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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天下为棋全文阅读

作者:闭门造車     红楼之天下为棋txt下载     红楼之天下为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4契机算计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太重视结果,反而忽略了过程;有的人过于注重过程中的细节,却忽略了时间的魔力。

    贾玖则是两者皆是。

    贾玖注重结果,容不得一丝错误,所以对过程难免疏忽。加上一心想要将一切背负起来的急躁,让他忘记了,时间这种东西,是最不可琢磨的。

    贾玖叹息了一声:“诸葛亮终究只有一个。”

    对于贾赦的建议,贾玖决定接受。

    因为贾赦的建议正确。之前他的确考虑得太多了。整套的盐肥工艺,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包含了未来世界的整套基础化学理论和部分中级等、高等化学知识和相关原理。一旦全套的盐肥工艺在这个世界扎下根基,首先受到影响的自然是粮食生产水平,大齐的粮食产量会增加一多半是肯定的。可伴随着盐肥工艺成长起来的,将会是一整套的化工产业,而衍生出去,金属冶炼工业、纺织业,都会随之告诉发展。

    一旦决定社会基础的农业和工业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那么建立在这一切上的商业,甚至是整个社会秩序,都会发生变化。

    换而言之,一旦旧的秩序被打破,那么,如果他没有在权力争斗的漩涡中消失,就一定会站立在新秩序的顶端,没有人能够再威胁得了他。

    对于男子来说,权力是他的向往,但是对于女子来说,真正的自由,不再被人左右命运的自由,那才是真正想要的。

    贾玖便是如此。

    贾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他毕竟是女孩子。又身在内宅,对于很多事情知道得比别人晚一步。

    但是,他不会放弃。

    因为他不想成为宫廷中的可悲牺牲品。

    想到这里,贾玖飞快地盘算了起来。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谁都没有见,只叫丫头隔着窗子。将饮食送了进去。贾玖的异状。不但惊动了贾赦,甚至连贾母和诸位客人都惊动了。

    王夫人以为,贾玖是为了不帮贾政。故意这么做的,心中的怒火一阵一阵地往外面冒。即便明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他也还是当着诸多的客人,比如李家太太和李氏姐妹的面。跟贾母抱怨了。

    “老太太,我们老爷的事儿有这么难么?二丫头要闹出这么大阵仗?”

    贾母端起茗碗。看了这个儿媳妇一眼,没有说话,只顾着对着窗外的琴丝竹发愣。

    作为贾家的太夫人,贾母已经不比年轻的时候了。至少,贾母很清楚,现在的他与其说是贾家的太夫人。还不如说是贾家的吉祥物。指点庆幸的是,他的大儿媳妇躺在屋子里。孙媳妇没进门,儿子又一贯孝顺,不但有银子,还不时有孝敬。如果把眼睛闭上、只顾着自己,贾母十分肯定,自己一定能够过得舒舒服服的。

    贾母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儿子心中,也希望自己多顾着自己一点,不要老是偏着小儿子一家。

    贾母虽然跟自己的长子不清,但是贾赦终究是他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贾赦的想法,贾母心知肚明。

    贾赦不喜欢贾政,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偏心,也因为贾政的无能和给他这个哥哥添堵的能力。

    贾母以前总以为,自己的长子袭了爵,日后必定是荣华富贵的,自己的次子只能靠自己,所以想尽了办法想贴补小儿子,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委屈自己的长子,以致于养大了贾政王夫人的胆子,让他们对贾赦的妻儿,甚至是对贾赦本人动手。

    这几年来,贾母一直在后悔。

    如果不是贾赦的性命遭遇到了威胁,差一点送了性命的话,贾母肯定不会清醒过来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长子差一点因为自己对贾政一房的偏心,贾母的思想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贾赦也是贾母的儿子,没有一个母亲会存心要儿子的命。

    那年药房的事儿闹出来之后,贾母还不敢相信,他可是花了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贾母差一点就叫人把王夫人给毒死了——如果那个时候赖嬷嬷还在的话。

    但是,对王夫人的恨,一直深深地刻在了贾母的心中,即便贾元春成了皇妃也不例外。

    连贾母自己都没有发觉,因为王夫人的关系,他在潜意识之中,已经舍弃了贾元春了。这也是当他得知了贾元春要省亲的消息之后,只是高兴了两天就放下的真正原因。也是贾母为什么暗地里支持贾玖,不再理会王夫人一次又一次地哭穷。

    如今,贾母对王夫人的话,很多时候也当做是耳边风,基本不理会。

    贾母抱着茗碗,坐了一会儿之后,方才道:“二丫头在玉清山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么?”

    贾母这样问,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得到回答。因为他也知道,贾玖的丫头是没有资格出现在道魁等人的面前,更没有资格听道魁对贾玖的授业和指点。道魁授业的时候,身边只会有道童,不会让贾玖的丫头们靠近。

    晴雯连忙给贾母捧了新的茶果来,口中道:“回老太太,我们姑娘刚回来的时候,脸色还好,只是跟老爷说过话之后,就一直走神,在门口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住了。姑娘回到自己的屋子,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别的婢子不知道,只是听老爷屋里的姐姐们隐隐提起,似乎跟来年的选秀有关。”

    “嗯?宣选秀出问题了?”

    晴雯为难地看看周围的人,直到贾母生气、让他直说,他才道:“老太太,听说,姑娘在北方的威信很高,宫里的人也对姑娘十分感激。”

    这话说得直白,贾母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贾母反应也快,立刻道:“那些庄子出问题了?这世上多的是这种人。瘦田无人耕。好田有人争。为了那些庄子,二丫头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府里也不知道贴了多少银钱,为的就是给那些灾民们找口饭吃,不致于因为饿肚子走入歧途,祸害了家里的庄子地去。如今,这些庄子见到进项了。那些人怕是坐不住。想得好处了,故意弄出这种话来折腾二丫头吧?真真可恶!若是让我知道了是哪个,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们贾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恨恨地拍了一下桌案。

    以贾母的资历,当然听得出晴雯话中的潜台词。他也知道,这事儿必定跟上面的两位有关系。可是身为臣下之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贾母知道,现在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贾玖也无济于事。如今。他们必须同舟共济,一家子齐心协力,一起商量出一个办法才是。

    但是贾母不放心王夫人,没有人比贾母更清楚王夫人的狠辣。

    贾母看得明白。贾赦虽然恨老二,恨的却是贾政王夫人夫妇,对下面的孩子虽然有迁怒。却也不是容不下。可是王夫人这边,不但容不得贾赦。甚至连他的儿女都容不下。这事儿若是让王夫人知道了,他只会生事儿,把自己长子一家给坑了不说,说不定连自己的小儿子一家也保不住。

    所以贾母决定先稳住王夫人。

    贾母怒喝道:“老大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之前把家里祭祀的事儿交给二丫头也就算了,谁让他媳妇躺着,家里就二丫头一个能够支应一下。可是那些话儿是能跟二丫头说的么?吓着了我的孙女儿,我是不依的!来人!把老大叫来,我倒要问问,他跟二丫头说了些什么!”

    鸳鸯一听,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出去。

    李家太太听说贾赦要过来,连忙起身告辞,薛姨妈也坐不住了,也跟着告辞。倒是王夫人,他很想留下,可是贾母根本就不想让他在跟前,也把他打发了。

    大宅门里面没有蠢货,薛宝钗和薛宝琴更是聪明人。他们也听出了贾母话中的潜台词。

    现在,不是贾玖能不能进宫的问题,而是宫里的两位在争夺贾玖。

    这个认知让他们倒吸一口气。

    京师之中权贵之家的闺秀们,大多都只能任由宫里挑挑拣拣,可是贾玖却让两为君王为之争夺。这种待遇,虽然比不上那把椅子,却也差不离了。

    姐妹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王夫人和薛姨妈,都低下了头。

    史湘云和惜春已经跟贾倩贾清姐妹一起直接回后花园了,反而是探春,因为要讨好嫡母,所以走在了最后面。探春是个很敏锐的人,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薛宝钗和薛宝琴的不对劲。在王夫人面前,探春连薛宝琴都比不得,更不要说薛宝钗了。

    贾家的姑娘们就是这么不幸。不应该说,荣国府里的姑娘们就是这样不幸。别人家的女孩子有事儿会互相帮助,可贾家的女孩子们,不要说互相帮助了,就是不相互陷害已经是好的了。明明是一个姓氏的堂姐妹,可是私底下却是互不来往,就跟陌路人也差不离了。

    贾玖会帮助外来的贾倩贾清,会照顾林黛玉,会体贴惜春,但是不会帮他贾探春,对于贾元春,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一击毙命。

    很多时候,探春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怨望。可是他偏偏不能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王夫人的关系,还因为贾政的缘故。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威胁到了堂姐的父亲的安危,堂姐不致于不理会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默许了嫡母对堂姐的母亲、兄弟下手,堂姐也不致于厌恶了他们家,也不会将他视为路人。

    因为知道症结所在,所以探春只能承受这一切。

    其实他很想冲到贾玖面前,对贾玖说,贾倩贾清姐妹能够帮到荣国侯府,他也一样。

    但是探春也十分清楚,这样的话,一旦出了口,那么他就等于跟父亲划清了界限,被父亲彻底舍弃了。而且他自己也会被冠上不孝、只要前程不要父母的坏名声。

    那样,即便贾玖愿意帮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大义灭亲对于男子来说,也许是美誉,对于女子来说,只会是恶名。身为女子,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女大义灭亲,也会有人数落他不慈呢。更不要说,是背叛了自己的父亲。

    探春只能靠自己。

    现在的探春已经很能体会,当初在贾母屋子里的时候,他的堂姐是怎样的一番感受了。

    那个时候,探春觉得自己可以同情自己的堂姐,可是现在,探春觉得,自己的堂姐已经到了他根本就连背影都看不到的所在了。

    能让两代君王为之争夺,这是何等的能耐?

    探春脑子里面一片混乱,根本就没有听见王夫人的安排。

    王夫人站在转角处,跟李家太太客气寒暄:“让李家妹妹看笑话了。”

    李家太太也是一片混乱,肚子里面直打鼓,脸上还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哪里哪里,应该是我跟二太太道歉才是。都是我们大惊小怪,这才惊扰了贾郡君。”

    王夫人道:“李家妹妹也看到了,我们家二丫头就是个淘气的,偏生宫里宠他,长乐公主也离不得他,把他捧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吃了亏,总算知道好歹。希望经过此事,他能够长点记性,莫要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王夫人的话似模似样,可惜的是,如果李家太太对贾家的事儿一无所知,说不定还会以为王夫人是多么担心贾玖呢。可实际上,但凡跟贾家接触得久一点的人都知道,撑起这座荣国侯府的人,便是贾玖。即便是贾赦和贾琏父子加起来,他们的作用也不过跟贾玖相当而已。

    只是,这些事情,李家太太是不会多嘴的。

    他记得李纨的话,所以也当做不清楚贾家的事儿,也没有听懂王夫人的话,只是道:“我们出来这么久,侄女儿怕是担心兰小子了。二太太,我们先回去了。”

    双方在此告别,李家太太带着李纨并自己的两个女儿转身就走了。

    反倒是王夫人,被李家太太的含糊其辞给气着了。

    这两年,经历了贾元春封妃的大喜,又经过贾母和贾赦一家子的冷淡,再经过跟薛家的合作与争斗,王夫人已经能够对某些人的某些态度不在意了。

    在他看来,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应该是贾玖,至于李纨和李家母女,他现在可以放一放。

    王夫人稳定好心情,转头对薛姨妈道:“好妹妹,我们也好长时间没有聚聚了。不如,来我哪里坐坐?”

    薛姨妈连忙道:“看姐姐说的,怎么也该是我邀请姐姐才对。我们蟠儿不知道打哪里弄来那么大的瓜,那么大的鱼,我想着,怎么也该请姐姐一次。不如,姐姐赏个脸?”

    对于王夫人,薛姨妈吃多了亏,也害怕了。他怕王夫人对他动手,在自己的院子里,好歹还能让他安心一点。(未完待续)

145王氏之怒

    坐在薛姨妈的正屋里面,王夫人笑道:“还是妹妹这里舒坦。这些日子事情多,感觉有些时候没来妹妹这里了。”

    薛姨妈心里很想吐槽,你昨天还坐在我这里说了大半天的有关贾郡君的坏话呢。可是脸上还要笑着回答:“看姐姐说的,姐姐是能者多劳,哪里像我,天天坐在家里没什么事儿,只能盼着蟠儿早日定下来,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了。”

    说着,又叫小丫头上茶。

    薛宝钗早就得了母亲的眼色,拉着薛宝琴和探春去里屋说话了。不过,薛宝钗是个爱操心的,担心母亲扛不住王夫人,即便是坐在里屋,也是挨着门、竖着耳朵,偷听堂屋里面的动静。

    至于非礼勿听什么的,在家族利益之前,已经顾不得了。

    王夫人听说薛姨妈有意让薛蟠娶亲,心中不免咯噔一声。

    在他的心中,薛家的财产就跟薛宝钗一样,注定了是他的儿子贾宝玉的。现在,薛姨妈要让儿子娶媳妇,他心中自然不高兴。

    如果是原著里,贾雨村断的案子,薛蟠虽然住在贾家,是王夫人的外甥,可是在法律上薛蟠已经是个死人了。王夫人自然不用做多余的事情,只要等薛宝钗进门,他再让人一告发,薛蟠妥妥地是逃不过的。他是皇妃的生母,手里又拿着荣国府的帖子,外面的人哪个敢违逆他?薛姨妈又如何斗得过他?少不得给儿子收了尸,然后把薛家的财产都给了薛宝钗做嫁妆。

    现在却不同。因为贾玖的提醒,薛姨妈转头就求了王子腾,王子腾虽然腻歪妹妹和外甥的愚蠢,却也帮忙抹平了事情。那冯渊一案已经被定为奴仆乘机害主、谋财害命的典范。薛蟠虽然有过失。但是主要过失却不在他。

    也就是说,如果王夫人想借着婚事吞并薛家,就必须想个办法对薛蟠动手,不但不能让薛蟠留下,甚至不能让薛蟠留下任何孩子,无论男女。

    每每想到这件事情,王夫人就不止一次腹诽自己女儿做事不够周全。叫人拿捏住了把柄不说。还留下了后患。

    原著里,薛蟠在一开始就是一个死人,就是娶了夏金桂又如何?即便是世人认可这门婚事。也只会认为夏金桂嫁给了一块牌位。可实际上,薛蟠娶夏金桂,根本就没回薛家老宅,反而是在贾家结的婚。在别人看来,娶亲之人根本就不是薛蟠。而是贾家的某个少爷,或者,干脆就是贾家某个大管家的孩子,比如赖尚荣之流。

    如果闹上公堂。薛家在贾家娶亲这样的行为,只会降低世人对这桩婚事的认可度。

    再者,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薛蟠早些年就病死了,夏金桂就是生了孩子。哪怕是薛蟠的亲生儿子、薛姨妈的亲孙子,也不可能得到法律的承认,甚至,夏金桂本人还有可能被沉塘。那个时候,哪怕薛姨妈作证也没有用。

    因为世人只会相信,夏金桂在嫁给一块排位之后,耐不住寂寞,偷人了。

    而且,薛蟠的户籍早些年就已经被销掉了,根本就无法去衙门立婚书,更不要说娶亲了。

    这件事情,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王夫人都有无数的文章可以做。薛家占不到任何便宜,更不要说夏金桂本来就不是什么极好的女子,到时候,夏家不拖后腿已经很好了。

    但是现在,薛蟠并不是一个死人,在法律上,他还是薛家的家主。他要是娶了媳妇,生了儿子,那么薛家的财产自然是归他的儿子的,跟薛宝钗就没有多少关系;即便没有儿子,只留下了女儿,薛家也可让薛蟠的女儿坐产招夫,也跟薛宝钗没有多少关系。薛宝钗最多也就只能得一份嫁妆罢了。

    王夫人看中薛宝钗,固然是因为薛宝钗是他的外甥女儿,他又拿捏得住。但是王夫人坚持让贾宝玉娶薛宝钗,他的目的依旧是薛家的财产。

    王夫人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爱享受、撑不起事儿,可偏偏贾政的长子嫡孙是贾珠贾兰父子,贾宝玉只是嫡次子,即便有贾母偏爱,最后得到了财产也不是很多。而且贾宝玉的青云路断了,李纨又是个冷的,如果要想让李纨贾兰点头照顾贾宝玉,就不得不给他们好处。

    从自己的人生经验中,王夫人知道,自己的嫁妆不可能全部都留给贾宝玉,他必须拿出自己嫁妆中相当的一部分,换取他死后,李纨贾兰对贾宝玉的照拂。

    更不要说,王夫人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百年之后,还能够留下多少嫁妆私房。

    所以,王夫人就只能为贾宝玉找个有钱的媳妇。

    如果薛家的财产注定了是薛蟠的,薛宝钗就只能得到一笔嫁妆,那王夫人又何必一定要自己的儿子娶了这个外甥女儿?年纪大、十七八岁还无人问津不说,还没有一个好娘家,也不可能给他的儿子贾宝玉提供什么庇佑。如果薛宝钗最后只能得到那么一点嫁妆,王夫人还不如给贾宝玉找个李纨第二呢。

    只要亲家不倒、儿媳妇的兄弟们又有出息,这里头的好处,又岂是一笔嫁妆能够比得上的?

    再者,即便薛家有钱,即便薛蟠心疼妹妹,可这嫁妆都是有数儿的。薛宝钗的嫁妆能超过贾敏?以王夫人的眼界,如何看得上这么一点嫁妆?

    更不要说薛宝钗从贾玖手里弄走的那批石头了。

    一想到那批石头,王夫人就心塞,心里也越发有气,脸上却是一点都不显,依旧笑盈盈地道:“哎呀,妹妹,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你们进京也好几年了,蟠儿刚进京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孩子气,如今一转眼,蟠儿已经是大人了。这事儿的确不能拖了。关于蟠儿的婚事,妹妹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家?”

    薛姨妈一听,也傻了。

    他也不过是跟王夫人嘴上这么一说,可是被王夫人这么一问,薛姨妈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都十七岁了,儿子更是过了二十了。原以为。进京之后。不过是耽搁两年,等女进了宫,就可以操心儿子的婚事了。如今。女儿十七八岁了,前程没着落,儿子都过了二十了,更加没个着落。

    薛姨妈这才着急了。

    他如今住在这荣国侯府里。说是贾家的亲戚,实际上。也不过是客人的客人罢了。虽然得到了这荣国侯府的庇佑,脸上也光鲜了,可实际上,薛家原来的那些商业伙伴大多依旧是商人之家。又有哪个敢轻易登门的?就是后门上的那些门子也不会让这些商人们进来。

    薛姨妈自己又自恃身份,不愿意俯就这些人,等贾元春成了皇妃。薛姨妈更是自认皇妃的亲姨母,越发讲究了。跟那些人也越加远了。可偏偏王夫人的名声不好,外面有身份的人连王夫人这个贾元春的生母都不愿意理会,又哪里愿意理会薛家?

    结果,薛家跟以前的商业伙伴们差不多断了往来,贵人却没有认识几个,人脉越发萎缩。之前薛姨妈是不觉得,现在要谈及儿女婚嫁了,这才发现出问题了。

    王夫人可是在京师的社交圈里面混过的人,薛姨妈一迟疑,他当然就知道问题所在。

    他心中偷笑,嘴上却一派体贴的模样:“妹妹这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珠儿娶亲的那会儿。那个时候,我也想着给珠儿娶个大富大贵的媳妇,好帮衬珠儿。可是后来,我还是改了注意。虽然说,这媳妇娶进门,多是在我们这些婆婆跟前奉承,可过日子的终究是孩子自己。若是娶一房孩子自己不喜欢的,日子越过越不顺的,依旧是孩子自己。日后若是夫妻离心,孩子岂不遭罪?更不要说家里了。”

    薛姨妈一听,可不是这个道理,连忙笑道:“还是姐姐想得仔细。我倒是不曾留意这些。说得也是,既然是要让蟠儿娶亲,怎么也该让他娶个他喜欢的才是。”

    王夫人笑道:“是啊,蟠儿一娶,薛宝钗一嫁,我们姐妹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不用操心那些有的没有的了。”

    薛姨妈连连点头。

    他以为,王夫人这是跟他保证,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女儿呢。

    里面的薛宝钗是越听越不对劲,可惜的是,他是晚辈,又是偷听,竟然没有办法给母亲提示。

    情急之下,难免走神,自然也被史湘云注意到了。

    史湘云道:“宝姐姐,你在发什么呆呀,这个桃酥味道不错呢,跟老太太屋里的不大相同,跟后花园的小厨房里面做的也有些不一样。”

    薛宝钗连忙反应过来,道:“怎么,后花园里的点心跟老太太屋里的点心不一样么?”

    史湘云答道:“的确不一样。老太太屋里的点心要甜一点,吃多了,会腻。后花园里的点心却要清爽一点,就是多吃两块也无妨。不过还是不及宝姐姐这里的酥爽。”

    薛宝钗笑道:“难为云妹妹喜欢吃。这是京里老字号的吉祥斋的招牌点心。他们那里的点心,每天就卖那么几份,迟了就没有了。不过,京里知道的人都喜欢他们家的点心。他们家的大八件也是上百年的招牌了。”

    史湘云道:“上百年的招牌,难怪这么好吃。宝姐姐可真是舍得。”

    薛宝钗笑道:“这有什么的。要我说,真正好吃的,是二妹妹屋里的点心呢。据说,有好些,还是宫里御膳厨房的招牌点心,是长乐公主为二妹妹讨来的方子呢。”

    史湘云道:“那又如何?宫里的食材讲究,御膳师傅又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手艺。没了那些食材,又没有那样的手艺,就是有方子又如何呢?”

