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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天下为棋全文阅读

作者:闭门造車     红楼之天下为棋txt下载     红楼之天下为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0访客

    盛家小姐都能够得到这么多的消息,通光殿里面那么多的秀女,稍晚一点都知道了。他们都是官家小姐,都是被家里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也许在阴谋诡计上比不上宫里的那些妖魔鬼怪,可在某些事情上,他们也有自己的计较。

    华夏华夏,礼仪之大,章服之美。

    这句话,他们从小听到大。

    在家的时候,他们都是家里的千金小姐,即便家里不曾想过拿他们换取荣华富贵,可是这娇养二字从来是实打实的。因为是家里的千金小姐,什么衣裳首饰都不缺,千金小姐该有的排场和配置一点儿都不少。老师、教养嬷嬷、一等丫头、二等丫头、三等丫头,该有的都有,不要说这些身家性命都系在他们身上的奴仆,就连长辈们身边的奴才们也不敢轻易冒犯了他们。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即便是有心攀比,也攀比不起来。因为在同一个家族里面,姐妹们明面儿上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东西,只有父母兄弟。爹妈给力、兄弟争气,作为女儿作为姐妹的他们自然混得好,爹妈不给力’兄弟不争气,作为女儿作为姐妹的他们再上进也没折。

    这个世界就是拼爹拼妈拼兄弟的世界。女孩儿的命运从来就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所以,在家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用争。即便是进了宫,也没有人会想去争。因为每一个人在离家之前,都被家里耳提面命过:在宫里,身份是最重要的。即便他们现在是秀女、未来可是皇妃,在得到封号之前,他们也只是秀女。无品无级的秀女。所以,在面对高位者的时候,必须保持礼仪。

    在进宫之前,这些小姑娘们都被要求牢牢地记着这句话。进宫之后,他们都是秀女,自己身上没有品级,都是靠着直系男性长辈的体面。再说了。他们吃住在一起。如果贸然得罪人,也只会让自己举步维艰。所以,就是同屋的秀女之间。最多也就是攀比一下什么衣裳首饰的。真要他们做什么陷害他人的事儿,一来是他们不一定有这个水平瞒过每一个人,二来,如果被当成王氏女。对他们自己和他们家人的前程,会有极坏的影响。那个时候,他们自己的前程,还有他们的家族,可就真的毁了。

    所以。这些秀女们一个比一个安分。就是有心跟别人攀比,也会做得非常小心。

    他们都很清楚,有人在看不到的地方观察着他们。记录他们的言行,考校他们的品德。除非有这个能耐瞒过所有的人。否则,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秀女、当自己进宫小住了几天比较妥当。

    一进宫门就忙着陷害与被陷害,那不是生活,那是小说。

    至于今天,他们也不过受到了一次思想上的冲击而已。

    之前,他们只是记住了长辈们口中说的“宫廷之中身份最重要”,却不曾真正领会过。现在,他们则是深有感触。

    同样是秀女,人家有正殿有偏殿,还有一溜儿宫女内侍伺候着;他们也是秀女,却只能三四个人挤一间屋子,只能自己照顾自己,想要宫人帮忙做点事情,也要见缝插针。人家能够每天舒舒服服地泡热水澡,可是他们却连擦身子的水也只刚刚够的。

    之前,这些秀女们只是记住了这句话,可是现在,他们总算是清楚明白地领会了那句“宫廷之中身份最重要”是什么意思了。只是,他们能够领会、能够明白也没有用。因为他们依旧是秀女,身上依旧没有品级。

    身份之别,就好比是一道鸿沟,将通光殿和弘徽殿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贯安静祥和的通光殿在沉寂数日之后,总有那么几个秀女,或者胆大妄为的,或者知道自己不大可能进宫的,或者不想进宫的,在这几日的相处之中也熟悉了,又对弘徽殿十分好奇。他们在征得通光殿司赞的同意之后,请通光殿司赞向弘徽殿转达了希望拜访的意思。

    这也是他们进宫之后学到的第一课。

    在宫廷里面,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即便是宫女们去领月俸,也是成双成对、两两结伴而行。跟他们这样要求去别人宫室进行拜访的,更是有一套专门的程序。不要说他们,就连那些正经的皇妃们,除了每日例行的请安,也不可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宫室。真正能够这么自由的、在皇宫里面随意走动的,只有太上皇、太上皇后和当今皇帝、当今皇后。他们才是这座皇宫的主人。

    跟他们这种身上没有品级的人,要想离开自己的住所,必须先打报告,得到上面的同意,也得到了对方的同意之后,才能够离开自己的住所——通光殿。

    弘徽殿内,贾玖正在跟贾倩下棋,贾清坐在边上观看,得到季司赞的通知之后,也着实愣了愣。

    那些秀女们第一次进宫就知道不能随意走动,他们如何不知?如果不是长乐公主派人去请他们,他们也是不会轻易离开弘徽殿的。最多最多,也就跟今天一样,坐在一起,喝个茶、说说话,要不就是各自看书、各自练字,再不,就是跟今天这样,捉对手谈。不要说到处闲逛了,就连弘徽殿的大门也轻易踏出一步。

    得知有秀女要来拜访,他们也很意外。

    宫廷生活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沉闷又无聊的。真正能够适应良好的,也只有那些从小在宫廷里面长大的公主们。对于他们这些臣子之女,哪怕是得了恩旨能够经常出入宫廷的,也不是个个能够忍受得了宫廷生活的无聊与空虚的。

