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二十二节 算计
尤二姐被妹妹这么一说,立刻低了头去,不说话了。
他身上至今还有一门婚约,那是他生父在的时候,两家指腹为婚的,对方是皇粮庄头,虽然不能让他过上插金戴银的富贵生活,却也能让他衣食无忧。
怎奈那个时候的尤二姐实在是太年轻,认为以自己的美貌总是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个暗|娼|而已。而且,别人沦落贱籍,那是因为不得已,而他却是自甘堕落。
长大了、想明白的尤二姐后悔已经是太迟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也仅仅是指浪子。正经的秦楼楚馆里面的|妓|女|小|倌|要回头,一样要遭人指指点点。更何况,他们连那些人都比不上。那些人要从良,还能说是当初为了父母家人过不下去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他们姐妹呢?
明明衣食无忧,明明有个贾氏一族的族长夫人的大姐照应着,就是头上的首饰差一点,也不致于短了吃喝穿。
如今落到了这个地步,尤二姐也没有别的想头了。他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他非常清楚,以及失了脚、跟贾珍几个鬼混多年的他,就是回头想嫁给张华,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要这顶现成的帽子。而他自己又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也不可能跟那些楼子里从良的人那样,嫁个农夫。
在他看来,贾蔷也许不能现在就娶他做正妻,可若是他怀了孩子,说不得还能够争一争。即便不能做正妻,他也可以做二房。只要贾蔷一直没有正妻。那么,贾蔷的一切就是属于他和他的孩子的。即便名头上差一点,可贾蔷有身份,孩子的未来有保障。不过是忍上几年,等老了,他依旧是个老太太。
可若是没有孩子,只怕一辈子就这样了。
因为抱着这样的念头。尤二姐就越发怨上了妹妹。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这个妹妹如此闹腾,也不致于闹得贾蔷至今不肯上门,他也不至于跟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悬着。
不和的种子遇到了阴暗又肥沃的土壤。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看着妹妹不停地叫嚷,尤二姐心中发苦。
他抖着嗓子道:“妹妹,你这是何苦来!蔷哥儿又不是姐夫,有着偌大的家业。他每年也不过五六百两银子的进项。能给我们一半,我们还有什么不能知足的?”
尤三姐道:“那他为什么不全部拿过来?我看他的钱。全都拿去养那小戏子了!我们在家的时候,大姐姐给我们的银子也比这个多!”
尤二姐一听,又低下了头。
虽然说,尤氏不是他们的亲姐姐。可是终究是在一个屋檐底下住了那么些年,尤老娘又是尤氏的继母,尤氏也不可能不管他们。而且尤氏也是个明白人。即便尤二姐已经有了婚约。可还有尤三姐,若是尤三姐将来嫁得好。也是一门亲戚,也有利于自己的地位的稳固。
所以,即便是继母和继母带来的便宜妹妹,尤氏也没有不管不顾的,反而相当照应。
尤氏一进门,就是贾珍的妻子,正经的三等威烈将军夫人,有朝廷的俸禄,有月钱,还有年例。宁国府人口简单,尤氏进门的时候,上面的公爹已经去了道观,丈夫当家做主,继子年纪小,也没有娶媳妇,尤氏一进门就当家,手里自然有钱。他又是贾氏一族代族长夫人,年例也是上上份儿。
那个时候,尤氏每个月也是贴补娘家二十两银子。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住在尤氏父亲留下的老房子里,人口简单,就是雇两房下人,吃喝花用也用不了几个钱。若是俭省一点,将来的嫁妆也有了。
再者尤氏是他父亲尤老爹的唯一骨肉,尤老娘却是尤老爹正经讨回来的填房。尤老爹挂了,尤氏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可以说,当时的尤老娘手里还是颇有几个钱的。只是没了丈夫,坐吃山空而已。
怎奈走亲戚的时候,尤老娘被贾家的富贵迷昏了头,话里话外就多了几分不忿。他的这种情绪,自然影响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在宁国府的那段日子,尤二姐和尤三姐跟着贾珍胡闹,可没少给大姐尤氏添堵。日子久了,就是有再多的情分也被消磨得干干净净,更不要说,尤二姐和尤三姐原来就是尤老娘改嫁的时候带过来的,根本就不是尤氏的亲妹妹。
只是那个时候,贾珍正宠着他们两个,什么金银首饰、什么珍珠宝石、什么绫罗绸缎,他们随便哄哄,就有几百金的入账,每日里更是鸡鸭肥鹅不断,哪里看得上尤氏那每个月巴巴的二十两银子?
二尤也以为,贾珍一定会给他们一个结果。可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贾敬突然回来了,贾珍连夜让他们搬了出来。他们正懵着呢,贾珍却忙着应付父亲,连看望他们的日子、跟他们胡闹的日子也少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发觉不对劲来,想找尤氏探听消息,可尤氏根本就不见他们。每次他们上门,尤氏不是说身体不好,就是说来了某某贵客,竟然是一次都没有跟他们见面。
那个时候,尤二姐就知道这位大姐是彻底恼了他了。尤二姐自知理亏,不敢跟大姐高声,可尤三姐是什么人?就是没理他也要闹一闹的人物。被尤氏拒之门外,尤三姐便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更是发狠,说等贾珍来找他们了,一定要让贾珍给尤氏好看。
可是他们哪里会想到,正值壮年的贾珍会突然没了呢?
贾珍一没,就没人为他们租赁房子、支付日常开支了。而且尤二姐尤三姐也不是那种会过日子、会做长久打算的人,日子久了,手里的财货日渐消耗,他们这才知道不好,这才想起了尤氏那每月二十两银子来。
尤老娘仗着自己是尤氏的继母。便去找尤氏了。
可是尤氏这心里也有怨气呢。尤氏不知道贾珍真正的死因,他只知道,是这两个便宜妹子跟贾珍胡闹,掏空了贾珍的身子,这才导致贾珍早逝、让他年纪轻轻做了寡妇。
虽然贾珍有万千不好,可那也是尤氏的丈夫,是尤氏一辈子的依靠。哪怕尤氏恨得直咬牙。可贾珍依旧是他的丈夫、他的天。如今贾珍死了,尤氏不能恨死了的贾珍,难道就不能恨这个继母、不能恨尤二姐尤三姐了不成?
那日。尤老娘还想告尤氏不孝,结果,尤氏没有出面,他自己却被尤氏的丫头银蝶喷了一头的唾沫星子:“……我们奶奶既然已经出嫁了。便是贾家的人,你见过谁家媳妇不顾自己的丈夫孩子。一个劲儿地就顾着娘家的?再者,你又不是我们奶奶亲娘,你那两个女儿也不是尤家的血脉,若是两边互相谦让些个。也还有些面子情。可是你那两个女儿,是如何挑着我们大爷,说要药死了我们奶奶。好娶他过门呢!当时我们奶奶在门外听着了,回来了就是大病一场。那个时候。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我们奶奶是尤家大小姐来着?那个时候,你们怎么就不想着我们奶奶每个月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那二十两银子呢?如今倒想起我们奶奶来了!你们还真有脸呢!……”
银蝶把尤老娘一顿好骂,还叫人把尤老娘给打了出去,并且吩咐门房,不许尤老娘再登门,若是尤老娘再来,也不必通报,直接叫人去衙门告尤老娘的两个女儿与人通奸。
尤老娘气得半死,却奈何不了尤氏。
此事过后不久,二尤就搭上了贾蔷。
怎奈贾蔷虽然喜欢二尤的好颜色,却也不过是图个新奇。在他心中,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龄官。就因为龄官是戏子,莫要说正妻,就是做妾也是不成的。贾蔷知道这一点,只能将他偷偷养在另一处地方。
这件事情,尤二姐知道,尤三姐也知道。
尤三姐曾经被家人寄予了很高的希望,所以也养成他这副脾气。
尤三姐是最看不得姐姐这副柔顺的模样的,当即便道:“姐姐,你也真是的。但凡你有些手段,那蔷哥儿早就把东西搬来了。即便不曾搬来,也不至于往那小戏子那边跑。哼,真是气人。你我金玉一般的人物,竟然连一个小戏子都比不上了。”那饱满的酥胸,随着他的话,剧烈起伏,若是贾珍这种色中饿鬼在,只怕早就酥了半边了。可惜的是,如今就只有那么母女三人,边上也没个男人,自然也没人欣赏他的风|情。
听到这里,尤老娘也忍不住推自己的大女儿:“问你呢,日后,你有什么打算?难不成,你还想嫁那张华?”
尤二姐立刻摇了摇头。
尤三姐跟姐姐相处的日子最久,自然是十分熟悉姐姐的。他看尤二姐的神态,心中一动,道:“姐姐这是心中有人了?”
尤二姐低着头,不说话,可是他双颊绯红。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尤三姐连忙道:“是谁?”顿了顿,道:“可是柳二郎?”
尤二姐道:“你胡说什么呀?”
尤三姐连忙追问。
尤二姐迟疑再三,这才说出了一个人来。
尤二姐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贾琏。
尤二姐是一个物质美女,他在挑选对象的时候,首要考虑的,便是能够让他过上富贵日子的人。就跟之前的贾珍一样。贾珍愿意在他身上花钱,所以他就跟着贾珍胡闹。贾珍是宁国府的当家人,贾琏是荣国侯府的继承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两人都是他愿意委身的对象。
尤二姐也知道,他的名声、他的闺誉,早就被玩坏了。就是有嫁妆给别人做正妻,也会被人嫌弃。既然如此,不如给人做妾。
尤二姐见过贾琏。在他看来,贾琏的本性就跟贾珍一样,都是个急色的人,偏生贾琏被家里管得严,到如今,别说妻子了,就连个房里人都没有。尤二姐有这个信心,拿捏住这样的贾琏。只要拿捏住了贾琏,就是将来正房奶奶进门了,他也不怕。
唯一为难的便是荣国侯府不好进。
听见姐姐不跟自己抢柳湘莲,尤三姐也放了心,道:“我当姐姐看中了谁,原来是他。这倒是一个好人选。比起已经没了的那个,他可是正经的小侯爷,家里也有钱。你看他妹妹,丢出去一千万两银子都不眨一下的。这样的人家,家里才是金山银山,比那些人可强多了。而且,这位琏二爷本身也上进,如今已经是兵部主事的,他才多大?在兵部也有五六年了,就是今年不动,来年也要往上升一升。哎呦,这么一来,岂不是跟那位贤德妃娘娘的亲爹平起平坐了?他才几岁?说不得将来就是封疆大吏、日后还要登阁拜相呢!”
尤三姐说的这些,也是尤二姐心中的话。
他折腾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找个好的,能够让他富贵无忧、能够让他风光无限的男人吗?
尤老娘一听,心里也动了。
他跌足道:“可惜了,早知道这个,我们就不跟你大姐姐闹翻来了。不然,还能借着他的力跟那西府搭上关系。”
尤三姐道:“这也容易,横竖过几个月就是大姐出孝除服的日子。我们那个时候去拜访,大姐难不成还当着众多客人的面把我们丢出来不成?”
尤老娘听了,也觉得是个主意。
可是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可是我听说,这位琏二爷的亲事,已经拖了很久了吧?如今他都二十五六了。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尤二姐一听,心都凉了。
尤三姐想了想,道:“这也不难。不是还有蔷哥儿么?蔷哥儿也是他们贾家的嫡系子弟。过两天,让蔷哥儿请琏二爷过来坐坐。我们再出来相陪。横竖,那是个雏儿,以姐姐的手段,还不手到擒来。”
母女计较已定,立刻就派人给贾蔷送了信。(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二十三节 二房
不得不说,跟着贾珍这种色鬼混得久了,尤二姐和尤三姐在某些方面的确很了解男人,但是,他们对男人的了解依旧是很片面的。
至少他们对有些事情并不是很懂。
贾珍为什么那么怕贾敬,还不是因为贾敬是进士出身,比较讲究。而贾珍自己,原著里都明明白白的说了,贾珍当家之后,胡闹不止,差一点就把宁国府给翻过来了。
贾珍当初会把二尤送出来,怕的就是父亲的追究。他宁可把二尤放在外面,自己另外抽时间出来**,就是因为他不敢惹了父亲。
贾珍在自家老爹面前大气不敢出,可在二尤面前,就是威风八面的三等威烈将军。
这是贾珍身为男人的面子。贾珍一直养着二尤,就是希望在他们身上找回自己的面子,找回自己被父亲扒下的脸面。
贾蔷也是要脸面的。
贾蔷虽然已经从宁国府里分出来了,可是这贾氏一族嫡系少爷的脾气却没有改,很有些傲气。在他看来,尤二姐尤三姐说是尤氏的娘家妹子,可跟尤氏又不是同父所出,根本就是两个拖油瓶。而且二尤自己也不讲究,一点子正经人家的姑娘的矜持都没有,为了几样金银首饰就把自己当丫头粉头给卖了。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说是什么正经人,连酒宴上的歌姬也比不上。
至少,那些卖笑的粉头里面,好些人还是正经的孝女,为了爹娘的汤药钱、棺材钱,这才卖了自己的呢。
贾蔷原来还对尤二姐尤三姐有些好感,尤其是尤三姐。因为有些脾气,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好的。可是日子处得久了,看清了二尤的为人,尤其是尤三姐自诩金玉一般的人,更是把贾蔷给恶心坏了。更不要说龄官身不由己,还不跟那些爷们胡闹,对比之下。越发把二尤比到泥地里面去了。
在贾蔷看来。龄官跟他闹脾气,他是情趣,二尤跟他要这个要那个。就是拜金、死要钱。
偏生尤三姐又会折腾,已经把贾蔷心中对他们姐妹的那一点子好感消磨得差不多了。如今看到二尤又来请他,贾蔷看了看屋里躺着的龄官,立刻摇了头。
不去。
得到贾蔷的回信。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也都愣了。
尤老娘看尤二姐又低了头,忍不住掐了女儿一把:“你这丫头。怎么就不说话了?”
尤二姐哎呦一声,抱着胳膊眼泪汪汪的,却还是不肯开口。
尤老娘比两个女儿有危机感。在他看来,继贾蔷长时间不肯登门之后。这便是贾蔷厌恶了他两个女儿的兆头。尤老娘不舍得对有脾气有主意的尤三姐动手,自然就只能对尤二姐动手了。
尤三姐是个有主意的,他转了转眼珠子。道:“妈,别掐姐姐。身上留了痕迹就不好了。我记得上回来的瑞大爷说过,他们家娘娘的表弟,那位薛大爷可是格外有钱,又大方。不如,我们就让瑞大爷帮忙引荐一下?”
更重要的是,冤大头!
尤二姐尤三姐好吃懒做,并不等于说,他们就没有门路了。
别的不说,就说这两年,为了贾元春省亲的事儿,贾氏一族都动了起来。宁荣二府后街上可没少为了省亲别墅的事儿去王夫人那边求门路、找伙计的。可是王夫人的礼物是收了,这事情却一件都没有办。那些人家原来就巴巴地指望着能够找个活计,给家里添点进项,结果,白白地丢了不少财货不说,不少人还惹了一身的债。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省亲别墅的事儿由薛家全权负责了。
那个时候,贾家后街上的那些爷们都盯上了薛蟠,加上贾政因为女儿封妃的缘故对薛蟠的管教未免有些松了,倒是让薛蟠跟着这些人混了好长一段日子。
尤二姐跟尤三姐听人说过薛蟠的事儿,也知道这家伙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怎奈他们运气不好,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尤三姐很有自信。只要是男人,他就一定有办法搞定。
尤二姐尤三姐本来就生得标致,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有了他们的暗示,贾瑞很快就把薛蟠给领了来。
如果单单看相貌,薛蟠还真的不差。只是他的气质实在是蠢,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欣赏蠢萌的人的。而且薛蟠的蠢还是那种特别糟心的蠢。
别的不说,换个人,看见贾瑞带自己来了这么个地方,又出来两个这么标致妩媚却作姑娘打扮的女子,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可薛蟠就真的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得了人家的青睐,在酒席上被二尤这么一哄,竟然真的决定了,要纳这姐妹二人做妾!
尤三姐没有想到目的虽然达成了,却把自己给搭上去了,心中很是不忿。
尤二姐见状,等客人都走了,连忙来劝妹妹:“三妹,我知道你气性大。可是那柳二郎已经有好几年不知道下落。你我又是失了脚、坏了名声的,若是再蹉跎下去,耽误了青春可如何是好?”
尤三姐道:“你不嫁那个小侯爷啦?”
尤二姐道:“妹妹!这几年,你我住在这里,那府里的事儿难道就知道少了?别的不说,就说死了的那个,提起那位贾郡君,也是连连摇头直呼厉害。就是我有这个意思又怎么样?若是惹恼了对方,人家捏死我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尤三姐立刻柳眉倒竖,道:“姐姐这话糊涂。我们哪里比不上他了?原是他们家不把我们当人看,才害得我们这么个结果……”
尤二姐道:“他们已经分宗了。”话出了口,尤二姐方才发觉自己的口气严厉了些,连忙道:“妹妹,听姐姐一句话。那位太太可是娘娘的生母,可是娘娘封妃这一年多来。对上那贾郡君也是每每落了下风。这样的主儿,我们招惹不起。”
尤三姐知道姐姐说得在理,却还是道:“我可没有见过妹妹管到哥哥屋里去的。”
正好经过的尤老娘听到这里,过来就是一个头槌,道:“可是那位小侯爷却被他妹妹管得死死的!”又对两个女儿道:“三丫头,你姐姐说得不错。那个小侯爷原来就只能想想,那个柳二郎又不知道在哪里。你们还是想想抓住眼前这个罢。”
尤老娘很现实。
贾琏的确很好。可那也要他们攀得上。既然攀不上。又何必自找麻烦,看着眼前这个就是了。
在尤老娘看来,这个薛蟠可比那个贾琏要实惠多了。
尤二姐道:“好妹妹。你也知道的,这薛家委实厉害。别的不说,就说他们家的大姑娘,也能跟娘娘的生母斗个平分秋色。还坑过贾郡君一千万两银子。如果他跟贾郡君一样的身份,我还不敢招惹他。也幸好。他们家的身份不够。只是我的名声不好听,若是进了薛家,只怕也只有被磋磨的份儿呢。好妹妹,你……你就帮我一次。成么?”
尤二姐眼泪汪汪地看着妹妹,可把尤三姐气得两颊绯红。
可是尤三姐却没有办法。
因为尤二姐说的是实话,凭他一个人的力量。的确不容易在薛家站稳脚跟。
可是叫尤三姐放弃柳湘莲,尤三姐又不甘心。
且说薛蟠这边。自打见了尤氏姐妹之后,这颗心就飞了。就是在学里读书,这心思也都不在书本上。之后又见过尤氏姐妹之后,被对方捧得飘飘欲仙,回来就跟薛姨妈说,他想娶尤二姐。
薛姨妈吓了一跳。
边上正在跟母亲说事儿的薛宝钗也吃了一惊。薛宝钗的反应也快,当即便问了:“哥哥,这尤家姐姐是哪家闺秀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薛蟠连忙道:“就是东府的珍大嫂子的妹子。”
薛宝钗一愣。
薛姨妈道:“珍大奶奶的妹子?珍大奶奶虽然不怎么出挑,可是能在东府当家这么多年,想来是有本事的。”
薛宝钗见母亲有些意动,只得压下心中的那一丝不对劲,道:“妈,哥哥要说亲,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不如,我们叫人好好打听一番再说。”
薛蟠见母亲妹妹如此,以为母亲妹妹不反对,乐呵呵地回房去了。
可是薛宝钗却是越想越不对劲,连忙把薛蟠的小厮叫过来问了。
一问,薛姨妈和薛宝钗气得差一点昏倒。
这尤氏姐妹不过是粉头一般的人物,如何做得他们薛家的少夫人?
更不要说,薛宝钗可是一心想嫁给贾宝玉做正妻呢。若是这尤二姐嫁给他哥哥做正房,只怕王夫人越发有机会挑他的不是了。
为了自己的利益,薛宝钗第一时间提出反对。
薛姨妈也反对。
第三天,薛姨妈就把儿子叫到了跟前,道:“儿啊,你可知道那尤二姐是怎样的人么?”
薛蟠还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道:“妈怎么了?”
