的。不止是两位府尊,还有道令。

    道令也是经过那场大战的人,对那位碎岛之王的战力也十分清楚,但是,那场战斗给他印象最深的。不是那位碎岛之王的勇武,而是碎岛将士们的悍不畏死。碎岛客场作战攻打道门的大本营,却依旧能够占据上风,除了碎岛玄舸的作用之外,碎岛将士们的悍勇和团结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对比之下,道门虽然占据了地利,却好似一盘散沙一般,大多都是各自作战,因此被牢牢地压制住并不奇怪。

    道令震撼于碎岛的强大,自然也十分忌惮身为碎岛后裔的贾玖。在他看来。给贾玖一个容身之处已经算是好的了,完全不需要再给这个碎岛后裔格外的优待。

    所以,对于道魁违背他的意思,将剑阵的心得交给贾玖,道令是最为生气的。

    看到习剑坪中间站着的、面无表情的贾玖,道令忽然说了一句:“碎岛之人生来就是为战争而生。身为碎岛王脉的彤云流,更是如此。无论是当年远赴边关,还是现在。”

    道魁十分惊讶道令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忙拦住了:“道令……”

    道令转过头来,道:“很惊讶?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是莫要忘记了本座担负的,是道门的传承,而金衣道子一脉的凋零,更是锥心之痛。”

    道魁连忙道:“可是。彤云流也是金衣道子一脉之人。”

    道令道:“可是他乃是碎岛后裔。这也是事实!”

    道魁还想争辩,忽然听到两位府尊道:“彤云流的神情有些古怪。道令,凌波子、凌风子,你们三人闯阵看看。”

    道令立刻应了,道魁与国师也十分纠结。贾玖可以说是他们一手教养出来的,是他们兄弟共同的弟子。从读书识字。再到修身养性,他们兄弟在贾玖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无数。而现在,看到两位府尊和道令对贾玖的态度,他们如何不焦心?

    可即便是焦心又如何?太上府的威严不是吹出来的,太上府的命令,也不是他们能够违逆的。

    看着道令已经迈步上前,道魁和国师也不得不跟上。

    在习剑坪外,他们还没有太大的感受,只是惊叹贾玖一个人就能够**完成道真最强剑阵,可踏入剑阵的范围之后,道魁和国师才觉得不对劲。

    太平静了,或者说,太稳定了。

    这剑阵既然需要两个人配合,那么两个人的修为以及默契,都会对剑阵有着极大的影响。可是,两个人的配合再好、默契再高,又如何比得上一个人一个心思?

    所以,剑阵稳定并不奇怪,可奇怪的却是剑阵的强大。

    道真最强剑阵,对身为阵眼的两个人不但要求配合默契,还需要足够的实力。没有实力,结阵的时候肯定会失败;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是结阵成功了,也会难以维持,更不要说维持一定的威力了。

    可现在这个剑阵,他给道令、道魁、国师三人带来的压力都快比得上当年道尊和丹华子两个人结的剑阵了。这叫三人如何不惊讶?!

    就在道魁震惊的时候,却听到道令道:“注意彤云流的神色。”

    道魁一愣,抬起了头。

    他这才发现,贾玖的双眼有些奇怪。

    作为一个年轻女孩,明眸善睐并不稀奇,可此时此刻,贾玖的双眸中却是一片冰冷,好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平常的彤云流。

    就再道魁一愣神的时候,道令忽然喝道:“小心。”

    道魁一愣,一脚踏错,只见一道剑气,直冲而来。

    也亏得道魁对剑阵的变化了然于心,闪避得极快,并不曾受伤,只是衣袂缺了一角。

    “这是……”

    国师也愣住了。

    道令道:“果然。这种神情,我在一个人的脸上见过。”

    “谁?”

    哪怕是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道魁和国师两个还是开口问了。

    果然,道令答道:“碎岛之王!”

    “怎么可能!”道魁显然已经猜到了道令要说什么,连忙道:“可是彤云流……”

    道令怒道:“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他是你一手带大的彤云流吗?你怎么就肯定,这不是那位碎岛之王给自己留的后路?!”