    能够结识新朋友,对于百无聊赖的他们而言,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贾玖看了看贾倩和贾清,又微微思考了一下,道:“能够在这里相逢。也是有缘。还请姑姑代为转达,就说,若是明日无事,必定扫榻以待。”

    这个无事含义就多了。如果长乐公主来了,那就是有事;果内廷宣召,那就是有事;如果身体不适,那也是有事。在宫里。什么时候都可能有事。也什么时候都无事。

    值得庆幸的是,第二天,清凉殿那边传出消息。说是长乐公主跟着兰陵长公主、嘉善长公主去太上皇的寿康宫了,内廷依旧安静,早就梳妆打扮好的盛家小姐盛月笙、吴家小姐吴铃雅、曹家小姐曹语默,得到了通光殿司赞大人的通知之后。便在宫女的带领下,往弘徽殿而来。

    通光殿虽然距离弘徽殿并不是很远。而且跟清凉殿一样,都临水。虽然各有各的妙处,但是对于秀女们来说,他们能把自己住处的周围环境印在脑子里面就已经很好了。去别的宫室玩耍。在重重宫规之下,根本就不可能。

    弘徽殿对于盛月笙、吴铃雅、曹语默这样的秀女来说,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来过。别说来过了,就连在门口流连徘徊的行为都没有过。在宫里。这样的行为可是很容易引起他们的误会的。

    即便是吴家小姐吴铃雅这样,姑母已经是皇妃、他也几次被姑母宣进宫陪伴姑母,也不曾来过这北宫,更不要说留意过弘徽殿的景致了。吴铃雅很清楚,只要他的亲姑姑还是皇妃,他们家就不可能再出一位后妃,连皇子妃、皇子侧妃都不可能。所以,他家里也不需要他进宫,他会走这一遭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最后终究是会撩牌子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放松很多。不像盛月笙那样,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压力。

    不过,几度出入宫廷,也曾经在宫里小住过的他也一样清楚,即便他现在是秀女了,即便他有亲姑母照拂着,按照宫规,他也不能在弘徽殿门口东张西望,那只会给他自己找麻烦。

    所以说,今天,他们三个都是第一次踏入这座弘徽殿。

    弘徽殿不愧是北宫数一数二的大地方。不要说他巍峨的宫室,就说那正殿之前的院子,就容得下北宫现有的所有的人坐下来一起听戏。一路走来,弘徽殿的宫人们不比通光殿少,却是一个个站在自己应在的位置上,这么多人,静静地站着,一点儿声音都不出,明明是大白天,却只听得见自己的衣袂摩挲声,如果不是脚下刻意用力,只怕连软鞋敲击汉白玉石地面的声音都听不到。

    明明是大白天,曹语默还是觉得身上有些冷。

    曹语默很不习惯秀女的身份。他是他的家族第一个参加大选的秀女,也是他的家族中第一个踏入宫门的秀女。天知道他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天起,心中是多么的紧张。问题是,他连个求指点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此刻,他只想早点完事儿早点回家。他根本就不想进宫。

    跟他走在一起的盛月笙和吴铃雅也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他们三个虽然在簪花会上就认识了,可是真正熟悉起来却是进宫以后。要说他们有多少交情,那都是虚的,他们也不过是搭了个伴而已。

    都是年轻小姑娘,又是第一次参加秀女大选,好奇心是肯定的,更多的则是不服气。曹语默还好些,另外两个就未必了:

    凭什么我们只能挤在一处,他们却能够这么享受?

    一路走来,不见贾家的三个秀女出来迎接,他们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痛快的。在他们看来,大家都是秀女,即便是贾玖贾倩贾清三人身上有爵位,可是进了宫,便与大家一样,都是秀女,按照礼数,客人来访,出来迎接一下又有何妨?他们三个都按照礼数拜访了,谁想到弘徽殿三个竟然还在屋子里坐着!

    换了其他的秀女,大概也会这么想。但是,那些内侍宫女们可不会这么想。身份、等级,早就随着宫廷生活的一点一滴深入骨髓。

    平等?那是什么玩意儿?在宫中,身份名位才是最要紧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是一样的。

    对于季司赞这些宫人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于这些秀女来说。却是他们要克服的第一道心理难关。

    就连贾玖自己也疏忽了。贾玖原以为,盛月笙、吴铃雅和曹语默到达弘徽殿大门口的时候,宫人们就会来通知他,可事实却是,这些宫人们让客人在弘徽殿正殿门口等着,这才进来通知。

    如果不是宫规本来便是如此,如果不是这些宫人极讲规矩。那就是有人在背后捧杀他们三个了。

    这一次。贾玖贾倩贾清三人不需要打眼神官司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哎呀哎呀,是小妹失礼,连累三位姐姐久候了。”

    贾玖带着贾倩贾清连忙出迎。

    在嬷嬷们的精心教导下。他自然能将那三分歉意三分诚意表现得恰到好处。即便没有原著里的王熙凤的八面玲珑,却也差不了多少了。但是,即便他做得再八面玲珑,眼前的这三位秀女也不是易与之辈。如果他们真的是那种极单纯的人。他们家里早就为他们求了恩典,也不会让他们走这一遭了。

    在盛月笙、吴铃雅、曹语默三人看来。贾玖这么热情,也不过是面子情分而已。尤其是盛月笙,他的父亲乃是从二品的布政使,地方大员。在地方上。一省的千金小姐都围着他转,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只不过,他既然是冲着这宫墙来的。即便是不高兴,也不会流于表面。

    倒是吴铃雅。他的亲姑姑便是吴贤妃,他自幼在京中长大,选秀之前,吴贤妃又专门派了人指点他,故而最先反应过来,听见贾玖这样说,他连忙道了个万福:“原是我们来打扰郡君,失礼的是我们才对。”