薛姨妈当即就流泪了:“为了娘娘,我们家贴进去多少财货!又得罪了多少人!到如今,连这种女人都胆敢踩着我们了!”
可把薛蟠吓了一跳。
“妈,你到底怎么啦。你跟儿子说啊。别吓唬儿子啊。”
薛宝钗在边上道:“哥哥,莫要跟那尤二姐往来了,好不好?”
薛蟠这才反应过来,道:“妹妹,你这是……”
薛姨妈道:“儿啊,你莫怪你妹妹,而是那个尤二姐尤三姐姐妹两个,实在是不像话。”说着,就把打听来的消息都跟薛蟠说了。
薛蟠心中到底还有些孝心,也知道妹妹不容易,比起尤二姐和尤三姐,自然是母亲和妹妹更重要些。只是叫他舍了尤二姐和尤三姐这样的美人,他到底有些舍不得。
薛蟠迟疑了半天,这才道:“可是妈,我都这么大了,连个房里人都没有。”
薛姨妈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儿子比女儿大了好几岁。别人家的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他们薛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又委屈了这么些年,难得开了这么一个口,叫他真的不好完全拒绝。
薛姨妈看了看女儿,咬了咬牙,道:“儿啊,既然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尤二姐。那也使得。只是这尤二姐不能做正房,只能算妾。若是他肯点头。那我也同意这门亲事。”
薛蟠原来不过是在母亲面前抱怨几句,倒是没有想到母亲会真的同意,更是乐颠颠地跑去找尤二姐尤三姐了。
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本来还以为,这事儿会经历些磋磨呢,却没有想到如此顺利,脸上也有了几分喜色。
既然说好了是做妾,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凤冠霞帔,更不可能有什么大红的喜服了。那一天,尤二姐穿了一身绯红的衣裳,坐了一顶小轿,从后门,进了薛家的院子。薛姨妈和薛宝钗虽然不喜欢这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却也叫人在后罩房里收拾了两间屋子来,做了新房。
尤二姐是妾,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住正房的。
尤二姐糊涂了这些年,也玩了这些年,本来就想上岸了,如今得了着落,薛蟠稀罕他,薛姨妈和薛宝钗虽然不喜欢他,可是一个慈悲心软,一个忙,更无心管他,又说了不用他日日上去请安,到让他得了几分清净。
不想,这尤二姐跟了贾珍好几年,肚子里也没见个动静,跟了贾蔷也有些日子了,也没有怀上,跟贾瑞等人也有过往来,依旧没个响动。可偏偏进了薛家的门还不到三个月,居然怀上了。
薛姨妈和薛宝钗听说此事,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薛蟠,第一次做父亲,稀罕得不得了。不但给尤二姐添了许多首饰不说,还允了尤老娘和尤三姐来探望他。
尤三姐看到抱着肚子,笑得一脸开心的尤二姐,道:“姐姐,你不要那个贾琏啦?”
尤二姐一愣,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幽幽地道:“我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罢。”
却不想,窗外有个人听得明明白白。这短短一句话,就跟一盆冰水,把这个人从头浇到脚。这人在门口站了半天,最终还是跺了跺脚,走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二十四节 交恶
因为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个对尤二姐十分不喜,按理说,尤二姐应该是无声无息地呆在薛家后院儿才是。可当不得尤二姐怀孕了,他妹妹尤三姐又是个会闹腾的,用不了多久,大观园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尤其是贾宝玉,自打去见了尤二姐一面之后,回来便长吁短叹,说尤二姐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居然配了薛蟠这么个混子。
若是贾玖、贾清在,必定是会把他喷一脸。可偏偏是贾赦分宗出来了,贾玖和贾倩贾清姐妹都不在大观园里面。饶是薛宝钗心里十分不舒服,可是尤二姐的那些事情,他又如何多嘴、告诉了贾宝玉?
就是他吐露了实情,也是他自个儿没脸。
虽然说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可是尤二姐那样的名声、那样的过往,只要是知道根底的人家,又有哪个愿意要他?薛姨妈是耳根子软,也管不住儿子,儿子一求,他就应了。若是换了王夫人,只怕直接叫人将尤二姐药死了,再将儿子身边的人都清洗一遍,好让后来人知道,把他的儿子往歧路上带的人的下场。
唯一可怜的,便是薛宝钗和薛宝琴姐妹,他们两个的声誉,显然是受了影响的。
只是根子在薛蟠身上,薛宝钗不敢说也不能说什么。他的年纪大了,将来少不得要倚仗娘家。就是哥哥现在心里有他这个妹妹,这是这份兄妹之情,又经得起多少消磨?
至于薛宝琴,梅家本来就看不上薛宝琴,薛宝琴原来就需要仰仗贾家、仰仗贾元春让自己完婚,又如何敢让大观园里知道实情?少不得装聋作哑、藏着掖着了。
因为这尤二姐。薛氏姐妹俩可着实憋屈得厉害。
唯一能让薛宝钗好受一些的便是,薛蟠已经不黏糊尤二姐了。哪怕尤二姐怀了他的孩子,薛蟠也没有再往尤二姐的屋子里去。
薛宝钗可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自己的哥哥不黏着那个女人就成。
倒是薛姨妈,见自己要抱孙子了,十分开心,对尤二姐也有了些好脸色,又见薛蟠犯了倔。居然不肯往尤二姐的屋里去。这心里奇怪,某一天,忍不住问起了薛蟠。
薛蟠吭哧吭哧地。先不肯说,最后烦了,忍不住吼了出来:“他原来就不是真心待我的,他想嫁的那个人是西府的琏二!”
薛蟠只是呆。不等于他就是个傻子。
作为薛姨妈唯一的儿子,他自幼受宠。薛姨妈也溺爱他,从小到大,他从来就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即便薛姨妈狠不下心管教他,即便他不爱读书。贾政教导也不得其法,可是该知道的,薛蟠还是知道的。
薛蟠虽然混。可是对自己的婚姻,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知道。自己的脾气,大多数的正经人家的姑娘是看不上他的。所以,他对妻子的要求不高,只要对方能够孝顺母亲、能够替他照应好妹妹,这就够了。他薛蟠的确喜欢美人,但是这天底下的丫头这么多,他大可以给自己另外挑选称心合意的妾。
可是遇到尤二姐的时候,这种想法发生了变化。
尤二姐是个模样很标致的美人,又是尤氏的妹子,身份不高,却也不算很低。因为娶了他,就等于是跟尤氏、跟宁国府搭上了关系。如果不是尤二姐作出了表示,薛蟠还真的不敢想。
偏偏尤二姐做出了表示,薛蟠才会那么起劲,兴冲冲地跑回家,跟母亲妹妹说,他要娶尤二姐。
没错,薛蟠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而是明白他这种身份应该娶什么样的身份的人,这才决定要娶尤二姐做正妻的。
可惜的是,尤二姐自己不干净,最后只落得一个妾的名分。
薛蟠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在意头顶上的颜色的。薛家这一房又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他何曾在这上面委屈过?不过尤二姐惯会哄男人,所以薛蟠还是十分宠他的。可是尤二姐的心中居然有人,就是跟了自己,心中还念着对方,薛蟠的心中哪里会好受?
如果是贾宝玉,薛蟠还自认自己有这个底气跟贾宝玉比一比。可是这尤二姐的心中居然是贾琏,薛蟠就只能郁闷了。
薛蟠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个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主儿。他跟贾宝玉一样,没有谋生的能力,只能靠着家里养着。可是贾琏呢?现在就是兵部主事了,身上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爵位,将来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
这一点贾琏,薛蟠如何敢比?
那日窗下偷听来的几句话,激起了薛蟠的心事,也激起了薛蟠的自卑来。
所以,薛蟠郁闷了。他一郁闷,自然是不肯去见尤二姐。尤二姐心中虽然纳闷,可是他如今得了他眼下最想要的安宁生活,肚子里面又有了,自觉下半辈子有靠,倒也不计较,一心安胎,想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可是尤老娘不觉得。
尤老娘认为,自己的女儿既然怀了薛家的子嗣,便是有功,薛家就应该把自己的女儿捧在手心儿里。如今女儿的肚子还没有大起来,女婿倒是不肯进门了,薛家还没有个表示。
尤老娘当然不干。
尤老娘找到了薛姨妈。
薛姨妈本来就纳闷儿子的变化,听了尤老娘的抱怨之后,只得找了个机会,把儿子叫到跟前问话。薛姨妈帮着尤二姐说话,也不过是担心子嗣罢了。如今听儿子这么一说,也为难了。
薛姨妈道:“我原说他不好,你偏要。如今可知道好歹了吧?”
薛蟠久久地步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闷闷地道:“妈,我想出京。”
薛姨妈可吓了一跳:“做什么!你在我身边安安生生的便好,莫要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薛蟠一听,脾气也上来了:“妈。我在家,你总说我这不成那不成。现在我要出门,你难道也要拘着我?你就忍心看着我跟那个贾宝玉一样被养废了?”
这不是薛蟠对贾宝玉的同情,而是他真的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就真的废了。
在里间听了许久了薛宝钗听说,连忙也出来劝母亲:“妈。以前您不是老是担心哥哥吗?难得哥哥有上进心。妈何不成全了哥哥?”
薛姨妈道:“你跟你哥哥都是娇养大的,哪里知道外面的苦!更何况,你哥哥长这么大。碰过账本没有?他哪里知道什么好歹!”
薛宝钗看了看哥哥,心中微微叹气,口中却道:“妈,哥哥知道上进了。原本是好事儿。我们家别的没有,银子和人总是不少的。若是妈担心哥哥的安危。让哥哥多带几个人不就好了。柜上的几个老掌柜,也有家在南面的,他们跟我们家这么久,也很该放他们回南看一看。让这些老掌柜带哥哥走一程。又有何难?至于盈亏,若是哥哥这次真的能够带些好东西来,那自然是好事儿。若是哥哥亏了银子。能够长些见识,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家多少银子都送出去了。还差这一笔?”
薛姨妈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便让人请了张德辉来,叮嘱了许多话,这才把儿子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等薛蟠离家好几天了,尤二姐才得了消息,当即就落泪了。
尤三姐更是火冒三丈。
他觉得薛家对不住自己的姐姐。
原本看到薛蟠极黏自己的姐姐,尤三姐还笑话姐姐杞人忧天。可谁想这才多了多久啊,事情就急转直下,连薛蟠出门的日子,他们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送行了。。
尤三姐顾不上许多,直接找上薛宝钗。
薛宝钗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论年纪,薛宝钗跟尤三姐差不多。哪怕薛宝钗如今只能嫁给贾宝玉,薛宝钗也是个正常的古代闺秀,他当然看不起尤二姐尤三姐这样的女人。薛宝钗对尤二姐尤三姐这姐妹俩甚至是深恶痛绝的。
在薛宝钗看来,如果不是这姐妹二人没脸没皮,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坑了自己的哥哥,害得自家哥哥一时糊涂,纳了这么一个二房,害了哥哥将来的婚事不说,也害了自己的名声和前程。
所以,即便薛姨妈十分看重尤二姐的肚子,薛宝钗也是冷冷的,不但对尤二姐冷,对尤二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冷。
因为薛宝钗也不能肯定,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一定是他们薛家的种。
因为薛宝钗十分清楚,一旦他的哥哥有了庶长子庶长女,就等于说,这世界上,原来有意跟薛家联姻、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人家里面,至少有一半会因此而对薛家关上大门。而且是比较有势力的那一半。
一想到薛家会因此失去一门有力的姻亲,薛宝钗的心中就会不舒坦,对尤二姐的各种负面情绪就会增加一些。
如今,尤三姐又来闹,薛宝钗的语气会好才怪。
薛宝钗根本就没往尤三姐身上看,而是冷冷地吩咐边上的丫头:“我记得这里是我的屋子,也是随随便便哪个阿猫阿狗可以进的?”
薛宝钗虽然说搬进了大观园,可是薛家的院子里面,也有他的屋子。薛宝钗平日里,就在这屋子里办事,看账本、见铺子上的掌柜、安排外面的院落的修建工作,都是在这里进行。
那丫头连忙道:“姑娘,是婢子没能拦住尤三姑娘。婢子已经说了,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各处办事儿的管事媳妇,人多事杂,婢子请尤三姑娘在耳房里等,但是尤三姑娘坚持要见姑娘。”
薛宝钗道:“耳房?那是正经的亲戚或者是客人家的姑娘坐的。谁家把一个妾的娘家人当亲戚往来的?他既然不愿意在耳房里等,那下次直接就让他在廊下等。”
不止是薛家,就连贾家也是如此,正经的管事媳妇还能进屋等着呢,在廊下等的,那都是各处回事儿的小丫头。
尤三姐一听,如何受得了,当即就闹了:“原是你家来求……”
不等他把话说完,边上一个管事媳妇就发话了:“尤家姑娘,我们当你是客,所以尊你一声姑娘,实际上,谁不知道谁呀?当年,东府的珍大爷在的时候,你们就跟着他鬼混,后来珍大爷没了,你们没个着落,又勾搭上蔷哥儿。可惜,没两天,人家就厌恶了你们的做派。至于我们大爷,还不知道是谁半推半就设下的局,坑我们大爷呢!”
尤三姐一愣,继而大怒:“你们!”
在屋里的薛宝钗连忙叫过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道:“看住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他混闹的?”
立刻有几个粗使婆子过来,牢牢地按住了尤三姐。
薛宝钗这才出来,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被那些婆子压在地上的尤三姐,道:“谁家作亲,不好好调查一番的?你我都知道根底。你们姐妹爱财,爱金银珠宝,爱绫罗绸缎,这些都容易得。我们家也给得起。你们安安生生的,我也不介意多养两个人。可若是害想要别的,”薛宝钗忽然放下了脸,“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气!”
“你!”尤三姐挣了好几下,都没能挣脱那些婆子,只能怒瞪着薛宝钗:“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你还不是一样,死缠着那个贾宝玉?”
可惜薛宝钗根本就不在乎,道:“可惜,我就是缠着贾宝玉,至今还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家,你呢?跟多少个男人鬼混过了?大白天的,就露出大红的肚兜、葱绿的衫子的,是哪个?”
“你!”尤三姐气得脸红脖子粗,忽然笑道:“会说这样的话,你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薛宝钗道:“跟你这样的人说正经话,你听得懂吗?我们商人之家,讲究的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你这样不正经的人,就只能说不正经的话,好叫你能够听明白了。”
薛宝钗可不管许多,直接就叫人找了一间空屋子,将尤三姐关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二十五节 发配
尤三姐被关押的屋子,距离尤二姐的屋子并不是很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木头的房子隔音本来就很差,相邻的两间屋子,声音略高一点,隔壁就能听清楚。
尤三姐被押着、关进了那间屋子,尤二姐如何不心惊?
尤二姐进门之前就知道薛家对自己不满,而自己勾搭上薛蟠,用的手段也十分不光彩。这些尤二姐心中都十分清楚。
尤二姐原本就是在外面玩得久了,年纪大了,想要个富裕又稳定的生活,而当时薛蟠又正好出现,薛家有钱,薛蟠又好控制,尤二姐这才跟了薛蟠。而薛蟠在知道尤二姐的心事之前,对尤二姐还真的没有话说。除了薛家的实际权力、薛家的账本银子什么的一直掌握在薛姨妈和薛宝钗的手中,薛蟠对于尤二姐还真是有求必应。
什么珠玉宝石,什么绫罗绸缎。跟了薛蟠短短几个月,得到的东西比之前跟了贾珍几年都多。
原本尤二姐一直以为,薛家在贾家一住就是几年,家里应该败落的才对。直到看到那么多的财物,才相信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的传言所言非虚。
自打怀上了孩子,尤二姐的心中就有个念头,那就是母以子贵。等孩子生下来,他就要想办法让薛蟠将自己扶正,薛家的账本、银子他都想拿捏在手里。
可是尤二姐万万没有想到,在他怀孕的这个当口,薛宝钗居然敢叫人将他的妹妹关起来。
尤二姐不免也着急了,连忙叫来自己的丫头,道:“去请姑娘来,就说我肚子不舒服。”
那丫头去了半天,回来道:“姑娘说了,已经替姨奶奶去请大夫了,让姨奶奶稍安勿躁。”
尤二姐瞪大了眼睛,道:“姑娘真的这么说的?我肚子里的,可是他们薛家的种!”
那丫头轻蔑地看了尤二姐一眼。道:“姨奶奶说的哪里话。这种产育的事儿,未出阁的姑娘们哪里知道好歹?遇到这样的事儿,谁家不是请下面经过事儿的婆子看着?姑娘为姨奶奶请大夫,这还不尽心。别人家里都是嫂子照顾小姑子的。断没有未出阁的小姑子伺候嫂子的。更何况,姨奶奶原不是姑娘的正经嫂子。”
尤二姐又惊又怒,道:“你!”
那丫头道:“要我说,姨奶奶还是消停些罢。我们太太、我们姑娘对姨奶奶还不够好?这些日子,这汤药补品。何曾少了?姨奶奶一个人吃不完,还叫三姐儿带回家去。当我们姑娘不知道?不过是念着姨奶奶的肚子,我们姑娘不理论罢了。我们太太精神不比以往,又要陪着娘娘的母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托赖我们姑娘,甚至连园子里的事儿,也要我们姑娘费心。这一天到晚,需要我们姑娘劳心的事儿,没有一千件也有八百件。这管事媳妇从家里追到园子里,又从园子里追到家里。姨奶奶又不是没见过。我们姑娘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姨奶奶就是不在乎,也还请您多想想。【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我们大爷可是一贯疼这个妹妹的。”
尤二姐被说得面红耳赤,过了好半晌,方道:“可是我妹妹……”
那丫头道:“这也是婢子要说的话了。这府里是什么地方?说是工部员外郎老爷的府邸,可谁都知道,这里是娘娘的省亲别墅。三姐儿也太不知礼数。拿着我们姑娘的闺誉说嘴也就算了,还扯上了那位宝二爷。那可是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若是事情宣扬出去,姨奶奶您担当得起么?说句不好听的,您肚子里的这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呢。可我们薛家,如今就靠着我们姑娘撑着!”
尤二姐一听,浑身冰凉。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婆子领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
这座宅子本就在城外。一时半会儿的,哪里找得到什么好大夫。这位李大夫虽然医术还可以,可到底是给附近的农夫村妇们看病的,水平也有限。待进了这宅子,看见连下面的粗使丫头婆子都插金戴银的,心中更是怯了三分。听引路的婆子换帐子后面躺着的女人姨奶奶。心中也发虚,开的方子也比谨慎了许多。
前头的薛宝钗听说尤二姐不过是思虑重,心内嗤笑两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药方子放下,交给药房里的人,让下面自行给尤二姐配药。
在薛宝钗看来,尤二姐不过是作,想拿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他,这才闹了这么一场来。所以,薛宝钗就是不理会,端着正经姑娘的架子,不予理睬。若是尤二姐肚子不舒服,薛宝钗就让人去请大夫,开了药方子也不吝啬药材。
可是薛宝钗绝对不往后面去,也不许让尤二姐来前面,只说让尤二姐好生将养身体。
尤二姐知道,薛宝钗这是生气了。可是薛宝钗占据了一个理字,他根本就奈何不了薛宝钗,更不要说,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连薛姨妈也恼了他,不止一次跟身边的人说过:“这个尤二姐,看他文文静静的模样,我当他是个好的,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货色。我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宝丫头终究是要出门子的,能碍得了他什么事儿?我原想着,他本来就是个心思重的,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好,菜不想让他烦心。却没有想到,他根本就是只要钱不顾孩子的货!”