    国师插嘴道:“道令的意思是,那位碎岛之王很可能遇到了一场大危机,因此,留下了血脉,希望利用自己的血脉让自己复活?”

    道令点了点头,道:“正是。碎岛之人从来就不用行男女之事进行繁衍。他们繁衍后嗣,依靠的,乃是树木。或者说,碎岛之人,都是树木的孩子,他们都是兄弟姐妹,而父母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意义。所以,碎岛血脉,对于碎岛之人来说,绝对不是子孙这么简单。这也是为什么那位碎岛使节对这丫头如此礼遇的原因。他们迎接的,不是他们的王脉后裔,而是他们的王!”

    当初大战之后,道门可是花费了许多力气,方才对碎岛有所了解。而这些话放在道令的心中也有许多年了。今日,不过是正好有机会让道令说出来罢了。

    道魁忍不住道:“可是碎岛贱女。而彤云流却是女子。”

    道令道:“这谁知道呢?也许碎岛有法术,能够让人男转女,也许,彤云流是个女子,对于某些人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我们不是碎岛之人,对碎岛之事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不是吗?”

    “可是,这不过都是些猜测。”

    道令道:“可是,彤云流自己也说过,《兵甲武经》乃是他梦中得到他人传授,方才会的。而《兵甲武经》乃是碎岛不传之秘,你如何确信,这不是碎岛之王即将醒来的征兆?!”

    道魁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管怎样。彤云流乃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信他。”(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三节 决定

    站在剑阵中央,手里握着两把剑,贾玖陷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

    他隐隐觉得,自己变得有些不像自己,甚至有些不像人类,或者说,他更像是一棵树,一棵自亘古以来就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大树,远远地矗立在天边,看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云在他的脚下,风在他的脚下,大地在他的脚下,人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脚下,那么渺小又那么生机勃勃,而他,就好像站在那里,不知道多少岁月,无悲无喜,静静地看着,就那么看着。

    真是不可思议。

    贾玖觉得,自己就好像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又或者说,自己便是天地的意志。

    自亘古到如今。

    自洪荒到如今。

    似乎,这样才是真正的自己。

    不知道沉溺于这样的心态多久,贾玖忽然警觉。

    自己明明是人,为何会说,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这个念头一浮现,贾玖立刻从那玄之又玄的境界中脱离开来,而映入他的眼睑的,便是三位师长提剑戒备的模样。

    贾玖从那玄妙的境界中出来,剑阵立刻就起了变化。之前的剑阵给人的感觉是强大而稳定,而现在,剑阵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暴虐!庞大的凶煞之气充满了剑阵的每一个角落,呼啸的风中,夹杂着哭泣和悲鸣声,同时,原本稳定而又平和的剑气竟然化成了利刃,似乎想把剑阵之内,所有的一切都绞成粉末。

    道令和道魁、国师三人奉命闯阵,如何不会注意中央的贾玖的神情变化?刚刚进入剑阵的时候,就连道令也不免在心中叹息这个弟子的出色。

    单单凭借一人之力,就能够**开阵,还能有如此威力。彤云流不愧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也难怪凌波子凌风子二人对他如此上心。

    可转眼之间,风云变幻。

    如果方才的贾玖宛如是历经岁月磨洗的石像的话,那么,现在的贾玖少了份历经世事沉淀的寂静苍凉。多了几分人气,或者说,多了几分杀气。道令分明看到贾玖的脸上多了几分阴暗,立刻示警。可是。比他的话更快的,是剑阵的变化。

    随着贾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原本强大又稳定了剑阵立刻被凶煞之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道令被剑阵的变化攻了个措不及防。那哭泣声,那悲鸣声,声声直入道心。让道令再度沉湎于那遥远的过往,被战火焚烧的家园,在铁蹄下哀鸣的亲人,还有,年幼无力的自己。

    因为是男孩儿,所以被家人藏在水缸下的洞**里而苟活下来,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姐,却被轮暴致死。可是,饶是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他的姐姐依旧咬牙承受着一切。没有吐露出一个字,用自己的痛苦,换取了弟弟活命的机会。