    贾玖连声道不敢,亲自扶起了吴铃雅。众人互相厮见过,这才各自落座。

    前面说过了,弘徽殿乃是仿汉唐式的建筑,这种建筑有一个最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席地而坐。宫人们早就设好了席位,每人的左手边有个扶枕,前面便是矮几,矮几上是各色点心茶果。

    这种坐席,在吴铃雅和曹语默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在京师,复古是时尚,是流行,可是对于盛月笙这样长年跟着父母在任上的女孩子来说,就非常不适应了。尤其是正坐,没有经过长久的训练,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地能够习惯的。至少盛月笙很快就感觉到了腿上那一阵阵的酸麻与疼痛。

    盛月笙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上面的贾玖注意到了盛月笙的不自在,连忙道:“盛家姐姐,若是不习惯正坐,你也可以盘膝而坐。”

    盛月笙一下子涨红了脸。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贾玖,见贾玖不像是在取笑他,又看了看吴铃雅和曹语默,见他们都望着他,他的脸越发红了。

    怎奈,他真的是坚持不下去了,只得告罪之后,换了姿势。

    盛月笙自嘲道:“没想到京里竟然是正坐,家里从来都没有人提点过我呢。”

    吴铃雅笑道:“盛家姐姐,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早在前朝的时候,宫廷里面就不再以正坐要求后妃了。只不过太上皇退位之后便迷上了秦汉学说,连带着,先秦时的礼仪也再度流行开来。这北宫便是太上皇主持修建的,弘徽殿更是太上皇一手设计,自然用的也是先秦的礼数。”

    盛月笙吓了一跳:“吴妹妹,你是说,这弘徽殿是太上皇一手设计的?”

    吴铃雅道:“是的。不止弘徽殿,还有清凉殿和漪澜殿,都是太上皇设计的。”

    曹语默这个时候才接口道:“通光殿里面的床榻桌椅都是后来搬进去的,原来也是席地而坐的。”

    听到这个,盛月笙忍不住看了曹语默一眼。

    他从来都知道,跟他这样,在地方上长大的女孩子,跟京里长大的女孩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区别的,却没有想过区别会这么大。

    虽然说,先秦礼仪不是官方规定的礼仪,但是太上皇喜欢,上有所好下必投焉,为了讨好太上皇,下面的文武百官家里自然也会跟着流行开来。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在座的几个人,每一个人都这么习惯于正坐,惟有他,没有经过训练不说,甚至连这么短的时间都坚持不下来。

    想到自己的青云志,盛月笙忍不住开始为自己担心了。

    婉言答谢了贾玖对他的身体的关心,盛月笙笑道:“我原来就是南面出生的,跟着父亲在任上这么久,倒是没有想到在宫里还要正坐,倒是让姐妹们见笑了。”

    吴铃雅笑道:“盛家姐姐客气了。凡事都有第一次。盛家姐姐不习惯,可我当初第一次正坐的时候也不习惯。”说着,顿了顿,道:“怕是我们几个里面,就数贾郡君最为习惯了。”

    盛月笙忍不住看了贾玖一眼。

    吴铃雅解释道:“贾郡君早年拜入道门门下,道门至今还保持着先秦时的礼仪。所以,我才说,贾郡君才是最习惯正坐的。”

    贾玖道:“吴家姐姐取笑了。我虽然拜在道门门下,也不过是应个名儿。一没有上玉清山侍奉老师,二没有正式出家,也不过是担了个虚名儿。”

    吴铃雅听贾玖这么一说,倒是跟自己原来的猜想合上了,不觉微微一笑,取过几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倒是曹语默,听了贾玖这么一说,不觉勾了勾嘴角。

    没错,曹语默乃是知柳孤笙曼的本家侄女。他们曹家有家训,家中子弟在殿试的时候不能考太高,考中同进士之后,就必须回家做生意。可是凡事都有意外。当年,当今皇帝还在当时的太子殿下,也就是老义忠亲王和王氏女的压力下苟延残喘的时候,遇见了刚刚中了同进士、准备回家的曹语默的父亲。身在绝境的当今皇帝被曹语默的父亲一语点醒,从此将曹语默的父亲视为指路明灯,而曹语默的父亲也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虽然有违家训,但是曹语默的父亲并不是曹家的直系,而只是旁支而已,加上皇帝信赖,这官倒是越做越大,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虽然品级不高,却是实打实的帝王心腹。

    曹语默跟他的家人一样,并没有什么进宫的想法,他会来弘徽殿,完全是因为贾玖。

    作为知柳孤笙曼的本家侄女儿,他当然知道孤笙曼在道门的地位,也清楚这几年孤笙曼和他的家族在做什么。他还知道,贾玖是孤笙曼的师叔,孤笙曼的一切行为,都遵从着贾玖的意志。只不过,他们曹家跟贾家没有什么往来,贾玖又把道门跟贾家的事情分得很开,所以,即便是曹语默有心,也不过是一年前远远地见过贾玖一回而已。跟今天这样,跟贾玖面对面,却是第一次。

    盛月笙一眼就看到了曹语默嘴边的笑意,立刻道:“曹家姐姐,看起来,你也很习惯正坐呢。”

    曹语默笑道:“不瞒诸位,我有位本家叔父,投入道门多年。所以我们曹家小辈们差不多都是打小就会正坐的。我也不例外。”

    盛月笙立刻道:“又是道门?那岂不是说,你跟贾郡君早就认识?”