一贯慈悲的薛姨妈都明确地这样说了,下面的人越发作践起来。吃食汤药什么的,薛宝钗是不会短了尤二姐的,那些丫头婆子们也不敢动尤二姐的份例,可是这闲言碎语却从来都不少。
尤二姐本来就心中有愧,知道自己的过往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如今又被那些丫头婆子们明着暗着数落,心中又添了一层病。虽然说大量的汤药补品都灌了下去,可是这身上却没有多少肉,脸上一点红润都没有,反而是那肚子,大得吓人。
那李大夫瞧了两回,都说怀相不好,又请了城里的大夫来看了,都说不好。
尤二姐的心事越发重了。
等到了八个月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半夜里突然发动起来。薛姨妈和薛宝钗都不方便在尤二姐的屋子里守着,只能让尤三姐出来陪他姐姐。可惜的是,胎儿太大了。尤二姐挣了一整天,从月落乌升,到乌沉月升,直到四更天的时候,胎儿才下来。大约是在肚子里憋得太久了。那胎儿浑身青紫,根本就没气。而尤二姐,来不及看一眼孩子就昏了过去,还血流不止。
得到消息赶来、守了女儿大半天的尤老娘抱着女儿放声大哭,而尤三姐到底没忍住,直接冲到上房,要找薛姨妈和薛宝钗拼命。
听说尤二姐生了个男婴,却是个死胎,薛姨妈也觉得晦气,一叠声地叫人拿下去埋了。又道:“宝丫头,我们家这几年是怎么了,怎么诸事不顺?这皇商招牌是这样,这儿女缘分也是这样。你哥哥都这么大了,这亲事还没个着落。”
薛宝钗连忙道:“妈,我们家如今就哥哥一个男丁,这亲事怎么也该慎重些,不是么?您看那边的琏二哥哥不也一样?他比哥哥都大好几岁呢。”
薛姨妈道:“可不是。若是没有你姨娘犯下的罪,我早就为你攀这门亲了。要我说,这琏儿比宝玉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你嫁过去又没有个正经婆婆压着,琏儿身上就有爵位,将来还有远大的前程等着。光这个,就比宝玉身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的好处强了不知道去。”
薛宝钗连忙道:“妈。没有可能的事儿,我们不说也罢。”
正说着,外面一阵喧哗声。母女俩连忙抬起头来。只见尤三姐一脸愤怒地往屋子里面冲,却被那几个婆子给使劲儿按住了。
尤三姐高声道:“好你个薛宝钗,你还我姐姐命来!”
薛姨妈一听,立刻站了起来:“都胡闹些什么?!这个疯婆子是谁放他来前头的?!还不把他押下去!”
尤三姐挣扎不已。口中还高喊着:“薛宝钗,你这个阴毒小人,给我姐姐偿命来!”可惜的是,这些日子,尤三姐被关着,不要说刀子剪子了,就连簪子钗子都没有。不然,他绝对会用剪刀杀人。
莺儿见此,连忙上前一步,道:“尤三姨,你还是积些口德罢。姨奶奶是我们姑娘害的?这话你说得亏不亏心?!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姑娘对姨奶奶还不好?什么人参肉桂,什么衣裳首饰,什么胭脂水粉,哪一天哪一回短了姨奶奶的?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姨奶奶怀相不好。请了三五个大夫看来,都是摇头的。若是姨奶奶能放宽心,说不得还好些。偏偏有人每每想着生事儿,隔三差五地要闹一会,累得姨奶奶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养胎。要我说,姨奶奶没能过着一关,跟我们姑娘不相干,倒是跟三姨你脱不了的关系。若是三姨一定要报官,那也成。我们就请上几位大夫一起去衙门里面走一趟。如何?”
尤三姐一愣,道:“谁不知道,原是你们家看不上我们姐妹。”
莺儿立刻道:“三姨这话说得稀奇。要别人尊重,原该自己尊重。可是三姨看看自己,您自个儿尊重了吗?若是当初真看不上你们姐妹,我们太太就不会点头让姨奶奶进门。可惜的是,我们太太给了你们这个机会,你们却不珍惜。试问,这世上哪个女人怀了孩子不好好地养着,反而一心闹着想要夺权想要夺财的?就连我们这些个丫头都知道,姨奶奶怀着孩子的时候,根本就不曾念着自己的肚子,反而记挂着我们薛家的账本、我们姑娘手里的钥匙!”
尤三姐道:“谁家明明娶了媳妇,还让家里的姑娘当家的?”
边上的婆子听了,都笑了起来:“什么媳妇?不过是一个姨娘!若是有本事,等生了儿子,告诉了大爷,正经的上了册子、扶正了,再来争这个也来得及啊!”
薛姨妈也道:“可见啊,这世上就是有人两面三刀。别人对他掏心掏肺,可是到了他的嘴里,就没有一点儿好的。养只狗还知道对我叫唤两声呢!”
薛姨妈也不愿继续听尤三姐的话了,直接叫人堵了嘴,拖了下去。可巧,那几个医生正好经过,得知了始末,都摇起了头。
这些医生来薛家为尤二姐看病、问脉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尤三姐的喝吗也不是没听说过。虽然觉得薛家规矩上可能差了一点,可是看到这尤三姐的样子,他们对尤二姐根本就同情不起来。
原本薛姨妈还想好好地料理这尤二姐的后事的,被尤三姐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叫人胡乱拿席子将尤二姐裹了,往山上一埋就完事了。倒是尤二姐的那些衣裳首饰,最后都叫尤老娘带了回去。
尤二姐虽然没了,可尤老娘到底得了好些财货,即便伤心女儿没福,也不过叹息两回就完了。可是这尤三姐心中不平,找了个机会,把薛家给告了,说薛姨妈薛宝钗害死了他的姐姐尤二姐。
如果薛蟠是原著已经被吊销了户籍的死人,说不得京兆尹还会派人来抓薛蟠。可是薛蟠的案子早就被料理干净了,薛家当然无所畏惧。更不要说,尤二姐的怀相是经过好几个大夫确认的,根本就不怕官府调查。
薛宝钗听说尤三姐把他们家给告了,越发恼怒,回头就让人把尤三姐的老底给掀了。
什么跟过世了的姐夫通|奸,什么贾家后街上的暗娼,如何给他哥哥薛蟠设的局,如何让薛蟠做冤大头,统统抖落了出来。
薛宝钗又给使了银子,官府的人得了银钱,先请了惠民局的医女稳婆给尤三姐验了身,又去了贾家后街上的人问话,得了真凭实据之后,就将尤三姐打了三十个板子。本来是要骑木驴游街的,可是有人使了银钱,最后尤三姐还是被发配做了军|妓。
尤三姐原来以为自己能给薛宝钗一个教训,谁想到自己却落到了这么个结果。(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二十六节 震惊
新的一年对于贾家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好兆头。
本来,上一年贾元春应该到手的金册金宝没有到手,王夫人盘算着让女儿元宵节的时候再省亲一回,可是没等贾政把折子送上去,宫里的太妃不好了,诸位妃嫔自然也不可能省亲了。
等新年到来,太妃的身子不见好,反而日渐消瘦,进了二月没多久,就已经人事不知,并且很快就薨了。
这下子,皇帝只能昭告天下,将这位太妃晋位太上贵妃,国丧一年,宫妃大选就跟着顺延一年。
得知这个消息,不止王夫人不高兴,贾母也不高兴。王夫人是不高兴自己女儿又少了一次晋位的机会。而贾母则是因为如果大选推迟一年,贾倩贾清姐妹俩显然是已经超龄了。那样一来,贾家能够进入嫁入皇家的女子就少了两人。
贾倩贾清两个外头来的越过了自己的亲孙女,贾母自然是不高兴的;可是现在,家里出贵人的机会少了三分之二,贾母当然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毕竟贾倩贾清两个就是不能进宫做妃子,也可以给皇子皇孙做侧妃的。
反倒是贾赦,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刻就盘算着跟礼部和户部报备一下,将名字从册子上撤了,然后给这两个孩子寻一门好亲事。
不过,在此之前,最要紧的,便是将贾琏的媳妇娶进门来。只有贾琏的媳妇进门了,才好办贾倩贾清姐妹俩的事儿。
贾赦比较了一番自己认识的人里面,还是觉得如果能够跟商家结亲比较好。只是听说两年前,商家那位姑娘就已经定了一门亲事,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过门。贾赦觉得。他有必要关心一下。如果这里头有什么猫腻,自己还是能够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下的。
实在是张家那边没有跟自己的儿子合适的,辈分对的年龄不对,年龄对的辈分不对。而张家的亲眷里面的姑娘,很多人贾赦也不知道根底,张家尚且不敢轻易做媒,贾赦就更加不敢轻易结亲了。京里的其他人家。认识的贾赦不放心。放心的贾赦又不认识。贾琏的妻子注定了是贾家荣国侯府这一支的宗妇,宗妇的要求总是不同的。不然,贾赦也不用如此发愁了。
太妃薨逝一事。对于荣国侯府来说,不过是贾母带着贾玖贾倩贾清几个进宫,按爵守制,满二十一日后。再去送灵,满打满算。中间也不过是两个月而已。
可就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面,薛家那边闹出了大事,不但轰动了整个京城,还拖累了宁国府。也害了尤氏。
尤三姐总觉得是薛家害死了他的姐姐,可是案子到了京兆府,无论是京兆尹还是京兆府少卿都觉得。已经有四位大夫的脉案为凭,可见那个薛尤氏真的是长期怀相不好。以致于难产、一尸两命并不稀奇,反而是这个尤三姐,不是什么正经人。
如果尤三姐不闹,薛宝钗还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尤三姐偏偏去闹了,薛宝钗等尤二姐的案子一下来,立刻就把尤三姐告了,说他们姐妹跟人通奸,设局坑害他的哥哥,谋算他们薛家的财产,逼得他哥哥不得不远走他乡。
虽然说最后京兆府少卿以坑害薛蟠没有确切证据为由驳回了薛家的状纸,可是尤三姐与人通奸的罪名却是成立的。
那个年代,哪怕是未婚女子,一旦与人通奸的罪名成立,少不了的骑木驴游街或者沉塘。
一时之间,尤氏一族的女子都受到了牵连,就连贾珍的遗孀尤氏,也被休回了娘家。尤氏回家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本来还跟着姐姐妹妹们高高兴兴地过生日的贾宝玉听说此事,当时就吐了血,一头栽倒在地。慌得女孩子们乱成一团,就是前面的王夫人也得到了消息,连夜叫人去请大夫。可是这里是京郊,城门又是不到时候是不开门的,王夫人就是急得直跳脚都无用。最后还是请了那位李大夫来,给贾宝玉扎了一针,这才让贾宝玉“哎呀”唤了一声。
有句老话说得好,年少吐血,本来就不是长寿之相。
贾宝玉出生的时候,王夫人已经三十五六的人了,身子骨当然不比年轻的时候。所以贾宝玉看着模样生得极好,可是这底子到底比不上普通人。王夫人又是爱子心切,看他方子上多是什么汤汤水水的药膳,用的也不是什么好药材,便认定这李大夫是庸医,一面高叫着“我不差钱”,一面让小厮天不亮就在城门口等着,等城门开的第一时间,就拿着贾政的帖子去请太医。
贾母得知了消息之后,也吓得够呛,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也不顾自己刚给老太妃守灵送殡回来,就要去探望贾宝玉,还是贾玖好言好语地劝住了:“老太太,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镇定。老太太,您也知道的,宝玉这个时候,最是容易被冲撞了。老太太难道忘记了,我们刚刚从哪里回来?”
贾母这才反应过来,不闹着叫人备车备轿了:“你看我,都急糊涂了。”
贾玖笑道:“老太太,看您说的。宝玉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他出了事儿,老太太若是不担心,孙女儿还要奇怪呢。孙女儿听说,宝玉病着的时候,二太太好像想请太医的。只是,太贵妃不比其他人,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累到了好几个,更不要说这京城里面的诸位大人并贵人女眷了。孙女儿听说,二太太并没有请到人,不如我们这里帮着请了,您看如何?”
“好好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贾母连声催促。
贾玖也是一笑,叫过林之孝,让他拿着贾赦的帖子去了太医院,理由是贾母担心儿子,希望太医帮贾政好好看看。
这位张太医先后给贾政父子看了看。对于贾宝玉的病况,张太医跟那位李大夫的意见是一致的。他们都认为,贾宝玉的底子薄,又年少,不宜用药,反而应该以养为主、以食补为主,也开了许多药膳方子。也就是说。张太医和好。李大夫也罢,他们都认为,贾宝玉这个年纪。好吃好喝好睡多运动,比吃什么药都强。
可是王夫人就受不了了:“那个死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宝玉了,偏生来作践。请个太医,水平也跟那乡村赤脚大夫一般!”
有那惯会奉承的婆子。连忙请了那位被吊销了医簿的小王太医来,到底开出了让王夫人满意的方子。
端午节一过。贾玖这里过节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好,贾母就急着去探望贾宝玉了。听说贾宝玉已经在屋里躺了十天,除了头一个晚上被人用针扎醒了,接下来的日子。贾宝玉都是迷迷糊糊的。
看到这样的贾宝玉,贾母如何不心疼?
因为贾母的坚持,这一次。不但贾玖来了,就连贾倩贾清和邢岫烟、惜春也来了。甚至林黛玉也被贾母带了来。
林黛玉很尴尬。贾宝玉病成这个样子,王夫人根本就没有这个精神来招呼他,就是大观园里的女孩子们,也大多没有心情招呼他,史湘云更是对他百般挑剔。林黛玉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是贾宝玉最喜欢了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可是大观园里的女孩子们的态度,还是让他受伤了、好在贾倩贾清两个十分关照他,倒是让他好受了些。
至于贾玖,林黛玉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贾玖将注意力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只会带来麻烦。
虽然说林黛玉接触的人很少,可是这不等于说,林黛玉就对这些人情世故就不了解了。相反,林黛玉很聪明,他从书上学到了很多很有用的知识。而且林黛玉比其他的女孩子强的是,他能够很快地将自己学到的知识合理地运用到生活中去。
倒是贾玖,看到檀云给贾宝玉灌参汤,忍不住道:“怎么又是参汤?没有米汤或者是粥吗?”
檀云连忙道:“回二姑娘的话,我们太太吩咐了,让厨房里面备参汤。”
“那宝玉这些日子可曾用过粥汤?”
檀云摇摇头,道:“回二姑娘的话,宝二爷连这参汤都快灌不下去了,又哪里吃得下什么粥汤?”
贾玖道:“也就是说,除了这些参汤和汤药,宝玉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进口了?”
檀云点了点头。
贾玖道:“那太医怎么说?太医应该不会开这样的方子的。”
檀云十分为难。他要如何开这个口?
檀云可不是笨蛋。王夫人用贾政的帖子没能请来太医的事儿,他早就听说了,也知道了荣国侯府帮忙请了太医的事儿。在檀云的眼里,当然是这位张太医比那位被吊销了医簿的小王太医更可靠。怎奈王夫人一意孤行,他一个小丫头又有什么办法?这真要说了实话,无论倒是是什么原因,最后还不是他这个小丫头担了不是。
檀云是个有算计的,可是史湘云却不够聪明。
或者说,这一年来的轻松自在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而对贾宝玉的担心,又让他的脑子里面少了一根弦。
只听史湘云冲口而出:“那个张太医,就开了些汤汤水水的,都是些十分寻常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药方!”
贾玖听得莫名其妙,道:“张太医的方子不好?那这些日子,宝玉用的是何人的方子?”
“自然是小王太医的。”
这下子,连贾母也摇了头,道:“老二家的真是糊涂!如今还有什么小王太医?他都已经被吊销了医簿了,哪里还能算什么医者?就是有点子医术,这医德也着实叫人迟疑?更何况这人跟我们家素有仇怨,也难说他不会报复宝玉。”
这下子,屋里的姑娘们都慌了。
边上坐着的王夫人更是顾不得许多,猛地跪在贾母跟前,连声哀求贾母救救他的儿子贾宝玉。
贾母只得问贾玖。
贾玖摇了摇头,道:“老太太,有道是是药三分毒,人参更是药材中的小人。跟宝玉这样底子单薄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药性!若是之前用米汤和药膳之类地好好养着,我再使把力,宝玉说不得今天就能醒了。看这个样子,我又如何敢动?”
贾母一听,立刻拉住了贾玖的手,道:“二丫头,你说什么?你有法子。”
“就是原来有法子,现在也没办法了。”贾玖叹了一口气,道:“老太太,这药进了肚子,也是需要力气将药性化开的。可是宝玉这些日子,竟然是正经的吃食根本就不曾进过口!又哪里来的力气去化开这些药性?只怕是底子都上来了!老太太,我看宝玉的脸色也很不好,要不然,我们请张太医再看看?只是上次我们没有遵照医嘱,只怕人家张太医也恼了呢。”
贾母愣了愣,道:“如今还有什么办法?也只能如此了。说着,就叫人会荣国侯府,拿贾赦的帖子再去请张太医。
站在史湘云后面,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薛宝钗忽然道:“我倒是没有发觉,二妹妹竟然精通医术。”
贾玖道:“宝姐姐过奖了,我这半桶水,哪里说得上精通医术四个字?不过是读了这些年的道藏,对养生和药性什么的,有些心得罢了。至于宝玉的这种状况,乃是道藏里面明确列出的,需要好生将养、不能用太过猛烈的药物也不能轻易用参的个案。”
王夫人一听,后悔不迭。
贾母道:“那二丫头,道藏中可说了,宝玉这个情况要怎么样?”
贾玖答道:“道藏里面也说过,先喂米汤和鲜果汁,然后渐渐地加入鸡蛋、肉糜之类的东西。等情况好转了,方能用其他的。”
贾母道:“米汤和鲜果汁吗?”
贾玖道:“是的。不过宝玉既然吃了这么久的参汤,就不宜再吃理智。火上加火,容易出事。若是有桃子和杨桃,倒是极好的。”
王夫人一听,立刻就叫人准备了起来。
贾宝玉不见好,贾母当然不会回去。他不但自己不回去,也把贾玖给强留了下来。好在一年过去了,前面的院子都已经建好了,只要在贾母每次来小住的院子隔壁再收拾一处院子来,也够贾玖林黛玉邢岫烟惜春和贾倩贾清几人住了,倒是不用挤在大观园里。(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二十七节 前因
再度来到大观园的张太医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心内也十分生气。不过他的涵养好,到不至于跟王夫人这样的内宅女人计较。经过这次的事情,张太医也算是知道了王夫人的脾气,所以这一次开出的药方子,要比之前的要精细许多,或者说折腾许多。
上一次张太医开出的方子里面,用来熬粥的是寻常的白米,而这一次,张太医居然要求用红稻米,而且是红稻米中最顶级的胭脂米。需要用的蛋,明明寻常的鸡蛋或者是云英鸡蛋就可以了,张太医非要要求用鹌鹑蛋,而且还要求是云英鹌鹑的蛋,或者是云英鸽子的蛋。如此林林总总,张太医写了一大堆。
总之,两个字,折腾。
反倒是王夫人,对这张新方子如获至宝,恨不得将张太医供了起来。
就连贾母,看到这样的方子也放了一大半的心。
与此同时,在贾宝玉被灌了两天米汤、薄粥之后,贾玖也开始每天给他刷一次灵疗术。如此过了五天,贾宝玉真的清醒了过来,虽然只叫了一声老太太又睡了过去,可是对于贾母、对于王夫人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就连林黛玉也忍不住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在贾母跟前,史湘云一贯是在众姐妹之前的,即便是贾玖,在贾母跟前的时候也多有不及他的。现在,冷不丁的,林黛玉出了孝,贾母将他带在身边也就算了,就是现在,也是搂了林黛玉,反而让让史湘云退了一射之地。
史湘云如何不着急的?
史湘云很清楚。自己在贾家的后台便是贾母。如果贾母的注意力被林黛玉给吸引过去了,那么自己得到的关注势必会少了。这对于自己跟薛宝钗争夺贾宝玉是十分不利的。
更重要的是,林黛玉的年纪就比他大几个月,也是角逐宝二|奶|奶|的有力人选。
史湘云未免着急了。
史湘云跟薛宝钗斗了这几年,早就斗出了几分默契来,见薛宝钗笑而不语,立刻便道:“宝姐姐。你在笑什么呢?”
这一年来。贾政王夫人用钱,都是薛家出的,这大观园的银钱也是薛家出的。就连大观园里的事情,也多是薛宝钗管着。这种连王夫人都不得不跟他低头的日子,让薛宝钗不复过去的谨慎,张口便是:“我笑如来佛比人还忙。又要度化众生;又要保佑人家病痛。叫他速好;又要管人家的婚姻,叫他成就。你说。可忙不忙?可好笑不好笑?”