    说着,史湘云又掂了一块桃酥。

    薛宝钗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天底下,最讲究的是宫里,最不会吃也没得吃的人,也是宫里的那些贵人呢。

    别的不说,就是新鲜的蔬菜,有的时令蔬菜,夏天有,冬天没有。如果是大冬天的时候,上头要春夏才有的莲藕,下面的人还不得上吊!还有那些妃子们,为了身上没有异味,不止葱蒜姜不吃,连肉也很少吃。可是不吃这些,又能吃什么呢?

    这天底下最有口福的,就是管着御膳厨房的那些太监。他们可是的的确确每天都在享受真正的好东西。

    只是这些事儿,薛宝钗是不会跟史湘云说的。

    他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倒是史湘云,忍不住道:“老实说,今天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当初这府里为了娘娘进宫的事儿,闹了不知道多少文章出来,娘娘甚至……花了那许多银钱,又花了那许多人脉,这才把娘娘送进了宫。可是到了二姐姐这里,竟然是由不得二姐姐不进宫了。当初大姐姐在家的时候,大姐姐是什么样子,二姐姐又是什么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如今,却是颠倒了过来。人世际遇也不过如此了。”

    薛宝钗笑笑,不说话。

    倒是薛宝琴,眉宇之间有些担忧:“可是跟二姐姐这样,未必是好事儿呢。”

    史湘云一愣,却是没有马上搭话。

    他心悦贾宝玉,自然是站在贾宝玉这边的。贾宝玉的利益直接跟贾政王夫人挂钩,可是贾政王夫人会有今天,都是拜贾玖所赐。可以说,即便贾玖出手,保住了史湘云的名誉,可是在史湘云的心中,对贾玖并没有多少感激。

    一来是因为他跟贾宝玉每天相处的时间有了限制,不如以前亲近。二来,自然是因为贾玖伤害了贾宝玉的利益。

    倒是薛宝钗对贾玖十分有信心:“放心罢。二妹妹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既然二妹妹已经静下心思考,就一定会找出解决的办法。”

    史湘云倒是摇了摇头,道:“这可不一定。在我大齐,同一时间内,后|宫之中不许出现两位同姓的高位妃子。既然大姐姐已经是贤德妃了,又哪里容得下二姐姐?难道二姐姐要去做庶妃?宫里那么多庶妃,也就这次万岁大举册封后|宫,这才捞上了婕妤、贵人之类的位份呢。之前,他们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他们之中资格最老的,在宫里熬了多少年来着?二姐姐若是做了庶妃,那才叫笑话!二姐姐可是朝廷唯一一个食双俸的一等郡君!”

    薛宝钗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史湘云一下子跳了起来:“坏了。这不等于说,二姐姐若是进宫了,大姐姐的位置就保不住了么?”

    小女孩的嗓音本来就尖,加上史湘云的音量不小,不止堂屋的王夫人听见了,就连外面刚刚回来的薛蟠也听见了。

    王夫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好你个云丫头!竟然敢诅咒娘娘!(未完待续)

146湘云之胆

    史湘云的话,惊动得可不止外面的王夫人,还有坐在他面前的薛宝琴和薛宝钗两个。

    薛宝琴也就算了。他刚来贾家没多久,对贾家的事儿不了解,对薛家跟贾家的关系,也没有理清楚,对于贾玖的事儿,更是只知道一点皮毛。

    他的年龄和阅历在这里摆着,就是天生聪慧,又能够知道些什么呢?

    反而是薛宝钗,听见史湘云这么说,着实一震,却是惨白着脸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阻止史湘云都做不到。

    薛宝钗心里很清楚,他做错了一个选择。

    贾元春封妃之后,虽然明知道贾元春曾经算计过他们家也算计过薛宝钗,可是出于虚荣心和身为两姨表妹的事实,让薛宝钗选择了站在贾元春和王夫人这边。

    可是他很快就尝到了苦果。不过是一批石头,王夫人竟然天天找他的麻烦,天天哭穷,来向他们家要钱。

    天知道,薛宝钗对王夫人的贪得无厌有多腻歪,可事实却是,他不得不咬牙撑着。

    如果这只是一只靴子的话,那么,今天,另外一只靴子掉下来了,狠狠地砸在薛宝钗的心上,让他无比清楚,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决定。

    此时此刻,薛宝钗是多么希望,回到那天,自己跟贾玖哭诉为难、贾玖提出帮忙解决太湖石问题的那天,如果回到那天,他一定不会那么贪婪,把那么多的石头全部吃下来。

    不。

    应该说,当时的薛家已经被那个省亲别墅逼得喘不过气来了,所以,自己不可能拒绝得了那批石头。那可是一座金山。但是自己可以跟贾玖说明情况,然后打着贾玖的名义,把这些石头一点一点地卖掉。

    当然,这一次,自己绝对不会把那些石头贱卖掉了。自己一定会把一千万两银子的银票,交到贾玖的手里,维持两人之间的关系。

    薛宝钗知道。如果他现在有一千万两银子的话。他一定会冲到贾玖面前,双手把银子奉上,然后赔上无数好话。换取对方的原谅。

    可是现在,那些石头,薛家卖得便宜,又有省亲别墅这个大头在。还有王夫人和贾元春两个血蛭在,他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也不敢拿出来,又有何面目去见贾玖,争取对方的原谅?

    薛宝钗心乱如麻。

    史湘云道:“宝姐姐,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呢。”

    薛宝钗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突突地跳,脑子一阵一阵地发昏,喉咙里面竟然有东西直往上冲。薛宝钗不想在史湘云和薛宝琴面前出丑。用帕子捂住了嘴,谁想到反而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薛宝钗坐立不稳。当即扶住了便是的高几,却带着那高几也是一阵摇晃,高几上的盆景更是重心不稳,如果不是莺儿反应快,接住了,只怕就要岁岁平安了。

    慌得薛宝琴和史湘云也都跳下了地,过来关心薛宝钗。

    薛宝钗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强笑着道:“不,不用,我没事儿。谢谢两位妹妹了,我真的没事儿,不过是犯了旧疾。莺儿,你去把我的冷香丸拿来。文杏,你去厨房,让他们熬一碗黄柏汤来,要十二分的黄柏。”

    莺儿和文杏连忙应了。莺儿还算端得住,可文杏就没有这么机灵了,竟然是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薛宝钗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文杏不过才上来几年,不大懂事儿,让妹妹们见笑了。”

    史湘云道:“宝姐姐,你怎么还吃冷香丸?二姐姐不是说了么?这东西不好,治标不治本,谁也难说这东西会不会有猫腻。宝姐姐,你还是请一位好大夫来看看是正经。”

    薛宝钗愣了愣,这才道:“我何尝不这么想呢?可惜的是,外面的好大夫难请,那年二妹妹提过此事之后,家里也给我请了几位大夫,开了好些方子,大同小异,也不见效。倒是这冷香丸,还有些用处。”

    薛宝琴看着咳出了眼泪的薛宝钗,迟疑了一下,道:“可是姐姐,你这个样子,真叫人担心呢。”

    薛宝钗摇了摇头,道:“无事。不过是咳嗽,哪里就那么厉害了?”

    偏生史湘云是个不会说话的,当即便道:“可是宝姐姐,我听说,有人咳嗽着咳嗽着,就是咳嗽出血也是有的呢。”

    咳嗽出血,那是什么?那是肺结核,也就是肺痨,根本就是不治之症,而且还是会传染的!

    薛宝钗听了,当即就变了脸色。

    好你个云丫头,你是在咒我是吧?

    薛宝钗到底是薛宝钗,即便听了这话,也没有生气,只是和缓了脸色,给自己顺了顺气,道:“看云妹妹说的,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不过是听了妹妹的话,吓了一跳,才会如此。等会儿吃了药丸就没事儿了。”

    史湘云道:“宝姐姐,难道你不好奇么?二姐姐若是进宫,大姐姐的处境会很不好吧?”

    薛宝钗一愣,他很想说,贾玖还不一定会进当今皇帝的后宫呢。却也知道,这话若是出了口,只怕被别人一宣扬,就成了他薛宝钗诅咒贾玖被太上皇收入后宫、伺候这个黄土都到了脖子上的老人了。

    那根本就是把贾玖往死里得罪。

    薛宝钗才不是史湘云,他根本就不会这么做。

    薛宝钗迟疑了一下,道:“云妹妹,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二妹妹既然是待选的秀女,他的未来,自然是由上面做主。我们就是猜测也无用。”

    史湘云哼了一声,道:“难道宝姐姐就不担心大姐姐,不担心宝玉?”

    薛宝钗坐在最靠门的位置,史湘云没有留心,他却注意到了堂屋里面,王夫人跟薛姨妈都不再说话了。

    薛宝钗心中把史湘云骂了狗血淋头。

    这话传扬出去。他就不用做人了。若是再有个什么事情,只怕他除了给贾宝玉做妾,就只能落发出家做尼姑!

    薛宝钗心中恨极,口中却道:“云妹妹,你说的什么话?!我姨娘如今身边就只剩下宝玉一个亲骨肉,我这个做外甥女儿的,如何不体谅姨娘的难处。只是这话不是我们这些闺中女孩子应该出口的。还请云妹妹莫要再说了。”

    史湘云在薛宝钗的心中。印象真的不怎么好。这个女孩子。有的时候不知道适可而止。

    偏偏薛宝钗还不能跟他翻脸。

    显然,薛宝琴也注意到了。这个史湘云说是侯府千金,是贾母的娘家侄孙女儿。看他的模样行事,竟然比一般人家的女孩子都不如。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可是这说出来的话,竟然是句句都在挑拨。说人是非。

    说人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这一点。是薛宝琴在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对他耳提面命,让他一再记住的一点。

    薛宝琴还记得母亲在病榻前跟他说的话:“孩子,你要记住。这种是非人,你不可以跟他走得太近,更不能跟他交心。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把你的事情当成乐子宣扬出去了。到那个时候。吃亏的、名誉受损的人,还是你自己。”

    薛宝琴牢牢地记住了母亲的话。虽然他之前跟史湘云聊得很开心,这会儿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史湘云一眼,低下了头,不说话。

    他的年纪比史湘云还小呢,当做听不懂就是。

    史湘云见薛宝钗给他重话,立刻翻脸了:“我知道了,宝姐姐是得罪不起二姐姐,不敢说二姐姐的不是,所以才拿我说事儿!哼!二姐姐现在看着风光,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薛宝钗愣住了。

    薛宝琴连忙打圆场:“云姐姐,我姐姐是身子不舒服,心里难受,这才说了重话,不是有心针对姐姐你的。只是云姐姐的话我有些不明白,不知道云姐姐能否为我解惑。”

    薛宝琴模样生得好,又一脸诚恳,薛宝钗却是满头冷汗,史湘云倒是不好跟薛宝钗一个病人还有薛宝琴这个半大的孩子计较,只得坐下了。

    史湘云道:“宝姐姐,我不是有意针对你的,不过是这些日子心里有气,又遇上今天的事儿,这才胡乱发脾气。也亏得是宝姐姐这里,若是换了别人,我断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薛宝钗忍着不适,道:“我知道,云妹妹是把我当成亲姐姐,这才会在我这里如此随性。只是我听说,二妹妹对后花园里面的事儿很是上心,又如何会委屈了云妹妹?”

    史湘云一愣,继而道:“还能有什么?不过是不平则鸣罢了。”

    史湘云很想诉苦一番,可是想到家丑不可外扬的规矩,不得不悻悻地闭上了嘴。

    不过,这也够了。即便薛宝钗和薛宝琴的脸上还看不出什么,可是他们的丫头都听见了,自然会打听,那么,他在后花园里受的委屈,自然是瞒不住的。

    史湘云的这点小心思,薛宝钗自然是知道的。薛宝钗还知道,史湘云这个人,从来是有些不识大体、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往外面倒的。这种行为,说得好听是天真烂漫,说得不好听,就是目光短浅,为了那么一点东西,连名声都不要了。

    当日史湘云在私底下让丫头为他鸣不平,到处宣扬他被叔叔婶婶亏待了是一桩,现在又是一桩。

    在薛宝钗的心中,贾玖是个大方的,又如何会在这种事情上亏待史湘云这个客人?在薛宝钗看来,不过是史湘云看自己的待遇比不上贾倩贾清姐妹,也比不上住在香雪山庄里面的林黛玉,故而找个由头来折腾罢了。

    薛宝钗认为,史湘云大可不必。

    虽然说贾倩贾清姐妹是养女,在老太太跟前也不大得宠。可是人家一个是县君,一个是乡君,都有铜册宝印,都有凤冠霞帔,这样的身份,又岂是一般的女孩子可以比得上的?人家可是有皇庄和俸禄的,花的也都是自己的份例,如何不金贵?

    至于香雪山庄,林家姐弟可不是两手空空来了贾家的。换了他薛宝钗,若是代管着别人家九百多万的家业,每年还能够收入几十万两银子,他薛宝钗也一样会把林家姐弟捧在手心儿里。

    反而是史湘云和探春两个,对于贾赦贾玖来说,都是客人。要薛宝钗说,贾玖安排屋子、丫头、婆子也就完了,完全不必再担负史湘云跟探春两个的月钱。

    升米恩斗米仇,不外如是。

    薛宝琴显然也知道这个,连忙岔开了话题,道:“云姐姐,你说二姐姐不大好,可是有什么原因么?”

    史湘云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从小生在南面,不知道京里的事儿。要知道,京里最是忌讳这样的事儿了。不要说是一个秀女,就是朝中得用的大臣,也忌讳这样的事儿。无论是谁,只要引起了万岁和太上皇之间的争夺,这命就长不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香雪山庄那几个的爹!”

    薛宝钗听了,心中一跳。

    薛宝琴也被吓得不请。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史湘云竟然会这么说。

    可是被史湘云点破了机关,他们又无端地生出一股子不安来。

    作为薛家的女儿,作为薛宝钗却堂妹,很多时候,薛宝琴跟薛宝钗的立场和利益都是一致的。薛宝钗既然选择了站在贾元春这边,薛宝琴自然也就不能例外。

    薛宝琴道:“可是云姐姐,二姐姐在边关十分得人心……”

    史湘云哼了一声,道:“这种事情就是这样,越是得人心越是死得快。武将打个仗还战战兢兢呢!更何况二姐姐乃是一介女流。朝廷可是十分忌讳这件事情的。”

    说着,就做了一个手势,低声故作神秘道:“你们难道忘记了那个王氏女么?”

    薛宝琴不敢回答。

    薛宝钗却是胆战心惊:“云妹妹,你快不要说了。这种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开口的。”

    史湘云眯着眼睛,看了薛宝钗一样,道:“宝姐姐,想不到你这么怕二姐姐,怕到我们姐妹私底下相处,你都不敢说。不止不敢说,甚至还不敢听!”(未完待续)

147盛极必散

    听见史湘云如此愤怒,薛宝钗和薛宝琴都变了脸色。

    可惜的是史湘云的怒火已经被激起来了。他也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子。一旦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可不管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当然,这也跟贾母的不作为有很大关系。

    贾母喜好享受,贾家的女孩子们说是上过几年学,其实也不过是请一个先生到家里教导家里的女孩子罢了。贾敏和贾元春,一个是贾母的亲生女儿,一个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儿,被母亲寄予厚望,自然得到了系统的教养。可是轮到贾玖的前身跟探春的时候,一个是贾赦的女儿,贾赦身为家主尚且活得跟隐形人一样,更不要说他的庶女了;探春更是婢生女,更加不用说了。可以说,贾玖的前身和探春两个,在贾母的跟前,也不过是两个玩意儿罢了。贾母也没有想过,这两个女孩子会有什么用的。

    就跟原著里王熙凤私底下跟平儿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听说女方是庶女,多有不要的。

    因为这种观念大行其道,注定了这两个庶出的孙女儿不可能给家族带来多少利益,所以贾母根本就不曾对下面两个庶出的孙女儿上心,更不要说王夫人了。

    又不是他的孩子,他又何必多事儿?过得去就成。

    在贾母和王夫人这样的心态之下,贾玖的前身和探春都被放养了。

    史湘云即便是贾母的娘家侄孙女又如何呢?贾母对自己的亲孙女儿都不重视,更何况是个侄孙女儿?

    虽然对外是说,贾母怜惜这个侄孙女儿,故而常常把他接过来,可实际上。真正都明眼人都知道,史湘云在贾家得到的待遇,也不过是贾家的几个庶女的待遇罢了。

    偏偏史家两位侯夫人还说不得,而且史湘云也不信任自己的婶婶,保龄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曾经努力过几次,结果引来史湘云激烈的反弹,最后。两位侯夫人就干脆放手了。

    他们又不是没有女儿。又何必在这个白眼狼的身上劳心劳力?横竖史湘云不过是一个女孩子,一副嫁妆,一门过得去的亲事。就能够打发了。至于过得好、过得不好,那是史湘云自己的事儿。他们又不是史湘云的娘,事事都要操心!更何况,史湘云又是个不知道感恩的。

    两位侯夫人就这样撩开了手。

    离了两位婶娘的管教。被贾母接到了贾家,不需要上学。不需要做女红,不需要讲究这个讲究那个,加上他跟探春一起,住在贾母的院子里面。虽然比不得贾宝玉,却比探春要得宠多了。

    史湘云可以说是乐不思蜀了,自然也不会在乎某些事情。

    可是现在到了后花园里。史湘云一看,自己在众位姑娘之中的待遇竟然是垫底的。自然是不依的。

    在贾母跟前,史湘云要是撒个娇,就连贾宝玉也是尽让着他的。可是在这后花园里,轮身份,他虽然说是史家大小姐,终究是父母双亡的孤女。林黛玉虽然一样父母双亡,却有三个弟弟,又是贾母的亲外孙女。贾倩贾清姐妹两个虽然是贾赦收养来的,可终究身上都有来封爵,一个是县君一个是乡君,身边还有宫里来的嬷嬷伺候着,还管着后花园里面的事情,也是史湘云得罪不起的。

    更让史湘云恼怒的是,就连惜春的待遇都比他好。因为,惜春身边的丫头、嬷嬷的数量都比他多。

    史湘云的心里当然不平衡了。

    他当然不至于生惜春的气,因为惜春的年纪比他小了好四五岁。如果他跟惜春置气,那也只会让人觉得他不像话、欺负小妹妹什么的。

    可是他嫉妒林黛玉。一样是父母双亡,可是林黛玉有弟弟,还有林家近千万的家业,贾玖每每提起这个表妹的时候,就会说:“林妹妹吃的用的,都是自己家的。我这里,不过是送些新鲜玩意儿,讨个巧罢了。”可是那些新鲜玩意儿,史湘云就没有。

    就跟牛乳一样,香雪山庄是有份例的,惜春有,浣纱馆的贾倩贾清姐妹也有,唯独史湘云跟探春那里没有。如果仅仅是没有也就算了,史湘云可是听说,林家二姑娘娇弱、吃不得牛乳,贾玖专门去找了羊乳,结果林家的哥儿又嫌腥,折腾了一圈,最后竟然是买了四个奶娘进来。

    史湘云听说这事儿之后,可是气了好几个晚上。

    他比不上林黛玉也就算了,竟然比不上林家一个继室的女儿!史湘云从来就看不上继室,就跟他看不上邢夫人和尤氏一样。在他的眼里,林家的那个继室比不得这两个人呢!一个被休弃了的女人罢了。

    史湘云也知道,贾母对林如海续娶的事儿十分不高兴,为此还跟贾赦生了好久的气。

    所以史湘云越发看不上林黛玉的几个弟弟妹妹。不是庶出的,就是二嫁的后娘养的,如何拿得出手?!

    怎奈对方是个只会爬的奶娃娃,比惜春还小,史湘云就是有气,也不能说什么。就是有酸话,也只能冲着林黛玉去。

    因为林黛玉比史湘云大几个月。

    如果说对于林黛玉,史湘云只是嫉妒的话,那么,对于浣纱馆的两位,史湘云就是嫉恨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史湘云跟着贾宝玉住在贾母的院子里,跟贾宝玉的那些丫头们也很亲近。贾母跟前的丫头们也就罢了,可贾宝玉的丫头们就很没规矩了,背地里指使主子姑娘替他们做活计都干得出来,更不要说,背后说是非了。

    这些丫头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浣纱馆的两位姑娘,身份卑微,靠着这府里的老爷的慈悲心善,又巴结着二姑娘,这才有了今天。不少人也在贾宝玉跟史湘云、探春三个面前嘀嘀咕咕。说:二姑娘也真是的,有什么好处,也不想着自家姐妹,倒便宜了外头,难不成,这一块儿长大的堂姐妹都比不得两个外头的么?