    贾玖答道:“我与曹家姑娘今日的确是第一次面对面。至于曹家姑娘的叔父,也许我也见过。不过,我在道门的辈分虽然高,却不是正经弟子,又是女儿家,即便曹家姑娘的叔父在眼前,我也不一定叫得出名儿来呢。”

    道门的事儿,自然是不好拿到宫廷里面来说的,贾玖也不欲在这上面多事儿,自然希望就此打住。

    不过,今天他注定了要失望了。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通报之声,却是当今皇帝带着国师前来,而且已经打大门进来了。屋里的六人当时就傻了,在季司赞的通知下,这才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略略整理了一下,就小步跑了出来,在门边跪迎君王。(未完待续)

051有趣

    皇帝看见贾玖,立刻虚扶一把,把贾玖扶了起来,道:“贾郡君不用多礼。今日朕乃是陪国师前来,贾郡君不用在意朕。”

    皇帝虽然这么说,贾玖却不能当了真。

    君王到底是君王。

    贾玖躬身请皇帝与国师入内,等皇帝与国师一前一后进了正殿,这才低着头跟上。

    弘徽殿正殿之上,宫人们早就重新布置好了席位。皇帝坐了上面的主席,国师在下面第一张席位上坐了,方才轮到六个女孩子告罪入座。

    至始至终,国师都没有开口,但是,贾玖一抬头,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位不是国师凌风子,而是他的师叔也是他的授业恩师道魁凌波子。

    贾玖不知道道魁为什么会顶着国师的名头进宫,还跑到弘徽殿来见他。但是他很清楚,道魁会这么做显然是有他的理由,或者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道魁不得不这么做。

    经过嬷嬷们的严格教导,即便是心中千头万绪,贾玖也能够姿态优雅端庄地正坐在席位上,脸上也能够不露一丝端倪。他大胆揣测道魁的来意,应该是阻止自己进宫,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是眼下唯一活着的《九阳天诀》传人。

    对于自己参加选秀一事,贾玖无话可说。

    因为贾玖很清楚,他的家族绝对不会允许他逃避此事。哪怕他不愿意进宫、也不愿意跟别的女人抢男人,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是贾家的女孩,贾家需要一个女孩为贾家博取荣华富贵,这是贾母跟贾赦贾琏一致的看法。而且在贾母、贾赦、贾琏的心中,只有贾玖才是真正的贾家人。贾倩贾清两个,即便是冠上了贾家的姓氏,也只是养女而已。

    贾玖是贾赦的女儿,在享受了贾家给予的权力与待遇的同时,他也必须担负起身为贾家的女儿的义务与待遇。

    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因为非常清楚参加大选是自己必须履行的义务,所以贾玖从来就没有在人前表示过对大选的态度。他的心情如何。他是否愿意进宫。他是否愿意被这座华丽的坟墓埋葬,这些,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起过。对于他来说。参加大选是他身为贾家的女儿的责任,也是义务。他个人的情感与意愿,在责任面前,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家族不会允许他逃脱。而依靠他自己的力量,他也不可能逃脱。

    除非道门愿意拉他一把。

    至于道门。其实,除了道魁,除了道门能够给他带来的照拂之外,贾玖对道门的感觉也非常复杂。这种复杂。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无法确定自己在道门的位置。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小女孩了。

    道门是如何要求门下弟子的,他一清二楚。可是。他从来没有被要求常驻玉清山,也没有人要求他随身侍奉老师。在这一点上。他跟道门其他的弟子完全不同。道门不止他一个女弟子,但是那些人,在修业的头几年,依旧住进了玉清山,依旧随身侍奉老师并且听从老师的教导。这一点,那些女弟子跟男弟子没有什么区别。只有贾玖一个人是不同的。

    更重要的是,自打那年走火入魔之后,哪怕他已经很确定自己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道门也没有提出要他再度进行考核,也没有对她提出任何要求,就好像已经将他遗忘一般。

    道门的态度让贾玖非常不安。

    当初他狐假虎威、借着道门的力量给自己撑场子,借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的时候,也在私底下了解过道门对他那么放纵的理由。

    《九阳天诀》。

    这本代表着道真一脉一条重要传承的绝学,经历了数百年,有无数人练成过,但是那些人,都在走火入魔之后,被道门放弃。除非本来根基深厚、废掉《九阳天诀》那部分功力之后依旧实力不弱,否则,就只有在众人眼中消失一个选择。

    这也是贾玖最为害怕的事。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自己是多么需要道门这张虎皮,也多么清楚,道门的实力是多么的庞大。可以说,没有了道门,他就无法震慑住那些宵小,对内无法压制贾母的野心,对外,也无法在人们贪婪的胃口中保住自己的家族。反过来,没有了自己,道门还可以让别人修炼《九阳天诀》,说不定就有一个傻小子郭靖,傻傻地从第一招开始修习,简简单单一招,花上无数的水磨工夫,从而绕过走火入魔的壁垒,达到《九阳天诀》九九归一的条件。

    所以,这些年,贾玖对《九阳天诀》的秘密闭口不言。哪怕明知道金衣道子传承对于道门的重要性,为了保住这张最后的底牌,他也不曾透露过一字半句。

    怎奈人算不如天算。为了自己这辈子的父亲,也为了自己的家族,更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为了成全道门与北方的承诺,他修炼了与《九阳天诀》一样霸道却属性完全相反的《兵甲武经》。这也直接导致了那年,他在战场上的暴走。