贾玖听了立刻就转过头来,道:“宝姐姐这张嘴啊,越发厉害了。别说林妹妹念佛,我也想念佛呢。你看看这屋里。老太太为了宝玉,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婶娘也是,才几天功夫。头发都全白了。若是宝玉再不见起色,只怕婶娘都要支撑不住了。更何况老太太。”
贾母早搂了林黛玉在怀里,道:“可不是这话。我这一把年纪儿孙倒是不少,可宝玉最叫我放心不下。他原来就生得好,偏生是个多灾多难的。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那岂不是挖我的心肝?!”
说着,就忍不住抹眼泪,众人连忙劝慰。
唯有惜春,忽然道:“凡人说话做事,总喜欢以己度人。宝姐姐又是年纪最大的,莫不是宝姐姐自己想姻缘了?”
此话一出,屋里一片寂静,忽然不知道谁先笑了起来,接着,大家都笑成了一团,连贾母也笑个不住。
“四丫头这张嘴啊,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贾玖一开口,薛宝钗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贾家是个没规矩的人家。这是事实。很多时候,薛宝钗也看不起贾家,因为他觉得,他们薛家就是再不好,在有些事情上,也比贾家有规矩。
抱着这种心态,薛宝钗在大观园里总是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摆出一副“你应该听我的”的模样来。偏生如今大观园里的几个女孩子都知道,他们每个月的月钱、份例都是薛家提供的,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所以在薛宝钗面前,总少了几分底气。
这种现实,也让薛宝钗的心态也跟着发生了变化,让他越发高傲了。就跟现在这样,话虽然说得委婉,可是重点很明确,薛宝钗是故意这么说的,说林黛玉想嫁人了。
在这个时代,这可是十分恶毒的话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好人家的女孩是以贞静为要,想嫁人想男人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如果要说得再恶毒一点,也只有那种地方的女人才会天天想男人,因为有男人来,他们才有饭吃。
这种话,哪怕再熟悉,也不是可以出口的。
之前林黛玉一直守孝,几乎不出香雪山庄的门,更不要说迈出后花园一步了。贾玖每每提起林黛玉的时候,也多是林妹妹要守孝、不便打扰。姐妹们闻弦而知雅意,也不去香雪山庄那边,自然跟林黛玉不熟悉。贾玖管得严,薛宝钗更是不曾去过香雪山庄,更不要说跟林黛玉认识了。
薛宝钗这几句话,放在熟悉的人身上都十分失礼,更何况是才见面没几次的林黛玉?
所以,不止贾玖生气,就连惜春也生气。反倒是薛宝钗,他原以为贾玖对自己的印象不错,却没有想到贾玖居然会在第一时间反驳他的话,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
倒是王夫人,虽然跟薛宝钗暗地里很有些龌蹉,可明面儿上,薛宝钗到底是他的外甥女儿。薛宝钗被这样数落,他也没有面子少不得道:“说起来,倩丫头和清丫头两个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大选又往后推了一年,他们的年纪竟然是超过了。不知道大哥可有什么话没有?”
贾玖看了看贾母,见贾母没有说话,方才道:“让婶娘挂心了。谁让今年是国丧呢。就是父亲有这个意思,好歹也要等到来年再说呢。更要紧的是。要先把嫂子娶进门来,方好办他们俩的事儿。不过,倩丫头也好、清丫头也罢,他们的婚事倒比哥哥还容易些。听父亲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已经有人家透了意思过来了,父亲也觉得很满意,就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了。”
再问。贾玖就摇头。表示贾赦没有跟他细说。
就连贾母也搂着林黛玉道:“二丫头比倩丫头清丫头还小一岁呢,又是姑娘家,老大不跟他说也是自然的。要我说。倩丫头和清丫头两个身上都有品级,又有皇庄俸禄,他们的婚事能差到哪里去?比起他们,我更担心琏儿。他的婚事已经拖了好久了,也不知道老大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头。”
贾玖连忙道:“老太太。这不是国丧么?有些事儿,也只能往后推。再者,谁让嫂子是宗妇呢。这可马虎不得。”
贾母听了,也只能点了点头。道:“可不是这话。”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见床榻上的贾宝玉**一声,立刻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就连贾母也放开林黛玉。
贾玖看了看贾母,再看了看王夫人。跟贾倩贾清两个点了点头,一手拉着林黛玉,一手拉着惜春,出了屋子,在廊外抱厦下打就的榻上坐了。
才坐稳当,茶果还没有上来,忽然听惜春道:“听二姐姐夸奖他人品贵重,我还真以为他是个好的呢。谁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贾玖闻言一呆,道:“他原是商人家的女儿,这教养上又能够好到哪里去?跟他计较,岂不是掉了自己的身份?”
惜春道:“那二姐姐还夸他人品贵重?”
“啊,那个。”贾玖这才明白惜春想要说什么,连忙道:“那个时候,宝姐姐大概心里也下了决心罢。那副破釜沉舟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从前。当年,我也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念头逃出去告御状的。虽然侥幸让父亲脱了罪名不致于被几个刁奴给害了去,可当时,我还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其中的惊险,就连我在北面的时候都比不上。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经常一身冷汗。宝姐姐就是有万千的不是,可是看他为家族为母亲兄长做的,着实叫人为他捏着一把冷汗。并不是每一个人在宝姐姐的位置上都有这个胆量跟那位对着|干|的。”
贾玖话中的那位,自然是指王夫人了。
虽然在贾母面前,贾玖有的时候会用婶娘,有的时候会叫二太太。可是无论他嘴上再甜,私底下提起王夫人的时候,只有两个字:那位。
听见贾玖这样说,在座的姑娘们都明白了,就连边上等着伺候姑娘们的贾宝玉屋里的小丫头们也连连点头。
原来不是宝姑娘真的人品贵重,而是二姑娘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他哪里能跟二姐姐比!”惜春哼了一声,不服气地道,“那一千万两银子呢?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贾玖想了想,道:“是了。那个时候,四妹妹多在东府里,年纪又小,所以不知道。说出来,也怪丢人的。打姑爹把儿女托付给父亲,那位就不止一次感慨着,说我们家发了大财。后来大姐姐封了妃家里要预备着省亲,那位更是天天到老太太跟前哭穷。也来过我屋里几次,看到东西,就说若是能放在省亲别墅里多好多好。每每道门给我送份例,他也要念叨几句,说如今的古董玩意儿难寻,要跟我借几样去摆摆。对我尚且如此,对老太太、对父亲,就更不用说了。越发可恶的是,短短一个月内,那位往库房走了好几趟,虽然被库房上的人拦住了,可是我却听说,当时老太太隐隐被他给说动了。”
“此话当真?”
贾玖道:“还有什么不真的?那个时候,距离大姐姐成为妃子才多久!若是坚持不点头,只怕家里永无宁日,可若是点了头,家里的库房被他搬空是小事儿,只怕连林妹妹家的东西也要被他搬空了。而且,你以为东西真要进了那位的嘴里,他还能给你吐出来?不来个死不认账、倒打一耙已经是好的了。”
惜春道:“我明白了。二姐姐拿出那么多的石头,为的就是堵住那位的嘴,是这样吗?故意交给宝姐姐,就是希望让那位跟宝姐姐去磨,这样,二姐姐就能够得安生了、家里也清净了。是这样吗?”
贾玖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至于为什么直接给银子而是给物件,我也是经过考量的。其一,我手里没有这么多现银。即便我当时有这么多现银,直接搬银子未免太显眼了一点。其二,给银票什么的,显然也不现实。且不说这大一笔银子,哪个钱庄票号压得住不说,就说一千万两银子的银票,也不过是那么小小的、轻飘飘的一个匣子。只怕有人收去了,也会当成没有这回事情,继续来问我讨银子。结合这两个因素,我才决定给石头。一来体积大,二来需要搬运,即便有人当做看不见,可是京城这么大,总有人长了眼睛的。那位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至于数量,可不仅仅是要让那位心动,也要让老太太说不出话来,还要能迷住宝姐姐的眼睛,让他主动配合。当然,还有给薛家的补偿,都要包括进去。几下里一加,再凑个整,不就是一百万石了?”
惜春一愣,道:“那些石头已经包括了给薛家的补偿?”
贾玖点了点头,道:“其实,外面的人若是能够跟道门搭上关系,也能够用三两银子一石的价格买到这种仿太湖石。若是数量多了,价钱还有优惠。可有本事有耐心的人,在平常的日子里都能够卖到十两银子一石。若是遇上了好机会,再赚个一半,卖到十五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据我所知,有人这样做过。”
惜春这才明白,道:“原来这一百万石仿太湖石,如果遇到有本事的人,又赶上了省亲这样的好时候,至少也能够赚个一千万两银子,自家园子里的石头还不算在内。那个时候,打发那位的银子有了,自己走门路的银子有了,说不得自己的嫁妆银子、家里的开销都有了,甚至家里的铺子也能够多几个。可惜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二十八节 知情
贾宝玉在屋里养了二十三天,从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到后来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走动,不止他的丫头们喜形于色,就连贾母和王夫人都松了一口气。
反倒是贾宝玉,自打醒来就闷闷的,在贾母和王夫人跟前,他还能说几句话,可等长辈们离开了,他又低着头,自顾自地想自己的事儿去了,就连那些丫头们勾着他淘胭脂、吃胭脂,他也不大理会。
贾宝玉的奶嬷嬷李氏倒是称愿,可那些丫头们却慌了。檀云和绮霰几个倒是觉得贾宝玉这样很好,可其他几个丫头却不这么想。他们先是请来了薛宝钗和史湘云,结果说了没两句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贾宝玉恼了,抬身就走,把薛宝钗和史湘云两个尴尬地撩在那里。
紫绡见状,只得尴尬地赔笑道:“宝二爷还是这么个脾气,也亏得是宝姑娘云姑娘,若是换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恼呢。”
檀云和绮霰两个从来不掺和薛宝钗和史湘云的事情,早避了开去。
倒是薛宝钗,微微一笑,显得格外端庄:“宝兄弟这还小呢,等将来大了,自然好了。”
史湘云哼了一声,道:“宝姐姐倒是不计较。”
薛宝钗立刻道:“姨娘也说过,他的年纪也大了,精力跟不上,大嫂子又要照顾兰儿,也分不开身,因此托了我好几回。我原说我年纪小,不曾经过什么事儿,可到底推不过,只能应了。既然应了姨娘,少不得多尽尽心。”
史湘云听见薛宝钗又抬出王夫人。心中暗骂薛宝钗厚脸皮。谁不知道王夫人和薛宝钗在私底下已经闹掰了?不过是因为王夫人需要薛家的钱,而薛家还需要借贾元春的势,所以才维持着表面上的情分罢了。
当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史湘云可是高兴了好几天。
在他看来,薛宝钗得罪了王夫人,那么他的机会就大了很多。毕竟,他的背后还站着史家。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史湘云跟贾宝玉又亲近了好些。
只是史湘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贾宝玉给他没脸。
再说贾宝玉,出了,走到那沁芳溪下。对着那水愣愣地不说话,却冷不防听到一阵说笑声,只见探春和贾玖、林黛玉、邢岫烟、惜春、贾倩、贾清几个从那边有说有笑地过来。
贾宝玉早就看见了模样气度都超过众姐妹的林黛玉了,连忙过来打招呼。
贾玖一见贾宝玉。忍不住道:“咦?宝玉,你怎么不在屋里好生歇着。反而走到这里来了?”
贾宝玉道:“宝姐姐和云妹妹倒是天天来看我,怎么二姐姐不来?这位妹妹是哪位?我怎么好似在哪里见过?”
贾玖立刻笑了起来:“林妹妹,听到了没有,方才我早就说过。宝玉见了你,必会来这么一句的。”又道:“宝玉,你这话不是废话么?林妹妹是四姑姑的女儿。跟老太太自然是有些像的。你又是跟着老太太大的,如何不熟悉老太太的眉眼?还在这里说嘴。闹笑话了不是?”
贾宝玉听了,连忙过来作揖。
大家互相厮见过,在沁芳亭内依礼坐下,这才听贾玖道:“宝玉,你屋里的那些丫头们说得含含糊糊的,我也没有听清楚,只知道你是听说了什么事儿,这才吐血的。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贾宝玉一听,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他抖着嘴唇,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二姐姐可听说了,珍大嫂子没了。”
贾玖一愣,道:“原来如此。那你是连他两个妹妹的事儿也知道了?”
贾宝玉点了点头,道:“那尤二姐尤三姐生得好生标致,我还说,他们怎么就没有生在我们家。可……”
贾玖连忙打断了他:“宝玉,这种话你还是不要说了,家里外面都不能说。不然,就是老太太把刀搁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登门的。”
贾宝玉一愣,抬起了头。
贾玖叹息一声,道:“宝玉,你要知道,女人家的名声,女人家的命。男人荒唐,只要改了,别人说不定还说夸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女人家就不同。即便是回了头,后面也无路可走。跟这尤二姐尤三姐一样,他们年轻的时候荒唐,年纪大了,青春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也玩够了,要找个老实人过日子。老实人欠了他们的?说实在的,薛大哥哥就是再不好,对他们可没话说。可是他们又怎么做的?只可惜宝姐姐,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名声上肯定是有妨碍的。还有珍大嫂子,明明不是他的错儿,还是被拖累了。”
贾宝玉道:“可是,可是……”
贾玖道:“宝玉,不是可是,而是世道便是如此。女子守贞、爱护名节,那不是因为外头对女子的禁锢,而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因为我们无力改变世人的想法,所以只能先改变自己,让自己不致于受伤。而这二尤,就是挑战世俗、挑战道德的下场。”
贾宝玉闷闷地坐了一会儿,道:“二姐姐不来看我,也是因为这个?”
贾玖叹息一声,道:“我们终究是两家人了。”
贾宝玉傻了。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连贾玖等人离开了都不知道。
探春是个有心的,见贾宝玉这样,终究是不放心,还是留了两个婆子,一个守着贾宝玉,一个去叫人。
紫绡急急忙忙赶来,一看,见贾宝玉傻傻地坐在那里,两眼发直,满脸紫涨,一头热汗,更是吓了一跳。紫绡连忙拉着贾宝玉的手回了,不想,回到的贾宝玉依旧是呆呆傻傻的,不多时,这口角里流出津液来。给他吃的,他也吃,给他枕头,他就躺下。整个人痴痴呆呆的,却是连话都不知道说,更不要说认人、打招呼了。
这下子,不止那些个丫头们慌张起来。就连刚刚准备离开的薛宝钗史湘云两个都知道不好了。
方才贾宝玉给了他们俩这么大的没脸。薛宝钗和史湘云心中都觉得没意思,只不过不好立刻跟着走人,所以才在多坐了一会儿。可谁想。没多久,贾宝玉又回来了,回来之后,也不跟他们俩打招呼。
薛宝钗和史湘云心里还恼。结果走到院门口。里面传来哭声,他们对视一眼。连忙急急地回来。
薛宝钗见贾宝玉屋里的丫头就知道哭,高喝一声:“哭什么!等宝玉真的出事儿了,你们再哭!”
李嬷嬷道:“宝姑娘,方才老婆子已经试过了。往这人中上掐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怜我们二爷就是没反应。”
薛宝钗一听,差点栽倒。
他被耽搁到这么大也没有个下家。他们薛家固然有不是,可何尝不是王夫人为了贾宝玉算计了他?若是这会儿贾宝玉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他薛宝钗白白被浪费的青春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外面的小丫头见里头不好,怕担了干系,早就一路飞奔去了前头。
不多时,贾母跟王夫人都来了,见了贾宝玉这个样子,都吓了一跳。贾母高声道:“说,发生什么事儿了?宝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谁知那些丫头们个个都摇头。
王夫人又气又恨又担心。他就只剩下这个一个儿子了。
王夫人喝道:“你们是宝玉的丫头,如何不知道?”
紫绡连忙道:“回太太的话。方才宝姑娘和云姑娘来了,在正堂里面说话。宝二爷却出去了,也没让人跟着。所以,婢子们实在是不知道。”
檀云也道:“回太太的话,宝二爷的事儿,还是一个粗使婆子来告诉我们的。”
“那婆子呢?”
一个扎着头巾、三四十岁模样的仆妇站了出来,越过众人,跪在了贾母王夫人的面前。
王夫人道:“我问你,宝玉到底怎么了?”
那仆妇道:“回太太的话,奴婢原来是伺候着二姑娘、三姑娘、林姑娘、邢姑娘、四姑娘并倩姑娘清姑娘几位姑娘游园子的。不想,在沁芳亭那里遇到了宝二爷。二姑娘特地停下跟宝二爷说了几句话。因为奴婢站得远,不曾听清楚,只隐隐听见什么尤二姐,似乎还提到了东府的那一位。”尤氏已经被贾敬告了祖宗,休弃了,所以,下面的奴才们提到尤氏的时候,都不再称呼他为珍大奶奶,而是用那一位指代。
贾母一听,立刻派人去叫贾玖。
很快,贾玖带着林黛玉邢岫烟探春惜春贾倩贾倩几个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串儿人。
贾母不等贾玖行礼,劈头就问:“二丫头,你到底跟宝玉说了什么话!你看看宝玉,都成什么样儿了。”
贾玖道:“回老太太的话,也不曾说什么。”
王夫人道:“不曾说什么,宝玉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来看看。我的宝玉变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就来拉贾玖,被贾玖轻轻地挣开了。贾玖看着王夫人的模样,微微一笑,可那笑容冷得能将人冻成冰。如果不是王夫人快被怒火烧得差一点就要失去理智,他一定不会忽略这个笑容。
只听贾玖道:“婶娘这是认为错的是我了?那婶娘可知道宝玉说了些什么吗?他夸那尤二姐尤三姐生得标致,还说这两个人若是在这家里就好了,可以一起亲亲热热地过日子。我问他是不是知道尤二姐和尤三姐的事儿,他说知道。我就告诉他,谁家有了这么两个东西,一家子的姐妹也不用见人了,直接学珍大嫂子,将自己吊在房梁上得了。婶娘,我说错了吗?”
贾母也吓了一跳,连忙问林黛玉探春几个:“是这样吗?”
跟着贾玖一起来了几个女孩子都连连点头。
尤氏被休弃的事儿闹得很大,惜春又是常驻荣国侯府的,所以,荣国侯府里的女孩子差不多都知道尤二姐尤三姐的事儿。贾倩和贾清都十分庆幸,今年朝廷不选秀了,不然闹出这种事情,他们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亲事。之前还能够争一争给宗室做正妻,出了这样的事儿,说不得他们就只能给别人做妾了。
贾清道:“老太太,请恕重孙女儿多嘴。这事儿原来不是重孙女儿这样的人可以说的。只是重孙女儿听着,似乎宝二叔早就知道那两个女人的事儿,似乎跟这两个人十分熟悉。老太太,重孙女儿觉得,似乎应该好好盘问一下宝二叔的人。宝二叔这样很少出家门的人,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么两个人的。”
尤氏被休弃的事儿,贾母跟王夫人都十分清楚,也知道尤氏根本就是被这两个异父异母、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便宜妹子给拖累了。
贾母和王夫人虽然同情尤氏,却也觉得尤氏没有管教好尤二姐尤三姐,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儿,所以对尤氏十分看不上,认为尤氏最后落得那般田地,有大半是尤三姐太能作,也有一小半是尤氏自己的原因。
对尤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尤二姐尤三姐?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有可能被这样的女人近了身,王夫人就觉得恶心。
王夫人立刻跳了起来,吩咐人将贾宝玉的那些小厮长随们抓了起来。
他要亲自审问。
另外一边,贾母看着床上躺着的贾宝玉,心中也直叹气。
不论事情的因由是怎么样,哪怕贾母再疼贾宝玉,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若是真的跟贾宝玉说的那样,让尤二姐尤三姐这样的女人进了大观园,那头一个死的,不是别人,就应该是贾元春了。
多年来,贾母一直认为,只有将这个孙子当成废物养,才能够保住这个孙子的性命。可是现在看来,孙子被养的太过天真还是不好。跟今天这样,若是这种话传扬出去了,那么大观园里的女孩子就不用嫁人了。
头一次,贾母庆幸自己的两个儿子不但分家了,还分宗了。贾宝玉这里的事儿牵连不到大儿子家。
往日里,贾母来这边小住,看到贾玖推三阻四的,贾母总是不舒服的。可是这一次,贾母真的十分庆幸,自己的孙女儿事情多,不需要在这边长住,不然,名声前程什么的,还真的要被拖累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二十九节 醒来
不要说贾母冷,不顾大观园里面的女孩子们了。看看大观园里面的姑娘如今还有几个?