    跟他们相处得久了,史湘云看贾倩贾清姐妹俩的眼神就不怎么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史湘云心里就模模糊糊地有个念头。那就是,如果不是贾倩贾清两个,那么。当初这位二姐姐找人李代桃僵的时候,就不会找这两个外头来的。那样一来,也许自己也那个捞个乡君,不。也许是县君当当。

    即便心里隐隐知道,哪怕没有贾倩贾清两个。贾玖也不会把这样的好处让给他们,可这种念头一直潜藏在史湘云的心里。

    尤其是袭人离开贾家的那几天,看到贾倩贾清处理事情干脆利落的手段和一呼百应的威风,史湘云的心里就蠢蠢欲动。搬到了后花园之后。看到自己的待遇竟然是垫底的,史湘云的内心充满了屈辱。

    绝大多数的女孩子,一辈子就只能呆在内宅。而贾家的女孩子,天生就会计较某些东西。史湘云也不例外。他是孤女,本来就比别人更计较这些东西。他又跟原著里面的林黛玉不同,林黛玉是看得明白,却什么都不会挂在嘴边的。可是史湘云却是受了一点委屈,就会用各种办法明示暗示,告诉这个告诉那个。

    不然,原著里的薛宝钗也就不会知道了,袭人也不会对史湘云的络子送来的时间和精细程度不满了。

    薛宝钗来了贾家也好几年了,跟史湘云相处的时间也不少,对于史湘云的品性和为人,薛宝钗也十分清楚与了解。

    他知道,自己跟史湘云相比,身份肯定是不如对方的,但是史湘云的品性和为人却十分容易利用。只要让长辈知道史湘云不堪大用,那么,史湘云就不可能嫁给贾宝玉。

    长辈们会对自己的女儿宽容,却不会对儿媳妇宽容。

    这是惯例。

    只见薛宝钗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撑着炕桌,脸上却带着几分真诚,道:“云妹妹,不管怎么样,二妹妹对我们家有恩,我们家又是托赖侯爷和二妹妹的光,这才免了许多磋磨。就是从恩义的角度上来说,我也不能……”

    史湘云冷哼一声,道:“宝姐姐,你视二姐姐为恩人,你怎么就不知道二姐姐没有算计过你呢?别的不说,就说那些石头罢,二姐姐怎么可能用那么低的价钱就给了你?二姐姐是那种会吃亏的人么?说不得这就是二姐姐设下的陷阱,就等着坑你呢!”

    薛宝钗心中一动。

    因为总领着省亲别墅大大小小的事儿,薛宝钗当然知道正宗的太湖石是什么价钱,他也清楚,一般的大家闺秀不会知道外面的太湖石是什么价钱,但是他不能肯定贾玖也不知道。毕竟,这东西是道门的,又是大宗,道门不会不提醒贾玖。

    如果说在此之前,薛宝钗是觉得主要过失在自己身上的话,那么现在被史湘云这么一提醒,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贾玖设下了陷阱等着他跳。

    可是,即便是知道对方给自己设下了陷阱又如何呢?这位二妹妹如今已经是连太上皇和当今万岁都要争夺的人了,他们薛家又能做什么?他薛宝钗又能做什么?

    讨好对方都来不及了。

    甚至薛宝钗连一丝不满的情绪都不敢有。

    只听薛宝钗道:“云妹妹,看你说的,原来是我做事不地道。明知道那批石头价钱不菲,怎奈省亲别墅的工程实在是太过浩大,让我们家无以为继。”

    史湘云道:“宝姐姐,你还真是心善,到现在都在为别人找借口。省亲别墅的事儿,虽然二太太已经全权委托给你们家了,可是二姐姐就不应该出银钱么?他可是有钱人!”

    薛宝钗和薛宝琴面面相觑。

    有钱就应该出银子?强盗理论也不过如此了。

    就连薛宝琴都知道,贾赦跟贾政已经分宗了。两家既然是同姓不同宗的两家人,贾元春封妃,跟贾赦贾玖不相干,这省亲别墅自然也不相干。更别说,贾赦差一点就因为王夫人丢了性命!甚至于,在京兆府那里的案卷上还记录着贾赦一家,因为王夫人赔上了原配夫人和嫡长子!还有个邢夫人至今躺在屋子里呢!

    也就是贾赦孝顺,不忍让贾母伤心,这才委屈了自己的儿女。若是换了他们,只怕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出。

    省亲别墅这种事情,贾赦一家子出钱,那是人家顾念这贾母;他们不出钱,那也是他们的道理。就是闹上金銮殿,没理又丢脸的人,也是贾元春,不会是贾玖。

    薛宝钗很清楚,史湘云的这番话若是传到了宫里,倒霉的绝对不会是贾玖,只会是贾元春。

    薛宝钗只得软语相劝,当然,这些话,他其实是说给外面的王夫人听的:“云妹妹,你快别说了。我知道妹妹心中为大姐姐不平,也在为我不平。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我们家托赖二妹妹的光,外面的人也不敢磋磨我们。就是大姐姐在宫里,也多受二妹妹的照拂呢。”

    史湘云道:“怎么可能?宝姐姐难道不知书么?史书上这样的故事多了海了去了。跟二姐姐这样,将来未必能够得到好去。”

    薛宝钗道:“云妹妹,史书上写的,也不过是盛极必散四个字而已。就跟二妹妹这样,即便是将来不好,可是现在,二妹妹自然是极好的。不但自己好,就是跟二妹妹有关联的人,也是好的。难道不是么?”

    外面的王夫人听得也是心中一动。

    作为王家的女儿,王夫人并不曾识得几个字,也不曾读过什么书。王家对女儿都是放养的。但是,王夫人的年纪也不小了,戏文都不知道听了多少。许多戏文都是按照史书上的的故事编写的,就是再无知的妇人,听多了戏文,也能长见识。

    王夫人也一样。

    在戏文中,那些大奸大恶的权臣们,各个都是势力庞大的,姻亲故旧极多,所以忠臣行事总是有许多挂碍,要经过上刀山下火海,才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在忠臣取得最后的胜利之前,权臣可是一手遮天。

    王夫人立刻就把贾玖代入了权臣的位置,将道门也好,颜家也好,张家也好,统统跟鹰犬挂上了勾。

    王夫人比较了一下贾玖现在的实力,再比较了一下那些戏文里面的故事,对自己也点了点头。

    看起来,这个二丫头也快要盛极必散了。

    只是还需要一把火。(未完待续)

148新的大门

    听了薛宝钗跟史湘云的对话,王夫人宛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自打贾元春封妃之后,王夫人的心中就矛盾不已。

    一方面是在为自己的女儿得意,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女儿斗不过那个死丫头,成了对方的踏脚石。

    这两种心情,对于王夫人来说,是一种煎熬。让王夫人时时刻刻都处于一种冰火两重天的状态之中。

    大喜大悲最是伤人,王夫人也知道这样的状态对自己不好,可是他却无法平静下来。在被禁足之前,佛祖能够让他获得暂时的平静。可是从佛堂出来之后,王夫人就不曾拜过佛。因为他害怕,自己无论是面对佛像还是观音,抑或是拿起佛珠,都会控制不住地暴走。

    不过今天例外。

    今天的王夫人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思考。

    所以他再度来到了佛堂。

    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引起了太上皇跟当今的争夺!在王夫人看来,这无疑是找死。

    当初的王氏女是怎么玩完的,他最大的罪名是哪个?不是他出卖了国家的利益,也不是他害死了上将军,而是他不守妇道。都已经嫁人生子了,还跟当时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后来的老义忠亲王勾勾搭搭,甚至生下了孽种。

    在王夫人看来,贾玖的情况比那个王氏女更严重。无论是不是贾玖本身的意愿,但是,让太上皇跟当今争夺,无论是什么理由,只要有类似的流言传出来。那么,等待贾玖的,就只有一个死字。

    王夫人站在阴森森的佛堂里面,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二丫头,你不是很厉害么?这一次,我看你要如何躲过这一关!当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再度在秀女大选之上大展风头。”

    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王夫人可是十分清楚这一点。

    但是他需要跟自己的女儿贾元春先达成一致。

    王夫人在佛堂里面呆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等不及给贾母请安,就去找了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

    薛宝钗被王夫人突如其来的拜访给吓了一跳。等王夫人开了口,薛宝钗更是沉默了。

    王夫人见薛宝钗不说话,薛姨妈更是望着女儿,心中十分不高兴:“妹妹。宝丫头,你们是不肯帮忙了?”

    薛宝钗连忙让丫头们出去。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方才赔笑道:“姨娘说得哪里话,大姐姐可是我的亲表姐,我为何不顾自己的亲表姐。却要帮一个外人?”

    王夫人道:“那你什么意思?”

    薛宝钗答道:“姨娘有所不知。其实这些事儿,外甥女儿在听说有宫人跟那边投诚的时候,就已经放在了心里。只是当日。外甥女儿没能静下心来细细思忖。加上这事儿,事关重大。外甥女儿不敢出口罢了。”

    薛宝钗为何没能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还不是他王夫人使劲地折腾,让他不能分心?

    薛宝钗的潜台词,王夫人也听出来了。

    王夫人道:“你也不看好二丫头?”

    薛宝钗道:“姨娘,若不是不看好那位,我如何敢收下那么多石头?还不跟他说实话,反而让他在道门背了不是?”

    王夫人想了想,道:“不对,你昨天的神色却不是这么说的。”

    薛宝钗道:“姨娘,那位的厉害,姨娘可是领教过的,就是我,也中了他的算计。若是他的处境真的这么艰难,又如何会让晴雯这个丫头当众跟老太太说?只怕会让大老爷私底下找老太太谈,而不是跟现在这样,大大咧咧地放在台面儿上。”

    王夫人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二丫头是故意的?”

    薛宝钗赔笑道:“姨娘,二妹妹的能耐,你我都是领教过的。若是我能够参的透他的想法,那我也能跟着受益,说不得,现在也是个乡君了。姨娘,不瞒您说,每当外甥女儿发现自己摸透了那位的底的时候,那位总是会作出什么事情,让我发现自己又低估了他。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遍,外甥女儿认为,对于那位的事儿,就是再小心谨慎些也是不妨的。”

    王夫人道:“可是!”王夫人想想不对,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可是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只会招来灾祸。依我之见,只怕二丫头是难逃此劫了。机会只有一次,不容错过。”

    薛宝钗还是摇了摇头,道:“姨娘,这事儿,我看着玄。若是这事儿在那位刚置办这些庄子的时候闹出来,我们还有点胜算。可是按照规矩,下一次的大选,应该是在两年后,也就是那位十六岁的时候。万岁会举办恩科,却不会把选秀提前。以那位的能耐,两年时间,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王夫人道:“你对娘娘没有信心?”

    薛宝钗连忙道:“看姨娘说的。只是宝钗认为,这样的事儿,跟不跟娘娘说都是一样的。若是其他的娘娘知道了这事儿——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只需要知道万岁十分中意那位——这些娘娘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那些个娘娘们联合起来,只怕整个朝廷都要震一震。又何必让我们娘娘脏了这手?”

    薛姨妈也反应过来了:“是啊,姐姐,如今那位还没有进宫,娘娘眼下的对手也不是那位,而是在宫里。只要那些娘娘对那位动手了,一定会引起万岁的厌恶。那个时候,我们娘娘只要乘机怀上龙种,不就什么都有了?”

    薛姨妈这话虽然不大合王夫人的心意,却也是个稳妥的路子。尤其是他说的,让其他的娘娘失宠,顺便让自己的女儿乘早怀孕,这句话却是说到王夫人的心里去了。

    王夫人道:“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让其他娘娘家里都知道这个吧。”

    王夫人眼下最遗憾的事情便是。自己没有诰命,自然就不能进宫,更无法见到自己的女儿。如今,他就是让人给贾元春带个话儿,也必须通过薛家。

    不过,这件事情却不需要通过薛家,王夫人自己的人就能够做。

    等王夫人离开了。薛姨妈跟薛宝钗都松了一口气。

    薛姨妈在女儿的搀扶下。在堂屋的靠背椅上坐了,却拉着女儿在自己的下首坐下,道:“宝丫头。你真的觉得,这事儿动摇不了二丫头?”

    薛宝钗点了点头,却没有让那些丫头们上来伺候,而是挨着薛姨妈坐下。在薛姨妈的耳边低声道:“最多也只是恶心恶心那位罢了,若是说动摇二妹妹的地位。那是不可能的。会引起太上皇跟万岁争夺的,不是二妹妹本身,而是二妹妹身后代表的势力。而二妹妹身后除了边关和宫婢,还有道门。二妹妹在道门到底是什么位置。又有多大的影响力,我们都不清楚。”

    薛姨妈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不是说,二丫头在道门也没什么么?别人拜师之后。都在玉清山上修行,只有他,不是在家就是在宫里,也不见修行,每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薛宝钗道:“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妈,女儿觉得,如果二妹妹对道门不是十分不重要的话,那就是二妹妹对道门十分重要,重要到道门可以一再为他破例。女儿认为,二妹妹很有可能是后面一种。”

    薛姨妈浑身一震,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得到道门的认可,比得到封爵还难呢!”

    薛宝钗道:“可若是二妹妹对道门不重要,道门会拿着价值上千万的东西,用那么低廉的价格让给我们们?甚至那么干脆利落?那可是至少一千万两银子。柜子上的老掌柜们可不止一次说过,我们是卖不出价钱,可是道门却不怕。他们只会卖得更高,挣得更多!”

    薛姨妈一听,顿时就跟被人抽了骨头一样,软在了椅子上:“这么说来,二丫头……”

    薛宝钗点了点头,道:“妈,虽然很残酷,但是却也是现实。我们得罪不起二妹妹。现在的二妹妹,也不是娘娘可以招惹的。”

    薛姨妈低下头,想了想,又道:“宝丫头,你仔细想一想,若是换了其他人,引起太上皇和当今的争夺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你认为……”

    薛宝钗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见吓住了薛姨妈,薛宝钗只得放缓了脸色,也放缓了声音和语调,道:“妈,不是女儿多心,也不是女儿畏畏缩缩。而是二妹妹实在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就跟昨儿的事情一样,女儿甚至不知道二妹妹让晴雯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女儿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二妹妹显然已经有了决断,而且,他是有了法子摆平这一切,故而才会让晴雯大大咧咧地说出来的。二妹妹可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呢。”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这虚虚实实的把戏,已经被贾玖玩得炉火纯青。薛宝钗不认为,自己能够在这上面玩得过贾玖。

    他现在能够做的,也只有等待。

    薛宝钗也不止一次后悔,他不应该得罪了贾玖的。要知道,这种事情,是挑战,更是机会。若是他没有得罪了贾家,他和他们家就能够跟在贾玖后面,也许会亏损,也许是大赚特赚。

    薛宝钗隐隐有种感觉,这一次,贾玖又会大获全胜。可惜的是,已经得罪了贾玖的他,将没有机会再分一杯羹。

    薛姨妈道:“也是。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文文静静的模样,可是做起事情来,比外面的男人还厉害,这计策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就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也不过如此了。”

    薛宝钗答道:“更让人惊叹的是,二妹妹一直不露山不显水的,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什么女诸葛都出来了,可是外面对二妹妹的事儿知道多少?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救了长乐公主因此得了宫里的眼’罢了。二妹妹做什么事情,都把自己隐藏得好好的。如果我们不是住在这府里,只怕也跟外面的人一样,什么都不清楚呢。这样的人,如何不厉害?!”

    这才是薛宝钗最为惊讶的。

    薛宝钗知道,很多女人为了自抬身价,往往会把自己往好里面吹,就跟当初的王氏女一样,就曾经有“女中诸葛”之名。比起那位前辈,贾玖可以说是低调得过分了。可是相对而言,那位前辈即便掌握着权力,也是通过男人掌握的,惟有贾玖,他却是自己掌握着权力。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薛宝钗很清楚,一个女人,如果依赖男人得到权力,那么一旦没有了男人,他的权势也会冰消瓦解,就连他本人,也会宛如阳光下的朝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如果跟贾玖,这样,依靠自己的努力经营得到权势呢?

    薛宝钗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女孩子要嫁人,要找婆家,不就是找个保护伞,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不受损失么?可是跟这位贾郡君这样的,哪里需要男人?!

    薛宝钗很肯定,如果这位贾郡君是男子的话,绝对也是闺秀们理想中的结婚对象之一。

    突然想到贾玖跟长乐公主之间的关系,薛宝钗突然恍然大悟。

    薛宝钗一直以为,是贾家需要长乐公主的庇佑,可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也许贾玖跟长乐公主之间,并不简单的是贾玖仗着救命之恩托庇在长乐公主的羽翼之下,也许长乐公主也十分依赖着贾玖。

    无论是救命之恩还是别的方面。

    所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会这么稳固。

    薛宝钗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

    贾玖跟长乐公主已经成为了一个整体,得到了一个就等于同时得到了另外一个。也难怪,早两年还能够听到宫里为长乐公主张罗新驸马的事儿,如今却是听不到了。想来,上面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薛宝钗觉得顺理成章的同时,也觉得十分纠结。

    一个女人成为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被另外一个女人依赖什么的,对于他这种女孩子来说,还真的是刺激了一点。(未完待续)

149不平与敲打

    贾母的这些话,明着是在为客人说明旧事,也在为那批石头的事儿下最后的结论,可是听在王夫人的耳朵里面,竟然是字字句句都在敲打他。

    王夫人的心里别提有多不舒服了。

    不过,即便是再不舒服,王夫人也只能受着。

    谁让他是儿媳妇呢?

    谁让他是罪人呢?

    谁让他缺钱呢?

    王夫人心中恨极,脸上还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来。只是他手里的帕子,都拧皱了。

    探春最是机敏,立刻就知道王夫人心里不高兴了。

    作为一个庶女,探春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知道王夫人十分不喜欢他,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要讨好王夫人。因为王夫人是他的嫡母,掌握着他的婚事。

    探春不求王夫人对他有多好,只求王夫人能够在他的婚事上高抬贵手。

    即便探春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探春知道很多时候,求贾母比求王夫人有用。但是很多时候,他不得不为王夫人开口,就好比说现在。

    探春知道,如果自己不转移注意力,只怕王夫人的样子就要落尽众人的眼里,当众出丑了。

    探春勾了勾嘴角,换了一副笑模样来:“邢姐姐今日的打扮倒是富丽,只是这妆容却不是很配。可是胭脂什么的不够使唤了?”

    贾母凝神一望,这才发现邢岫烟竟然是一脸的素净,跟他满头的珠翠的确不大相符。

    贾母道:“可是二丫头委屈了你,让你委屈了?你说出来,老太太为你做主。”

    慌得邢岫烟连忙站了起来。道:“老太太,晚辈不曾受委屈。”

    贾母道:“还说不委屈。连三丫头都看出来了。”

    邢岫烟连忙道:“老太太,我原来是两手空空来了这府里,吃的用的,皆与三妹妹云妹妹一样,表姐还隔三差五地贴补我。我真的不曾委屈了。”

    “那你的胭脂水粉是怎么一回事?”

    邢岫烟答道:“回老太太的话,据说是旧年理家的时候。大姑老爷(指邢夫人的丈夫贾赦)发现家里的买办以次充好。拿着根本就不得用的玩意儿应付了事,各房要用胭脂水粉,还得自己另外花钱现买去。因此把这项采买给革了,将脂粉钱直接并入月钱中,一并发了下去。到如今,就连表姐自己要用胭脂水粉。如果不是自己配的,也是另外叫人去外头买去。我在家俭省惯了。原就不大用这些。日前表姐还叫人给了送了一整套呢,怎奈前两天,我三姑姑进来看我,听说那套胭脂水粉出自名家之手、上千银子都买不到。当即便要走了。”

    贾母叹息一声,道:“你呀。”

    贾母当然知道贾玖的脾气。

    他也不知道贾玖是如何养成的脾气。就拿头发来说罢,这个孙女儿就不喜欢在头发上抹头油。比起让头发规规整整、一丝儿都不乱,这个孙女儿更喜欢隔两天洗一次头。用的还是淘米水,而不是发膏。

    这也是贾母最为郁闷的事儿。

    养了一个孙子,孙子浑身上下香喷喷的,还偏爱香香甜甜的味道,在某些事情上甚至比女孩儿都讲究。

    养了一个孙女儿,身上清清淡淡的,如果不是道魁按时送香来,只怕这孙女儿还真的跟苦修士一样,干干净净地进进出出了。

    每当看到一身红的贾宝玉,再看到那个平平淡淡的孙女儿,贾母就心塞。

    这个胭脂水粉的事儿也一样。

    贾宝玉虽然是个男孩子,可是对女孩子的胭脂水粉十分感兴趣,即便自己没有胭脂水粉的份例,也会自己动手淘弄一些。送给姐姐妹妹还有亲近的丫头也就算了,竟然还自己喜欢吃!要知道,袭人就是因为抓住了这个空子,才成为贾宝玉屋里的第一人的。害得贾母和王夫人到如今都十分忌讳这事儿。

    贾母也就算了,很多时候,他都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王夫人,每次听说这事儿的时候,都是心惊肉跳的。更不要说打袭人出去之后,王夫人对贾宝玉屋里的事儿格外不放心,隔三差五地把贾宝玉屋里的那些丫头们叫过去轮番问话。不止贾宝玉自己闷闷不乐的,就连贾宝玉屋里的那些丫头们也个个胆战心惊。

    反而是贾玖,虽然偶然也摆弄些胭脂水粉,可是在贾母看来,贾玖摆弄胭脂水粉,与其说是因为贾玖喜欢打扮,或者说跟贾宝玉一样爱红的毛病,还不如说,是因为各种需要。

    因为需要省钱,所以家里的各种胰子都是这个孙女儿自己做的。从洗衣服的胰子,到洗手的胰子,再到洗练净身的胰子,统统是这个孙女儿自己动手做的。光这一项,这府里一年就省下上千两银子。

    还有那香也是。自打这个孙女儿学了合香,家里也会采买一些香料,可是这香料的损耗却是大幅度地降低。别的不说,就说自己礼佛用的香,还有那些安神香、苏合香、百合香,以前多是外面采买的,可如今,这些香,除了原材料,大多都是这个孙女儿带着人亲手制作的。或者是家里自用,或者是用来走礼。

    贾母甚至还知道,林黛玉屋里用来祭拜先人的檀香,很多也是出自这个孙女儿之手。

    光这些东西,又给家里剩了好几千两银子。

    当初,自己的大儿子将家里理清之后,这府里的各种开销就比自己的小儿子媳妇当家的时候少了一多半,后来经过那个孙女儿的安排,家里又减了不少进项。

    如今的荣国侯府,家产比当初的荣国府多了不知道多少出来,可是这开销却比从前少了不知道多少。

    虽然说,这一切是自己的小儿子、小儿媳妇自作自受,可是贾母的心里还是不舒服。

    毕竟。他也是贾政的母亲。

    心中思绪繁杂,倒是让贾母忘记了开口,只顾着出神了。

    薛姨妈笑呵呵地在边上张望了一回,道:“上次见到贾郡君的时候,我倒是不曾留心。只是现在看来,不止邢家姑娘,就连贾县君贾乡君也是干干净净的呢。”

    贾母这才注意到贾倩和贾清两个。似乎也是满头珠翠、翠眉淡扫的模样。

    贾母叹息一声。道:“看起来,你们都被二丫头给带坏了。你们都是正经的受了朝廷册封了的,如此素净。那还使得?”