    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力,在贾玖的体内冲击,让贾玖的经脉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崩毁,又在禳命女功体自带的强大灵疗术中被修复。不停地被破坏,不停地被修复。整整两年,贾玖一丝功力都用不出来,只能依靠别人的保护、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道门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虽然说每个月的份例依旧不少,但是贾玖可以感觉到,道门态度的不同。如果说,以前的他是因为道门金衣道子候补而得到道门的照拂的话,那么后来,道门还会送东西过来,完全是因为他的那个计划,能够为道门带来足够的利益。

    是的,贾玖隐隐发现,自己在道门中的地位发生了改变。以前他是道门金衣道子一脉唯一的候补,也可以说是唯一的传人,而现在,他只是一个能够给道门带来足够的利益的客卿。在贾玖的心目中,客卿,其实跟贾政养的那些清客一样,可以随时被放弃,可是传人就不会。

    贾玖无力改变这种现状。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解释。

    他只能保持沉默。这一年来,长乐公主被噩梦困扰,贾玖也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心。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顶着孪生兄弟的身份、坐在上面的道魁,在看清楚贾玖的神情的时候,心中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弟子,是他代替道尊收下的,按照惯例,贾玖的事情,也只有道尊有这个权利名正言顺地插手,他这个师叔,也只能从旁引导而已。

    问题是,道尊已经失踪了很多年了。

    贾家的那点子事情,道魁当然清楚。

    别的不说,贾母就是一个名利心很重的老妇人。虽然说,这位老夫人一直在为家族打算,可是他打算的方式也极为奇怪。他不重视对家族中的晚辈的教养,既不关注家族中的男子求学事宜,也不关注家族中的女子的修养,他只喜欢这些小辈们围着他说说笑笑,又不真心教导他们规矩礼仪和处世之道,不重视家中女孩的闺誉,却指望着用家中的女孩为家族换取荣华富贵。

    对于贾母的思考方式,道魁也百思不得其解。道魁唯一确定的是,很多事情,贾母一旦作出了决定,就俩贾赦贾政兄弟两个联手也没办法让贾母该注意。

    就像贾玖进宫大选的事儿一样,如果贾母认为,贾玖进宫能够给家族带来好处,那么,贾玖是没有这个资格反抗,也反抗不了的。

    这一点道魁也非常清楚。

    但是道魁也非常为难。因为他不确定贾玖的想法。

    作为道门领袖,道魁当然清楚金衣道子传承的重要性。他的确知道贾玖曾经在边关走火入魔过的消息,也知道贾玖曾经一度不能使用武功的事实。但是,这不等于说,他就放弃了贾玖。

    的确,道门内部有很多声音,说贾玖既然已经走火入魔过了,那就等于废了。可是在道魁看来,贾玖能够熬过走火入魔,好好地活下来,这就是一个证据。一个能够证明贾玖是《九阳天诀》这本武学的真正传人的证据。

    要知道,从前那些修炼过《九阳天诀》的人,没有一个最后熬过走火入魔,不是废去了自己的修为,就是发狂而死。跟贾玖这样,依旧活蹦乱跳、依旧神智清明、头脑清楚的,也就只有当年的道尊了。

    只是道魁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弟子对自己竟然这么没有信心,也不曾跟他求助,使得他不得不亲自跑来确定贾玖的心意。

    皇帝看看对着贾玖发愣的道魁,再看看坐在那里表面上无悲无喜实际上却偷偷观察道魁的神情的贾玖,心中也生出了几分趣味。(未完待续)

052蛇精病

    真是太有趣了。

    皇帝当然知道金衣道子传承对于道门的重要性,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事人竟然不清楚。

    作为一国之君,当今皇帝也算是窝囊的。国家的权力掌握在太上皇的手中。他不但要小心翼翼的侍奉太上皇、顺从太上皇的旨意,偶尔还要讨好那些大臣,甚至有的时候只能利用后宫的女人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可以说,这种窝囊的日子,让皇帝心浮气躁,恨不得从此遁入道门不理世事。

    也可以说,在之前漫长的岁月里面,皇帝的位置摇摇欲坠,他几乎是靠着玩平衡之术,才走到今天的。

    换了其他人,也许早就失去了希望,任由自己堕落了下去,但是当今皇帝展现了他当时还是皇子之时的忍字功。一直忍耐,也没有发疯,在那把椅子上磨到了今天。从这一点上来看,无论是心智还是毅力,皇帝在他兄弟们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在贾玖看来,这样的君王,无疑是一个可怕的人物。贾玖说不上来,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位君王的笑容背后,拥有的是一种偏执,一种病态的偏执。

    贾玖关注着皇帝,皇帝也关注着贾玖。

    皇帝听说过,金衣道子的传承对于道门非常重要,但是具体如何重要,皇帝并不是非常清楚。在过去,皇帝也以为,金衣道子传承不过是道门无数传承里面,中等偏上的一条而已。但是今天,皇帝明白了,金衣道子传承绝对不一般,不然。国师不会专门特意赢了他一目半,也不会专门跑来弘徽殿。

    而且他有留意到贾玖脸上的神情。皇帝非常肯定,如果贾玖清楚金衣道子对于道门的重要性的话,他的脸上就应该带着几分惭愧之色。可实际上,在皇帝看来,面无表情的贾玖,眼神之中不但没有丝毫的惭愧。反而有些本当如此的味道。