李纨且不提,探春是婢生女,王夫人不点头,他连册子都上不了,大户人家联姻会要庶女,却不会要婢生女。
其余的几个女孩子,史湘云是史家的,偏生把两个婶婶都得罪了。史家两位侯爷外放,妻儿都跟了去,却谁都没带史湘云,可见史湘云跟自家叔叔婶婶之间的关系。史家的女儿史家自己都不在乎了,贾母就更加没有这个精力在乎了。
薛宝钗薛宝琴李纹李绮都不是贾家的姑娘,跟贾母也没有什么关系,而且薛家也好、李家也罢,如今都靠着贾家的照拂过日子,贾母会在乎他们才怪。
反而是贾赦这边,贾倩贾清虽然已经十有八|九要自主婚配了,可是这姐妹俩身上都有爵位,贾赦又大方,嫁妆又早早地预备起来了,还给的足,将来嫁得好,贾琏贾琮兄弟俩自然跟着多了两条臂膀。
贾玖更加不用说。
惜春虽然是宁国府的,跟贾母不相干,可是林黛玉却是贾母嫡嫡亲的外孙女儿,林黛玉又有三个弟弟,无论是哪个将来有出息了,对林家是好事儿,对贾家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儿?所以,贾母绝对不会允许林黛玉的名声被败坏了。
至少目前不行。林黛玉又不是一个孤女,他还有三个弟弟呢。尤其是老大,听说已经开始走科举了。
贾母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林黛玉的身上。
他不得不承认,比起薛宝钗和史湘云,林黛玉的条件要更上一层楼。问题是在于贾宝玉。
对于这个自己亲手养到这么大的孙子,贾母自然是心疼的。可是孙子到底是孙子。将来就是显达了,也是给母亲妻子挣诰命,跟他这个年迈的、不知道还能活几年的老祖母,几乎没有什么关系。与其说贾母爱贾宝玉,更不如说,贾母希望这个孙子能够给他小儿子带来光明的未来。
可问题是,上头会允许吗?
贾母经历过很多事情。也热衷于权势。看问题的方式跟贪权更贪财的王夫人自然是不同的。在他看来,宫里的册封礼迟迟没有举行,结果贾元春一被禁足、宫里就办了册封礼。显然是因为贾元春被上头嫌弃了。
命格贵重的贾元春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贾宝玉了。
贾母知道,贾元春已经被禁足了一年多了,接下来更是远远望去。这个孙女儿也只能放弃了。现在,怕是轮到贾宝玉这个孙子了。
贾宝玉能够为家族、为贾政带来好处。贾母自然是疼他的。如果这个孙子只会妨碍到贾政,那么,贾母就是对这个孙子有再多的宠爱,也不得不放弃。
贾母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冷。可是孙子哪里比得上儿子来得重要?只要儿子在,只要有女人,孙子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孙子没了。会有另外一个,儿子没了。那就等于是挖贾母的心肝。
再加上贾宝玉一贯的行事,自然在贾母的心中退了一步。
至少现在的贾母有这个心情关心别的,比方说林黛玉和林家。
只见贾母转头问贾玖:“二丫头,我记得这童生试是二月开始的吧?结果可出来了?”
贾玖连忙道:“回老太太,二月是县试、四月是府试,听说林大弟弟考得很好,在前几名呢。就等着最后的院试了。若是院试定下名次,说不得又是个少年秀才。林大弟弟也是个有心气儿的,听说正在准备来年的秋闱呢。现在只盼他早早地高中了,林妹妹也能扬眉吐气。”
贾母道:“我记得他比林丫头还小两岁,今年才十一吧?若是来年中了举人,虽然比不上甘罗十二为相,却也差不多了。”
贾玖连声道:“正是这话呢。林妹妹家不愧是家学渊源。”
贾母听了,也满脸带笑:“可不是。当年林如海中了探花的时候,也很年轻,模样又生得好,京里不知道多少姑娘家为他红了脸。就是我们家,也是借了祖上的体面这才作成了这门亲。”说着,又喃喃地道:“林丫头也就比二丫头小两岁多一点儿,又是二月里生的。到了来年也不小了,有些事儿也应该准备起来。”贾母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道:“那个时候,琏儿媳妇差不多也才刚进门,倩丫头清丫头的事儿也急,他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林丫头的事儿,最后说不得还是落到我这个老婆子身上。”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看贾母的神色,听贾母的声音,就可以知道,贾母可是很愿意为林黛玉操持这些事儿的。
林黛玉偎依在贾母的怀里,早就红了脸。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女孩儿一样,提起姻缘两个字,他也是羞涩的。
边上坐着的史湘云看到林黛玉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不自在了。
在史湘云看来,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非贾宝玉莫属。这最好的婚事,自然是跟贾宝玉的婚事。自己跟林黛玉同年,看贾母对林黛玉的模样,史湘云忌惮又嫉恨。
史湘云虽然娇憨,可是有些该懂的东西,他还是懂的。别的不说,就说这科举一事,史湘云还是知道的。虽然说,他跟林黛玉一样,都是父母双亡,可林黛玉有三个弟弟,这就比他强。如今,眼看着其中一个要变成举人老爷了,史湘云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史湘云很清楚,虽然说跟贾母经常挂在嘴边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原来就不稀罕这个”,可是史家两位侯夫人也带着他出去走动过,史湘云也见识过大场面,别的不说,就说一个是二三岁的举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稀罕的,就连朝廷也喜欢这样的好兆头。若是林禔早早地中了进士。哪怕他年纪小只能在翰林院做个吉祥物,对林黛玉的婚事也有莫大的好处。
一时之间,史湘云倒是怕了起来。
比起薛宝钗,这个林黛玉更是强敌。
史湘云很清楚,自己在贾家的后盾就是贾母,自己能够倚仗的,除了史家大姑娘的身份之外。也是因为贾母。没了贾母的宠爱和支持。他也就是邢岫烟李纹李绮一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丫头婆子赶着上来伺候他。
就连薛宝钗望过来的眼神也充满的不安。
就跟史湘云担心的那样,薛宝钗一样担心王夫人会看中林黛玉。林家有钱。林黛玉的弟弟争气,林家门第高,更不要说林黛玉本来就是一个极出色的女孩子。家世门第不比史湘云差,容貌行事不比自己差。取自己与史湘云两人之长,却无两人之短。叫薛宝钗如何不忌惮?
唯一能叫薛宝钗安心的是。看林黛玉的模样,对贾宝玉也不像是个有心的。若是他坚持,别人也逼不了他。
毕竟林黛玉也只是贾家的外孙女儿。
明明是贾宝玉的屋子,明明贾宝玉还在屋里躺着。明明大家应该关注贾宝玉的情况的,在不知不觉间,注意力的焦点竟然转移了。不要说王夫人。换个心地宽宏的,只要是做娘的。心中未尝没有疙瘩,更不要说王夫人从来不是什么真正的慈悲人。
王夫人哀声道:“宝玉,我的宝玉,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好歹应一声儿啊。宝玉!天哪,这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王夫人忽然吐露悲声,屋里一下子精了下来。
贾母这才想起,贾宝玉又不好了。
贾母迟疑了一下,道:“二丫头,你熟读道藏,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法子让宝玉醒过来?”
贾玖眨了眨眼睛,道:“老太太,习武之人要想让别人醒过来,自然是容易的。只是孙女儿这个法子,适用在武人身上,跟宝玉这样娇养大的孩子,怕是经受不起。”
贾母道:“若是施用了,会如何。”
贾玖想了想,道:“大约需要在屋里躺上一个月。”
贾母听了,便不说话了。等稍晚一点,太医来了,给贾宝玉细细地诊治过之后,也摇了头。
王夫人慌了:“太医,可是我的宝玉有什么不对?”
那太医道:“这位夫人,实在是在下医术有限,还是请夫人另请高明罢。”
王夫人一听,这眼泪就下来了。
贾母到底年纪大些,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先生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太医道:“除非是有人能够唤起哥儿的意识,否则也只能如此。即便是针灸,效果也有限。”
只是效果有限,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王夫人听说,立刻恳请对方施为。怎奈贾宝玉只是哎呦了一声,却回过头来,依旧认不得人。
王夫人这才急了,抱着贾宝玉大哭。
贾母皱了皱眉,叫过贾玖,道:“二丫头,还是你来吧。”
贾玖迟疑了一下,道:“可是老太太,宝玉之前还大病一场,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再来这么一下,若是不好好养着,或者是再被丫头们勾着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只怕会有损寿元。”
王夫人一听,急了。
贾母低着头,阴沉着脸,想了好半天,这才道:“老二家的,你怎么看。是让宝玉这么呆呆傻傻的过下去,还是让他醒过来?”
贾母疼爱孙儿是真,但贾宝玉也只是他的孙子而已。在贾母看来,太医院里出来的太医,自然是有本事的,即便是那没有本事的。连太医都摇头,只怕真正的原因不在太医的医术不够,而在于上面的人看贾宝玉不顺眼了,想要出手了。
自打册封礼一事,贾母的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如今连贾玖都有办法,太医却摇了头。贾母的心中自然有了想法。
所以,贾母让王夫人自己做决定。
王夫人也迟疑了。
作为一个母亲,他当然心疼自己的儿子。既然是这种与贾宝玉的寿元有害的事儿,王夫人不能不多考虑一番。
薛宝钗见状,悄悄地走到王夫人身边,道:“姨娘,二妹妹说的,会与宝兄弟的寿元有碍,那是在宝兄弟没有好好养着,又被丫头们勾坏了身子的情况下。”
王夫人一听,立刻做了决定。
只要儿子能好起来,这比什么都强。王夫人相信,若是贾宝玉一直昏昏沉沉地躺在屋里,只怕那个赵姨娘就要先坐不住了。
王夫人站了起来,对着贾玖道:“二丫头,你来罢。”
贾玖点了点头,走到床边,示意丫头将贾宝玉扶起来。他先给贾宝玉刷了一个灵疗术,然后往贾宝玉的体内输了一道内劲。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只见贾玖往贾宝玉的后心上一按,贾宝玉居然哎呦一声,就叫连连起来,而且眼珠子还动了动。
贾母跟王夫人立刻扑倒贾宝玉跟前,连声唤着:“宝玉,宝玉。”
贾宝玉先是唤了一声:“老太太,太太,”紧接着,又抬眼,叫了一声二姐姐。
贾玖少不得应了,又吩咐他:“你且好生养着罢。这一次,可把老太太和婶子吓得不轻。”
贾宝玉望着贾玖道:“二姐姐,那尤三姐……”
刚刚醒来的贾宝玉说话有气无力的。可是他依旧执拗地望着贾玖,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贾玖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么个玩意儿!也不看看老太太和太太为你有多担心。我不管你是怎么见到那个女人,又是如何跟他认识的,我也不管你有多喜欢那个女人,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那样的女人,他们惯会装模作样的。因为他们就是靠着装模作样从男人的兜里骗钱的。那种女人,哪怕他长得再漂亮,他也比不上那些终年地里劳作、满脸褶皱的农妇!更不要说,拿到我们家来比较了。这一次,我不再追究,若是有下一次,我非告诉二叔,让他好好管教你一番不可。”
贾宝玉道:“可是,可是珍大嫂子。”
贾玖叹息一声,道:“已经没有什么珍大嫂子了。这位尤大姐相貌不差、为人行事也十分来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摊上那样的便宜妹子,也只能倒霉。谁叫他他父亲生冷不忌,这才叫他代为受过。”
只是这代价未免太过惨重,居然是尤氏的一条命。(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三十节 明悟
贾宝玉一贯是个喜好美色的。他身边的丫头们年轻漂亮,所以他宠着他们,那些婆子们年纪大了,青春不再,贾宝玉就厌恶他们。
贾宝玉用一种很单纯的态度在看着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他的世界观很单纯,漂亮的、好看的,那就是好的、对的,不漂亮、不好看的,那就是不好的、不对的。
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什么道德,也没有想过,一个女人名声败坏了之后会是怎样的下场。
贾宝玉虽然讨厌四书五经,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是他毕竟读过书,对书里的内容也有印象。书上的教条一大堆,可是现实里,在贾宝玉的身边,贾宝玉也没见着哪个女人因为私德有亏而死的。
至少贾宝玉自己没有看见过。
所以,贾宝玉一直以为,书上是骗人的。比起那些正经书,他更喜欢那些话本传奇,也十分向往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盼望着自己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不离不弃、痴心不改、倾国倾城的知音人。
可是这一次,贾宝玉终于知道了,原来书上并不是骗人的,而是他坐井观天,不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
尤氏虽然已经青春不再,可是他为人不错,又也会办事儿。因为是填房,威信比不上贾珍的原配,却也因此十分谦逊而谨慎,处事又公道,在贾氏一族里面,风评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贾珍那样的人,十分胡闹,可是大家提起尤氏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说他不好的,就是族里的几位老资格的长辈。提起尤氏的时候,也会竖起大拇指。
这样的一个人,却因为别人的过错而送了命,这件事情对贾宝玉的冲击自然是极大的。
贾宝玉的心中甚至还要一层恐惧,那就是,他害怕家里的姐姐妹妹们会被他连累,而走上尤氏的老路。
尤氏的风评再好。可他是贾珍的妻子。年纪也大了,多年婚姻生活的不顺遂,早就在尤氏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哪怕尤氏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如今也迟暮了。这样的尤氏,当然不可能在贾宝玉的心上留下很深的痕迹。
贾宝玉第一次吐血,可不仅仅是因为尤氏的死。他还惦记着尤三姐的悲惨的结局。
可是尤氏跟尤三姐加起来,又哪里比得上他身边的这些个姐姐妹妹们?不说别人。就是史湘云和薛宝钗两个,贾宝玉虽然厌烦他们对自己指指点点、经常劝谏自己上进什么的。可是他们是真心为自己好。他们的心意,贾宝玉还是知道的。
还有薛宝琴,天真娇憨,论容貌、论才学。还胜过薛宝钗一筹。
这样的几个美人,其中一个还情深意重,贾宝玉当然舍不得他们出事。
贾宝玉自认自己跟姐姐妹妹们是清清白白的。可是尤氏的死让贾宝玉知道了一件事情。自己清白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的人是否相信你是清白的。如果外面真的容不下史湘云和薛宝钗了,哪怕这两人真的清清白白的,外头也是不会听他们辩白的。
尤氏的死让贾宝玉开始长大了。
贾宝玉终于开始学着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只是这个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贾宝玉的沉默,大家都看在眼里。史湘云跟薛宝钗两个越发殷勤地每天都来,而探春,作为妹妹,他虽然没有史湘云薛宝钗两个这样来得勤、呆得久,可是比起其他姑娘,他也算是比较殷勤的一个。
毕竟,这是容易刷王夫人的好感度的好时机。
倒是贾玖、林黛玉、邢岫烟、惜春、贾倩、贾清几个,都是跟着贾母进进出出的。贾母来,他们也来,贾母起身离开,他们也跟着贾母一起告辞,绝对不会提早过来,也不会多呆一刻。
如果换了以前,贾宝玉一定会长吁短叹,甚至开口挽留,可是现在,贾宝玉也只是默默地看着。
终于有一天,贾宝玉跟母亲开口了:“太太,我想着,是不是搬出来住。距离太太住得近,有太太的照顾,我也能安心地养身子。”
王夫人哪里舍得?
现在跟原著里不同,原著里,王夫人手里有钱有权,贾元春又是正经的皇妃,连贾赦都矮王夫人一截,王夫人又如何需要在乎薛家和薛宝钗的态度?
但是现在,搬出了荣国侯府,贾政王夫人跟已经分宗出去的贾赦也没有多少关系了。属于荣国侯府的人脉自然也跟他们无关。更重要的是贾元春也不是原著里显赫的皇妃娘娘,而是一个已经明显地糟了厌弃,就差一点就要被废为庶人了。
这个时候的王夫人哪里会舍得放开薛家?
他需要薛家的钱,也需要薛家的人脉。他需要为贾元春打开路子,让贾元春重新得宠、生下龙种,也需要薛家的钱,为贾宝玉的将来铺路。
所以,王夫人需要贾宝玉住在大观园里面,继续勾着薛宝钗。
只听王夫人道:“傻孩子,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如今你身子正弱,正该好好休养才对,哪里经得起如此搬来搬去地折腾?若是你觉得不够清净,那为娘隔天来看你也使得。”
贾宝玉也是个聪明人。
不是他不通世情,而是以前他从来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可是这些日子,他躺在屋里,将尤家三姐妹的事儿想了一遍又一遍,琢磨开之后,就开始琢磨自家的事儿。
以前,贾宝玉想起大观园的时候,就会想到大观园里的好景致。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贾宝玉总是会想到,为了这园子,他的堂姐出了一百万石的仿太湖石,这些石头在平常就能够卖到十两银子的单价,而那会儿,正赶着京师里面好些人家都在修省亲别墅。这价钱还能往上走。
偏偏这价值上千万两银子的财货,落到了薛家的手里,居然三钱不值两钱地贱卖了。
以前贾宝玉觉得薛宝钗是个极能干的女子,可是现在,贾宝玉只觉得这个薛宝钗有些笨。偏生大观园的修建,是薛家负责的。
这里面有多少事情,过去贾宝玉是根本不会想。可是现在贾宝玉根本就不敢想。
知子莫若母。同样,作为儿子,贾宝玉其实对母亲也很了解。虽然贾宝玉很软弱。不敢反抗母亲的任何决定,但是这并不表示贾宝玉就不知道母亲的缺点了。至少,贾宝玉是知道的,母亲很贪财。堂姐送来的这些价值上千万的石头。哪怕是堂姐亲自交给表姐薛宝钗的,只怕在母亲的眼里。那也是堂姐送给大姐姐,是属于他们家的。
母亲跟表姐会因为这些石头闹出多大的事儿,贾宝玉自然也是有数儿的。
贾宝玉天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很笨。实际上,他很聪明。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他一样能够猜到前因后果。虽然没有人跟贾宝玉说,这是贾玖的算计。贾宝玉也猜到了。
可是贾宝玉不能就这么说贾玖做错了。因为就连贾宝玉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任何人都不会愿意背负上这么沉重的债务。道门备了这么多的石头,显然是想着借机大赚一笔的。堂姐这么做,不但是欠了道门一大笔钱财,还在道门中担了不是。
这些事情,贾宝玉还是想得到的。
因为想得到,贾宝玉才越发惭愧。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堂姐。
当年王夫人被关进佛堂的时候,贾宝玉还小,又是住在贾母院子里的。贾母疼孙子,禁止下面的人在贾宝玉的耳朵边儿上说这个说那个。即便是有人在背后嘀咕,被贾宝玉听见了,说这话的人也会被贾母责罚,甚至是撵走。所以,以前的贾宝玉对王夫人的事情知道是知道,但是从来就没有在心里放到第三天。
现在,贾宝玉一去想,各种负面、阴暗的、曾经听到过的闲言碎语就这样浮现在自己的心头。
偏偏王夫人是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虽然把贾宝玉当成了诱饵,可是王夫人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最后还是为了贾宝玉。天底下的人谁都可以说王夫人的不是,唯有贾宝玉不能。
所以,听到母亲拒绝之后,贾宝玉也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睑。
他什么都没有说。
看到这样的贾宝玉,贾母十分奇怪,连忙舍了林黛玉,关心起贾宝玉来:“宝玉,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在你的耳朵边儿上说了有的没有的?”
贾宝玉微微弯起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被风一吹就能散的笑容,道:“老太太,并没有人在我跟前说什么。我只是想着,那位珍大嫂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因为被人拖累了名声而不得不选择了了断。我们家也应该引以为戒才是。别的不说,好歹我也大了,总不好继续跟姐姐妹妹们这样胡闹,所以我才想着搬出去住。”
贾母听了,这才安心。
没有人在贾宝玉耳朵边儿多嘴就好。
贾母道:“都是你二姐姐,被宫里来的姑姑教傻了。虽然说你们兄妹几个住在这园子里,可都是独门独户的,关起门来,还不是各过个的?哪里就跟闺誉联系上了?”