    这是铁蹄下的悲哀,这是不够强大的悲哀。

    被道门收留之后,那个年幼的孩子发誓,要变强。为了变强,年幼的孩子强行逼迫自己将过往忘却,因为终日沉溺在过往的痛苦之中,他将失去变强的机会。事实上,那个孩子真的变强了。可惜的是,漫长的岁月,让他忘记了自己想要变强的最初目的。

    而现在,剑阵中的哭泣和悲鸣直击道令内心深处的过往。悲伤而又痛苦的记忆翻涌,带着庞大的负面情绪,掀开了最不堪的过往,也遮蔽住了过往坚定不移的道心。

    同样被剑阵之中庞大又沉重的负面情绪包围的,还有道魁和国师,就连阵外诸人都感觉到了这股庞大的、直击道心的凶煞之气。

    “不对!”

    燕翩跹惊呼一声。天极道者早已经凝气再掌,就等着那一瞬间的空隙,出掌救人。

    说时迟,那时快。

    当贾玖发现阵中之人乃是道令、道魁和国师三人之后,他立刻松开了自己手中之剑。贾玖这一放手,剑阵不破自解,剑气与煞气也化成了点点繁星,消失在了半空。

    道魁和国师并不曾受伤。毕竟,他们与贾玖有师徒之义,哪怕是失去意识之时,贾玖也不曾把这两位师长当成敌人,因此,他们只是被包围,并没有受到攻击。反而是道令,因为对贾玖抱持着相当的敌意,以致于所有的煞气都冲着他去了。受伤还是小问题,比皮肉伤和内伤更麻烦也更隐蔽的,却是心魔。

    地限道者检查过道令之后,立刻觉得不好,只得出手,替道令镇压。

    而天极道者则将目光停留在了贾玖身上。

    “彤云流,方才,你可感受到了什么?为何,你的剑阵前后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贾玖迟疑了一下,答道:“回府尊的话,弟子在开阵的时候,似乎看见……”

    “似乎看见?”

    贾玖连忙如此如此细说了一番。

    两位府尊对视一眼,心中的忧虑更甚。

    道令的猜测,也是他们所担心的。

    在两位府尊看来,碎岛之人乃是树木的果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碎岛之王,与其说是一国之君,更不如说是碎岛王树的化身。贾玖感觉到自己成了一棵树,是碎岛血脉作祟,还是碎岛王树即将醒来的征兆?或者说,历代碎岛之王,其实都只是碎岛王树的傀儡?

    如果碎岛之王乃是碎岛王树之傀儡,那么,当年那场大战,便是碎岛王树意欲与道门为敌。若这便是真相,那么,身为碎岛王脉后裔,贾玖会成为道门弟子,是偶然,还是碎岛王树的蓄意安排?

    天极道者不敢抱有一丝侥幸。

    作为太上府府尊,他有自己的责任。若是偶然,道门不介意为门下优秀弟子提供庇护之所,可若是蓄意安排,那么,道门绝对不可能容下如此祸胎。

    哪怕是金衣道子一脉彻底消失,哪怕是银衣道子一脉也跟着沉沦,天极道者也不会手软。

    看着面前恭顺的贾玖,天极道者忽然道:“贫道听说,当年碎岛之所以会退兵。碎岛之王也会消失无踪,跟碎岛王树出现变故关系匪浅,可有此事?”

    诸人面面相觑。

    当年,道门和碎岛之战极为惨烈。为了克敌制胜,也为了打探敌人的虚实,道门曾经派遣了不少人潜入碎岛。但是,这些人都有去无回。有的,被碎岛砍下头颅悬挂在碎岛玄舸上示众。有的,干脆就是下落不明。

    至于有用的情报,可以说,基本没有。

    贾玖想了想,道:“具体之事,弟子并不清楚,只知道,因为某些事情,碎岛曾经发生过叛乱,碎岛之王也在叛乱中失踪。”

    天极道者道:“你可知道更具体的?”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在梦中,弟子在梦中,隐隐约约知道一点。碎岛王树从来不曾诞生过女婴。但是,梦中,前任碎岛之王却是女子易弁,被臣下发现之后,面临举国追杀。”

    什么?

    就连地限也忍不住道:“此话当真?”