    在皇帝看来。如果不是这个小丫头摸清楚了道门的底线,那就意味着,这个丫头根本就不明白金衣道子传承对于道门的意义。

    而国师的言行。还有神情,显然在告诉皇帝,金衣道子对于道门是何等的重要,道门又对此事是何等的慎重。

    皇帝立刻就明白他捡了一个大宝了。

    对于贾玖的安排。皇帝已经在心里揣摩了好几天了。就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把贾玖安排在哪个位置上。虽然说出来有些丢脸。但是皇帝很清楚,在他的羽翼丰满以前,在他能够彻底夺走太上皇的权力之前,他就只能忍。只能利用自己的后宫来平衡各方势力。这也是太上皇唯一不能干涉的事情。太上皇也不可能替他决定他晚上应该宣召哪个妃子。

    这些日子以来,困扰着皇帝的便是如何安排贾玖。

    如果贾玖仅仅是虚有其表,如果贾玖仅仅是虚张声势借助道门的威望。那么,一个嫔就可以打发了他。

    但是。事实却是,贾玖对道门的意义非同一般。

    在皇帝的后宫之中,后妃们的地位,直接跟他们背后的势力相关联的。跟现在这样,贾玖的身后不但有道门给他撑腰,还跟儒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贾赦父子的功勋,区区嫔之位就不能跟这样的贾玖相对等了。能够跟这份势力相衬的,只有贵妃和贵妃之上的皇后。

    问题是,皇后虽有瑕疵,但是在处理公务上十分公正,也不曾犯下大错。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根本就不能册封一个刚刚进宫的新妃子为贵妃来打皇后的脸。如果贾玖一进宫就是贵妃,对于皇后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压力。也不利于后宫稳定。

    当然,皇帝也不可能把这样的贾玖赐给自己的儿子做正妃。那就等于给自己弄了一个棘手的敌人。

    此时此刻,皇帝非常庆幸贾玖的年纪还小,今年才十三岁。拖上三年,等下一届大选,贾玖也不过十六岁。三年时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自己也有这个时间缓冲。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贾玖对道门的重要性,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皇帝转头看了看坐得笔直的国师,——他不知道是道魁跟国师换了身份,还以为道魁就是国师。——再看了看下面一样坐得笔直的贾玖,决定找一个话题来打破沉默,而这个话题自然非最新的流言莫属。

    皇帝抓起一枚杏仁丢进嘴巴,嚼了嚼,这才慢慢的开口,道:“贾郡君,你可听说过宫里最新的流言?”

    应该是非常潇洒的举动,可是皇帝做起来,却带着三分的神经质。

    贾玖抬起了脸,定定地望着皇帝,迟疑了一下,方才道:“请问万岁,您所指的流言是什么?臣女打进了宫就住在这弘徽殿,除了清凉殿,极少外出。也不曾听说过什么流言。”

    皇帝呵呵了两声,道:“你可知道,有人在朕跟前告发你跟长乐磨镜?”

    “磨镜?”

    贾玖微微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诧异之色。只见他在地下拜了一拜,道:“万岁,臣女惶恐。这等无稽之谈竟然会出自万岁之口。臣女斗胆,请问万岁,万岁会如此跟臣女提起此事,难不成是万岁有意将所有的女官、宫女都赶出宫廷?”

    皇帝一听来了兴致。他道:“这跟那些女官宫女又有什么关系?”

    贾玖答道:“启禀万岁,臣女奉命进宫陪伴长乐公主。这是万岁对臣女的赏识,也是宫里对臣女的抬举,更是臣女的体面。即便是臣女的家人也对此非常自豪。臣女也为能为万岁效劳而感到荣幸。可是,如果臣女与长乐公主同处一室便是磨镜,那么,同样在室内侍奉的女官并宫女们一样难逃嫌疑。所以臣女斗胆,请问万岁。您是否有意责问所有在室内侍奉的女官和宫女。”

    皇帝耸耸肩,道:“这么说来,就绝无此事了?”

    贾玖正色道:“公道自在人心。”

    皇帝道:“可是朕听说你睡在长乐的床上。”

    贾玖摇了摇头,道:“启禀万岁,这个很重要吗?宣传这种流言的人,难道他们每一个人都亲眼看到了吗?万岁,臣女是跟长乐公主同榻而眠。亦或是臣女坐在脚踏上彻夜守着长乐公主。对于宣扬这种流言的人来说,有差别吗?他们要的,也不过是臣女跟长乐公主同处一室的事实和基于这个事实编造出来的无数故事而已。臣女和长乐公主到底是何种关系。这些人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也只是臣女和长乐公主的事,是否能够长长久久地挂在人们的嘴边、成为人们争相讨论的谈资。万岁。这才是流言的本质。”

    皇帝一听,忍不住多看了贾玖一眼。又转身换了一只手支撑身体,却转过脸来,对道魁道:“国师,贾郡君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流言背后的险恶用心。又伶牙俐齿,让朕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道魁欠了欠身,道:“万岁。彤云流一贯如此。”

    皇帝不确定道魁到底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道魁一回。还是指了指贾玖,道:“国师,你就不为他担心么?”

    道魁微微抬眼,答道:“万岁,谣言止于智者。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皇帝忍不住又往嘴里丢了一颗杏仁,嚼了嚼,咽了下去,这才道:“呵呵,你们两个,还真是若无其事。”

    对于国师这种年老成精的人物,皇帝不认为对方会踏入陷阱,但是他没有想到,贾玖不过是个小女孩,竟然也识破了这种陷阱。

    现在,皇帝也好奇了:这位贾郡君到底有没有猜到这幕后黑手是哪一个?