“可是……”
“好啦。你安心养身子,莫要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你想,这到底是你大姐姐的意思。若是真有什么不对,你大姐姐还能下这样的懿旨?自然是经过上面点头的。若是这懿旨不对,早就被上面给驳了,又如何发得出来?你还是放十二个心罢。”
听贾母这样说,贾宝玉低着头,不说话了。
如今他的身子还没有大好,精神也短,很快就缩进被子里,睡着了。
贾母到底不放心贾宝玉跟,哪怕是七月快来了,贾母也没说要回去。只有贾玖带着林黛玉邢岫烟惜春和贾倩贾清几个回城。贾母原来还想把林黛玉留下,可是当不得贾玖说林家下面三个小的这么多日子不曾见到姐姐,怕是想得很了。就连林黛玉自己也表示,他想弟弟,贾母这才放了行。
七月初一接祖宗,七月十五送祖宗。
七月本是祭祀大月,贾玖根本就忙得分不开身。等七月十五一过,林黛玉又要送弟弟去参加院试,也就是章试了。这是童生试的最后一关,若是过了,就是秀才,能够参加来年的秋闱了。
林黛玉不可能不上心。
虽然林禔自己信心满满,可是林黛玉还是拉着弟弟的手好生叮嘱了一番。林禔考试要用的篮子,林黛玉也是亲自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至于贾赦这边,经过这些日子的忙乱,他总算是个梁家还有颜家达成了共识。梁家人对贾赦这边的几个女孩子都不陌生,梁鉴的妻子对贾倩的感觉还相当不错,想为自己的次孙聘下这个媳妇。至于贾清,早就被颜家内定了。原本这两家还以为这姐妹二人会参加大选,婚姻不能自主,还有些惋惜呢。如今得知贾倩贾清姐妹将报超龄,都透了个意思出来。
三家达成了共识,等来年大选开始了,正式报了超龄,上头又批示下来了,在进行正式下聘。
现在,还不急。
有些事儿是急不来的。
能够跟梁鉴这样,爬到宰相的位置上,还稳稳当当的坐着,下面的子孙也个个出息的,本来就不是易与之辈。
有了这事儿打底,贾赦的心里也好过些。虽然女儿的未来还不知道如何。但是贾赦已经托了张家帮忙打听商家的事儿。贾赦对那位温文尔雅却武力值极高的商清逸印象十分深刻,自然也希望能够攀上这门亲。
商家那位姑娘到底如何,贾赦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贾赦十分清楚,有商清逸这个哥哥在,商家将来少不得一场富贵。有这样的哥哥,有这样的家世,哪怕那位商家小姐容貌并不出色,也足够倾国倾城。
只是那位商家小姐虽然说已经定亲了,却迟迟不见成亲,以致于年纪都不小了。只怕中间还有什么缘故。(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三十一节 形势
赦,对林禔的成绩十分满意,与有荣焉地叫人拿出了两千响地鞭炮,放在大门口使劲儿地放,还想大举宴客,好好炫耀一下这个外甥。林禔花了好大的劲儿,最后抬出自己要好好攻书,准备来年秋闱,这才拦住了贾赦的兴头。
不过,那些日子,贾赦走路都带着风。
自打林如海将孩子托付给贾赦,贾赦的心上就压着一块石头。林如海可是正经的科举出来的官儿,探花出身。若是他的儿子被自己家养废了,贾赦也没脸去见林如海了。
值得庆幸的是,林禔不负林如海的期望,小小年纪就中了生员。若是这最后的院试发挥正常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容易了许多。
如果不是林禔自己拒绝了,贾赦还想着带林禔往张家多走动走动,争取为林禔找把伞罩着呢。
这是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则是那碎岛特使又上门了。据说是贾赦某次拜访一位老朋友的时候,无意中说起那碎岛送来的盆景的叶子被风吹动居然会发出跟风铃类似的声音。贾赦也不过那么一说,结果,没两天那碎岛使节跟鸿胪寺少卿打了招呼,希望前来拜访。
贾赦得到通知的时候就愣。
更重要的是传话的小吏还跟贾赦交了个底。
这两年,也不见这碎岛特使副使来贾家,京师也不见这些人的动静,贾赦还以为没事儿了,却没有想到是因为这碎岛的死敌出现在晋国。
宫里面只要有些见识的小黄门都知道,晋国是不会放弃如此机会的,更何况是其他人?
来报信的小吏就这样告诉贾赦:“国侯,根据我们鸿胪寺得到的消息,晋国诸位皇子,对内争权夺势,对外争夺军功,以前他们的皇帝还能够压得住,如今却是压不住了。按照晋国皇帝过去的做法,他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们手握兵权。(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三十二节 庄子
虽然说童生试并不是十分困难,可是要考上案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跟林家这样,家里就一群孩子,而且还要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出来顶门户。
一般情况下,都已经知道了林禔要准备来年的秋闱,一般人怎么也会把那些糟心事儿压一压,好让林禔在来年发挥得更好。对未来也更加有利。可是贾玖却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直接告诉林黛玉林禔姐弟。
也难怪原本是来给外甥外甥女儿道贺的贾赦都要跑路了。
不告诉林家姐弟吧,可是算计林家、算计这两个孩子的正是贾母,林黛玉的亲外祖母;告诉林家姐弟吧,偏偏赶在了这个档儿,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耽搁林禔来年的考试的。
偏偏贾玖还真的当面说开了,贾赦当然只好跑了。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林家姐弟。
贾玖也没有多呆,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也跟着走了。这父女俩的反应,可是把后花园里面的女孩子们都吓了一跳。贾倩和贾倩年纪大一点,一个清楚贾赦的为人,一个明白贾玖的坦率,倒是没有想太多。可是邢岫烟却忍不住多想。想多了、把自己吓个半死,还只能压在心里。
反倒是林黛玉和林禔,两个人看见贾赦和贾玖父女俩虽然表面不同,可本质却是一模一样的行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黛玉道:“大舅舅还是这副样子。”
林禔也略略夸张地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小孩子似的。”音量低得也只有他们姐弟俩听得见。
林黛玉看了林禔一眼,有人忍不住笑了。
的确,贾赦在很多时候很像一个小孩子。以前林黛玉还纳闷过呢。虽然说有些水分,可是北疆那么多的将士都死了。唯独贾赦等寥寥几个人活下来了,这里面固然有运气等其他因素,可贾赦若是自己没本事,那是不可能的。
可就是这样的贾赦,居然还被人算计的抬不起头来。
以前林黛玉也只是窥得几分,却也不过是个大概的印象。倒是今天,看了贾赦的表现。林黛玉这才明白其中的不对劲。
刚来贾家的林黛玉因为在孝期里面。也不曾见过贾政,也不清楚贾政的为人。倒是这几次,贾母经常带着他往郊外去。虽然他推不过,去了几次,虽然还是没有见过贾政,可是从一些细小的地方。还是可以看得出贾政的为人的。
贾政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会装。本来就长着一副好相貌,加上会装。即便有事儿,即便心里发虚,也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对比贾赦,良心上一旦过不去就坐不住的性子。贾政岂不是更端得住?更可靠?
所以,在不知根底的情况下,贾政就比贾赦感觉更出彩也更可靠了。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贾赦才比贾政更可爱一点。至少他还有良心。也知道好歹。而对比之下,贾政则是连起码的尊卑和原则都没有了。
跟贾政这样的人,说他沽名钓誉,也是客气了。
贾政是林黛玉的亲舅舅,林黛玉不好说贾政的不好,可是在心里,林黛玉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林禔看着姐姐气色很好,心情也不错的模样,心中也放了心,道:“看到姐姐安好,我也放心了。”
林黛玉道:“关于二姐姐方才说的事儿……”
林禔微微一笑,道:“姐姐,表姐也是好意。若是表姐这会儿不说,等来年秋闱结束了,老太太忽然提起此事,我们若是没有准备,岂不是措手不及?如今表姐特地来提醒我们,我们也能够做好心理准备,也不会误了一年之后的秋闱。姐姐,表姐是真心对我们好。这个弟弟知道。”
林黛玉点了点头,道:“你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禔笑笑,忽然又提起了一个话题:“姐姐,之前表姐不是说弄什么盐肥吗?如今如何了?”
林黛玉道:“怎么说呢。听二姐姐原来的意思,似乎是要用海盐来炼制盐肥,结果,如今江南的盐肥还是用土里挖出来的一种特殊的泥加工而成的。反倒是织造作坊上用起了海盐制品。只是数量不多。”
林禔道:“那岂不是说,那个海盐没有用了?”
林黛玉白了林禔一眼,道:“怎么没有用?不过是盐税太高,盐商们不愿意出手。盐场上的盐堆积如山,却卖不出去。百姓算计着每一块铜板,却买不到足够的盐,只能看着粮食白白地糟蹋了。”
林禔一听,倒是愣了愣,良久才听他道:“姐姐,这些事儿,我从来都不知道。”
林黛玉道:“是了,父亲走的时候,你还小呢。所以父亲才没有告诉你。就是我,也是偶尔听了那么一耳朵,后来留了心,慢慢地才知道的。”
林禔很想说,他上辈子也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事儿。可是看道林黛玉的脸,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虽然上辈子,林禔被他那个狠心的老爹算计得很惨,可是在林禔的心中,那个爹就是再狠心,也是他的亲爹。当然,林如海也是他的爹。两个父亲,林禔都认,不过,有些亲疏之别而已。
反而是林黛玉,林禔自认自己是把这个姐姐当成女儿养的。可实际上,林禔也知道,这个姐姐十分聪明,很多事情,也比自己更透彻。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禔也会想着,若是自己上辈子身边有这么个人,那么,上辈子的最后,自己是不是也不会落到那么悲惨的地步。
不过,这样的念头,林禔也只是想想而已。
上辈子自己就是最后失败了,但是,那些人依旧是他的父亲、他的兄弟。
林黛玉看这个弟弟默默的站着,也不说话,不觉有些奇怪。悄悄地拉了拉林禔的衣袖,道:“禔儿,你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二弟三弟了。今日好容易进来了,可要见他们一见,说几句话?”
林禔一听,耳朵就耷拉下来了。
上辈子的糟心兄弟,这辈子又遇到了。实在是太虐了!
脸上虽然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可这脚下却没有停。而是跟着林黛玉走了。这速度还不慢。
另一边,贾玖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坐下来写信。可把长乐公主给吓了一跳。等贾玖写完了,派人将信送出去了,长乐公主才坐了过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贾玖连忙如此如此说了。
长乐公主道:“居然还有这事儿。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碎岛使节忽然就销声匿迹了。我还以为他们已经走了呢,却原来还有这个缘故。”
贾玖道:“如果真的就跟表面这么简单就好了。”
长乐公主道:“从表面上看。这个晋国皇子似乎是来避难的。”
贾玖道:“也难说他没有这个野心,想借着我们大齐翻盘。”
长乐公主道:“那就要看谁会落入谁的算计之中了。”说话间,这双眸之中却是多了几分凌厉。
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别人的棋子?真正得到大自在的。又有几人?哪怕是长乐公主,当初也只能无力地选择服从。寻根究底,还不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手里没有筹码。只能被别人选为弃子。
而现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他的手里终于有了自保的能量。
这样想着,长乐公主又忍不住看了贾玖一眼。
这也是一个不甘心做棋子的。只是棋盘越来越大,已经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接触到的后宅的一亩三分地。这个丫头又该怎么做的?又会怎么做呢?
没错,虽然说,长乐公主是因为噩梦困扰,加上救命之恩,这才跟贾玖走到一起的。可是走到今天,他跟贾玖之间,也不仅仅是两只偎依在一起取暖的小兽了。
换而言之,他们手里的筹码,已经足够引起皇帝和太上皇的惊慌了。这一次,太贵妃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据。因为皇帝和太上皇之间争执不下,谁也占据不了上风,所以太上皇选择了牺牲一个妃子,而皇帝立刻顺水推舟地宣布了国丧,就是希望能够争取时间。
只是,太上皇和皇帝大概都没有想到,他们尽力拖了一年,却来了两个难辨敌友的劲敌。
那碎岛就不用说了,早就摆开了姿态,一口咬定,贾家献上去的《兵甲武经》乃是他们碎岛王家的不传之秘。可是碎岛使节团之中,也没有王族之人,更不要说验证了。所以就连积威甚重的太上皇都不敢强逼贾玖,只能暗中示意。
而这即将到来的晋国皇子,谁都知道使节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人质的一种,尤其是晋国冷不丁地派了一位皇子过来,即便原来不过是例行之事,有了这么一个人在,份量也立刻变得不同起来。
最后,便是道门。
道门虽然一直没有表态。可是谁都知道,贾玖身上关系着金衣道子一脉的传承,也影响着银衣道子一脉的强盛。无论是国师还是道魁,他们都不会看着如此重要的门下弟子从此离开道门的。
别的长乐公主也许不清楚,可是这太上皇和当今争夺的焦点,长乐公主还是明白的。说白了,也无非是两个字土地。
长乐公主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玖丫头,如果有人要你手里的庄子,你会怎么做?”
“庄子?北面的那些?”
“是。”
“要就拿去。”
长乐公主愣了一下,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贾玖抬头看了长乐公主一眼,道:“我置办那些庄子的时候,原本就是安定北方,让北面的幸存的百姓能够就近找个地方安顿。而且,我们家的房子、地已经够多了。所以,我拉上了你不说,用的,也多是宫里出来的人。当然,我也知道,全部都用宫里出来的人,将来肯定是会出问题的。所以我又安插了些道门的人。宫里出来的人,有的是太上皇的手下,有的是万岁的人,再有道门中人掺杂其中,就是下面有贪污之事,也不会超过界限。换而言之,安顿百姓顺带解决宫人们的养老问题,两个目的我都达到了。至于那庄子属不属于我,我无所谓。红利送来了,我收下,没有红利,就当我已经把这些庄子转手了。如此而已。”
长乐公主道:“你真的不在乎?这些,可是我们本钱。”
“本钱?什么本钱?”贾玖有些不赞同地看着长乐公主,道:“长乐,你是公主,你自己就是你的本钱,而我,我本身就是我的本钱。跟那些身外之物无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当初我有这个,那我就不会去和亲,也不会遭遇那些事情……”
贾玖叹息一声,道:“长乐,你应该这么说。如果我大齐足够强大,那就是那些蛮子给我们送女人,而不是我们大齐的给别人送女人了。会有和亲,不是我们没有本钱,而是我们本身就不够强大。”
长乐公主死死地盯着贾玖,道:“说得倒是容易。那庄子,我是不会给别人的。你若是不要,给我。”
“好。”贾玖真的叫人把文书和账本都拿了出来,又道:“往年都是知柳跟我对账的。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让他跟你对账。”
长乐公主看着面前的东西,忽然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就不知道推一推?就这么把东西给我了?”
贾玖答道:“无论是钱财还是其他,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儿。就跟这些东西一样。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想做的时候,就做了。计算每一步需要的银钱,计算收支,再看那看那些因此而受益的百姓。这就是我打发时间的方式。如今这些庄子我也腻了,你拿去正好。”
长乐公主忽然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里面,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凄楚:“真该叫外面那些为了这些东西争得你死我活的人听听,只怕他们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臊|也|臊|死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三十三节 贱女
听见长乐公主这么说,贾玖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忽然道:“我也曾经是这样的人,认为手里有更多的财富,才会更安全更幸福。 [800]不过,现在我长大了。”
在农耕社会,土地就意味着财富、意味着权势,拥有土地的人,往往拥有更多的财富。所以,贾玖才会牢牢地抓着土地不放。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的贾玖明白,土地再多,一个人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一个土馒头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与其拿着那么多的土地给自己招灾,还不如送出去。
眼前的这位就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长乐公主叹息一声,道:“能看开的人是福,能放下的人更是福。”
而长乐公主知道,自己偏偏是那个看不开的人。而且,在他生活的地方,也没有人能够看得开。
这才是最悲哀的是。
明明知道自己被土地、被权势牢牢地束缚着,可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未来,长乐公主还是要挣。哪怕很多时候他都不想争。
沉默了还一会儿,才听长乐公主道:“你父亲到底是不同的。”
贾玖道:“有什么不同的?是多了一只眼睛,还是多了一只耳朵、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我父亲想怎么疼我就怎么疼我。至于你,万岁就是疼你,也要看臣子们的脸色。”
长乐公主道:“真不知道谁是皇帝。”
长乐公主可不是无的放矢。
大齐就是这么悲哀,不是中央集权高度集中的国家,臣子们不理会君王是常有的事儿。在前朝的时候,就还有两个皇帝是被臣子们废掉的。
对于长乐公主来说,他自然是讨厌这种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年代,尤其他还是个公主,却还要被一群臣子左右自己的命运。
可对于贾玖来说,君王的权力受到制约,这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相。
只是,在面对长乐公主的时候。贾玖并不能这么说。
贾玖道:“不然怎么有这样的说法:皇帝是天底下最惨的行当,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还多,白天要被大臣们耍着玩。晚上要被后妃们|嫖|着乐。更狠的是,这天底下绝大多数人干活都有个工钱,皇帝没有;这天底下谁家的房子都有张契书,皇帝还是没有。……”
话未完,长乐公主倒是笑了:“你这个捉狭鬼!”
却是什么都来不及说。自己先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唤去了。
虽然长乐公主的脸上都是笑,可是那眼睛里面却滚出了泪花儿来,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邱典赞在边上看了,浑身一震,低下了头。
在别人看起来很惊悚的又哭又笑,在贾玖眼里,却是再平常不过了。跟他们这样的人,在他们这样的位置上,思考事情、看待问题的角度本来就跟一般人不同。同样的事情,领悟和感受自然跟一般人也不同。也就是这样的他们,做起事情来,也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小说/
长乐公主在贾家并没有呆很久,隔天就回去了。
这些庄子什么的,他还要拿回去入档。
长乐公主离开了以后,晴雯偷偷地问贾玖:“姑娘,姑娘在北面应该不止一座庄子吧?就这么白送出去,是不是不大妥当?”
贾玖微微一挑眉,道:“你怎么知道长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怕我出事儿,这才跟我这么说来着?不过是一些外物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晴雯道:“可是姑娘不是还欠了道门一千万两银子的财货么?”