    说得贾清当即就笑了起来:“老太太,真不是我们简朴,而是如今天热,我又极容易出汗。一出汗,这妆容就花了。若是在家里还好。若是在外面,那就是笑话了。所以,我每到夏天,都不大用脂粉。我姐姐也一样呢。”

    贾倩也连声说确实如此。

    不是他们姐妹不讲究,而是他们姐妹的体质实在是让他们在夏天的时候,只能如此作为。

    贾母听了。这才道:“这倒也是。虽然脂粉什么的,不可或缺。可若是因为脂粉在贵人面前失礼的,那就不值当了。”

    薛宝钗奇道:“怎么,兰桂坊的胭脂水粉也会花了妆容?”

    薛宝钗十分清楚,贾玖不喜欢花钱去外面买胭脂水粉,贾倩贾清姐妹两个也从来就没有让人去外面买过什么胭脂水粉。贾倩贾清姐妹被俩用的脂粉一类的东西,除了他们自己做的,就是贾玖给他们的。

    道门按月会给贾玖送份例,里面少不了的胭脂水粉、衣裳首饰。衣裳首饰什么的也就算了,胭脂水粉之类的,贾玖就很少用。经常拿他来分送给家里的女孩子。据薛宝钗所知,贾倩和贾清姐妹就经常从贾玖的手里得到胭脂水粉。

    道门送来的东西,大多都出自名家之手,很多,都是拿钱买不到的。

    贾倩贾清听了,都笑了:“这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也是看人的。跟我们这种,到了夏天,连喝水都要控制的人,就是再好的胭脂也是枉然。”

    贾母听了也笑了:“这倒也是。”

    至于这姐妹两个就是到了冬天也很少用胭脂水粉一事,被贾母顺理成章地抛诸脑后了。

    贾清笑道:“说起来,我们姐妹真是羡慕琴妹妹,这么热的天,依旧是这份脂粉滑腻、粉粉嫩嫩的,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哪里像我们,一道夏天,脸上全是沟壑,什么胭脂水粉都不敢用。”

    贾母放声大笑:“这是妇容,是女子最起码的功课之一。你们呀,正该好好学学。”

    史湘云笑道:“老太太,倩儿和清儿已经很好了。”

    说着又忍不住看了看薛宝琴,道:“琴妹妹跟宝姐姐也不同呢。宝姐姐也不爱擦脂抹粉。”

    一句话,说得薛宝钗和薛宝琴都尴尬了起来。

    这一点,薛宝琴跟薛宝钗真的是完全不同。薛宝钗也是个胖美人,在众多女孩子之中,属他最为苦夏。贾倩贾清姐妹两个说自己到了夏天连喝水都要控制,那是谦虚,可是轮到薛宝钗,那就是每年夏天他最真实的写照了。好在薛宝钗一贯以简朴端庄示人,所以不显而已。实际上,哪个女孩子会拒绝得了上好的胭脂水粉?薛宝钗又不是贾玖,他不是不需要,而是不能用而已。

    薛宝琴这才发现屋子里这么多女孩子,属他脂粉抹得最多也最厚,不免也呆了一呆。

    他也是聪明人,如何不知道自己犯了忌讳、不合群了呢?

    虽然合群在很多时候显得很虚伪,但是跟薛宝琴这样寄居贾家、需要利用贾家的威风为自己的婚事增添筹码的女孩子来说,合群就十分必须了。

    虽然说,贾母喜欢下面的女孩子们打扮得整整齐齐,衣裳首饰什么的,也尽量精致,不过对于这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贾母也不是那讲究。

    看贾家的女孩子就知道了:贾玖在自己屋子里的时候,大多是素面朝天的,只有需要给长辈晨昏定省、需要见外客的时候,贾玖才会细心装扮;贾倩贾清在贾家的身份仅次于贾玖,却也很少往脸上一层又一层地涂脂抹粉。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又或者偶尔为之、遮掩苍白的脸色之物;惜春年纪小,对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也不感兴趣,更何况他是宁国府的;史湘云和探春两个,一个是贾母娘家侄孙女儿,一个是贾母的庶出孙女儿,对于这府里都是客人,可是他们脸上的脂粉,也没有自己这么厚。

    更不要说自己的堂姐了。

    薛宝琴的背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薛宝钗到底是薛宝钗,马上道:“看云妹妹说的,姐妹们中间,大约属我最怕热了。倩丫头和清丫头说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可不止夏天容易出汗,就是冬天,偶尔也会出汗。所以,我也不大用胭脂水粉。”

    史湘云笑道:“难道宝姐姐也怕出丑?”

    薛宝钗笑道:“是啊。”

    贾清笑嘻嘻地答道:“宝姑姑肌肤丰润,就是不涂脂粉,也是极好的。若是说宝姑姑哪里最让人羡慕,我就最羡慕宝姑姑这个了。”

    贾母道:“谁叫你不好好吃饭,每天还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的?”

    说着,贾母自己也笑了。

    贾母年纪大了,也知道很多事情。胭脂水粉什么的,容易被人动手脚是一回事情,实际上,小女孩子不需要大量的胭脂水粉也是事实。在贾母看来,小女孩么,就是不用那些胭脂水粉,脸上也是粉粉嫩嫩的。所以,无论是贾玖还是贾倩贾清几个,就是不用脂粉,哪怕是素面朝天,贾母也不觉得如何。

    只有那些嫁了人也上了年纪的妇人们,操持家务,脸色也不如做姑娘时来得娇艳,这才需要大量的胭脂水粉掩饰自己的憔悴。

    所以贾玖也好,贾倩贾清姐妹也好,他们虽然很少往脸上涂脂抹粉,可是他们身上的衣裳、头上的首饰,还有那些头面、那些朝服,这些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东西,才是贾母真正看重。至于胭脂水粉什么的,也许史湘云这样的小姑娘会在意,可贾母却是感觉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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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感觉平平的,还有贾玖。

    贾玖毕竟只是闭门不出,又不是死了。某些事情,即便他没有出门,也有人把事情汇报到他的面前。

    停下笔,贾玖抱着茗碗,深吸了一口气,道:“嗯?是这样么?”

    晴雯和小红对视了一眼,连忙上来伺候,一个给贾玖磨墨,一个将新裁的纸张安放整齐,口中还道:“姑娘,您不意外?”

    贾玖道:“我为何要意外?”

    晴雯和小红连忙低下了头。

    贾玖笑笑,答道:“不要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在宫里,即便是贵为公主,不也在为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之内的东西,姐妹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么?”

    晴雯赔笑道:“可是姑娘,婢子只是好奇,这挑起事儿的,竟然是史大姑娘。”

    贾玖看了看他,道:“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倩丫头和清丫头已经是朝廷册封了的县君乡君了,家里对他们的份例也是上上份儿,如何需要他们去争?东府的大伯爷就四妹妹一个闺女,珍大嫂子也好,蓉儿媳妇也好,如今都没有儿女,还不是把四妹妹捧在手心儿里?三妹妹是那边的,他的将来都拿捏在那位的手里,那位可不是什么慈善的人儿,三妹妹就是讨好他,将来也有限。除非是老太太身子硬朗,又慈心发作,否则,三妹妹就只能依靠那边。林妹妹花的是他们林家的银钱,也不用争。邢妹妹是知道我的脾气,加上性子也淡然,也是个不争的。剩下的,也无非是李家姐妹、薛家姐妹并云妹妹五人而已。”

    小红连忙道:“李家也好。薛家也好,都是那边的亲戚,跟我们府里不相干。也只有云姑娘,虽然说是客人,却是打小就在老太太跟前大的,在自己家里都不如在这府里呆的时间久。说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女儿,可老太太待云姑娘。却跟自己的亲孙女儿差不多了。所以云姑娘才会争。姑娘的意思。是这样么?”

    贾玖叹息一声,道:“老太太虽然怜惜云妹妹,可是老太太终究是我们贾家的太夫人。云妹妹虽然得老太太的心,可是他终究是史家的姑娘。老太太比谁都清楚这一点。老太太对云妹妹虽然是极好的,对云妹妹也多有爱惜,可是在真正的大事儿上。老太太还是以我们为先的,更不会让云妹妹超过了他的亲孙子去。云妹妹养在老太太面前。虽然有的吃有的玩,可是你们看,真正的教养上面,老太太何尝上心了?”

    多的。贾玖也没有多说。

    这些事情,贾玖屋里的丫头们都很清楚。不要说史湘云,就连林黛玉。只要贾母有这个心思,照样被算计。

    当初。林黛玉的屋子,贾母就不表态,就是因为贾母的心里头还没有打消让贾宝玉迎娶林黛玉的念头。可以说,当时贾玖行事,其实是冒着得罪贾母的危险的。

    就连贾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他能够在家里过得这么自在,也不过是因为他对这个家的价值越来越大,所以贾母才给了他更多的自由罢了。一旦他失去价值,只怕第一时间舍弃他的,就是这位处处以自己为荣的老太太。

    对于贾母的冷酷,贾玖早有心理准备。

    贾玖唯一能够放心的,就是贾赦。在贾家这个亲情淡漠的地方,也只有贾赦的心底,还有几分温情,也只有贾赦,才有可能在自己出事儿的时候,出手捞自己一把。

    当然,贾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的。

    望着窗外的那道影子,贾玖沉默许久。

    就在贾玖沉浸于自己的思绪的时候,却听见林禔来访。

    屋里的丫头们都愣了一愣,几位姑姑反应极快,邱典赞最先站起来:“郡君,可要我回绝了林大爷?”

    林家如今还在孝中。林禔又是男子,也有十岁了。即便按照贾母的规矩,林禔的年龄还小,可是放到外面,也不小了。又是便宜表姐弟,这种事情,怎么可该避讳一二才是。

    贾玖眯着眼睛想了想,道:“不,不用了,还是我亲自去见他。请他到外书房稍坐吧。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因为林家还在守孝,出于尊重,贾玖还是换了月白底子的齐胸襦裙,配了一条天青色的披帛。头上的首饰也都挑了镶白珍珠的金首饰,数量也不多。

    林如海的周年虽然没有过,但是九个月却是过了,贾玖也不用继续用银首饰,嵌白珍珠的金首饰,也是符合现在的礼数的。

    林禔看到贾玖如此打扮,心内的火气虽然没有下去,可是这脸上好歹缓了神色,过来与表姐见礼,两人分宾主坐下,另有小丫头上了茶果来。

    等小丫头下去了,林禔看见几位姑姑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微微眯了眯眼,先端起茗碗,抿了一口茶,又静静地盯着贾玖。

    那眼神,那动作,说不出的威严气派。看上去也不想是一个庶子。放到外面,哪怕是那些勋爵贵胄之家的家主们,也多有不及的。

    贾玖对林家这个长男倒是来了几分兴致,见对方不说话,只得开口道:“表弟来见我,可是避开了林妹妹的?”

    林禔眯起了眼睛,道:“表姐为何这么说?”

    贾玖答道:“难道不是么?林妹妹是何等的人物,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表弟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林妹妹会亲自来与我说,而不是打发表弟过来。所以我猜想着,表弟应该是瞒着林妹妹过来的。不知道我说得可对?”

    林禔答道:“既然表姐猜得这么准,那么表姐可知道,今日我为何会来了表姐这里?”

    贾玖看了看对方,放下手里的茗碗,道:“盐肥。”

    林禔也放下了茗碗。答道:“看来表姐也是个明白人,那么,表弟我也就直说了。为何表姐要把我们林家放在如此危险的悬崖之上?”

    贾玖微笑着看着对方,道:“你为何说,我置你们林家于险境?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把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放在你们林家面前?”

    林禔答道:“如果表姐把这盐肥的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让天下数得着的人都来分一杯羹。那么,小弟自然是感激表姐的。可是现在,表姐可是把这盐肥独独交给了我们林家。甚至连舅舅都不知道。我虽然是个小孩子,却也为我们林家的将来而担忧。怀璧其罪,不是么?”

    贾玖答道:“这你大可放心。盐肥这种东西,虽然很有效。可是规模没有上去,单位成本就十分高昂。换而言之。没有大作坊,没有把盐肥做强做大,是没有意义的。收一千斤的稻谷,却需要价值两千斤的钱粮。这样的买卖。谁都不会做,不是么?”

    林禔答道:“既然表姐如此清楚,就应该知道。我们林家的财产,现在则是由舅舅管着。姐姐手里,也不过是那么几个庄子罢了。要想支撑起这盐肥作坊,靠着我姐姐手里的几个庄子,那根本是不够的。就是我们把父亲给的压箱银子都压上了,也不够。难道说,表姐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知道,我父亲另外给我们留了多少压箱银子?”

    贾玖摇了摇头,道:“原来姑爹背地里还留了一手么?也是,姑爹为人,不可能不留后手。让人如此不信任,可见我们家的名声是如何的了。”

    林禔道:“表姐不是为了这批银子?”

    “是的。我从来就不知道,姑爹还给你们另外留了银钱。”

    林禔定定地看了贾玖一会儿,道:“如此,我相信表姐。那么表姐可知道,你给我们的那些东西,就是把我们林家所有的钱财全部压上去,也不过是建个大概而已。盐肥没有弄起来,我们家的钱粮就白白地丢在水里了。若是弄起来,我们林家会成为整个天下的靶子。表姐如此聪慧之人,应该清楚这一点吧?”

    贾玖答道:“的确,此事是我有失考量。”

    林禔道:“嗯?表姐这么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贾玖点了点头,答道:“听说,你们家已经弄了成品出来,效果还不错,只是从成本上来说,花费了数十倍的钱粮?”

    林禔道:“表姐已经知道了?是姐姐告诉表姐的?”

    贾玖摇了摇头,道:“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屹立千年,从来不是侥幸。不是你姐姐告诉我的,而是日前我上玉清山,诸位师长告诉他的。另外,相信不久之后,儒门和那些千年世家们都会得到消息,并且盯上盐肥工艺。”

    林禔一愣,道:“盐肥的秘密保不住了?!”

    错愕、惊喜,交错在林禔的脸上。他的脸色忽青忽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开口道:“表姐,这盐肥的全套工艺……”

    贾玖答道:“除了交给你姐姐的那些,就只有我这里有。”说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林禔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么,请问表姐有什么安排呢?”

    贾玖道:“你认为,怎样的安排最为合适?”

    林禔立刻答道:“化整为零。”

    贾玖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就在忙着把那些资料抄录下来……”

    林禔立刻道:“可要我帮忙?我姐姐也可以帮忙的。”

    贾玖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睛,答道:“林禔,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看待这盐肥工艺的呢?”

    林禔答道:“能够影响天下局势之物。可以说,谁掌握了这盐肥工艺,谁就掌握了天下的钱粮,也就掌握了天下民心。”

    贾玖道:“只有如此么?”

    林禔道:“不是如此么?”

    贾玖答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你可知,盐肥工艺之中,其中的几样东西单独拎出来,就是一套独立的工艺。可以在更短的时间里面制造出更轻更薄更坚固的铠甲,也可以制造出更锐利的刀剑。更不要说,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制造出数以万计的弓矢,也以制造出投掷距离高达三百丈投石车。不需要把整个盐肥工艺都弄出来,只要其中的几样东西,就能够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贾玖话还没有说完,林禔已经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你、你没有在骗我吧?”

    贾玖答道:“那么,你可知道,那盐肥工艺之中,隐藏着一样东西,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整个京师夷为平地?”

    林禔已经傻了,他跌坐在位置上,发了好久的愣,这才轻轻地道:“表姐,您既然这么说,那么,那套盐肥工艺一定没有这么简单。是这样么?”

    贾玖收回了望向房顶的目光,答道:“是的。这套工艺,如果只弄五年,也足够改变如见的天下大势,至少,如今天下五国的实力对比,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好经营十年,百姓的生活方式就能够改变,经营三十年,只怕如今朝廷与世家共同治理天下的局面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林禔苦笑着打断了贾玖的话:“表姐,你这个设了一个大陷阱给我们跳啊。”

    贾玖答道:“可是你们不跳又不行。如果现在你们拒绝了盐肥,那么,将来的林家,将永远失去成为顶尖世家一份子的机会。”

    林禔心跳不已。

    巨大的机会就在他的面前,等着他的决断。

    两世为人,如果说心中没有执念,那是假的。现在的他,不会稀罕林家的那几百万的家当,可是作为一个男子,建立不朽功业和建立属于自己的大家族,都是不小的诱惑。

    林禔承认,他心动了。

    默默地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林禔道:“二姐姐,你还有未尽之言。”

    贾玖点了点头,道:“是的。收入总是伴随着赋税。既然有好处,就有坏处。林妹妹是女孩子,有些事儿,他注定了是不能插手其中的,只是你……”

    林禔道:“二姐姐,你一直在等我来问你么?”

    贾玖道:“可以这么说。”

    “我需要想一想。”

    “可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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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书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林禔一个人。

    他需要一个地方,安静地思考。而贾玖的外书房却是一个难得的安静所在。

    回到自己的屋子,换了衣裳,贾玖再度坐下来,准备拿起笔的时候,就听见晴雯道:“姑娘,您跟林大爷说的,应该是在忽悠他的吧?”

    贾玖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这样的人么?如果那是谎言,我又为何要撒一个弥天大谎?”

    晴雯转悠着眼睛,不说话,反而是小红,心绪不宁,连手里的墨锭掉了都不知道。

    显然,作为林之孝的女儿,见过大世面的小红,对于某些事情的敏感度,是晴雯拍马都赶不上的。

    小红把自己给吓住了。

    他知道,如果这些话都是真的,那么他家姑娘的手里,掌握着的东西,绝对能够引起这个世界的巨大变革。

    当贾玖拎起那块墨锭,交到小红的手里,小红这才反应过来:“姑娘,您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贾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平静的看着小红,道:“是的,我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小红突然跪了下来,道:“姑娘,婢子大胆恳求姑娘。这事儿,事关重大,还请姑娘三思。如果可以,还请姑娘能够跟宫里打个招呼……”

    贾玖摇了摇头,道:“其实我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跟宫里打招呼。”

    “姑娘!”

    “郡君!”