    皇帝自然是知道这是他的好妹妹端荣长公主的手笔,但是他不清楚,贾玖会如何对付端荣长公主。

    边上的盛月笙、吴铃雅和曹语默三位秀女,在听到皇帝开口说流言的时候,就忍不住抬头去看贾玖。让他们惊讶的是,贾玖居然不动如山,不要说吃惊了,就连发簪上的流苏、耳朵上的坠子都没有晃动一下。反倒是他们,吃惊不小。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有些事情虽然大人们很少提及,但是他们也不是一无所知。就跟今天这个流言一样,他们很确定,如果贾玖有丝毫的举动,让皇帝怀疑他跟长乐公主有私情的话,那么,贾玖的性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三位秀女都非常清楚,这样的流言对于一个女子的名誉会有多大的伤害。

    不过,他们也承认,贾玖的态度和言辞,乃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盛月笙是从二品布政使家的小姐,吴铃雅是吴贤妃的娘家侄女儿,曹语默不但父亲是内阁侍读学士,家里还是大粮商。他们三个人,家里有权有势有钱,自然不会在穿戴上亏待了他们。所以今天他们也是满头珠翠,打扮的十分富贵。

    可是这会儿,他们着实受了一番惊吓,尤其是听到流言的时候,忍不住抬头去看贾玖,用力的结果便是头上的簪子坠子晃动不已、发动清脆的响声。

    皇帝原来也不曾注意他们三个。等话完了,这才发现有三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皇帝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或者说是狰狞的笑容。他挥挥手,示意这三个秀女退下。盛月笙、吴铃雅和曹语默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作何反应,直到王继恩连忙示意他们离开,他们才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只不过,他们得了这桩新闻,会不会到处乱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他们不说,如果有人有意借此机会宣扬此事,他们也只能是那被殃及的池鱼。

    皇帝的行为倒是让贾玖有些糊涂了。

    在他看来,这种流言本来就不应该出自君王的口中。皇帝会当众这么说,显然是不希望他进宫。可是,如果皇帝真的不希望他进宫,只要在终选的时候撩了他的牌子就可以了,何必说当众说这样的流言呢?

    这种流言,败坏的可不仅仅是他贾玖的名声,还有长乐公主的名声。

    皇帝贵为一国之君,哪里需要这种下作的手段。他若是想要收拾他,有的是办法,又何必亲自做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当着国师的面。

    贾玖忍不住往下深究了一番。在他看来,皇帝会当着国师的面,发作他,那不仅仅是发作他贾玖也有几分给道门示威的意思在里头。会让皇帝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贾家的人冒犯了皇帝。

    贾玖第一时间以为是贾元春。贾元春拦下皇帝、私自跟皇帝建议的事情,贾玖已经知道了。在贾玖看来,这个主意其实有够蠢的。但是他不能确定皇帝心中的想法,也无法确认皇帝对贾元春和贾家的看法。

    如果皇帝觉得,贾元春这个主意还可行。那么他采用也无妨。如果皇帝发现,这样做会让他背负上君夺臣子家业的坏名声的话,那么他不采用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点子事情,根本就不够资格让皇帝生气。

    所以,贾玖第二个反应便是,也许是他们贾家出了事儿了。这里的贾家不是指宁国府,也不包括贾元春,因为贾赦已经分宗出来了。所以,能让皇帝变着方儿发作他,要么是贾赦犯了事儿,要么是贾琏犯了事儿,要么,就是他贾玖或者是贾倩贾清两个。

    在贾玖看来,贾赦是个宅男,不可能犯事儿。贾琏如果在兵部做得不好,那也有兵部的官员管教,皇帝也犯不着专门为了贾琏的事儿生气、折腾人。

    唯一的可能,自然只有他贾玖了。

    贾玖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些宫人把皇帝跟贾元春的谈话通报给他知道,这一个选项了。但是贾玖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些宫人不会沉不住气,更不会自露马脚。皇帝要是会为了这个故意捉弄他、故意找他的麻烦,也只有皇帝自己猜到这一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那些宫人有没有把事情告诉他贾玖,皇帝都会来找他贾玖的麻烦。因为,那个计划一出,尤其是针对宫人养老的那一部分,势必会引起整个内廷的轰动。无论这个办法最后会不会实行,那些宫人们肯定会记得自己的好,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自己方便。

    也就是说,这事儿根本就无法避免。只要事情跟他贾玖有关,那些宫人们自然会想着法子通知自己。如果皇帝为了这种事情看他不顺眼,那贾玖也只能咬牙认了。

    不过,贾玖始终觉得,如果皇帝看自己不顺眼,完全可以撩了自己的牌子,根本不需要专门跑这一趟,而且还是在国师面前发作自己。

    除非皇帝这样做是故意做给道门看的。

    这样想着,贾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道魁,只见道魁宛如老僧入定,根本不为所动。

    贾玖又看了看皇帝。显然皇帝也留意到了贾玖的举动,竟然笑了起来。

    皇帝的行动,倒是让贾玖迷糊了,

    他觉得,神经病的世界真的叫人难以理解。(未完待续)

053兵甲武经(一万,厚颜求票)

    皇帝觉得很好笑的事情,边上的人不一定觉得好笑,不同的是,以王继恩为首的内侍们,还有那些女官们都跟着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贾倩和贾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贾玖倒是转脸看了道魁一眼,只见道魁依旧不动如山。

    贾玖的眼神中,满是惊讶。

    说起来,在此之前,贾玖跟皇帝之间的交流不是很多。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皇帝在贾玖的心目中,也只是一个仁慈和善的皇帝而已。脾气好得有些懦弱,被太上皇、被臣子拿捏着,在政治上不能自主,只能依靠女人来平衡朝廷势力、依靠女人来掌握权柄。