贾玖道:“你说那个?那个我早就还上了。”
有些事情,就是小红晴雯这样的贴身丫头都不知道的。对于道门来说。财货不过是死物,金银之物,如果没有用起来,也不过是些漂亮的石头。道门中人比一般人看得透、也做得好,这才成就了如今的道门。贾玖虽然没有直接给道门财货,可是在北方。那偌大的疆域之内,有人烟的地方,就有道门的人。那些百姓,有了困难,第一时间会找附近的道观,道观不能解决的问题,再去找庄子上的管事儿,庄子上的管事儿还是不能解决问题,才会找官府。有的时候,就连当地的庄子、官府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的时候,都会找附近的道观。
这才是道门要的。
在那些官员们的眼里,目不识丁的百姓只是他们手里的工具,可是在道门的眼里,百姓才是根本。
是的,在道门的眼里,百姓才是根本。虽然说,道门被尊为国教、得到朝廷的供奉。可是在道门的眼里,百姓才是道门的根本。
这是千百年来,道门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经验。无论是被佛门压得喘不过起来的时候,还是如今风光无限的时候,道门都没有忘记百姓。所以才有了道门在大齐一家独大的局面。
因此,将这些庄子白送给长乐公主,贾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因为道门要的东西,道门早就拿在手里了。至于贾赦这边,贾赦自己都发愁家里的进项太多,想着怎么花掉一些呢。
想到这里,贾玖又是一叹。
生在这片土地、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对土地二字有着深厚的心结,对于购买土地、添置田产,也有着与生俱来的狂热。这一点,贾赦是如此,贾玖也是如此。怎奈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无休止地拥有土地的。
别的不说,就说贾赦,手里那么多土地,有的是功臣田——功臣田是跟着爵位走的。若是有一天,爵位传到了头,功臣田是要还给国家的——有的是祭田,这是祖业,还有的是私产,这是分给下面的儿子的。
以前贾赦老是觉得手里的田地不够,每年给他带来的收益也太少,经不起全家一年的开销。可打贾政一家子搬出去之后,贾赦突然发现,家里的开销至少少了一半。原来每年都紧巴巴的。到了如今,居然每年都有好多结余。更重要的是,自家闺女手里也有很多土地。甚至连宫里都对自家闺女手里的土地虎视眈眈。
贾赦不敢猜想闺女手里到底有多少土地,可是这并不能阻止贾赦脑补。而脑补的结果就是,贾赦每天辗转反侧、根本睡不好觉。
答应女儿弄什么盐肥,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借口,把家里每年都十分巨大的进项花出去一些,不致于让他每年都有那么多的银子用来添置土地。
贾赦的这些心事。贾玖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可日子久了,还是有些苗头的。贾玖原来是想把这些庄子给道门的,不过,既然长乐公主先开口了,他也就顺势点了头。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就跟这些庄子一样,长乐公主把这些庄子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那是因为长乐公主是当今的亲生女儿。而对于贾玖来说,这些庄子连鸡肋都比不上。
鸡肋还有个滋味儿在,而这些庄子再留在贾玖的手里。也只会烧手。
第二天,碎岛使节在鸿胪寺少卿的陪伴下来了。不止碎岛使节来了,就连道魁也来了,还作了国师的打扮,让贾玖着实愣了一下。
要知道,道魁可是轻易不出玉清山的,之前就是出了玉清山,也是因为自己在宫里。这次道魁来了这荣国侯府,还作国师打扮,本来就十分异常。
贾玖忽然发现。其实上次在宫里,见到作国师打扮的道魁,此事也十分不寻常。只是当时的他却忽略过去了。
今日,道魁又作国师打扮。显然是另外有事。
因为年纪一天天地看大,贾玖已经轻易不去玉清山了。只要他的名字还在那册子上,贾玖就不能轻举妄动。当然,若是那册子上划了贾玖的名字,贾玖也就没有这么多的忌讳了。
先以弟子礼见过师门尊长,请尊长上座。贾玖这才与那碎岛前王傅见礼。这也是应这位前王傅要求。
本来,贾玖只需要把那盆宝石树搬到荣禧堂就可以了,可是这位碎岛前王傅却坚持要再见贾玖一次,大齐目前也没有找到对付飞翔在高空中的碎岛玄舸,所以不得不在碎岛的威逼之下退了一步。
不过,那盆宝石树还是被搬到了荣禧堂内。
那碎岛前王傅在听到宝石树在风中摇摆扬起的阵阵铃声的时候,都顾不得许多,当即快步走到哪盆景跟前,伸出了手,要摸那宝石树,却又好似怕碰坏了似的,又把手缩了回去。
就连那个之前每次都跟贾玖不对付的碎岛副使,也是一脸激动。
看见这样的两个人,贾玖也觉得没劲儿。
如果不是上面要求他配合,他早就起身走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碎岛前王傅这才转过身来,却是根本没有要人扶,就那么走到贾玖面前站住了:“贾郡君,这次多谢您了。”
贾玖看了看道魁,见道魁暗暗颔首示意,贾玖这才转过脸来,看着这个传说是盲人的碎岛前王傅:“您太客气了。”
这碎岛之人前倨后恭的态度,贾玖也十分不喜欢。只是现在大齐还没有这个实力,也只能咬牙忍着。
贾玖最讨厌这种憋屈了。偏偏眼下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贾玖的态度不好,那鸿胪寺少卿的脸色都变了,连连跟贾玖打眼色。
反倒是那个碎岛前王傅,似乎根本就没有发觉一般,道:“那么有一件事情,在下必须告知贾郡君。此乃碎岛王树的树枝,只要王树殿有秘法保存,也只有王族嫡系有这个能耐将他种活。”
“什么意思?你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那碎岛前王傅居然真的点了点头,道:“正是。也许这对贾郡君来说,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是,对于碎岛而言,碎岛王脉绝不能流落在外。”
贾玖眯起了眼睛,看看这位碎岛前王傅,又看看他的副使,忽然道:“即便是一个贱女?”
“你!”
那碎岛副使立刻激动了起来,想要高声,却被这位前王傅给拦住了。
“看来,您对碎岛并不是一无所知。是因为您的母亲吗?”
贾玖眯着眼睛,道:“我打落地就没有见过母亲。我之所以会知道,不过是因为我经常会做的一个连续的梦而已。”
那碎岛副使显然吓了一跳,反而是那碎岛前王傅,居然跪了下来,口中道:“微臣见过殿下。”
贾玖早就闪到了一边,道:“你也别先急着跪拜。你我都知道,碎岛贱女。即便是碎岛最尊贵的公主,也比不得一个男性乞丐来得尊贵。所以,您说我的那位先祖是为了什么离开碎岛?碎岛不是一个适合女子生活的地方,而我的故土也不是什么碎岛。你可以回去了。”
那碎岛副使连忙过来搀扶这位前王傅,反而是这位前王傅,拒绝了自家副手不说,还道:“您将慈悲送给了那些百姓,您就不能怜悯一下您的子民?”
贾玖耸了耸肩,道:“说得还真是轻松。不过您大概是没有听懂。在我的印象里面,我是大齐人,跟碎岛没有什么关系,最多也只有一个让我睡不好的梦而已。至于你说的那些子民,你是碎岛的官员,你不为他们谋福祉,还有谁为他们谋福祉?老是缠着我又有什么用?既然这宝石树已经好了,还请你拿回去。您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还请您信守承诺。”
那碎岛前王傅道:“那么微臣若是不守承诺呢?”
贾玖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试试。”
“即便我那个从上面丢下火把?”
贾玖答道:“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那么,我会选择跟碎岛一刀两断。”
那碎岛前王傅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道:“我还是为你讲讲晋国,还有那位晋国六皇子,以及他身后的人的故事罢。您会想听的,因为这关系到大齐的安危。”
贾玖迟疑了一下,无奈地承认,就跟对方说的那样,他不可能对这现成的情报放手。(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三十四节 使团
原来这位晋国六皇子乃是碎岛死敌慈光首辅的亲外甥。当年,慈光与晋国联姻,偏偏慈光之主没有儿女,所以选择了当时的慈光首辅的妹妹作为和亲人选。这位贵女为晋国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便是这位六皇子。
更重要的是,这位慈光首辅正好是晋国使节团中的一员。而且,当初碎岛会失去王,这位慈光首辅功不可没。
这对于大齐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碎岛之人会失去王,固然是因为碎岛本身的陋习,可敌人的算计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如今大齐太上皇和当今的争斗已经日趋白热化,在这个时候,晋国派出皇子,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情。
尤其使节团里面,还有这么一个难缠的人物。即便对方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但是,他只要有传闻中一半的心机,对于大齐也是一桩大麻烦。
碎岛使节看得出贾玖无心跟他们多谈,拿走了那缸宝石树之后,便走了。
反倒是道魁,在碎岛之人离开之后,并没有走,而是跟贾玖道:“听说,你把那些庄子给了长乐公主。”
“是的,师叔。”
因为不是在玉清山上,因为道魁还是变装而来,贾玖并没有叫破道魁的身份,而是这么含混着。
道魁也不生气,道:“我能知道原因么?”
贾玖答道:“无论那些账本、契约在不在道门的手中,道门对这些地方的影响力绝对不会少。就是我把这些东西交到了玉清山上,也不会让道门对这些地方的控制力加强多少。所以,这些契约对于道门来说,连鸡肋都不如。收着他们。对道门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反而会让某些人的眼光转向道门。”
道魁听了,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是。只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莫要忘了先跟玉清山打个招呼。”
贾玖听了连忙应了。道魁又交代了几句,方才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跟贾玖这样说:“你行事不必太过谨慎,无论如何。你都是道门的一员。道门也是你坚实的后盾。”
贾玖听了,连忙肃容应了。
有些事儿,道魁说得。可贾玖却不能太当一回事情。他并不是孤身一个人,而是贾家的女儿。很多事情,在别人家,也许会简单很多。可是在贾家。这些事情只会带来麻烦,而道门的照拂只会让局势恶化。
所以。即便是要借道门的力,贾玖也十分谨慎。
碎岛送来的情报来得有些晚,还没等贾玖将消息送到宫里并与宫里达成一致,那晋国使节团就来到了大齐。住进了鸿胪寺。
这些事情,原来是跟贾玖没有关系的,可是当不得贾母最近老是喜欢往贾政那边跑。使得贾玖也不得不经常去郊外应酬一二。
倒是贾宝玉,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也不大在大观园里面混了。他是贾元春的弟弟,生得又好,很多跟荣国府有旧的人家,很多不用在乎某些事情的人家,都乐意邀请他,所以,贾宝玉也是少数见到那位晋国六皇子的人。
那天,贾宝玉一回来,便先见了贾母,还忍不住兴奋地跟贾母道:“老太太,我原以为,习武之人往往是个粗黑的糙汉子,哪里想到,那位晋国六皇子居然是那样精致的人物。可惜了,我只是在远远地看了一回。北静王爷也说了,等他跟这位晋国皇子结交了,必定为我引荐一二。”
贾母可不在乎什么晋国皇子,倒是听说北静王邀请贾宝玉下次再聚,心中十分欢喜,道:“北静王府与我们家也是世交了。都是四王八公中的一份子,又是几辈子的老交情。怎奈你那个大伯父是个左性儿的,跟这些老亲们就是走动不起来。这七八年过去,往日里再多的情分,也都淡了。宝玉,你对北静王印象如何?”
贾宝玉连忙道:“老太太,孙儿听说,北静王爷不但是位贤王,还是个才貌俱全、风流潇洒之人,不为官俗国体所缚。孙儿早就想着结识一二。这次一见,果然非同俗流。”
贾母听说,又问了贾宝玉跟北静王相处的许多细节,贾宝玉叽叽喳喳地说着,下面的王夫人不时地点着头,显然对贾宝玉结交贵人之事十分满意。
倒是贾玖,一听北静王,就想起了北静王府如今在朝廷里的实际影响力来。
作为异姓王,朝廷总是忌讳了,北静王府也是四大异姓王中比较聪明的一个,早早地交出了兵符不说,北静王更是只问风花雪月,对某些事情是从来不去沾染。加上北静王模样秀丽,又十分会说话,所以,在太上皇面前很有几分体面,就连当今,为了面子,也对北静王十分和善。
但是贾玖十分清楚:太上皇对北静王府,固然是有几分旧情在,可是失去了兵权的北静王,对太上皇的势力并不是很大,所以太上皇对北静王也不过是面子情分;当今皇帝倒是对北静王府知情识趣的行为十分满意,妹妹北静王入宫,皇帝都会召见他,还会赐些东西出来。
谁都知道,这些东西不过是些面子情分。表面上,北静王十分稀罕,背地里,就不得而知了。好比说,这次贾宝玉得到的念珠,就是皇帝赐给北静王的。北静王挂在手上没几天,又把他送给了贾宝玉。这不,贾宝玉就把这串念珠捧到了林黛玉面前。
林黛玉当即就转过了脸。
王夫人见状,立刻变了脸色。
王夫人是不喜欢儿子跟女孩子们混在一起,因为林黛玉一直跟着贾玖走动,所以王夫人对林黛玉有诸多不满,看在林黛玉没有跟史湘云一样缠着贾宝玉的份儿上,王夫人对林黛玉还是可以的。
可是这会儿,林黛玉没有缠着贾宝玉,贾宝玉倒是黏了上去。王夫人的脸色当然不好看了。
王夫人可不会认为这是自己儿子的错儿。他只会认为,是林黛玉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勾引了贾宝玉。
一时之间,王夫人望着林黛玉的眼神都不对了。
倒是贾玖,因为跟林黛玉坐在一起,见状连忙搂了林黛玉,对贾宝玉道:“宝玉,你很会欺负林妹妹。”
贾宝玉道:“二姐姐。我不过是外面得了东西。与姐妹们分享,怎么是欺负林妹妹?”
贾玖道:“还说呢,我们这么多人坐着。你单给林妹妹一个,叫外头如何看林妹妹?”
贾宝玉委屈地道:“可是,林妹妹又不在这边长住,我能见到林妹妹也只有在老太太跟前。平时,林妹妹都是早上来。中午就走了,我连找林妹妹私底下说一两句话都不能够。”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因为跟林妹妹相处的时间不长,所以才要如此啊。”
贾玖只能叹气,道:“宝玉。闺中女儿,哪里能轻易接受外人的东西。你与林妹妹乃是嫡嫡亲的姑舅表兄妹,可是那北静王算什么?你将那北静王戴过的念珠给了林妹妹。若是让外头知道了,外头会如何看待林妹妹?之前的教训。你都忘记了不曾?”
“可是,可是这……”
贾宝玉说了两个可是,都没有说出什么来,反而是惜春,忽然道:“二哥哥还说的,不喜欢那些禄蠹,可要我说,北静王比禄蠹还不如。白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从来不做事儿,根本就是俸禄小偷!二哥哥对那些正经为百姓做事的人是那样的态度,我还以为二哥哥是个有心的,可谁想,面对北静王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贾敬可是正经科举上来的进士,贾宝玉那些言论,可是把贾敬从头骂到脚。往年惜春还小,又是养在贾母跟前、王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父亲兄嫂都顾不上他,他当然只能默不作声。可现在,宁国府除了他老爹,就数他最大。就连贾政王夫人,若是做得过分了,他老爹一样可以把贾政王夫人丢出宗族去。
所以,长大了、也知道贾宝玉的话的真正意思的惜春,对贾宝玉的评价可不高。入籍找到了机会,可不好好刺贾宝玉两句才有鬼呢。
贾宝玉一听,立刻红了脸。
贾玖也笑道:“可不是这话。若论爵位,我父亲身上也有爵位,还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经过九死一生才换来的。如果说功名,东府的大伯爷和姑爹,都是十年寒窗出来的正经进士,哪里就比那些人差了?北静王比别人抢,也不过是因为他投了个好胎罢了。至于这蕶苓香串念珠,虽然是贡品,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宫里常备着这些赏人的物件。只不过,什么样的身份用什么样的东西赏人。这种念珠,我哪里也有好些,公主也给了我好些,都在箱子里压着呢。宝玉,北静王的这串,你且收起来。回头,我叫人去找找,若是姐妹们喜欢,就一人两串,也算是个意思。”
贾母一听,道:“二丫头,这香串到底是个体面,你自己收着就好。”
贾玖道:“老太太,这又不是什么十分稀罕的东西。我留着也不过是在箱子里面白白地放着。”
说着,不免拿目光扫了一眼史湘云、薛宝钗和探春三个。史湘云是个面憨心刁的玩意儿,不过,他还带着几分小孩子脾气也是事实。至少,看见贾宝玉拿出这串念珠的时候,史湘云的脸色就十分关注。
还有薛宝钗,贾宝玉要将这念珠给林黛玉的时候,贾玖可是亲眼看到薛宝钗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扇子。
至于探春,贾玖很清楚,没了林家的家产,没了贾家的家底,如今的大观园也不过是个面子货。贾宝玉那里有王夫人和薛宝钗的照应,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可是到了探春这里,却是什么都缺。贾玖也不在乎这么一点东西,既然探春缺东西,他也乐意给探春一点好处,顺便打王夫人几个耳光。
贾玖的这种心态,贾母虽然不十分明了,却也猜透了几分。
贾母在心里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就跟贾玖一样,贾玖容不得别人算计自己的父母,贾母也容不得别人算计自己的儿子。贾母的两个儿子,一个差一点因为王夫人而死,一个差一点因为王夫人而毁,所以,贾母对王夫人也只剩下一点面子情分了。而且这点面子情分,还是看在贾元春的份儿上。
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贾元春的旨意,贾母根本就不可能让贾宝玉搬到大观园里来。如今,这大观园在京郊,贾政王夫人就在大观园外面住着。贾宝玉搬进了大观园,根本就是落入了王夫人的手里。这叫贾母如何受得了?
贾宝玉可是贾母一手养大的。
贾母也知道,这是孙女儿贾元春在怨恨自己,这才帮着母亲把贾宝玉从自己身边夺走。每每想到这个贾母都忍不住在心里叹息贾元春的愚蠢。跟着贾政王夫人,贾宝玉又有什么出息?贾政就是名声吹得再好听,可是他的言行都在世人的面前摆着,世人是如何评价贾政的,贾母会不知道?
贾母也相信,贾元春也知道世人对贾政王夫人的评价。所以,贾母怎么都不明白,贾元春为什么会下这样的旨意。那根本就是把贾宝玉往泥里踩。
只是贾元春如今是皇妃,贾母又轻易见不到对方,只能咬牙忍了。
可越是这样,贾母越是不喜欢王夫人。即便知道贾宝玉的前程有限,未来就是发达了,也只会为母亲和妻子带来凤冠霞帔,贾母还是忍不住做点什么。
就好比王夫人勾着薛宝钗的行为。
贾母也知道,贾政王夫人这夫妇俩勾着薛宝钗是为了薛家的钱。只是贾母绝对不能接受薛宝钗成为贾宝玉的妻子。他的身份太低了。这本来就是一个看人先看身份的世界。若是娶了这样一个媳妇,根本就是让贾宝玉在兄弟们之间抬不起头来。
贾母绝对不会允许。(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三十五节 联合
王夫人的演技的确很好,就连贾母也一度被他蒙混了过去,以为这个儿媳妇铁了心了要给儿子找个商家女做媳妇。但是,这一年来,贾母终于发现,王夫人对薛宝钗好,也不过是拿着儿子吊着薛家和薛宝钗而已。
比起薛宝钗,显然王夫人更看中薛家的钱。
或者说,王夫人一直认为,薛家的钱是他的,他不过是用这种手段拿回来而已。
贾母不知道这个儿媳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不妨碍贾母对王夫人的行为摇头。在贾母看来,即便薛宝钗身后没有人,可是薛宝钗找事儿的能力可不差。现在王夫人拿着贾宝玉吊着薛宝钗,可一旦将来闹起来,王夫人未必能够甩开薛宝钗。而且,有薛宝钗这个先例在,本来就婚姻艰难的贾宝玉还能找到好家世、好人品的媳妇?
贾母对此十分忧心,也对王夫人的行为摇头不已。
不过,现在婆媳俩在贾宝玉的婚事上难得达成共识。王夫人当然是看中了林家的财产,当然,也跟林黛玉把弟弟培养出来有关。随着林禔身份的改变,王夫人对林黛玉的满意度也会一点一点地增加。
这是薛宝钗不能比的。
薛宝钗也有哥哥,薛宝钗在薛家的影响力王夫人一清二楚。如果薛宝钗是个有能力的,薛蟠就不是这个样子。如果林黛玉没有弟弟,或者说,王夫人看不到林黛玉有培养弟弟的才能,那么,王夫人无疑是对经常规劝贾宝玉的薛宝钗满意的。可是有了林黛玉做对比。薛宝钗就什么都不是了。
只是,王夫人也好,贾母也罢,都认为现在不是跟林家提这个的好机会。
王夫人是想等林禔再往上升一升,而贾母则是希望,等两个孩子大一点,也培养出一点青梅竹马的感情来。再考虑婚事。那样对两个人的婚姻生活也有好处。
从这一点上来说,贾母虽然对林黛玉有算计,却也要比王夫人有人情味儿一点。
贾宝玉当然不知道这一点。当他看到贾玖表示自己有许多这样的蕶苓香串念珠。立刻就知道自己又做错事儿了,连忙将手里的念珠收了回去。
史湘云在边上看见贾宝玉对林黛玉的讨好,心中十分不高兴,他舍不得跟贾宝玉发脾气。只能冲着贾玖来:“二姐姐手里有这么多的蕶苓香串念珠,怎么这会儿才舍得拿出来?”
贾玖笑笑。道:“怎么,你不要?”
史湘云扁扁嘴,道:“不过是好奇罢了。”
贾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的东西。我想什么时候拿来送人,自然是随我的心。”
薛宝钗也笑了:“说不得,我们今日都沾了林妹妹的光呢。”
贾玖道:“宝姐姐怎么不说是沾了宝玉的光?”