    贾玖道:“梦中,碎岛之王因为守护碎岛身负重伤,不慎泄露了身份。感觉被欺骗的碎岛之人要将碎岛之王处刑,王妹挺身而出。代刑而死。碎岛之王充满怨愤,不顾伤体,砍掉王树,下落不明。这是弟子在梦中看到的。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天极道者道:“原来如此。如此,贫道心中的疑窦解开了一部分。”

    见贾玖疑惑,天极道者道:“贫道一直在疑惑,《兵甲武经》乃是碎岛不传之秘,碎岛贱女的传统由来已久。若是你的先人乃是碎岛公主,只怕没有这个资格知道《兵甲武经》。更不要说,你从梦中得知的有数卷之多。若是你的先人乃是碎岛之王,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道令还想说什么,府尊却拦住了道令要说的话,而是相当和颜悦色地对贾玖道:“**开阵,想来你的消耗也不小,你先回去休息罢。”

    “是。”

    既然府尊如此安排,贾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先后跟两位府尊、道令、诸位师长以及诸位师兄们告辞之后,便离开了。

    等诸位银衣道子候补们一并离开,道令立刻便了脸色:“府尊,彤云流的话……”

    天极道者道:“这丫头没有说谎。但是,他是否被人所欺,那就两说了。”

    道魁道:“府尊的意思是?”

    天极道者道:“按照碎岛传统,若是那位碎岛之王真的是女子易弁,对于自古贱女的碎岛传统而言,面临举国追杀并不奇怪。碎岛之王守护碎岛多年,换来的却是臣民的背叛,因此满怀愤怒,也是人之常情。唯一值得怀疑的是,碎岛王树是否真的被毁。碎岛之人以树为母,碎岛之王是否有这个决心对碎岛王树下手,这才是关键所在。”

    地限道者道:“师兄的意思是……”

    “一方面想办法从碎岛使节的口中探听消息,另一方面,想办法派人潜入碎岛,打探消息。”

    地限道:“师兄,当年道门亦曾经派人潜入碎岛,不过,碎岛极端排外,一看到生面孔,就会全力追杀。因此,道门白白牺牲了人手,却没有得到有力的消息。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天极道者道:“若是男子,自然是不成的。不过,若是女子呢?”

    地限一愣,继而道:“师兄的意思是……”

    “你我门下,皆有不少女弟子,想办法让他们潜入碎岛。碎岛贱女,对女子从来是不屑一顾的。也许,派遣女弟子进入其中,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也好。”

    道令道:“为何不让彤云流直接去碎岛?”

    天极道者没有回答,而是看了道令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不是天极道者看不起那些女弟子,而是许多女弟子的心态很有问题。明明跟男弟子一样,都接受着同样的教导,可这些女弟子在长到一定的年龄的时候,心态就会发生变化。许多人不努力练功,反而想着通过嫁人生子让自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样的女弟子,也注定了他们的未来。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思想,也导致了道门高层之中,女性十分少见。

    对比之下,明明可以直接进宫过着锦衣玉食、人上人的日子的贾玖,却从来不曾在功课上懈怠过,甚至对人人羡慕不已的皇妃生活不屑一顾。

    这样的女孩子,无论是心性还是意志上,都比那些女弟子强太多了。如果有必要,天极道者也好,地限道者也罢,他们宁可牺牲自己门下的那些女弟子,也不会选择牺牲贾玖。

    不同的思想和行为已经决定了他们本身的价值。

    可对于道令来说,贾玖是异类,不值得道门为之牺牲门下弟子。

    深吸了一口气,道令道:“当初那位碎岛之王被臣民背叛,又失去了至亲,想来对男子已经恨入骨髓。实在很难想象,这位碎岛之王会愿意生儿育女。”

    天极道者道:“这正是原因所在。也许,不止彤云流的生母乃是碎岛王脉之后,就连贾家也是那位碎岛之王的后人。”

    “怎么可能?!”