    小红跟四位姑姑都呆住了。

    贾玖答道:“幼年时期,我在老太太和父亲的教养下长大,总认为太上皇也好、当今也好,都是明君。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经常出入宫廷。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去观察这个世界,也留心过当今和太上皇的事儿。在我看来,太上皇也许曾经是个明君,可是他已经老了,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为了自己手里的权力、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的老人罢了。至于当今,也许他是一个好人,可惜的是。要想成为一位明君。他还欠缺了些什么。现在把这盐肥的事儿告诉宫里,这套工艺,最后也只会成为两代君王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对百姓全无好处。”

    虽然很大逆不道,可贾玖说得也是事实。

    某些话,只能对特定的人讲。一样的话,某些人会相信。有些人却不会相信。

    贾玖有这个把握,确定林家的那几个孩子会拿相信自己的话。因为他们都是两世为人。林黛玉也许对自己的话并不会十成十的相信,可是他天生心善,他不会介意用点小钱,确认那套盐肥工艺是真是假。确认了真假之后。林黛玉也不会介意再多花一点钱,把扩大盐肥作坊,让自家的土地都用上盐肥。

    林家也是传承了百年的大家。即便手里的土地比不上那些千年世家,却也十分可观。如果林黛玉想把自家的土地都用一遍盐肥。需要的数量绝对不少。

    想到这里,贾玖浑身一震。

    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黄豆。

    大豆科的作物,无论是黄豆还是黑豆,都具有十分强大的固氮效果。即便舍不得用豆子发酵养地,可是经常种植大豆,再佐以经过发酵、混了沙土的农家肥。这便是中原大地上,百姓们用了千百年的养地的办法。物美价廉,虽然不足以支撑双季稻的生产,可是对于百姓来说,却是十分合算的。毕竟他们还多收了一季豆子。

    贾玖立刻坐到了炕上,取过一张新纸,在上面写了四个字,边际成本。

    用种植大豆并佐以农家肥的办法,物美价廉的同时,他的真正的边际成本在于时间。

    植物生长是需要时间的、

    而制约盐肥,也就是化肥工业的,是工艺水平,也是工艺规模。

    贾玖迅速在纸上写下一行行的数字,并且进行了计算。种植双季稻需要的盐肥的种类和数量,再到相关的产业,最后到建立相关的产业需要的钱粮总数和时间。

    在另外一个世界,虽然说一斤食盐零售价才一块零,折合到这边,不过两个铜板。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一斤食盐一两银子,已经是良心价。

    这中间的差距,就是国家付出了无数心血、无数人才和无数钱粮建立起来的化工产业链。

    一个时辰之后,贾玖总算是得出了自己想要的数据。只是他看了一眼之后,就放在蜡烛上烧了,纸灰也撩在脸盆里面,让丫头们拿去倒了。

    看起来,光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是没有用的。是时候,让林家那几个孩子知道边际成本理论了。

    相信林家的人对一门新的学问会有兴趣的。虽然这么学问最适用的地方,不是农业,而是工业。

    贾玖心中一动,立刻有了主意。

    他在纸张上写下了《资本论》,三个字,想了想,又写下了《国富论》,然后兑换了相应的书籍,并且飞快地抄写了起来。

    当然,这两本书的原作是不可能适用于这个世界,也不可能适用于大齐的。贾玖还必须自己整理过后,删除某些大逆不道的理论,然后换个名字换个角度,重新探讨某个问题,并且还要提供相应的案例。

    贾玖很忙,他甚至没有时间遗憾自己是个女子。

    如果是个男子,他即便不参加科举不做官,也可以亲自打理家业,并且在实际中验证自己的理论,甚至可以培养学生,或者学无数的穿越前辈,兴办书院,为这套理论打下无数的基石,并且想办法让这套理论发扬传承下去。

    可惜的是,他是个女孩子,受世俗限制,他甚至只能接触自己身边有限的几个人,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贾玖十分清楚:自己手里的这些资料,这些书籍,看似十分晚辈,但是缺少根基,也缺少足够的温床。贾玖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走多远。但是他还是希望,他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留下些什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贾玖如今也只能够相信贾赦的那句话:不要小看时间的魔力。(未完待续)

153又见秘辛

    三日之后,贾玖站在了贾母的荣庆堂里,贾母看到他就十分高兴,连忙搂过了他,抚摸着他的头发,道:“你这孩子,去了玉清山就去了玉清山吧,又何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贾玖微微红了脸,道:“老太太……”

    贾母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贾玖整整七天没有踏出房门,贾母就知道,自家儿子说的那个什么盐肥,推行起来十分困难。贾母的心中虽然失望,却也知道,摆弄这个病不是没有好处。

    以前的贾母一心记挂着公公婆婆和丈夫在世的时候,贾家的风光,也记挂着当年贾家在军伍里面要人有人的、兵权在握的威风。可是经过贾赦立功之后的解说,再看到丽贵妃和丽贵妃的娘家的结局之后,贾母迟疑了。

    虽然贾代善没有跟他说过,可是贾赦却不会瞒着他。

    有了丽贵妃的杨家作为先例,又有上将军的旧事,还有无数的例子,一心沉溺在过往中的贾母终于醒悟了。

    高祖皇帝已经过世了,太上皇也好,当今也好,对于他们贾家并没有多少好感。他们会一直容忍贾家,也不过是因为高祖皇帝的遗旨罢了。可是高祖皇帝的遗旨也不是事事都管用的,如果贾家涉入逆谋之事,那么就是有高祖皇帝的遗命,贾家也不可能有机会得到赦免。举家沦为官奴,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经过贾赦的解说之后,贾母无比庆幸贾玖搅黄了贾琏跟王熙凤的婚事。如果贾琏迎娶了王熙凤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又是胆大妄为、嘴上也没个忌讳的,只怕会给家里招来灾祸。那岂不是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是,当年从贾代善去世之后。跟军队渐渐拉开关系的贾家,却因为贾赦贾琏父子远赴边关一事再度亲密起来。即便贾赦一回家就宅了起来,可是这种关系,也不是说断就断的。

    要知道,那张游击,不,现在应该说张将军的原游击将军。曾经就跟贾赦暗示过。两家结为亲家的事儿,却被贾赦婉拒了。

    贾赦就是牢记父亲和祖父的教诲,这才会婉拒对方的好意。要知道。如果贾赦真的有心,贾琏大可不用耽搁到今天。四王八公家有的是女孩子,都稀罕贾琏这个同样是四王八公家的出色子弟呢。

    贾赦不敢跟军队亲近了,也不敢让手里存下太多的银钱。

    土地是另外一回事情。

    这天底下。谁家不买土地的?就是为了子孙后代,这土地也不能少了。只不过。上头忌讳着跟军队有关的人手里有太多的钱粮罢了。

    这盐肥之时,从表面上看,就跟炼丹术差不多。一样消耗甚大,一样见效甚微。

    可以说。摆弄盐肥是一个烧钱的行当,也是不容易看见结果的行当。

    换了以前,贾母可不一定愿意看到贾赦也跟着宁国府烧钱。他宁可把这些钱贴补给自己的小儿子。

    不过,现在的贾母可不会这么做了。因为贾玖变着法子。送了王夫人价值上千万的财货。

    王夫人也曾经哭诉过,贾玖既然有心,为何不直接给银子,为何不直接把东西给了他。贾母听说过之后,把这个儿媳妇一通骂。

    “也不看看你自己尚欠着人家家里三条半的人命呢,就连人家的亲爹,也差一点中的你的算计,你叫人家如何把东西直接给你?若是二丫头真的这么做了,只怕外面的人就要戳他的脊梁骨了!更不要说,为了这些石头,人家兄妹之间已经起了隔阂,你还想怎样?”

    那是贾元春封妃之后,贾母第一次对王夫人说重话,也是最后一次跟王夫人说这么重的话。

    ”再者,薛家是你妹妹当家,你自己制约不了自己的妹妹,关二丫头什么事儿?你不能拿捏着你妹妹,那是你没本事!你妹妹胆敢糊弄你,在账本上弄虚作假,也是你没本事!跟二丫头又有什么关系?二丫头可是在那三十万两银子之外,又想办法给你弄了上千万的财货来!人家已经为你做到十分了,你还想二丫头怎么样?那些东西不是二丫头自己的,却也不是你自己的。有本事,你也去道门,弄上一批一样的石头来!”

    经过那次的对话之后,贾母对王夫人彻底死心了。

    如果没有那批石头,如果王夫人的态度再软和些,贾母一准让贾赦再那些钱出来给贾政。可是,既然有那些石头打底,又有王夫人的表现,贾母就觉得,贾赦贾玖这边出的银钱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儿就是王夫人跟薛家的事儿,跟贾赦贾玖这边已经没有关系了。

    所以王夫人每每哭穷的时候,贾母就会拿那批石头说事儿,把王夫人的话堵回去。

    可话是如此,但是贾母的心中依旧担心。

    他知道王夫人是个贪得无厌,给了他银钱也不一定得了好,所以也不希望看到贾赦一家子花了银子买罪受。

    只是贾赦手里的财产终究是个问题。

    贾母之前还在担心呢,贾赦一直买地,只要他跟边关的关系没有彻底断了,只要贾琏还在兵部,那么总有一天,他会惹了上面的眼。

    炼丹术就不一样了。

    众所周知,炼丹术那是一个极为烧钱的玩意儿,见效什么的,更是微乎其微。

    如果贾赦贾玖跟着东府的贾敬一样,弄什么炼丹术,把银钱白白地往水里面丢的话,那贾母也不会愿意。

    不过,盐肥虽然出自炼丹术,却不是炼丹术。虽然一样见效缓慢,却胜在不是没有成果。最重要的是,贾赦跟贾母说,贾玖已经借着林黛玉和林家的力量,把其中的一种给折腾出来了,而道门已经盯上了这东西。

    贾母听说已经有了成果,又有道门做背书。哪里不愿意的?

    贾母讨厌的是花了钱,却一点成效都没有,却不介意效果少,来得也迟。

    所以,等人都走干净了,也把史湘云贾宝玉打发到后面说话去了,贾母这才让贾玖挨着自己坐了。对贾玖道:“你跟你林妹妹的事儿。你父亲已经跟我说了,这是好事儿!我知道,你是担心这东西跟炼丹师有关。又知道我跟你敬大伯不对付,怕我心里不痛快。那你可知道,我是为何不痛快?”

    贾玖摇摇头。

    贾母道:“你呀!你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家。出一个进士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儿?举家就等着你敬大伯报效朝廷,大家也跟着顺顺当当地改换门庭呢。可是你敬大伯。冷不丁地就去做了道士,又迷上了炼丹。族里的事情都丢下了不说,连妻儿都丢下了。那个时候你珍大哥哥才多大?我也是女的,自然是要为你珍大哥哥的娘鸣不平的。”

    贾玖道:“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个。”

    贾母叹息一声。道:“你珍大哥哥的娘也是个不容易的。丈夫靠不上,有等于没有。他不但要抚养孩子,还要打理族里的事儿。也难为他一个弱女子,事事周全。可是你敬大伯这个老不修。修道就修道,炼丹就炼丹,竟然让你敬大伯母又怀上了!那个时候,你敬大伯母都多大年纪了!可怜他,生下四丫头,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女儿,就那么去了。”

    贾敬的妻子虽然只比贾母小了十多岁,又是贾母的晚辈,可是对于这个侄儿媳妇,贾母的确十分有好感。即便心中对于这个侄儿媳妇有些意难平,可对这个侄儿媳妇的行事为人,贾母还是十分看重的。

    贾玖道:“这些,孙女儿都不曾听说过。”

    贾母拍了拍贾玖的手,道:“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家里自然不会让你知道这些有的没有的。”

    贾母想了想,道:“既然盐肥的事儿跟炼丹有些关系,怕是避不开你敬大伯的。这事儿,让你父亲跟你敬大伯说罢。大不了,算你敬大伯一份子。只是二丫头你可想过没有,这盐肥的事儿,你到底要是如何安排的?”

    贾玖答道:“老太太,孙女儿并不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家里……”

    贾母答道:“是。你大概只想着,拿个十分之一搁家里已经算很好了,是不是?”

    贾玖点了点头,道:“是的,老太太,孙女儿计划着,留百分之三在家里已经足够了。”

    贾母原来不过是调侃一二,却没有想到这个孙女儿竟然就这么认了!

    作为封建大家长,在贾母看来,贾玖的东西就应该属于贾家的,不要说一半,就是全部都属于贾家,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现在贾玖竟然说,他只打算把其中的百分之三留在家里,贾母当然就不高兴了。

    贾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这样安排,可是有什么道理?”

    作为贾母的孙女儿,贾玖立刻就发现不对了。

    老太太生气了。

    贾玖立刻小心翼翼地道:“老太太,不是孙女儿胆小,而是孙女儿觉得,虽然东西是在孙女儿手里的,可盐肥一事,事关重大。如今不显,外面的人倒是不会留心。若是有人起了心思,只怕我们家抵挡不住。留下百分之三,却是最要紧的百分之三,只要用得好,对于我们家就已经足够了。”

    贾母这才点了点头,缓了神色,道:“东西是你的,你安排就是。但是你要记着,你是贾家的姑娘。知道了么?”

    贾玖点了点头。

    贾母顿了顿,道:“这事儿,我跟你父亲已经说过了。从来年开始,家里添置田地的速度就会放下来。你要弄盐肥,可以,林家的那些进项都交给你。具体你如何安排,你自己打算。只有一点……”

    贾玖立刻站了起来:“老太太请吩咐。”

    贾母答道:“你必须使用家里的人。不许你跟之前的那些庄子那样,只用道门的人与宫里的人。”

    北面的那些庄子,虽然说是贾玖跟兰陵长公主、嘉善长公主、长乐公主一起弄的,可是用的人,不是道门就是宫里的人,贾家竟然没有几个人在里头。虽然后来贾玖得到的红利除了再投资的,其余的都交到了这府里,可是贾母知道,那些庄子得到的收益,绝对不止贾家拿到手的那么一点。

    这种感觉很不好。

    虽然说贾母自己并不清楚盐肥到底会带来多大的收益,但是他十分看重贾家的人在里头的掌控力。

    贾母对自己说,这一次,自己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有了贾母的背书,贾赦也很快把银钱拿了出来,还交给女儿一叠子的名单。

    “父亲,这是?”

    贾赦道:“这些都是以前跟着你祖父打仗的老兵和他们的家人。可怜他们在战场上拼命,落得一身残疾,最后家里却要忍饥受冻。”

    贾玖心中一动,道:“父亲,所以家里一直养着他们?”

    贾赦看了看女儿,道:“不是家里一直养着他们,而是我用从你太祖母手里得的东西养着他们。”

    这件事情,贾赦从来就没有跟别人提起过。

    贾玖望着父亲,道:“那么父亲,这事儿,您也没有跟宫里说过?”

    贾赦莫名其妙:“不过是一些残疾了的老兵,何须如此?”

    贾玖哭笑不得:“父亲,你知道他们是残疾了的老兵,可是传到上面的耳朵里面,只怕是您养着三千私兵呢!”

    贾赦一愣,这才后知后觉:“你是说,上面的人一直以为,我养着私兵?”

    贾玖点了点头,道:“罢了,父亲,这事儿,还是交给女儿来办罢。女儿身边有好些人,都是宫里出来的,让他们传话回去,比我们直言相告更容易令人信任。”

    贾赦一听,立刻点头,转身又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大大的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纸头。

    贾赦道:“这些都是当初在你太祖、祖父麾下当过兵的人的名单。他们有的高升了,有的死了,有的残疾了,有的满门男丁都死绝了。这里都有记载。他们家里原来有多少人,在哪次战役中受了伤,何时回归故里,因为什么缘故没能得到功勋田,他们的功勋田又是如何被上面夺了去。如今,这些人又是以何为生,这些都有记载,你且拿回去看吧。”(未完待续)

154君疑

    捧着那只盒子,贾玖就宛如抱着一只烫手山芋。

    他甚至一刻都等不得了,连夜叫人往宫里替消息。

    邱典赞看这位郡君娘娘如此坐立不安的模样,十分好笑:“郡君,你都瞒着上面弄盐肥了,又何必在意这些已经残废了的士兵?”

    贾玖摇了摇头,道:“不把盐肥的事情告诉宫里,一来是因为盐肥需要的时间很长,二来,则是害怕宫里见盐肥迟迟不见成果,因此舍弃了盐肥、把盐肥当成了打击对手的工具。”

    邱典赞低声道:“是因为太上皇跟当今万岁之间的争斗么?”

    “是。姑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邱典赞低声道:“抱歉,郡君。”

    “也是。是我失言了。忘了我方才的话罢。”

    “是。”

    对于邱典赞等人明着是伺候他贾玖的,实际上却是探子一事,贾玖其实早就心知肚明。邱典赞拒绝的态度,虽然让贾玖有些失望,却也在他意料之中。

    只是,他身边的这些人里面,都归属于那些派系呢?

    说贾玖不好奇,那是假的。

    只是他什么都不能问,也不能打听。

    他必须当做不知道。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才道:“罢了,还是跟宫里打个招呼罢。空口无凭、眼见为实。上头怕是怀疑我们家豢养私兵已经很久了,若是不给上面一个交代,只怕会后患无穷。至于盐肥,尽量削减上面对盐肥的印象。就,就当做这东西是我为那些可怜的兵丁和他们的家人弄的新行当罢。”

    “是。”

    邱典赞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他们这些宫人有的是自己的路子和自己的行事方法。

    宫里注意贾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至少皇帝就很注意女儿的这个玩伴。这日,皇帝一个坐在棋枰前打谱,周围的内侍宫女们也都被遣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心腹,王继恩留在跟前伺候。

    皇帝摸着一枚棋子,却没有放下,而是扫视着真个棋枰。棋枰上。黑白两条大龙已经纠缠在一起,稍有差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皇帝迟迟未能将手中的白子放下。而是貌似不经意地道:“贾郡君有些日子没有来见长乐了吧?”

    王继恩连忙躬身,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皇帝好似不在意地,比划了一下棋枰,道:“他们两个可是闹别扭了?”

    王继恩答道:“禀陛下。据说是那天公主殿下打发人去请贾郡君,谁想贾郡君去了玉清山。回来之后更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昨儿才出来,今儿就递了牌子。”

    外命妇要进宫,就必须先递牌子。得到允许,这才能够从地安门进宫。这是规矩。

    皇帝很确定,以长乐的地位和得宠。贾玖既然递了牌子,下面也不会不允的。

    除非他这个皇帝开口说话。

    皇帝沉默了。虽然他依旧是那副两眼盯着棋枰的模样。依旧是那副专心推敲棋局的模样,但是王继恩知道,皇帝的心思已经不在棋枰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皇帝道:“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

    王继恩连忙道:“禀万岁,贾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是为了一件事情。但是递牌子进宫,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皇帝跟王继恩都知道,打长乐公主跟贾玖交好的这两年来,几乎每一次都是长乐公主打发人去接贾玖,贾玖自己递牌子进宫的时候几乎没有。这一次,这位贾郡君一出屋子就给长乐公主递了牌子,显然,背后不单纯。

    “嗯?”

    皇帝瞬间阴暗了。

    皇帝当然知道贾家的人的行径。可以说,贾家人攀龙附凤的心思早就深入人心,就连皇帝都觉得,得知长乐宣召,贾家人会在第一时间把贾玖送进宫来,而不是任由他关在屋子里面。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丫头跟别的男人有了私情,并且已经有了事实。

    无论皇帝对贾玖的看法如何,只要这个丫头还是秀女,那么他就是皇帝后|宫的预备役。不论皇帝是否愿意让他进宫,在选秀之前出事儿,便是对皇帝的不敬。

    王继恩是皇帝的心腹,也是这个世界上对皇帝最为熟悉的人。他就是不用猜,也能够明白皇帝此刻的心思。

    如果换了别人,只怕王继恩不会废话,不过,既然是贾玖,这位老公公也不得不给那些跟自己同样没儿没女的可怜人一个机会。

    王继恩道:“禀万岁,听说,旧年贾郡君打道门得了一份盐肥的方子,借着林家的人,把东西弄了出来。结果,让道门知道了。”

    皇帝一挑眉,放下了手里的棋子,道:“盐肥?那是什么?”

    王继恩连忙将当初贾玖对林黛玉的解释精简过后,跟皇帝禀报了,又道:“据说,这盐肥需要的本钱不少,效果也不少。一亩田地,用了一份盐肥,可以多收五成的粮食。只是一份盐肥的本钱,却需要三十亩地的出产。”

    皇帝一听,大笑:“这样的盐肥又有什么用处?”

    皇帝对稼穑之事又不是一无所知。至少有一点皇帝是知道的。寻常百姓之家,就是让土地轮休,也是要精打细算的。别的不说,就说豆子,谁都知道,种植了豆子的土地会越来越肥,可是谁都不会一直种豆子。因为大家都知道,豆子不能用来纳税。

    在寻常百姓之家,小孩子遍地便溺是要挨打的。当然,不是因为小孩子不爱干净,而是大人舍不得那一点肥料。

    王继恩道:“是,老奴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贾郡君说,既然证明的方子是有用的,也证明了盐肥对土地的确有好处。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对盐肥工艺进行优化。并且把本钱降下来。”

    皇帝一听,眼神一凛,口中却笑道:“哦?是这样么?不过,你也说了一份盐肥价值三十亩土地的出产,却只能增加不到一亩的产量。如此巨大的差异,这本钱要如何将下来?”

    王继恩低头赔笑,却不搭话。

    皇帝也没指望王继恩搭话。

    皇帝想着:也难怪那丫头能够从道门弄到这方子。这盐肥的本钱这么高。似乎是已经被道门放弃了的方子。只是将师门的东西偷拿出来,还给了外人,也难怪道门会生气、会责问了。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道:“道门怎么说?”

    王继恩连忙躬身答道:“禀万岁,贾郡君没有说,下面的人也没有打听出来。”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那丫头家里又有什么表示?”

    王继恩连忙道:“贾郡君闭门不出。他们家老太太曾经把荣国侯叫到跟前问过话,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那位老太太照常吃吃喝喝、照常跟着孙子孙女儿们嬉笑。倒是荣国侯,知道了贾郡君的事儿之后,给了贾郡君二十万两银子。还给了贾郡君不少人。”

    皇帝道:“他儿子没有意见?”

    王继恩道:“据说,是贾家历代家主才知道的私兵。”

    皇帝一下子眯起了眼睛,王继恩的头低得更低了。

    “那丫头就是因为这个。才进宫求见长乐的?”

    “是,陛下。”

    皇帝一下子把棋枰上的棋子都给抹了。坐在那里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方才道:“这个贾赦,也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不过,他女儿却不是一个蠢货。他会急着递牌子进宫,八成是为了这件事情。你派两个人盯着,有什么事儿,立刻回报。”

    明明起伏不大的声音,落在王继恩的耳朵里面,却是阴沉得滴得下水来。

    王继恩知道,皇帝不高兴了。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太上皇。

    虽然说是入宫求见,不过长乐公主一直住在北宫清凉殿,贾玖递了牌子进宫,也不需要先进内廷拜谒皇后,只需要直接往北宫去就可以了。

    当今皇后就是这样的好脾气,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会太追究。尤其是对长乐公主这个住在北宫的便宜女儿更是大开方便之门。

    至于长乐公主这里,他过去的那些心腹们都折损在了草原上,就连母家亲戚们也都远了。现在他的外祖家当家的又不是他的亲舅舅,即便是有事儿也是为了家里的女孩子的前程来烦他。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身为女儿的长乐公主能够插手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长乐公主也烦了,自然也迁怒了外家的表姐妹。

    孤独的长乐公主在心理上也越发依赖贾玖,听见贾玖来了,更是早早地在清凉殿门口等着了。

    贾玖一见长乐公主就行大礼,却被对方一把拉了起来。

    “跟你说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礼不可废。再者,这大庭广众之下,我若是失礼了,也是会传到御史的耳朵里面的。我倒是无事,就怕你被人恶心。”

    长乐公主道:“你呀,总是有这么多理由。你且告诉我,你真的不怕?”