犯错的是贾宝玉。却拿林黛玉顶缸,这样的事儿原著里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现在。林黛玉是贾玖护着的人,贾玖当然不能看着他被欺负。
贾宝玉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连忙给林黛玉作揖,又给贾玖行礼道谢。林黛玉倒是起身回了半礼,贾玖却不用,依旧坐着,却望着贾宝玉叹气:“宝玉,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如何说你,你也不小了,还这么毛毛糙糙的。仔细出门在外得罪了人去。”
贾宝玉道:“我在外断不会这样的。”
贾玖道:“未必。也许你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贾宝玉是贾元春的妃子,在册封礼之前,不知根底的人还以为贾元春很得宠,自然跟着捧着贾宝玉,即便被冒犯了,也会虚伪地说一声真性情。可现在,贾元春都快进了冷宫了,又有多少人会继续容忍贾宝玉?更不要说北静王这种异姓王了,他的地位本来就比贾宝玉高,又是吉祥物的身份,只要他乖乖的,上头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可是北静王到底是北静王,喜欢的时候,他会跟贾宝玉说几句话,不高兴的时候、被冒犯的时候,这位还要奉承贾宝玉?
贾宝玉闻言,倒是呆了一呆。就跟贾玖说的那样,他有的时候开心起来,是不管不顾的。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
史湘云看到贾宝玉发呆的模样,立刻道:“二姐姐,你就这么不相信宝玉?”
贾玖答道:“我是对他没有信心。过去,他做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没有识人之明,也不知道谨慎行事。以前宝玉还小,别人都让着他。可是现在,眼看着他都成丁了,还是这副样子,叫人如何能放心?”
贾母连忙搂了贾宝玉,道:“二丫头,你也真是的。我也不指望宝玉有多大的出息。只需要他平平安安就好。”
贾玖道:“可是老太太,即便贾宝玉日后只需要在家守成,也要回人际往来呢。若是什么人都不认得,也没有交情。这样的事儿,对于任何人都不是好事儿呢。”
贾宝玉一听,就蔫了。
王夫人望着贾宝玉的眼神也严厉了几分。就跟贾玖说的那样,王夫人对贾宝玉一直窝在家里的行为十分不满。虽然说贾宝玉的行为完全是模仿了他的父亲贾政,但是王夫人十分清楚,贾政一直都好好的,那是因为贾政有贾赦这个哥哥,以前又有自己的哥哥王子腾照应着,现在王子腾没有了,却多了贾元春这个皇妃女儿,这才好好的。
只是,现在贾元春的境况不大好,贾母的年纪也大了。等贾母百年之后,贾宝玉能够得到的照拂可比不得贾政。
王夫人不得不承认,贾玖说得很有道理。有些事儿,还真的必须早早地预备起来。
贾玖转头问贾宝玉:“宝玉,北静王是位十分好客的王爷。这晋国使节团已经进京有些日子了,你可见到使节团的人了?”
贾宝玉还没有回答,史湘云就笑了:“二姐姐也对那位晋国六皇子有兴趣?”
贾玖答道:“无他。根据碎岛送来的消息。我跟这位晋国皇子将来必定有一战。只是现在我不好跟小时候那样到处走动,哥哥又忙,只能向宝玉打听这个人了。”
贾宝玉一听,连忙保证,如果他在北静王府遇到这个人,一定会替贾玖留心。
贾宝玉虽然衔玉而生,可是他本身跟政治没有多少关系。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吉祥物一般的存在罢了。跟北静王一样。北静王也是皇家养的另外一种带着政治意味的吉祥物,用来像世人宣告皇家的宽容与大度的吉祥物。
贾玖让贾宝玉帮忙留心,一来是因为贾宝玉的社交范围很窄。他能够接触到晋国使节团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北静王府。这也可以观察北静王府的动静,以推断北静王的行动。二来自然是为了测试四王八公其余几家的政治行动了。
这些背后的东西,王夫人可不知道。王夫人是个典型的贾家人。爱财爱权,贾宝玉读书上进。王夫人当然高兴,贾宝玉搭上贵人,王夫人更加高兴。在王夫人看来,搭上贵人这种事儿。比贾宝玉自己考中举人更加体面也更加光彩。现在,连贾玖都不得不求着自己的儿子,更是王夫人觉得脸上有光。
王夫人微微仰起头。道:“二丫头也是大姑娘了,难不成还跟小时候那样。喜欢舞枪弄棒?”
贾玖笑笑,道:“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可不敢丢啊。”
王夫人听了脸上僵了僵。
贾宝玉却兴奋了起来。
每个男孩子的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贾宝玉也不例外。但是畸形的教育让贾宝玉心目中的英雄发生了变化,不是那种驰骋沙场的武将,而成了一个一个才子佳人话本里的主人公模样的人。但是,这不妨碍贾宝玉心中热血。
贾宝玉道:“我看如今,家里也就二姐姐拿得起那把画戟了。上次二姐姐让我摸了一下,可怜我费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将他抱起来。也难为二姐姐将他使唤自如。”
史湘云道:“爱哥哥,你也真是的。那画戟有上百斤重吧?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能将这么重的画戟耍起来?我记得以勇武著称的吕布,他的画戟也不过几十斤呢。”
薛宝钗也道:“可不是。这么重的画戟,只怕不好穿盔甲,若是穿了盔甲,又有几匹马背得动?”
史湘云听说,也笑了起来:“可不是。除了那赤兔马,又有几个人背得起来?”
诸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惜春先也跟着笑,可是一想,却有觉得不对劲。
要知道,吕布虽然勇武,可是这名声却不好听,出了名儿的三姓家奴,而且不止一次杀了自己的义父。这样的一个人,比那恶来可恶多了。而且,若是单论武力,吕布还比不上恶来。论名声,恶来除了谄媚君王之外,在史册上也没有留下什么大过错。
史湘云偏偏一再地提起这弑父的吕布,实在是叫人心里不舒服。
贾玖倒是没有想这么多。
对于史湘云这个人,自打贾玖认为自己看透了这个小女孩之后,就不再在史湘云身上花费力气了。史湘云跟林黛玉不同,林黛玉厚道不说,对他好,他会十倍百倍地报答回来,可是史湘云呢?你对他好,他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反咬回来了。
所以,贾玖一般是不耐烦打理史湘云的。在贾玖的心中,薛宝钗都比史湘云有结交的价值。
惜春年纪小,还不能很好地藏起自己的脸色,他的神情自然落进了薛宝钗的眼里。
薛宝钗是个有心的,虽然不像惜春这样,有个进士老爹,也不像林黛玉这样,连启蒙都是进士出身的前官员来做的,可是这不妨碍他知道某些典故。只不过是转念一想,薛宝钗就知道了史湘云话语中的漏洞,也明白了惜春的想法。
薛宝钗微微一笑,道:“云妹妹也真是的,天底下这么多的英雄,难道就只有一个吕布了不成?典故里面的名马也不止赤兔一种呢。”
薛宝钗突然这么说,贾母先是很不高兴,可是转念一想,却明白了薛宝钗的意有所指,当即这嘴角就僵了一下。
可是没等贾母表态,就听见惜春符合道:“可不是,云姐姐应该多读书了。”
史湘云一听,立刻道:“我又不是林姐姐,有个探花老爹,甚至连启蒙的先生也是个进士。”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可不是,在座的女孩子里面,除了贾玖,也就林黛玉出生最好了。更重要的是,林黛玉是林如海第一个孩子,从小都是当做儿子养的,而且还是读书人家的儿子。林黛玉受到的教育,就是贾玖这种半路出家、偏向习武的人都大为不如,更不要说这里坐着的众姐妹了。
如今史湘云这么一说,众姐妹自然不好开口了。
唯有惜春,奇怪地看了史湘云一眼,道:“云姐姐说的什么话?难道史家两位侯夫人对姐姐不好么?不说这吃和穿。云姐姐素有捷才,连宝姐姐都比不上,又跟各王府的太妃熟悉。如果不是两位侯夫人上心,云姐姐又如何有这样的机会?”
在惜春看了,史湘云矫情得莫名其妙。
史湘云虽然说父母双亡,可是该有的教育,史湘云可是一样不落。虽然惜春有亲生父亲养着,可是在外出应酬上,因为母亲和嫂子都不在的缘故,总是有许多不便之处。
可是史湘云呢?史家两位侯夫人在京里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忘记带着史湘云外出结识贵人。偏偏史湘云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头才得了好,回头又装模作样地道委屈,生生地消磨掉了史家两位侯夫人对他的疼爱之情。
听惜春这样说,薛宝钗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了勾嘴角。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薛宝钗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人。原著里,他这里刚跟林黛玉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回头就把林黛玉给卖了。那个时候,林黛玉的人品为人还叫薛宝钗十分敬重呢,尚且如此,史湘云又算得了什么?
薛宝钗就需要有人经常在贾母王夫人面前提起史湘云的愚蠢,进一步地削弱贾母对史湘云的好感度。(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第三十六节 变数
贾宝玉虽然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可是被当做大人一般,慎重其事地请托,这还是第一回。所以,贾宝玉兴致勃勃地打算帮忙。
只是,没等贾宝玉再度跟北静王见面,那晋国皇子就在鸿胪寺卿的陪同下先找上了贾玖。
那是个让贾玖十分眼熟的男子,一身绣满金线的大红袍子,明明是很富丽很喜庆的颜色,却只给对方增添了三分血色,也越发让人此人冷漠之至。
贾玖眯着眼睛打量这位指明了要见他的异国皇子,清冷、寂寞,还有那满身的剑意,都在说明,这位晋国皇子乃是一位剑道高手。对比之下,跟着对方来的那个紫衣人,可以说是战五渣了。
贾玖沉默地看着这位晋国六皇子,却不知道对方的心中充满了惊喜。
晋国跟大齐的风俗不同,大齐是不会允许番邦女人生下皇子皇女的,可是晋国却没有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是番邦女子生下的孩子,注定了是被核心权力圈排斥在外,只能做个闲散王爷而已。
本来,按照惯例,这位六皇子也会跟前面的那些流着异国血液的前辈一样,领着俸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事实上,这位皇子也的确遵从了自己的本心,一心一意地追求自己的剑道,对名利、对权势也没有任何期望。因为他知道,晋国皇族、晋国宗亲、晋国大臣,都不会愿意看到他这个身上流有一半异族血液的皇子登上皇位。
在晋国,每一代皇子为了那把椅子、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样斗得你死我活。但是跟这位六皇子这种异国妃子生下的皇子,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这也使得这位六皇子成了诸兄弟中,最为自在的一个。也是最被众兄弟羡慕的一个。
争权夺利没有他的份儿,被暗杀、吃睡不稳也没有他的事儿,他可以想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做别的皇子不能做的事情。而且,无论将来哪个兄弟上位了,都亏待不了他。
这位六皇子追求着剑道巅峰,也坚信。自己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追求自己的梦想。
但是。他的生活随着他的亲舅舅曾经的慈光首辅的到来,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这位六皇子原先还认为,舅舅被故国流放了。来投靠自己,也不过是增加一双筷子的事儿,自己作为外甥,又是一国皇子。也不缺养舅舅的银钱。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忽然进了父皇的眼中。甚至几位哥哥都想把自己的表妹妻妹嫁给自己,这位六皇子这才发觉不对劲。
能够在剑道上走到今天,这位六皇子自然不是笨蛋,只不过在此之前。他没有在这些事情上费心而已。可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非是自己的亲舅舅做了什么而已。
能够执掌慈光多年,甚至让慈光的百姓们一度只知道首辅不知道国主。他的舅舅本来就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换而言之,如果不是他舅舅对慈光忠心耿耿。只怕这慈光国主早就换人做了。
为了不让自己某天醒来,屋里多出一个人来,这位晋国有名的剑客皇子抢先发布了对妻子的要求,那就是两个字:能打。
不要求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个剑术高手,但是,一定要武艺高强。
可以说,这位皇子公布的这条要求在晋国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就连他的舅舅也私底下找他谈了好几次。但是这位皇子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才有了这次的出访。
其实,这位皇子在公布这条要求的时候,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婚姻成为别人手里的筹码。当然,能够找一个合拍又合意的妻子,那自然更好。
可是这位皇子没有想到,他的舅舅将他推上去、希望他能够成为万人之上的人上人是真、希望他得到幸福也是真。在晋国国内找不到达标的女子的时候,这位慈光前首辅就把目光转向了邻国,而上过战场的贾玖自然就成了首选目标。
说实在的,这位晋国皇子在来到大齐之前,他的目光是玉清山上的那些高手。他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够找几位高声验证一下他的剑道。
至于贾玖,不是他轻视女子,而是在这个世界上,女子能够走到剑道巅峰的,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贾玖这种,身在富贵乡、绮罗丛,打一落地,家中就希望他能够光宗耀祖的女孩子。
今天的拜访,也是因舅父的要求,这位晋国皇子才来贾家的。
在见到贾玖之前,这位六皇子还真不曾抱有希望。
而现实还真的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一个女子身上见到如此含而不露的剑意,更没有想到,会在一个女子身上听到如此清越悠长的剑律。
一时之间,晋国皇子望着贾玖,贾玖望着对方,屋子里倒是静了下来。
后面的紫衣人,也就是慈光前首辅见外甥这个样子,心中十分满意。这个外甥有如此表现,也不枉他这番安排。
只听这位慈光前首辅道:只得代为开口:“让贾郡君见笑了。在下与碎岛有些渊源,对碎岛旧风俗有些印象。听说那碎岛使节缠上了贾郡君。不知道贾郡君对碎岛风俗知道多少?”
贾玖看了对方一眼,道:“先生是指碎岛拜树、以树为母,还是贱女,或者说,以女子为花肥的旧事。”
那紫衣人满脸惊讶:“原来贾郡君已经知道了?”
“我还知道,碎岛与慈光乃是世仇。听说贵国六皇子殿下之母乃是慈光之人?先生今日前来,又特意提起此事,似乎意有所指呢。”
那紫衣人道:“哪里,让贾郡君见笑了。”
脸上虽然是一派温文尔雅的君子作风,可是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反倒是那位晋国皇子,听了这半晌,终于开口了:“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资格,与贾郡君一战?”
贾玖转过头来,看了看对方,道:“不急。”
“哦?何出此言?”
“晋国和大齐并非世代交好,将来也势必会有一战。与其现在因为种种原因打得缩手缩脚。不如将来在在战场上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那晋国皇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贾玖。道:“如此,那我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这位晋国六皇子不得不承认,贾玖说的的确是事实。现在即便是贾玖答应了他。可是只要他是晋国皇子,为了两国利益,上面一定会对对方下命令。那样一来,也许对方只能求不胜。也许上头会安排对方送死。
就跟二十年前的那位上将军一样。就是因为大齐内部权力斗争,那位可敬又勇武的将军就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二郎慨然赴死。
这位晋国皇子不介意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女人。但是他很介意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的人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消逝。
所以,贾玖的建议不愧是个好提议。
这位晋国皇子没有多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便告辞了。那鸿胪寺卿看了贾玖一眼,便跟了上去。
反倒是作为陪客的贾赦贾琏两个。被贾玖的态度和言辞吓了个够呛。
贾琏就道:“妹妹,你这样好吗?这个晋国皇子本着两国友谊而来,妹妹却如此不假辞色。若是传扬出去,是不是不大好。”
贾琏虽然跟原著里有很大的不同了。但是贾家男人的通病,他还是有的:没有担当。这个毛病,不止贾琏有,贾赦有,贾政也有,贾宝玉更是顶着天真纯善的名头将之发挥到了极限。
贾琏在平时还好些,可遇到这种超出他能力范围太多的时候,这个毛病就会冒出来。
就好比是现在。
贾琏很怕那位晋国皇子会生气。
二十年前,晋国跟大齐一战,虽然大齐损失了一位上将军,还损失了西边军,甚至还丢了六座城池和数百万的百姓。可是,上将军就是上将军,即便是陨落了,也拉着晋国近三分之一的军队为自己陪葬。所以,二十年前的那一战,大齐实力大损,晋国也不好过。更不要说,晋国还有西面的秦国以及北方的草原蛮族。
可是,现在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按理说,两国应该都恢复了元气才对。可是大齐就是这么倒霉,赶上整个草原势力南下。结果,晋国北方压力大减,而大齐却因为整个北疆沦落狄人之手而大伤元气。
可以说,如果不是如今晋国内部诸皇子争斗不休,只怕大齐又要输在晋国的手里,又要被晋国打下好几个城池了。
无论是贾赦还是贾琏贾玖都知道,现在是晋国诸皇子争位,这才让晋国无暇他顾。可万一,有人提出以军功争天下的话,那么,大齐就未必安全了。
谁都知道,晋国虽然好佛,可实际上是一个尚武的国家。
这跟大齐完全相反。
大齐是个重文轻武的国家。而大齐的边军多年来,一直问题众多,很多事情,还是贾赦贾琏贾玖亲身经历过的。
贾玖平静地望着哥哥,道:“晋国和大齐即便是有友谊,也是有限的。二十年前,大齐失去的六座城池和数百万的百姓。跟这位晋国皇子交好,也难说外面会不会有人给我们冠上通敌卖国的帽子。”
贾琏一听,立刻缩了缩脖子。
贾赦这会儿倒是明白了:“所以你才没有自己打听,而是让那边的宝玉帮你?”
贾玖道:“是的,父亲。上面已经够忌惮我们家了。女儿不得不小心行事。另外,日前我已经让公主殿下将那些庄子的账本都拿走了。”
“哦,”贾赦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什么?丫头,你是说,北面的那些庄子?可是,你在那庄子上花费的心血可不少啊。那些庄子,可是用你拿命换来的银钱置办起来的。”
贾玖答道:“即便是如此,也比不上咱家的安危来得重要。如今,万岁盯着那些庄子,太上皇也盯着那些庄子,他们一面觊觎着这偌大的财富,一面又害怕女儿收买人心害了他们的性命。与其将这些东西继续留在手里,还不如交出去,免得给家里招灾。”
贾赦立刻明白,女儿说的,其实是关于那些宫人们的养老问题。宫里那么多宫人,能够爬到上面去的,也不过是少数几个人而已。绝大多数的宫人都在下面晃荡着。这些宫人,大多数晚景凄凉,为了有这么个安身立命的所在,那些宫人从来不介意在背后做点子什么。
太上皇和当今害怕的是这个。后宫妃|嫔们害怕的也是这个。
贾赦不是笨蛋。至少,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贾赦道:“哦?哦。原来如此。横竖那是你的东西,你既然有了决断,那就这样做罢。”
贾赦虽然对弟弟弟媳妇有很多不满。不过他从来就没迁怒过下面的孩子。在贾赦看来,贾政王夫人是贾政王夫人,贾宝玉是贾宝玉,贾政王夫人做错了事、犯下了罪,跟贾宝玉没有关系。
不过,贾赦对贾宝玉再好,在他的心中,贾宝玉还是比不上他自己的儿女,也比不上他的儿子家人的安危的。
对于贾玖请托贾宝玉帮忙一事,贾赦听说了,但是他更在乎这件事情对女儿的影响。
贾赦虽然宅,可是他也猜到了,太妃一过世,皇帝就忙着推迟选秀的真正原因。也就是因为清楚,贾赦才格外在意。
北面的那些庄子出产的东西很多都是直接供给给边军的,这些东西,大多都要往兵部走个文章,所以贾琏并不陌生。可以说,在这屋里,除了贾玖自己,也就贾琏最清楚那些庄子的出产了。听见贾玖把那庄子送人了,贾琏差一点就跳起来。
贾琏很小的时候就被贾母抱了过去,说是养在贾母跟前,实际上还是贾政王夫人养着。王夫人那种人,恨不得把荣国府都给了自己的儿子,对贾琏脸上亲热,背地里可没少做小动作。因为经常跟贾珠比较,对于某些事情,贾琏还是比较在意的。
尤其是钱财上面的事情。
贾琏从小就会比较自己跟贾珠的待遇,因此对金钱一类的东西十分敏感,听见妹妹将东西送出去了,贾琏可着实吃惊不小。
贾赦看着儿子这么不争气的样子就来气:“你做什么?那是你妹妹的东西,你妹妹喜欢给谁就给谁。再说了,你既然在兵部做事儿,也应该知道那庄子出息不少。那样的庄子放在手里,那才叫烫手山芋呢。”
“可是父亲……”
“好啦。虽然家里不过是这几年才开始买地的。可是家里每年花在买地上的银子不少,如今家里的田地也不少。你将来也是不用愁的。”
贾琏听见父亲都这样说了,只得低了头,应了。
他知道,父亲已经不高兴了。如果不想让父亲生气,最好现在就闭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