    “因为是男婴,所以被遗弃。因为是女婴,所以得到了碎岛之王更多的爱护。但是,碎岛的传承并非以碎岛之王的意志为准,而是以碎岛王树的意志为准。所以,贾家第一代宁国公荣国公才会各拥有一卷《兵甲武经》。而时隔多年之后,碎岛王脉在彤云流的身上再度凝聚,彤云流才得到了碎岛王树的传承,得到了更多的《兵甲武经》。也正是因为得到了碎岛王树的传承,所以,彤云流才能够有那样的感受。虽然这只是老道的推测。”

    道令道:“可是,可是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的、有价值的东西,许多内容,最初都是从彤云流的口中得知的。”

    天极道者道:“是真是假,只要派遣人进入碎岛,不就清楚了么?”

    事已至此,道令也知道无法改变两位府尊的决定,也只能罢了。反而是燕翩跹,找了个机会,带着无尘子等人来到了贾玖这里,希望跟贾玖打听消息。(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四节 碎岛

    对于贾玖来说,将自己所知的碎岛之事告知道门,不过是因为在他的心中,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碎岛之人。可对于碎岛使节团来说,却宛如天塌了一般。

    正如贾玖所说的那样,碎岛的确一度审判过他们的王,碎岛之王也的确拦腰砍倒了王树从此不知所踪。

    碎岛之人从树上出生,树木是他们的母亲,树木是他们的信仰。王树被砍,碎岛也顾不上那位叛逃的碎岛之王,而是忙着去救树。

    当时,王树殿就采取了他们一惯的做法,进行血祭。

    这也是王树殿最常用的手段。

    他们们认为,王树最好的肥料,就是人。而碎岛的女人能够成为树的祭品,那就是荣耀,是碎岛女人最高价值的体现。

    可事实却是,当时碎岛的女人差不多被血祭了一半,碎岛王树也不过是发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芽,而且还是不死不活的,几百年过去了,也没看他长一寸。

    王树殿刚开始还叫嚣着,要把碎岛所有的女人都血祭掉。可是,没过多久,碎岛全部岛树都开始枯萎。

    这可把王树殿吓得不轻。就连各岛也纷纷开始主动进行血祭。到处抓女人,没有女人就用老人凑数。

    但是,血祭越是进行,情况越是严重,到了后来,除了棘岛还能见到女人,碎岛别的地方都看不到女人了。

    而棘岛之所以没有把棘岛所有的女人都血祭掉,其实是因为棘岛嫡系天生耳觉十分敏锐,能够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而耳觉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则会被尊为玄觉。当时,棘岛的岛主便是一位玄觉,他听到了百鬼夜哭的声音,所以终止了血祭之事。

    两百年过去了,碎岛之王失踪了近两百年,同样,碎岛的树也有近两百年不曾结果。也就是说,碎岛有两百年没有小婴儿出生了。碎岛之人的寿命很长,一年两年没有婴儿出生也没有什么。可是整整两百年没有婴儿出生,那就是大问题了。

    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下去。几乎等于说,碎岛距离亡国不远了。

    对于碎岛之人来说,贾玖能够种活碎岛王树的树枝,那就是他们的希望。

    碎岛王树乃是碎岛的根本,碎岛所有的岛树。都是王树的分支。事实证明了,碎岛王树好,碎岛所有的岛树才能够好,碎岛王树出事,碎岛所有的岛树都会跟着出事。当年那位碎岛之王的事情败露的时候,还有人想着取而代之,到了现在,碎岛已经没有人有这个念头了。

    他们只想让王树恢复过来。

    对于碎岛之人来说,贾玖能够种活一根王树枝,他就能够种活第二根。说不定他还能够治好别的王树枝,也就是各岛的岛树,也说不定,他能够治好王树。

    碎岛使节团甚至已经准备好游说王树殿,让王树殿给贾玖留一个位置了。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贾玖居然就这么简单地上了玉清山,又这么轻易地把事情透露给道门知道。

    碎岛跟道门可以说是死敌!