    贾玖的脾气,长乐公主会不知道?贾玖就跟他父亲贾赦一样,说是小心谨慎,其实跟胆小懦弱也差不多了。

    不同的是,贾赦不大喜欢动脑子,家里人说如何就如何,至于贾玖,大约是女孩子心细,考虑得会多一点,加上身为女子、年纪小,又是姑娘家,所以,以贾玖目前的程度,应付自己的事情却是足够了。

    进了清凉殿,长乐公主亲亲热热地拉着贾玖在窗下坐下,又叫人湃了瓜果过来,这才道:“我听说,前些日子,道门突然把你叫到玉清山上去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贾玖答道:“旧年,我在道门的典籍上看到一张方子,是关于一种盐肥的制作工艺。我见猎心喜,忍不住就拿回去了。如今,我跟林妹妹弄出了成果,玉清山知道了,当然要问一声。”

    长乐公主道:“你可真够大胆的。道门的东西。你也敢拿?我看,你八成忘了事先跟师长们讨个示下了吧?如何?拿盐肥真的这么好?能够让你忘了禁忌?”

    贾玖点了点头,道:“一亩田地,若是用了盐肥,差不多可以多一倍的产量,甚至还可以把轮休的时间都省下来。你说好不好?”

    长乐公主傻了,过了好半天才道:“这么好的东西。道门为何不用?”

    贾玖答道:“自然是因为一份盐肥。可以滋养一亩田地,可是他的本钱却价值三十亩田地一年的总产量。”

    长乐公主听了,噗嗤一下就笑了:“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个鸡肋!也难怪道门会将这东西束之高阁!亏你还当成个宝贝!”

    贾玖笑道:“自打得了这个方子,我就细细地拜读了当初跟着方子一起找到的那些资料。只可惜,这些资料有不少已经被虫子蛀坏了,而且重要的资料本来就藏在字里行间。还是片言只语的。我花了老鼻子的劲儿才理了出来。值得庆幸的是,这盐肥的成本不是不能降下来。只是花费十分巨大,需要的时间不少罢了。”

    长乐公主道:“你想弄这个?”

    “是的。”

    “那你不进宫了?”

    贾玖答道:“虽然我们两家分开了,可是那位也是我们老太太的孙女儿。”

    长乐公主盯着贾玖的眼睛道:“可是你们家老太太会依你么?”

    贾玖答道:“这是我比那位幸运的地方。那位的父亲可不是一个会怜惜儿女的人,要不然。那位也不会以小选进宫,还做了那么多年的宫女;我那位堂哥也不会硬生生地把自己给熬死了。我父亲虽然平日里不说什么,其实对我也好。对我哥哥也罢,都是真心疼爱的。只要我父亲愿意护着我。我们老太太也没有办法。”

    长乐公主愣了愣,良久才道:“真没想到。当年连宫里都知道,你父亲是个不成器不中用的,你们家要靠你二叔。可如今看来,你二叔终究还是远远不及你父亲。”

    贾玖答道:“那当然。我父亲终究是老祖宗和祖父亲手培养出来的嫡长子、嫡长孙,哪里是那位能够比的?只是我父亲,有的时候也太迷糊了些。”

    长乐公主道:“你会这么说,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了?”

    贾玖迟疑了一下,道:“这也正是我要找公主的事儿。”

    “长乐!”长乐公主再度纠正了贾玖的称呼,道:“说罢。我尽力便是。”

    贾玖便道:“公主也是知道的,每次大战之后,总有那么些兵丁,落得终身残疾,也有的兵丁,一家子男丁都葬送在战场上,只留下一家子的妇孺。往年我只知道,这些兵丁和他们的家人,都是朝廷安排的,到了昨天,我才知道,朝廷安顿这些兵丁的政策里面竟然有这么大的漏洞!”

    长乐公主连忙问何故。

    贾玖便如此如此解释了一番,又道:“公主殿下,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祖宗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我祖父跟高祖皇帝的情谊又非同一般。既然君王有难,臣子自当为君王分忧。我们家老祖宗就借了国库的银子,养着这些残疾的兵丁和诸多无依无靠的家眷。我祖父也曾带过兵,也曾经做过京营节度使,高祖皇帝的时候,朝廷跟周边都发生过大战,也有不少老弱病残被我祖父养了起来。长乐,你也知道我父亲的脾气,既然是祖父临终前的交代,我父亲当然是什么都不问,直接照办了。只是,如今我有些担心……”

    长乐公主道:“担心有人弹劾你们家豢养私兵?”

    贾玖摇了摇头,道:“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说着,有顿了顿,道:“长乐,你不知道,我丛父亲手里结果那一盒子名录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我完全不知道,我父亲手里,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长乐公主也沉默了,他拉着贾玖的手,道:“然后呢?”

    贾玖答道:“不止如此,我发现,我父亲手里每年支取的银子都是一样的,很规律,每年都是不多不少的十万。二十年来都是如此。”

    这才是贾玖最为担心的地方。

    别的不说,就说这些残疾的兵丁,他们总有生老病死的,开销也不可能一成不变。那些家里没了成年男丁的人家,随着岁月流转,可能家里的女孩长大了、嫁人了,也可能家里的女人熬不下去了、改嫁了,还有可能家里的孩子长大了,可以支撑门户了。

    人不可能一成不变,人口不可能一成不变,相应的开销,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二十年如一日,每年都支取十万两银子。

    不要说贾玖,就是宫里也要害怕贾家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长乐公主眯起眼睛,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贾玖道:“父亲原来把这些人交到我的手里,是希望这些人给我打下手,帮我弄盐肥的。可是这里头有这么大的猫腻,我如何敢用?这些人根本就是烫手山芋。所以,我希望公主能够帮我牵线,最好,让万岁的人接受。即便不能现在就把人受了去,好歹也该把这些人好好查一查方好。”

    长乐公主道:“如此,我明白了。名册什么的,你可带了?”

    贾玖连连点头:“名册也好,账本也好,我都带了。只是我可吃不准,下面的人有没有弄鬼。”

    长乐公主道:“你放心。”(未完待续)

155绕路

    皇帝前一天才刚刚吩咐下去,第二天,长乐公主就带着东西来到了勤政殿。

    皇帝从女儿的嘴里面得知贾玖这次进宫的目的,也不禁无语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蛮铁齿的。

    皇帝看了看那满满一盒子的文件,道:“关于这些人,荣国侯可有什么话说?”

    长乐公主答道:“父皇,荣国侯也是心疼女儿。之前,那丫头跟女儿一起弄庄子,用的不是道门的人,就是宫里的人。荣国侯就说,虽然最后家里也得了好处,可终究是个虚名儿罢了。这盐肥既然要花时间又要花钱,总不好将来弄出了东西就被人摘了果子。所以才把这些人给了贾郡君的。”

    皇帝冷笑一声,道:“我原以为是那个糟心玩意儿知道错了,拿着这些东西跟朕道歉来着。却原来那糟心玩意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了错儿。”

    长乐公主答道:“父皇,若是他们家的长辈都是识时务知好歹的,那荣国府又何至于此?那位贾将军初次袭爵,又如何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一等将军?父皇不是已经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还对他抱有希望?倒是贾郡君,一拿到这东西,魂都飞了,也顾不得劝说父亲,连夜就给女儿递了消息。父皇,贾郡君可是女儿的救命恩人,看在女儿的份儿上,也看在他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您就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回罢。”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女儿好一会儿,道:“好吧。既然长乐你都来为他求情了,那朕就饶过这一回。”

    长乐公主连忙大喜谢恩。

    皇帝又道:“不过,这些人不是荣国侯留给贾郡君的人手么?没了这些人。只怕贾郡君弄那个盐肥不大顺手罢?这样,贾郡君需要的人,朕来安排好了。”

    话虽然说得体面,但是长乐公主很清楚,这盐肥只怕从此就落入他的父皇的手里了。

    长乐公主不觉心中大急,却知道轻易改变不了父亲的决定,还必须巧笑倩兮地奉承着皇帝。等他回到清凉殿的时候。长乐公主第一时间就跟贾玖道歉了。

    贾玖笑道:“公主。您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了,又何须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道歉?”

    长乐公主听了越发不安了:“可是,可是你父亲也说。这盐肥最好是跟着你走,这样,你才能够长长久久地摆弄这些。你难道忘记了吗?”

    贾玖道:“如果人手是万岁给的,这也意味着。将来无论我的前程如何,我都可以继续遥遥监督着盐肥的进程。如此看来。今日万岁这番安排,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长乐公主道:“话虽然如此,可是我这心里依旧难受得紧。”

    长乐公主总觉得对不起贾玖。

    无论盐肥到底拥有何等的前景,可是这东西花费大。需要的人手多,需要的心血更多。如果用贾家的人也就算了,可用了他父皇的人。那岂不是说,等东西弄出来了。他父皇一句话,东西也好,功劳也好,都归了皇家?

    那个时候,皇家能给什么?一个爵位,每年几百两银子的俸禄?三钱不值两钱、听调不听宣还没有真正所有权的庄子?

    比起贾玖的投入,这些东西,根本什么都不是。

    贾玖答道:“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盐肥的工艺繁杂,还会出现很多副产品,别的不说,有的可以用来制造铠甲,一样的铁甲,用了盐肥工艺中的某种副产品之后,铠甲能够做得更轻更薄更坚固,这也意味着,我大齐的骑兵能够获得更多的保护的同时,还不减机动力。同样,这种铠甲工艺用在步兵铠甲上,同样能够在为步兵提供保护的同时,也将步兵的体力消耗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长乐公主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却慌得连忙去捂贾玖的嘴。

    “你疯了,这些话,也是可以随便出口的?”又问:“这铠甲工艺也是道门的不传之秘?”

    贾玖为了安他的心,把这些东西告诉他,长乐公主十分感动。但是某些话,一旦出了口,就意味着大批人头落地。

    就跟贾玖的这些话一样,如果传到上面,皇帝一定会对道门起疑心的。

    贾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玩脱了,连忙补救:“才不是呢。我从道门得到的,不过是一个故事和一堆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的丹方罢了。至于这铠甲工艺,则是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

    “正是。”

    如果这铠甲工艺也使得道门手里得来的,那么朝廷对道门的警惕心就会大大增加,说不定朝廷和道门之间的矛盾会被激化。而随着朝廷和道门之间的矛盾激化,整个大齐的主流社会都会随之动荡。

    而这种动荡,无疑是伴随着杀戮和鲜血的。

    贾玖可不想做这样的罪人。

    贾玖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公主殿下,我们家原来是武将之家,根基浅薄,这些年,也只有我父亲会淘弄些古董、字画什么的,积攒家底。后来,父亲当家做主了,也不用遮遮掩掩的,在这上头的花销也越发大了。当然,也因为父亲的地位的改变,讨好父亲的人就更多了,送来的礼物也是五花八门、天南地北、应有尽有。去年我父亲生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下面的人疏忽,还是有人使坏,居然在贺礼里面夹带了一副伤风败俗的西洋画!”

    长乐公主一下子捂住了嘴:“西洋画?你说的,是那种西洋画么?”

    长乐公主对西洋画可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那种赤身裸体的西洋画在西方可是主流,而在东方,这种画虽然被卫道士们鄙夷。却也有人因为栩栩如生把他当做春|宫|图而作私藏。

    当然,这都是小部分里面的小部分罢了。

    在大多数的大齐人的眼里,那种画,根本就是有伤风化!收藏那种画的人,也都是不干不净的人。

    贾玖点了点头,道:“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留的,所以东西就交给了下面的人。让下面的人拿去烧掉。可巧。下面的人是新采买来的,看见那画框涂着金粉,以为很值钱。就把那画从画框里面拆了下来,谁知道,那画后面,竟然藏着几张纸。那几张纸带着一股羊骚味儿。上面还画着铠甲模样的东西,下面的人不敢自专。依旧送了上来。”

    长乐公主问到:“那上面只有图画么?”

    贾玖摇了摇头,道:“有很多文字。大半我都不认得,只是其中有几行字,中间有几个符号。我听宁国府的大老爷说过,似乎是西洋的炼金术,跟我们的炼丹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惜。我只听说过,他们的炼金术被称为骗人的玩意儿。却不知道这东西竟然跟战场上的铠甲有关联。当时我便留心上了。”

    这个长乐公主也是知道的。

    大齐也有远渡重洋而来的传教士,他们经常把那些神啊、主啊挂在嘴边,有事儿没事儿就在胸口画个十字,整个人看上去神经兮兮的。大齐的百姓也好,权贵也好,都远着他们走。太祖皇帝时期,还有传教士给太祖皇帝献过药,当时也风光过一阵子。只是后来,这些人行为太过古怪,甚至对大齐千百年来的祭祀之事指手画脚,因而被皇家封杀,渐渐地就消失人前了。

    贾家跟皇家的关系不浅,太祖皇帝和高祖皇帝都十分信赖贾家,贾家有西洋书籍并不稀奇,贾玖翻看过那些书籍也不稀奇,中了进士却出家做了道士的贾敬会懂西洋的玩意儿甚至详加研究更加不稀奇。

    反而是在宫里,已经很少有皇子皇女会去学什么西洋玩意儿了。

    长乐公主答道:“那几张羊皮纸,你可都懂了?”

    贾玖摇了摇头,道:“不大懂,不过是连蒙带猜的。前面似乎是一个故事,因为有太多的生字,故而不大懂,只知道那玩意儿写的是一个战争故事。后面更加不懂,只是在我们家先人的笔记上有过类似的记载,似乎是硫,也有水,结合上面的画。我猜测是他们的炼金方子,而且不是给人吃的,是用在铠甲上的。”

    长乐公主道:“你就这么肯定,这事儿一定能成?”

    贾玖答道:“公主,你想,那些西洋人能够远渡重洋,来到我们大齐,可是我们连他们的国家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不足以让我们警惕么?在我们大齐,百姓们用的筷子不是木头就是竹子的,可是那些西洋人,连吃饭的家伙都是钢铁!我就是十分奇怪,他们为何不用银质的餐具,那还能预防毒杀呢!而且,不仅仅是那些传教士本人,就连他们的随从也是如此。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国家的冶炼、铸造工艺十分高超,使得他们国家的铁制品十分便宜,即便是下人也能够用上铁质的餐具。”

    长乐公主心中一动,立刻招呼过一个人,吩咐了一声。

    那人出去了好半天,直到日落时分,宫门都落锁了,这才送来了一套餐具。

    长乐公主打开来看了看,道:“果然如此。”

    贾玖答道:“长乐,这就是我最为担心的地方。人都是有国界的。那些传教士,看似十分恭敬,可惜的是,我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不懂他们的文字,更不明白他们对我们真正的看法。此其一。其二,自立国之初,就有传教士出入大齐,可我们如何保证,他们的军队不会顺着他们的路,藏到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长乐公主心中一动,道:“你是说,那茜香国几次闹事儿,背后都有这传教士的影子?”

    那些传教士们煽风点火的本事可不小。而且,长乐公主还知道,那些传教士们当初就不止一次对着大齐的国政指手画脚,很是让人讨厌。如果这些传教士们得到了茜香国国主的宠爱,在背后煽风点火,企图报复大齐对他的驱逐,也不是不可能。

    贾玖道:“很难说。”

    贾玖知道,其实长乐公主并不需要自己的答案,当然,自己也不需要说太多。他只需要让朝廷重视这一点就够了。

    只要朝廷让他弄盐肥,然后他不时地弄出一点成果,顺便给这些成果找到消费大户就可以。至于会不会死人,只要死的不是大齐人,他可以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长乐公主不说话,心中却有了想法。

    茜香国是大齐的属国,位于大齐的东南方,跟大齐隔海相望。这个国家,盛产香料,跟边上的真真国一样,都是女人当家的国度。这样的国家,以前,大齐是不曾放在眼里的,可是这两个,这两个国家动作频频,多次袭击大齐的商船,如今甚至开始袭击大齐的水师。

    这些事情,如今还只是小部分人知晓,但是作为一国公主,长乐正好是这一小部分人中的一个。

    长乐公主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道:“看我们,原来是说盐肥的,如今,都不知道偏题偏到哪里去了。”

    贾玖答道:“这有什么的?那西洋画后面藏的东西,我大略立了七八个猜测出来,副产品也很多,不少盐肥也用得上。若是对朝廷有用,若是朝廷愿意在这铠甲上花银子,把他做大做强,岂不是说,我日后弄这个盐肥,只需要到朝廷的相关作坊里面买成品就好了?可是省了我好大的开销呢。”

    长乐公主答道:“就怕朝廷没有这么多银钱,让你出钱来弄这个!”

    贾玖答道:“那也不算什么。朝廷会让我打头,不过是因为心中没底,也没有方向罢了。我只要弄出个样子来,朝廷一准儿把我手里的人和作坊都买下,然后想办法扩大生产,以应付军伍上的需要。真正的大投入,还是朝廷出。至于我,我只要等着朝廷把作坊扩大了,然后等着直接买成品就好了。”

    长乐公主道:“你就不怕道门找你麻烦?”

    贾玖低声道:“就当是太祖皇帝和高祖皇帝寄放在我们家的东西好了。”

    “你呀!”

    长乐公主也笑开了。(未完待续)

156元春知情

    贾玖进宫,身为高位妃子,贾元春是知道的,可是要想见到对方,却不那么容易。

    贾元春的身份在皇宫里面有点不尴不尬。

    尚书什么的,那是女官的官位,虽然带着凤藻宫的头衔,却依旧属于女官行列,不在正经的后妃之中,偏偏又被加封贤德妃,虽然说吴贤妃和周德妃已经成了贵妃,可是他们三人晋位的时间有些不大妥当,倒显得吴贤妃周德妃二人是在给贾元春让位子一般。

    因为当初贾元春的进言,皇帝的确给宫里的妃子们晋位了不假,可是为了让这些宫妃的娘家好好地修省亲别墅,皇帝扣住了册封礼和金册金宝。婕妤和婕妤以下的低位妃嫔也就算了,他们本来也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儿,可是那些高位妃嫔就不同了。

    高位妃嫔的册封,按照惯例,必须举行册封礼,还要由礼部准备金册金宝,还要接受命妇们的朝拜,如今这些都没有了,那些高位妃子能舒坦?

    更让人无语的是,无论是高位妃子还是地位妃嫔,他们的朝服礼服凤冠,都没有换。因为一下子册封的妃子太多了,内府忙不过来!

    当然,贾元春也不例外。

    只是内命妇行为准则,身为宫妃,必须谦让、必须知礼,所以,无论是新出台的两位贵妃也好,下面的低位妃嫔也罢,即便在自己的宫室里已经改了口,可是在人前,还是要做做样子,不能太过嚣张地摆出派头来。

    问题是,吴贤妃周德妃一谦逊。就有个贾元春在他们面前碍眼,使得他们如鲠在喉。双方就这样对上了。

    也怪贾元春上来得太快,加上贾元春觉得自己为皇帝出了个好主意,随后皇帝狠狠地宠了他些日子,更是让他的尾巴翘到的天上。那段日子,贾元春可是吸引了不少仇恨值,偏偏他本人又不是个十分聪明的。在刚得宠的那段日子里。行事招摇,很是得罪了人。

    现在,贾元春吃到苦果了。

    君王的宠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即便是皇帝宠了贾元春一个月又如何?一个月之后,皇帝又被别的美人吸引住的目光,又开始了在宫里流连、朝秦暮楚的日子。贾元春也开始了他日日独守空房的后|宫生涯。

    如果贾元春有个好娘家,如果贾元春的名声够好。如果贾元春会做人,那么,贾元春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

    可惜的是,贾元春的娘家并不给力。他的父母声名狼藉。是京师里面出了名儿的反面教材;他的舅父更是已经获罪,成了庶民;就是原本能够倚靠得上的伯父家,却也因为种种而分宗出去了。现在的贾赦一家子跟他贾元春根本就没有关系。甚至宫里的人还经常有意无意地提起贾赦和荣国侯府的显赫,来刺激贾元春。

    贾元春自己的名声也不怎么样。他曾经被赶出宫廷。这是宫里公开的秘密;他进宫也是迷雾重重,是宫里人一再讨论的话题;他的升迁更是宫里人半夜的谈资。更不要说,他得宠之后,不止抢其他妃嫔侍寝的日子,甚至还抢过皇后的初一。

    要知道,即便是丽贵妃,他父兄那么厉害,军功赫赫,人家在世的时候,也只抢过那些妃子们的日子,却从来不敢在初一十五这两天去皇后宫里抢人呢!

    他得宠的时候,皇后是不敢折腾他,等贾元春失宠,即便不用皇后亲自出手,光那些妃嫔们就够贾元春吃一壶了。

    如今,贾元春在宫里,已经是隐隐被所有的宫妃排斥了,至于那些宫人们,更是没有几个站在他这边他。那些宫人们对贾玖越是感恩,越是看不上贾元春,更不要说,当初贾玖第一次进宫,跟贾元春之间的争执,在宫里可以众所周知。

    这样的贾元春,几乎就是宫里最典型的反面教材。

    这不,贾玖这里才进了宫,当天傍晚,就有人把话传到贾元春的耳朵边上了:“你们听说了么?那位贾郡君可是又进宫了呢?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外,给皇后娘娘磕了个头,就去北宫了。”

    边上一位一身桃红的年轻婕妤道:“咦?不是说,皇后娘娘免了他的礼么?”