    碎岛让道门几乎失去了金衣道子一脉的传承,也让银衣道子一脉受到牵连,让银衣道子们无法修习他们最强的剑典。

    而道门同样让碎岛失去了许多优秀的士兵。而这些士兵,毫无疑问。都是碎岛好子民。

    如今的这位碎岛使节、钱王傅也是棘岛之人,也是一位玄觉。事实上,他的耳朵也一样灵敏,能够听到凡人听不到的东西。因为棘岛嫡系乃是碎岛有名的百代大贵族。而棘岛每一位玄觉对王树殿都有很大的影响力,所以,这位碎岛前王傅才敢向贾玖担保。

    可是这位玄觉怎么都没有想到,贾玖居然这么轻易地就上了玉清山,对他的种种许诺不屑一顾。

    在思考了三天之后,这位碎岛前王傅上了玉清山。要求见贾玖一面。

    但是,他被拒绝了。

    负责此事的人乃是离尘道老,虽然是银衣道子一脉负责杂务的道者,可是这人生阅历却不简单,两只眼睛更是在岁月的磨洗下,对人世百态有着非一般的理解。

    离尘道老看到对方脸上虽然是不动声色,可这衣袖却忍不住动了一动,就来连耳后的头发也无风自动,立刻就明白了。

    离尘道老道:“使节大人,虽然说,您跟我道门弟子彤云流有些关系,但是,老道不得不告诉您。您的动作太慢了。若是阁下在彤云流上玉清山之前跟他达成一致,那一切还好说,现在么……”

    离尘道老连连摇头,似乎在惋惜对方迟了一步。

    碎岛副使脾气向来着急,立刻道:“这么说来,你们是想跟我碎岛一战吗?就不怕我们再度毁掉你们一支传承?”

    碎岛使节还以为这样能够威胁到道门,这种做法,他们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可以说,打他们来到大齐之后,这种威吓可以说是无往不利的。

    可是这位碎岛副使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哦?原来碎岛还有这样的实力?老道还以为,没了碎岛之王的碎岛,已经是日暮西山,没有多少日子了呢。”

    “你放肆!”

    说这,碎岛副使就按上了剑柄。

    但是,离尘道老的态度比他更决绝:“若是阁下要动手,那就尽管动手吧!我道门有的是人,就是不知道,你们碎岛有没有足够的人,又能否耗得起!”

    碎岛正使、前王傅伸手拦住了自己的助手,道:“我碎岛使节团来到大齐也有些年了,多年以来,大齐皇家也好,你们道门也罢,都对我们格外客气,跟今日这样,与我碎岛使节团争执之事,在今日之前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在下是否能够推测,你们是否得到了什么的消息?”

    离尘道老道:“不错,我们的确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棘岛玄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碎岛已经自封多年,外人根本就进不去,更不要说传递什么消息。所以。不可能是你们的探子给你们传递什么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贾县主,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彤云流,他对你们说了些什么。在下说得可对?”

    那位碎岛副使惊呼一声:“太傅!”

    倒是离尘道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位碎岛使节好一会儿,方才道:“看来是老道小看了你们。没错,告知情报的,正是彤云流。”

    碎岛副使明显有些慌了。反倒是碎岛正使,看上去十分冷静。他沉声问道:“道长。那位贾县主从来没有去过碎岛,又如何知道碎岛之事?还请道长不要自误。”

    离尘道老笑了:“先生还是莫要虚张声势了。其实,你们碎岛王树已经死了,或者说,曾经被拦腰砍断过。不知道老道说得可对?”

    此言一出,即便是碎岛使节极力镇定,可离尘道老还是从对方的神情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离尘道老道:“你们碎岛之人乃是树木的果实,而碎岛所有的树木都是碎岛王树的分支。王树出事了,你们碎岛的岛树也不可能安然无恙。贫道说得可对?”

    直至此刻,碎岛前王傅终于冷静下来了。

    “道长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离尘道老道:“无可奉告。”

    碎岛前王傅道:“这是贾县主告诉你们的。贾县主从来没有去过碎岛。他唯一有可能得知碎岛之事的途径,就只有传承之梦!”

    离尘道老依旧道:“先生客气了。贫道不过是一个打杂的老道,有些事情,贫道并不清楚。请。”

    碎岛正使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老道,就在他的助手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忽然站了起来。

    “走。”

    这位前王傅转身就走,那位副使连忙跟上,走大门口、爬上马车之后,那位副使终于忍不住了:“太傅,您为何要离开?我们完全可以逼迫他们交人。”

    棘岛玄觉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方才道:“你应该知道,自古以来,我棘岛之人灵觉异于常人,因此王树殿长老多出自我棘岛一脉。像我这样被封为玄觉之人。辞官告老之后,毫无疑问,都会进入王树殿成为王树殿长老。”

    那位副使道:“这不是事实吗?有什么好说的?”