    先前那位一身翠色的年轻婕妤道:“姐姐,贾郡君是贾郡君,那位主儿是那位主儿,虽然说皇后娘娘已经免了贾郡君的礼,公主殿下又亲自带人迎接,可是稍晚一点,长乐公主去给万岁请安的时候,这位贾郡君就来给皇后娘娘磕头了。只是皇后娘娘事忙,到底没见,只让身边的崔女史安抚了贾郡君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当真?”第三人道、

    第一人道:“那身郡君朝服,我还能认错了不成?”

    第二人道:“这位贾郡君倒是极守礼的。换了那位,只怕早就跟着长乐公主去勤政殿了,哪里会记得给皇后娘娘请安?!说来也可怜,这位贾郡君可被那位可拖累惨了!”

    第三人道:“谁让贾郡君那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上千万两银子!就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都说他们两家不合,这哪里是不合的样子?!只怕我们都被愚弄了!皇后娘娘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第一人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贾郡君哪里是心甘情愿地给的?还不是被那位的娘给逼的!”

    另外两人连忙问缘故。

    第一人答道:“你们没有听说么?那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没了,就留下五个孩子,最大的还是个女儿,才十二岁。这么一点点大的孩子,又能够有什么用的?林大人也不敢让孩子们留在南边,只能把孩子托付给贾家,也就是荣国侯府。谁想,那位的娘就盯上了林家的家业了呢?听说,天天在他们家老太太的跟前磋磨。他们家老太太几乎被说服了。贾郡君这是没了办法,不忍父兄被毁了名声,替人背了黑锅,这才拿出这么多的财货来堵住对方的嘴。当然,贾郡君也不是软柿子。他没有直接把银子给了那位的娘,而是给了薛家。”

    第二人道:“薛家,就是那位的表妹家里?”

    “可不是他们家!”

    第三人道:“上次那位撵了一个宫女出去。听说也姓薛。可是他们家的女儿?”

    “就是他们家!”

    第三人道:“哎呦。这可热闹了!”

    第二人接口道:“可不热闹了?我听说,那薛家为了把女儿送进来,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不但求了贾郡君,还求到了夏公公的身上去了。银子都花得跟流水似的。好不容易把女儿送进来了,却被那位给送了出去。那家子心里,还不知道有多恨那位呢!”

    第一人道:“更稀奇的还在后面呢。那位家里不是要修省亲别墅么?那位的娘就把这个差使都交到了薛家的手里。银子没多少。事情却全都要薛家来办。听说,那位的娘手里的银子。连买地都不够。”

    另外两人道:“薛家肯干?”

    第一人道:“不肯又如何?他们家还指望着那位给他们弄皇商招牌呢!”

    第二人道:“指望那位,还不如指望贾郡君呢。那位除了吹牛、得罪人,还会做什么?如今连夏公公也烦了他。虽然那位是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可是他吃的用的,不过是些面子货,甚至还不如我们来得实在呢!”

    第三人道:“薛家如今如何了?”

    第一人道:“还能如何?刚开始的时候。还咬牙撑着。可是,这省亲别墅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把家底都填了进去不说。还差一点把银根都给抽干了!所以,贾郡君拿出那上千万两银子的仿太湖石的时候,薛家那位大姑娘就是明知道不好拿,却也咬牙拿了,不但拿了,还瞒着那位的娘,低价把那些仿太湖石都卖了出去,这才喘了口气,把省亲别墅的事儿给接了下去。可惜的是,那位的娘知道了这个,坚持是贾郡君给那位的,如今正天天缠着薛家要银子呢!”

    第二人和第三人面面相觑,都道:“遇上这么个亲戚,那薛家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第一人道:“薛家也好,那位家里也好,都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要我说,林家才倒霉呢。”

    第二人和第三人连忙问缘故,只听第一人故作神秘道:“你们不知道吗?那位林大人不是不能生养,而是他先头的妻子被那位的娘给算计了。”

    另外两个人大吃一惊:“还有这样的事儿?”

    第一人道:“那还有假?!你想,林大人都多大年纪了,快半百了吧?讨了一个无子被休弃的媳妇,竟然生了三胞胎。当然,那女人年纪大了,头一胎便是三胞胎,大人没有保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这也说明了,林大人不是不能生养,相反,他的身子应该很好才对。既然林大人没有问题,那么谁的问题?林大人可是咬着牙,等嫡妻生了女儿,女儿周岁了,大夫说嫡妻伤了身子、不能生养了,这才纳了几房姬妾,养了一个庶子出来、”

    边上两个立刻道:“林大人可这是不容易。换了别人家里,只怕早就收着两行姬妾在屋里,或者干脆休妻了。”

    第一人道:“所以才说,林家的家风好呀。”

    第二人觉得奇怪:“既然林大人已经续弦,为何不把孩子交给继夫人的娘家,为何要交到贾家?”

    第一人道:“听说是那位继夫人求了林大人,说是自家兄弟虽好,却怕两个弟媳妇抵挡不住林家家产的诱惑。”

    第三人连声道:“这位继夫人倒是个有成算的。”

    第二人道:“那林大人就不怕贾家吞了他们家的财产?”

    第一人和第三人都道:“百善孝为先,那位荣国侯为了让老太太开心,府里的名帖给弟弟不说,明知道弟妹明着管家,暗地里在掏他的家底,可是为了不刺激老太太,他什么都没有说。如果不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性命被人给算计上了,明白过来,只怕这贾家,如今还不知道是谁当家做主呢?这样一个人,你说,他能坏到哪里去?又会如何在乎一点身外之物?”

    百善孝为先。

    在这个世界上,孝顺的人就是好的。

    这是这个世界的共识。无论之前贾赦有多么糟糕的评价,他对贾母的孝顺是实打实的,那么,在世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品行靠得住的人。

    第一人道:“不止荣国侯是个靠得住的,你难道忘记了贾郡君了?那位和他的娘联合起来,都不是贾郡君的对手呢。只要贾郡君应下了这事儿,那位跟那位的娘又能够如何?古有二桃杀三士,如今,贾郡君的一石二鸟也玩得不错呢。”

    “就是这石头的价值高了一点,不大合算。”

    “但是十分有用。至少,林家和荣国侯府都清净了。”

    这几位低位妃嫔在水边说得开心,在假山后面的贾元春却是生生地折了两根指甲。

    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咬着牙,硬撑着,回到自己的宫室。

    一回到自己的宫室,贾元春就盘问抱琴了:“抱琴,这些话,你可听说过?”

    抱琴连忙跪下了:“娘娘,这种话,没的污了娘娘的耳朵。娘娘只要保重自己,就是二姑娘将来进了宫,也讨不到便宜。”

    贾元春恨极,一巴掌甩了过去:“抱琴,别忘了,你是谁的丫头?什么二姑娘?他算哪门子的姑娘?别忘了,我们两家已经分宗了。分宗,你懂吗?”

    抱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贾元春看着抱琴的模样,是越看越怒:“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抱琴只得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娘娘,你何苦为了这个生气?这些话,打那年,那年皇后娘娘发怒,您不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史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贾元春冷冷地道:“就连盖园子的石头也是么?”

    抱琴不敢开口。

    贾元春道:“说!如果你今天不说,那你以后就别想说了。”

    抱琴吓得在地上爬行几步,抱着贾元春的腿道:“娘娘,我打小就伺候您,跟着您进了宫。这主仆情谊,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今日的这些话,岂是在宫里流传了已经好些日子了,也不是什么新闻。只是娘娘不出门,所以不知道罢了。”

    贾元春道:“谁传出这样的话的?”

    抱琴不敢回答。

    贾元春道:“看起来,你知道。”

    抱琴踌躇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娘娘,那两位虽然没有亲生儿女,可到底还养着皇子。娘娘,您消消气。只要您怀了龙种,不要说那两位,就是他们下面的皇子,也必须礼让您三分……”

    贾元春突然笑了起来:“龙种?怀孕?你没看到万岁已经半年没来我这里了么?如今的万岁,说不定这心都在我那位二妹妹的身上呢!”

    抱琴连忙道:“娘娘,您忌惮二……那位,宫里的其他人何尝不忌惮那位?那位说不定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呢?娘娘,您已经是贤德妃了。只要您高坐钓鱼台,只要您不犯错,那位可奈何不了您。”

    贾元春冷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过了好半天,才听他幽幽地道:“罢了,你且起来罢。”

    抱琴应了一声,这才慢慢地起来。

    他在地上跪得久了,两条腿都麻了,又哪里能如往常那样伶俐?当下,脚下一软,差一点就扑在贾元春的身上。

    看着扑在自己脚边的抱琴,贾元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抱琴下去好好休息,当即就回了卧房。

    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未完待续)

157人生如戏

    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恨贾玖,贾元春认了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

    虽然,当初被贾玖点醒的时候,贾元春对贾玖十分感激,可是随后的一桩桩、一件件,让贾元春恨上了贾玖,尤其是再度进宫之后,宫廷生活的不如意,更是让贾元春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贾玖的身上。

    每当他独守空房的时候,每当他被那些妃子们嘲笑的时候,每当他看到皇后娘娘的眼神的时候,他就会怨恨贾玖。

    在他看来,如果没有贾玖,说不定他早就找到了机会,进了皇帝的眼,也就没有被撵出宫的事儿,更不会跟现在这样,在宫里形影单只的命。

    贾元春恨贾玖。

    他坚信,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前途,都毁在这个堂妹的手里。

    这个想法,随着宫廷生活的不如意,在贾元春的心中越发鲜明、越发根深蒂固。即便抱琴隐隐觉得不对,在私底下劝了贾元春好几回,不但没能把贾元春掰过来,反而让贾元春疑心抱琴已经投靠了这个堂妹,每每有什么事儿,必定先折磨抱琴一回。

    看到忠心耿耿的抱琴都落到如此地步,更不要说那些宫人们了。

    贾元春到底是皇妃,又不是被禁足了。他若是有正当理由,想去北宫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先跟皇后报备一下就行。

    至于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对于某些规则,皇后只会被贾元春更熟悉。皇后如何不知贾玖将来会是他的一大威胁?皇后还乐得看到这堂姐妹闹起来,有贾元春在前面冲锋陷阵,不但能够让他看清这个未来的情敌。还能够试探太上皇和当今对于这位贾郡君的真实态度,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皇后借口要照顾儿子,并没有直接去见贾元春,只是让身边的人问了几句话,就同意了。

    坐着肩舆在弘徽殿前下来,贾元春的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可是捏着帕子的手指却是发白了。一在宫里这么多年。直到被册封为皇妃,才得以有了自己的宫室,却因为册封礼还没有举行。本来应有的六位典侍女官却是迟迟未能到位。可是贾玖呢?人还没有进宫,身边就已经有了四位典侍女官,加上这弘徽殿本来就用的众多女官,这排场都已经超过了他这个皇妃了。

    贾元春的心里如何不嫉妒?又如何不害怕?

    贾元春的功力到底不够。即便这些女官们都低着头行礼。可是他们这种人,能够爬上如今的位置。又能够安安稳稳地守住自己的位置,对上位者的情绪最为敏感。

    贾元春就是脸上没有破功又如何?

    他那副模样,也只能骗骗少不经事又对女人没有提防心的糊涂君王,又如何能够骗得过这些大浪淘沙最后好好活下来的女官们?

    贾元春倒是不知道这个。

    他很庆幸。自己现在是皇妃,就是自己这个堂妹,如今见到自己。也必须低头对自己行礼,更不要说看到自己的脸色了。

    他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一点,这才笑盈盈地从肩舆上下来,站在贾玖面前也不叫贾玖起来,而是直接道:“二妹妹,真是好久不见。妹妹每次来宫里,也不来我那里坐坐,我只好自己跑来了。妹妹不会嫌弃我吧?”

    贾玖淡淡一笑,道:“娘娘客气了。我哪里当得娘娘一句二妹妹?”

    贾元春听了,上前一步,道:“哦?二妹妹,你这是说得哪里的话?你我可都是老太太养大的,嫡嫡亲的堂姐妹呢。”

    贾玖这才抬起了头,道:“虽然说情理法,人情第一,道理第二,律法第三。我与娘娘同姓贾没有错,可惜的是,在我心中父女之情、母女之情、兄妹之情,远胜于跟娘娘的姐妹之情。即便二叔依旧住在我们家,怎奈我们家已经赔上了三条人命,家母至今还屋里躺着,甚至家父也险些……。娘娘高贵,臣女高攀不上。”

    “你!你大胆!”

    贾元春最是机会有人跟他提王夫人的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宫里的人在背后嘀嘀咕咕也就算了,竟然连贾玖也胆敢当面给他没脸!

    原来他是来给贾玖下马威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被对方来了个下马威。

    “还请娘娘体谅我的孝顺之心!也体谅我对哥哥的友爱之心!”

    贾玖再度往贾元春的心口撒上了一把盐。

    当年,贾元春贿赂了下面的宫人侍卫,让他闯入偏殿,原以为即便不能博得皇帝的好感,也能够让皇帝记得他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儿,也许皇帝会看在王子腾的份儿上对他的父母法外开恩。

    贾元春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初他竟然是被皇帝下令拖出去的。

    那种耻辱,他至今难忘。

    更让贾元春刻骨铭心的是,皇帝竟然说,不要让他脏了自己的地!

    这是贾元春一辈子最为耻辱的事情,而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堂妹。

    贾元春抬起了下巴,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调整好了神色,慢慢地道:“二妹妹何必如此,一家子骨肉……”

    那声音,怎么听,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贾玖平静地回答道:“换了其他人,若是知道有人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手、害了自己父亲的性命,哪怕最后没有成功,可是人证物证俱在,只怕就是最为卑贱之人,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换而言之,你还想着我对你和颜悦色?不把你当成仇人、使劲儿地踩你,只是把你当成陌路人,已经是很好了。还想道什么姐妹情衷,说什么骨肉之情,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你!”贾元春终于绷不住了。不过他好歹也是皇妃了,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发脾气。只能故作哀戚地道:“二妹妹,你何苦说这样的话?你也知道的,我们家的那些奴才最是胆大妄为,什么帽子都胆敢往主家的头上扣。我母亲没有管好下面的人,我替母亲向你赔罪。”

    说着,就要跪下来给贾玖行礼。

    贾玖冷哼一声,手一挥。一股柔力扫过。稳稳地托住了贾元春,让贾元春根本就跪不下去,口中却道:“娘娘说得好生轻松。只是娘娘扪心自问。您这些话,是说服得了自己,还是说服得了别人?要我提醒娘娘,令堂当家期间年年哭穷。要求典当库房里面的宝贝,而他的嫁妆私房在他管家期间。多出上百万的财货么?”

    贾元春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忘记了,贾玖武艺高强。即便他唱念做打,对方也只需要小小的一个动作,就能够让自己动弹不得。自己的言行也会变成一场笑话。

    所有的宫人们都低下了头,比起贾元春,他们更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宫里的人可不会忘记。当初贾家的案子结案的时候,不少官员都认为。贾政王夫人夫妇应该赔偿荣国府的损失,还是贾赦高抬贵手,让王夫人带走了他的嫁妆,还给了贾政一份家产,让这个弟弟不致于没了生计。

    这些事情,即便贾元春一直想要让他消失,可是,只要他在宫里一天,就会有人提起。自然也会被宫里的每一个人知晓。

    贾元春道:“二妹妹,你何必如此?你我本是堂姐妹,将来也会互相扶持……”

    贾玖立刻道:“还请娘娘慎言。我只是待选的秀女,将来会如何,都看万岁的旨意,可当不得娘娘这句话。再者,若说姐妹扶持,当初宝姐姐进宫的时候,娘娘为何不留着他呢?他跟娘娘乃是两姨表姐妹,又不像我们两家,有人命在里头,家世也不如娘娘,他就是进了宫,也端看娘娘要不要抬举他。娘娘为何还是把他送出了宫?”

    言下之意,你连薛宝钗都容不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会容得下我么?我们可是仇人。

    下面的几个宫人趴在地上互相打眼色。他们站在贾元春的身后,贾元春没有看到,贾玖却是看到了。

    贾元春见贾玖油盐不进,心中又气又恨,却又止不住地难过,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下来了。

    他跳上肩舆,连声命令下面的人抬他回去。

    等他一走,季司赞就过来将贾玖扶了起来:“郡君,您对贾妃是不是太不客气了一点?”

    贾玖眯着眼睛,道:“难道还要我跟他把手言欢?他不过是跟他母亲玩唱红白脸的把戏而已。我若是脸上缓了一缓,他立刻就跟苍耳子一般地黏上来,甩都甩不掉。苍耳子好歹还能治病,他能做什么?不来害我就已经很好了。我只希望,他今日造访,不会连累了我。”

    季司赞完全没有想到,这位会当即表示对贾元春的不满,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

    在宫廷里面,即便对某人十分憎恨,在表面上,也要维持和气。这才是宫廷的生活之道。

    跟贾玖这样,当众把贾元春骂哭的、骂跑的,即便是季司赞也不曾见过。

    季司赞为难地道:“可是贾妃毕竟是皇妃。”

    贾玖立刻答道:“那就等他的册封礼过了再说。”

    季司赞听了,倒是呆了一呆,看见贾玖已经迈上了台阶,连忙跟了上去。

    等进了内室,才听季司赞道:“贾郡君,我等都知道,贾郡君今日如此对贾妃乃是事出有因。可是,若是让贾妃这样留着眼泪、坐着肩舆穿过整个宫廷,只怕对郡君您的名声不好。”

    贾玖答道:“那么,我请他入内谈话,我的名声就能够好了?只怕我这里还没有等他迈过门槛,那边关于我不孝的名声就满天飞了呢。与其让我跟他不对付、得理不饶人的名头满天飞,也好过不孝女、沽名钓誉的名头。”

    更重要的是,跟贾元春那边走得近了,就意味着会被那边给缠上,然后一直被他们拖累、为他们收拾残局。

    贾玖有那么蠢么?

    为了贾元春把自己赔上?

    之前是贾政王夫人夫妇没地方住,等那省亲别墅盖好了,就是要挟皇帝,他也要把贾政一家子塞到那座富丽堂皇的省亲别墅里面去。

    这个念头,他可是在心里盘桓了很久了。

    贾玖跟贾元春彻底翻脸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甚至于,连身在勤政殿的皇帝都知道了。

    皇帝早就吩咐过,事关贾郡君的事儿,无论巨细,立刻回报。所以,下面的人就把事情跟王继恩说了,王继恩抽了个机会,跟皇帝报告了。

    皇帝正在翻看长乐公主拿过来的、代表荣国府豢养私兵的重要证据的文件,听到王继恩开了个头之后,也只是挑了挑眉:“哦?贾妃去弘徽殿找贾郡君的麻烦了?”

    “是的,陛下。”

    “哦。贾郡君有没有让他进门?”

    “回陛下,没有。”

    皇帝道:“说得也是。那丫头的脾气可不是盖的。我看贾妃一定是被他气跑了。”

    “陛下圣明。”

    皇帝想了想,道:“让人转告皇后,就说,长乐难得有个朋友,就不要让宫里的妃子们去打扰长乐他们了。另外,关于弘徽殿那边的记录,可有新的了?”

    王继恩连忙道:“禀陛下,昨日长乐公主回到北宫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清凉殿,而是先去了弘徽殿。这是公主殿下跟贾郡君的谈话记录。”

    说着,王继恩双手奉上手里的文件。

    皇帝抓过来,展开一瞧,心中却是咯噔一声。

    皇帝对盐肥什么的并没有信心。在他看来,东西是道门的,道门有的是能人。如果道门能够把盐肥的本钱降下来,只怕早就这样做了,哪里还需要等到今天,由贾玖来领这个头?

    比起那个盐肥,皇帝更看重那个铠甲工艺。

    皇帝头也没抬,道:“立刻通知长乐,不,还是通知密卫,让他们把贾郡君收着的羊皮纸弄到手。就是那西洋画后面的那些。”

    王继恩连忙应了。

    皇帝想了想,还是道:“算了,还是想办法通知长乐,让他装作有兴趣的模样,想办法弄到贾郡君说的那些猜测。如果可以,让长乐跟那丫头一起弄,就说,朕允许了。”

    王继恩连忙应了,又问:“陛下,事关重大,是不是请长乐公主过来一趟?”

    皇帝抬起头,看了王继恩一样,道:“也好。通知下去,让他明日过来陪朕用膳。”(未完待续)

158禁足

    长乐公主被禁足一事,在宫内引起不小的轰动,就连在宫里见惯的大场面的季司赞也不时地偷看上面坐着打棋谱的贾玖,见贾玖不为所动,连忙拉了邱典赞到边上窃窃私语。

    “公主殿下被禁足了,郡君怎么都不去看一看?”

    邱典赞笑笑,低声道:“季姐姐也太心急了,方才郡君还在路上碰到了公主殿下呢。不过才这么一点时间,就赶着去清凉殿,那才是给人增添了谈资。”

    “可是……”

    邱典赞道:“我看姐姐是关心则乱。姐姐还看不出来么?这是上面的两位神仙打架,公主殿下跟我们郡君也不过是赶了巧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坐得住。”

    季司赞低头想了想,也道:“我如何不心急?唉。”

    季司赞没有继续往下说,邱典赞也没有问。

    他们都是宫廷女官,都很清楚,有的事情他们不能说,也不能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必须当做不知道。

    当然,他们也十分清楚,现在,这位贾郡君要保持平静,已经是不可能了。太上皇跟当今的战火都已经烧到了长乐公主的身上,贾玖又如何能够继续平静下去?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都来了。他们在清凉殿外站了站,便转来弘徽殿。

    贾玖得知之后吓了一跳。

    嘉善长公主道:“很意外?”

    “可不是。臣女以为,第一个人来弘徽殿的人,怎么也该是后|宫里的人才是。”

    兰陵长公主答道:“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那个人,如果不是自己蠢得不可救药。那就是弃子。”

    贾玖笑笑,不说话。

    他以为宫里的女人们就跟他在第一世的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一个一个都没眼色,上蹿下跳地闹事儿呢。不过也是,在这个世界上,不够聪明的人是活不长的。薛宝钗够厉害了吧?原著里,他被王夫人坑得只能吊死在贾宝玉的身上。现在的他一样被贾玖拿捏在手里。贾玖乐意帮他一般,他还能喘口气,贾玖不理会。他就只能被人盘剥得一干二净。

    在这个宫廷里面,安分的人不一定能够活得长久,但是活得长久的人一定都是十分安分的人。

    老实说,以前兰陵长公主对贾玖的评价还不错。无论是贾玖告御状还是远赴边关,都是值得称赞的行为。兰陵长公主自问。如果换了他,如果他有这个能力,他会作出跟贾玖同样的选择。

    因为这是孝道。

    不过,看到贾玖跟长乐公主弄什么庄子。又收买人心,在宫人之中威望骤升,这让兰陵长公主对贾玖十分不满。

    在兰陵长公主看来。身为臣子,竟然把手伸到宫里。这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如果贾玖进了宫,为了让他成为皇太后,为了让他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女主人,即便他自己不动,也会有人为了将双手染满鲜血;如果贾玖没有进宫,而是嫁入宗室,兰陵长公主也十分怀疑,贾玖有这个能力让皇家嫡脉绝嗣,从而让自己的孩子登上宝座;如果贾玖下嫁臣子之家,兰陵长公主甚至怀疑,这个国家会不会因此改朝换代。

    在兰陵长公主看来,这个小丫头现在也许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从长远上看来,这个小丫头完全有这个能力。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嘉善长公主倒是没有想这么多,虽然他也得到了太上皇的示意,让他来跟贾玖打探盐肥的事儿,可是因为颜洌的关系,嘉善长公主对贾玖的感觉还是相当好的。

    在嘉善长公主看来,贾玖跟颜洌一样,都是道门子弟,自然是不差的。只是,贾玖从来就没有在他们姐妹跟前说过什么盐肥的事儿,他也不好直接开口。

    虽然太上皇跟当今都在贾玖的跟前安插了人手,但是这样挑明了,还是会让人不舒服的。尤其是当初,贾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太上皇和当今就如此待他,到底太慎重其事,也太防备了些,让人心寒。

    踌躇了一会儿,嘉善长公主才道:“听说日前玉清山把贾郡君叫了去,可是有什么急事么?”

    贾玖点了点头,道:“是的。的确出了一点儿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要不要紧?”

    贾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部分“事实”:“旧年,我在道门的典籍上,得到了一张方子,据说按照这份方子,能够炼出一种唤作盐肥的东西,可以提高粮食的产量。只是因为本钱太高,有些不大合算,因此被道门束之高阁。自打得了这个方子,我就琢磨开了,只是这个方子,我不便交给其他人,所以特地请了表妹帮忙。”

    “然后呢?”

    “表妹让人再现了这个方子。但是这个本钱还是太高了。只能让一亩地的出产增加五成,却需要近三十亩地的总收成的本钱。这个代价还是太高了一点。臣女正在想办法,如果能够让这个本钱下降到百姓们都用得起也舍得用就好了。”

    嘉善长公主瞪大了眼睛,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贾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嘉善长公主道:“你知道?你可知道,这方子既然是被道门束之高阁的,那就等于说,道门有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方子是做什么用的,也许他们还事先研究过,因为一无所获,这才放弃。也许你投入了成千上万的银钱,换来的,终究是一场空。”

    贾玖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我还是想试一试。事关百姓生计,如果没有努力过就放弃,那将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兰陵长公主道:“那么,你可知道,这原本就不应该是女孩子能够插手的事儿。”

    贾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想放弃。”

    兰陵长公主道:“那么,你可有规划了?需要多少银钱?”

    贾玖沉默了一会儿,答道:“臣女不知。但是臣女揣度着,每年至少一百万的投入。”

    兰陵长公主惊叫一声:“你疯了!你可知道,一位皇子出宫开府才多少银钱么?每年至少一百万两的投入,你打算让整个朝廷侧目么?”

    贾玖道:“所以。臣女打算自己做。”

    “自己做?”听到这句话。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兰陵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个世界上,女子生来就是别人的附属品。小的时候,是父亲的附属品。长大了是丈夫的附属品,老了是儿子的附属品。更可悲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身为附属品的女孩子才能够过得好。一个女孩子。若是没了男人可以依靠,哪怕是住在叔叔伯伯家里。或者是亲娘舅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可是贾玖今日说的这几句话,已经很有些大逆不道了。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允许女孩子拥有一定的财产。拥有嫁妆,可是这种嫁妆本身就是来自于父母的宠爱和家族的恩赐。就连兰陵长公主本人,哪怕他是太上皇的嫡女。享受的份例在姐妹之中也是上上份儿的,可是他的嫁妆也不过是跟他的庶出兄弟们出宫开府的安家费一个等级罢了。即便他另外有母亲的嫁妆。可是跟贾玖说的这样,每年砸出上百万两银子,那根本就不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女孩子即便再得宠,得到的嫁妆也是有限的。

    在兰陵长公主看来,即便是贾玖再得宠,贾赦也不可能把家底给了他。换而言之,贾玖日后能够得到的嫁妆,十万十五万的,对于现在的荣国侯府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要是想超过二十万,那几率就很小了,至于超过皇子公主飞份例,那根本就不可能。

    也就是说,凭借自己的嫁妆,贾玖根本就不可能把盐肥弄起来。而且,要把嫁妆经营到可以每年支出上百万两银子的地步,这里面需要的时间可不短。

    综上所述,除非贾玖另起炉灶,另外有银钱的来路,否则,这盐肥就只能胎死腹中。

    兰陵长公主想了想,道:“贾郡君,本宫知道,贾郡君素来心善,看不得百姓。可是你也说了,这盐肥需要的银钱可不少。即便贾郡君有这个能耐弄到足够的银钱,可是别人拿出银钱是需要回报的。贾郡君,你认为,把盐肥弄到寻常百姓都能够使用的地步,需要多少时间?出钱的人可等得起?”

    兰陵长公主没有提那些庄子。

    那些庄子,不但养着北疆的百姓,还是兰陵长公主、嘉善长公主和长乐公主的面子工程,还关系着宫里无数人的养老问题。可以说,哪怕贾玖没有动这些庄子上的东西,哪怕传出了类似的谣言,就足够贾玖沦落尘埃了。

    兰陵长公主能够想得到的事情,嘉善长公主自然也想得到,边上的那些人|精|子一般的女官内侍们更不会想不到。

    想到自己的养老问题可能出现问题,跟着两位长公主殿下来到的女官们望着贾玖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

    贾玖并没有发觉周围的人眼神有些不对。

    他答道:“公主殿下,盐肥既然关系到整个天下,自然会有无数的人感兴趣。”

    兰陵长公主答道:“可是你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跟着你出银子。就拿皇兄来说,皇兄虽然富有五湖四海,可实际上,他也是这个天底下最需要钱的人。”

    贾玖很想说,他并没有想过要让大齐人来担负这笔钱,但是想到此事关系到大齐的整个军队的实力,再想到大齐如今甚至连军饷都不曾配备整齐,贾玖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

    真是可惜,大齐并不是府兵制。如果大齐的军队用的是大唐的府兵制,如果大齐跟大唐一样重视国家的军队,贾玖就可以趁机把大齐的军备换一换,让大齐军队的战斗力上升一个台阶。至于这里面的消耗,即便大齐国库负担不了,也可以找别人要。

    可惜的是,大齐的国情决定了,这条路困难重重。

    如果贾玖想通过出售战争的方式,借路推行盐肥的话,那势必要先做好太上皇和当今的工作。可是,谁都知道,当今和太上皇不对付,要想让这两位先达成一致,比那登天还难。

    也就是说,贾玖之前思考错了方向。

    他必须另外找一条路。

    沉默了一会儿,贾玖答道:“看起来是臣女犯了一个错误。”

    兰陵长公主道:“然后呢?”

    “臣女需要思考一番。”

    兰陵长公主大吃一惊:“你还是想把盐肥做起来?!”

    贾玖答道:“公主殿下,您的好意,臣女明白。只是,就请您把此事当成臣女的执念吧。”

    兰陵长公主道:“如今,能够帮助你的人家,也只有你那位表妹家里了吧?本宫听说,他还有两个嫡出的弟弟?若是这里面的银钱亏得太多,你可想过他会如何?林家小姐即便年幼,不懂这个,你也不好……”

    贾玖答道:“公主殿下,您过虑了。林妹妹虽然年幼,却是个决定聪明之人。他不开口,那是因为他相信,现在臣女不过是走入了迷障。只要等臣女走出这片迷障,林妹妹就会跟臣女开诚布公。所以,现在的臣女只要做到最好即可。这一点,臣女有十足的把握。”

    嘉善长公主忍不住看了贾玖一眼,道:“贾郡君,你对令表妹可真是有信心。”

    贾玖笑道:“因为他是林妹妹。”

    贾玖的态度让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十分好奇。这姐妹二人都知道,今日,他们怕是不会有其他的收获了,也只得罢了。可是另外一方面,他们又忍不住关注起林黛玉的事儿来。

    能够让这位闻名遐迩的贾郡君露出如许神色,这位林家小姐只怕不简单。至少,他们的侄女儿长乐公主可从来没有让这位贾郡君露出如此坚定的神色呢。(未完待续)

160钓鱼

    知道自己陷入了误区,贾玖再度陷入了漫长的思考,这一次,他不再坚持己见,而是开始接受智能小管家的建议,虽然为此他不得不承受对方的语言攻击和各种勒索。

    长乐公主被皇帝禁足,贾玖把自己关在了弘徽殿,不但皇后与诸位妃嫔摸不着头脑,就连皇帝和太上皇都惊动了。

    这个丫头在搞什么?

    皇帝是最想知道贾玖的未来计划的人。现在他倒是后悔了,把长乐公主关了起来,不然,他就能够通过这个女儿从贾玖的嘴里掏出话来了。

    不说皇帝的心中跟猫挠一般,太上皇倒是很淡定地派人来通知贾玖,让贾玖陪他钓鱼,边上作陪的,便是太上皇的两个女儿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

    太上皇儿女众多,如今剩下的也不少,而这些儿女里面,也只有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跟贾玖有些交情。让这么两个人来作陪,贾玖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兆头。

    看起来太上皇对自己还可以。只是太上皇在位多年,当今上位近二十年还畏之如鼠,可见太上皇之厉害。贾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能够看得透这位太上皇,或者是算计得过这位太上皇。面对这位太上皇,贾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无欲无求,或者说,足够坦诚。

    只是,到底如何坦诚,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看着乖乖拜倒在地,没有得到允许就一动不动的贾玖,太上皇也微微勾了勾嘴角。

    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虽然是太上皇目前最得宠的女儿,却也不敢揣度太上皇的态度,反倒是太上皇的心腹大太监权昌看得明白。

    这宫里的人请安、跪拜、行礼。都有一定的章程。太上皇既然是太上皇,得到了礼遇自然是最高级的,换而言之,即便是皇子皇女们在面对太上皇的时候,也必须行大礼。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自欺欺人,认为自己的脸朝着地面。别人就不知道他真正的神情了。却不知道,有的时候,一根头发丝儿都能够说话。

    倒是这个贾郡君。恭恭敬敬的,还真叫人挑不出不是来。

    就不知道他是真心诚意,还是城府极深了。

    太上皇笑呵呵地道:“哟,玖丫头。你可算是来了。权昌,给他一根钓竿。今日输的人。可是要受罚的哦。”

    贾玖谢过太上皇的恩典,这才起来。

    方才一路走来,贾玖就注意到了,这里应该是上林苑中一处比较偏僻的所在。中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荷花池。池塘里面铺满了荷叶、菱角等水生植物,即便这个时节荷花已经谢了,又值中午时分。荷叶和菱角的清香几不可闻,却又在周围高大、郁郁葱葱的的树木环绕之下生出了几分闲趣来。

    太上皇见贾玖起身之后。对着那池塘愣愣地不说话,忍不住取笑,道:“贾家丫头,你对着池子发什么呆呢?”

    贾玖连忙欠身,道:“陛下,臣女是个大俗人,偏生如今家里住着好几个脱俗的姐妹。今日看到这处所在,竟然想起了一桩往事来,故而出了神。”

    太上皇奇道:“哦?什么往事?又是哪个姐妹,让你到了朕跟前还走神?”

    贾玖道:“陛下恕罪。我们家老太太就不止一次说过,我们家姐妹几个,若是细数起来,都不如薛家的宝姐姐。旧年,我们在学插花的时候,宝姐姐就说过,兰花桂花的味道虽好,可是这菱花、荷叶莲蓬也有一股子极好的清香,若是静日静夜,或者是清早半夜,细领略了去,那一股清香比是花都好闻呢。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子清香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往日我不曾细细领略过,如今到了陛下跟前,方才知道,宝姐姐所言非虚。”

    太上皇笑看了贾玖一眼,道:“你这丫头,倒是实诚。你那位宝姐姐多大了?”

    贾玖答道,:“回陛下的话,宝姐姐比臣女略大两岁,今年十六了。”

    太上皇答道:“哦,倒是个大姑娘了。”却不再开口了。

    权昌是个极敏锐的人,他一面按照太上皇的指示,给贾玖拿来的鱼竿,一面让一个小太监在边上为贾玖伺候鱼饵,转头又吩咐了另外一个小太监几句。那小太监后退几步,一直退到乐心堂的台阶下,这才转身低着头,跑了。

    跟太上皇、权昌这样的人,在宫里生活得久了,别人一句话,他们能够揣摩出七八九种意思来。太上皇如今年纪大了,也没有人轻易敢算计他,又从那个位置上退了下来,不用被言官们日日盯着。现在的太上皇要比当年要随意很多。

    可是权昌却不能随意。他还要继续担负起百科全书的职责,备着太上皇随时问话。

    在权昌看来,贾玖当面跟太上皇提起这位“宝姐姐”有两个意思:其一,自然是给太上皇介绍美人,其二,则是婉拒太上皇。

    在权昌看来,这位贾郡君说聪明也不够聪明,说不够聪明,大概还有些小聪明。若是太上皇真的中意他,那么,就是他再拒绝也没有用,若是太上皇对他还有几分宽容,那么说不定会顺水推舟。只不过,除了特定的几个人,其余的人若是胆敢揣摩圣意都是大罪。

    在权昌看来,这件事情上,贾玖唯一聪明的是,日前太上皇才跟他说过自己把他当成自家子侄,今日这位贾郡君跟太上皇如此说起,用的还是闲话家常的口气,倒是不致于激怒太上皇。

    果然,太上皇笑眯眯地看了贾玖一眼,道:“玖丫头,朕一直以为,你是个极能干的女孩子,怎么。你也有不如人的时候?”

    贾玖很干脆地点头:“是的,陛下。臣女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大俗人。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少了几分灵性。”

    太上皇大笑起来。

    “朕听说,你对那薛家丫头并不亲近,朕还以为,你会提起你那位表妹。让朕多照拂那林家丫头。”

    贾玖答道:“陛下。臣女跟宝姐姐的确不怎么亲近,但是这并不妨碍宝姐姐的出色,也不妨碍臣女夸赞他。至于林妹妹。林妹妹是姑爹的女儿,姑爹是怎样的人,陛下心中自然有数。陛下对姑爹若是好感多些,自然会多照应一点林家表弟表妹。何须我来多嘴?”

    “即便这一年过去了,朕提都没提林家?”

    贾玖答道:“陛下。姑爹才走了一年呢。林妹妹好歹要守满三年的孝才好出来应酬吧?再者,陛下身为太上皇,也不好把手伸到臣子家的内宅里面去呢。”

    太上皇听了,又大笑起来。指着贾玖对自己的两个女儿道:“你们看看,这丫头是吃定了朕呢。”

    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都赔笑道:“是父皇慈悲,这孩子才敢如此放肆。”

    反而是贾玖。嘟着嘴巴,道:“陛下。您还不如直接说,臣女是个傻大胆才好呢。”

    引得太上皇又是一阵大笑。

    权昌却在边上看得明白。这位贾郡君怕是要真的入了太上皇的眼了。

    身为太上皇的心腹,陪着太上皇一路走来,太上皇的心事,权昌又如何不明白?也许是当年威风太过,也许是当年对下面的儿女太过严厉,也许是当初的老义忠亲王结局太过悲惨,几位长公主殿下对太上皇是又敬又怕,在太上皇面前唯恐出了一丝儿的过错,却唯独少了对父亲的亲昵。

    身为太上皇的亲生女儿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如今宫里的几位皇子公主了。只要是知道当今对太上皇的心结的,就不敢跟这位皇祖父亲近了。

    权昌知道,如今的太上皇老了,越发喜欢儿孙绕膝。可是太上皇住在宫里,别的孙子孙女进不来,当今的儿女们不敢跟他亲近,就是两个女儿,也是畏惧多于亲近。太上皇这是寂寞了。

    这样想着,权昌倒是对这位胆敢顺着杆儿爬的贾郡君有了一点儿好感。

    当然,也仅仅是一点好感罢了。

    权昌很明白,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是多么的喜怒无常,又是多么地任性。今天他可以把你捧在手心儿里,明天就可以把你打入尘埃。

    伺候太上皇多年,权昌最是明白,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

    因此,权昌也只是在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意,却是依旧弯着腰,等着太上皇的吩咐。

    倒是嘉善长公主,有意为贾玖解围,便道:“听说这薛家丫头是那位贾妃的表妹?”

    贾玖已经抛竿入水,便将这鱼竿放在一边,转过头来,道:“是的,长公主殿下。薛家原来是为了送女儿参选才进京的。原以为不过两三年就能够搞定的事儿,却不想把宝姐姐耽搁到今天。如今薛家承担着贾妃的省亲别墅,还不知道要耽搁宝姐姐多久呢。”

    嘉善长公主道:“你倒是心善。他可是贾妃的表妹。”

    贾玖道:“谁让他跟我在一个屋檐底下住了这么久呢?他们家打进京就住进了我们家,一直住到今天,算算,也有六年时间了。六年时间,哪怕是块石头都捂热了,更何况是个大活人?只是他到底是那王氏的外甥女儿,我不好跟他走得太近罢了。看着他把自己的青春都耽搁了去,倒是让我生出几分不忍来。”

    兰陵长公主听了,道:“你倒是心善。只是今日你帮了他,他未必会记得你的好。我记得,为了那批仿太湖石的事儿,你还在道门为他担着干系,而他也不曾做过什么表示,而是用区区一百一十万两银子的财货把你打发了不是?”

    太上皇听了,心中一动,又去看贾玖。

    只见贾玖答道:“他们家当时也就拿得出那么一点呢。”

    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听了,都直摇头。

    就连权昌也觉得,贾玖太好说话了。

    太上皇道:“金陵薛家竟然败落如斯?”

    虽然说贾史王薛并称金陵四大家族,可实际上,除了贾家,其余几家可以说,都是太上皇手里出来的,薛宝钗的祖父还是太上皇提拔上来的人呢。薛家会变成这个样子,太上皇如何不好奇?

    兰陵长公主立刻解释道:“父皇,薛家如今已经没有人了。女儿听说,当初这个薛宝钗的父亲在的时候,他们家就乱得不成样子,一家子的兄弟,为了银钱二字,都差不多闹翻了,当时那位薛家的家主就是借着自己妻舅王子腾的力,将那些族人和兄弟们压了下去。如今薛家这位家主更加不堪,甚至他的母亲也不敢把家里的事情交给儿子,使得这个薛蟠,除了往铺子上拿钱,竟然是一点权力都没有。他在自家铺子上的话,还不如他妹妹的话来得有用。”

    太上皇惊讶了:“如今薛家就是掌握在玖丫头口中的宝姐姐的手里的么?”

    “正是。”

    太上皇听了,立刻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太上皇当然知道,薛家当初是为何而败落的。当年老义忠亲王成为太子的时候,薛家也不知道怎么考虑的,竟然投入了老义忠亲王的门下,成了老义忠亲王的钱袋子。后来,老义忠亲王出事儿了,薛家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摆脱的罪名。薛家也因此元气大伤,族内的矛盾也被激化。

    可以说,如今的薛家长房会跟宗族分道扬镳,当年的政治斗争占了不小的因素。

    太上皇原来还想着,如果薛家还有争气的娃,他不介意给旧人一个体面,等权昌解释完,他的心思也冷了。连家族都不要的人,能指望他对国家有多少忠心?真要提拔了上来,只怕又是一个光顾着搂银子却不顾百姓死活的主儿。

    太上皇可不会做这种糟心事儿。

    薛家在他这里还有几分香火情,可这种香火情还不值得让他为了薛家而破例。

    要知道,太上皇可是为了江山,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牺牲的人。他又如何会为了别人再牺牲这个用他的儿子换来的江山?

    这根本就不可能。(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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