    棘岛玄觉道:“那你可知道,除了王树殿的长老之外,其实,王树的血脉。无论男女,多多少少都会对王树有感应?”

    “还有这样的事情?”

    棘岛玄觉道:“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不然,当初公主就不会成为大祭司了。其实,我们碎岛之人很少做梦,会做梦的人,往往都拥有潜在的祭祀资质。”

    碎岛副使有些莫名其妙:“您的意思是,那个人也有可能跟公主一样吗?”

    棘岛玄觉道:“如果只是跟公主一样,那还好说。最怕的,……”

    “什么?”

    “没什么。”

    对于棘岛玄觉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跟贾玖见面,而是确认贾玖曾经梦见过什么。棘岛玄觉有这个感觉,贾玖的梦境怕是他一直要找的答案。

    棘岛玄觉认为,他有必要再回头好好思考一回。这个留着碎岛血液的女子,这个会做梦的女子,他到底梦见过什么,又对碎岛而言、对王树而言,意味着什么。只有弄清楚这些问题,他才能够决定,为了夺回这个人,他能够承担得起多大的代价。

    毕竟,碎岛如今面对的是少一个人是一个人的残酷局面了。

    不说这碎岛使节,且说离尘道老那边,等碎岛之人一离开,离尘道老立刻就回禀上头去了。

    道令听说之后非常高兴:“原来碎岛已经自我封印多年,外人根本就进不去。如此一来,就不需要让门下弟子们去送死了。”

    道魁道:“看起来,彤云流说的**不离十了。当初,碎岛的确出了大变故,也许就是因为那位碎岛之王叛出碎岛,才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道令道:“不可懈怠。虽然有碎岛之王叛出碎岛的可能,但是我们并没有真凭实据。因此,小心求证是必须的。彤云流那边如何了?”

    燕翩跹答道:“彤云流在武学上的进益很快。哪怕是府尊的玄冰罡气,不过是这几日功夫,彤云流就已经使唤得似模似样了。”

    道令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只是如此吗?他体内的煞气呢?”

    燕翩跹摇摇头,道:“不见起色。”

    道令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罢了,让他去悔过岩罢。”

    燕翩跹和道魁都吓了一跳:“道令,彤云流何过之有?为何要他去悔过岩?”

    道令道:“没有过错就不能去悔过岩吗?本座又没有要求将他锁功!悔过岩名为悔过,实际上,那里的罡风激烈,正好有助于他修炼玄冰罡气。更重要的是,也只有那里的罡气才有可能解决他体内的煞气。他现在是没有被煞气迷了心智,可你们又如何保证,他以后永远不会被煞气迷了心智?”

    道令的决定虽然有些出格,却说中了问题的焦点。

    眼下,道门中人还真没有对付贾玖体内煞气的办法。

    而地位和资历在那里摆着,没有正当的理由,道魁和燕翩跹还真的没有办法反驳。

    得知这个消息的贾玖倒是非常平静。

    他换好了衣裳,穿上金色的道袍,背上天鞘晨曦和倾雪剑,就往悔过岩去了。

    远远地看着贾玖身上金色的道袍,道令又是皱了皱眉。

    在道门,金色的道袍也不是人人都能够穿的。只不过,贾玖乃是金衣道子一脉眼下唯一一位传人,他又有这个能力独自开阵,而且还成功了。虽然最后出现了偏差,不过成功就是成功。所以,哪怕道令的意见不小,可是玉清山上还是默许了贾玖身披金色道袍的行为。

    贾玖会选择这件金色的道袍,完全是因为这件道袍的防御力比较高的缘故。悔过岩那种地方,无时无刻都在刮着罡风。普通的衣裳穿上去了,恐怕没多久就破了。贾玖可不想裸奔。

    贾玖当然可以等衣服破损之后,再跟系统兑换一件。不过,因为这种事情就泄露自己的最大的秘密,贾玖还没有这么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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