    就跟长乐公主和亲的事情一样。如果不是皇帝懦弱,长乐公主也不致于和亲;如果不是皇帝需要那些女人平衡势力,长乐公主也不需要和亲。就连贾玖都知道,宫里有哪些女人看长乐公主不顺眼、想除掉大公主。长乐公主的遭遇,让贾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认为皇帝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左右的君王。

    现在他发现,似乎他的结论太过仓促了一点。

    揣摩君王的想法,是宫中每一个人必修的功课。也是宫中的禁忌。但是跟眼前这位一样,让人觉得他是神经病,却没有流露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这样的一位君王,无论他是偏执也好、性格有缺陷也好,贾玖依旧相信,他即便不是一位贤明的君王,也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至少贾玖的感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在那把椅子上面,除非有了碾压级的实力,否则面对各方势力角逐,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就成了必须。不能随心所欲的放声大笑。不能顺从自己想心意哭泣,甚至连自己的真正的表情都不能随意展露。这就是君王的艰难。

    如果眼前的这位君王真的是那么好打发的,那么,王继恩这些内侍宫女们,就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跟着这位君王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呵,也不会因为这位君王的愤怒而惶恐。

    一位能被人轻易看透的君王。一位能够被人左右的君王。根本就不可能让身边的人如此畏惧,并奉如神明。这种可能只有一个,眼前的君王是个高明的戏子。他瞒过了宫里的大部分人。但是,能够在宫廷之中活的好好的,能够爬到如今的地位的王继恩,显然也不是一般人。他显然发现了君王的真正面目。所以如此恐惧。

    这是贾玖唯一能够找到的解释。

    道魁显然也注意到了贾玖的无措,他对着皇帝微微一笑。道:“陛下,看起来彤云流娱乐了陛下。”

    皇帝夸张的拍着自己的大腿,指着贾玖,对道魁道:“国师。你没有发现吗?这孩子一本正经的模样。真真好笑!”

    道魁看了看下面正坐着的、面无表情的贾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为贾玖解围:“陛下。看起来您也发现了。彤云流一紧张,就会不知道如何反应。就会木着一张脸……”

    皇帝夸张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过了好一会儿才压抑住自己的笑意,脸上犹带着灿烂的笑容,道:“哎呀,国师,你还真是挂心着孩子呢!我都以为这孩子是你的弟子了。”

    道魁笑道:“陛下,您忘记了么?这孩子是鄙师兄代道尊收下的,虽然他的课业主要由道魁负责教授,其实我们师兄弟几个都指点过他的功课。”

    道魁显然也意识到了,皇帝在怀疑,也在试探贾玖在他、在道门中的地位。所以,道魁没有直接摇头,他只是说了一部分实话而已。

    皇帝道:“只是这样而已吗?”

    道魁笑了笑,道:“是的,彤云流是道门眼下唯一的金衣道子候补。”

    皇帝很没形象地歪着身子,一只手撑在地面上,一只手指着贾玖,对道魁道:“国师,跟他这样的孩子,天底下应该不少吧!你难得不知道?据说三年前他还走火入魔过一次。”

    道魁垂下眼眸,道:“陛下,自道尊之下,道门中修习过《九阳天诀》的人不知凡几,但是唯一一个走火入魔之后,没有放弃修为又没有发狂而死的,只有他一个。”

    皇帝没有想到道魁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他惊讶地坐直了身体,道:“国师,你是说,这孩子是唯一一个通过考验的?”

    道魁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皇帝道:“可是朕听说,打那年之后,他就不曾与人动过武。难道他不是自废修为了吗?难道他现在修习的,不是他的家传武学么?”

    道魁笑道:“陛下,关于此事,已经有人亲自验证过了。彤云流并没有废去《九阳天诀》的修为。他不过是选择了两种武学同修而已。”

    皇帝愣住了。显然皇帝也意识到了,事情似乎跟他预料的有些出入。

    皇帝虽然不曾修习过什么高明的武学,却也因为跟国师凌风子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也知道一些事情。

    就好比说两种武学同修。两种武学同修,最一般的情况就是修习的两种武学相辅相成,要不然,就必须严格控制武学的修习进度。两种武学同修,一强一弱,弱者很容易寸步难行,强者的进度也会被限制。所以,两种武学同修,不但武学的配套很重要,武学的进度也一样要控制,不然,从此就难攀武学巅峰。

    至于贾玖的两门武学,皇帝曾经听长乐公主说过,这是两门属性相反而且一样霸道的武学。

    皇帝了解过《九阳天诀》,这是一部至阳至刚的霸道武学,跟道门心法一贯的清净中和完全相反。所以道门之中,有种说法,那就是,这么武学需要非常深厚的根基,还需要相当高的道法造诣,否则,很可能因此走入歧途。

    皇帝甚至还特地跟国师打听过,跟九阳天诀配套的那套武学,就是一部极平和的武学,并且,玉清山上有相当多的人修习这么武学。

    而贾玖在战场上展现的《兵甲武经》则是一部极寒的武学,这是一种适合于战场的武学。这样的武学,本身就是极为霸道的。根本就不可能跟《九阳天诀》同修。皇帝一直以为,贾玖是废掉了《九阳天诀》上的修为,重新修习《兵甲武经》,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贾玖竟然是选择了同时修习这两部绝学。

    皇帝非常怀疑,选择了这两部绝学同修的贾玖,怎么没有经脉爆裂而死!

    皇帝心中一动,来到贾玖身前坐下,道:“丫头,你学的那个什么来着,《兵甲武经》,那是一门怎样的武学?”

    对于这样一门武学,皇帝当然是好奇的。

    贾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万岁,一时半刻,恐怕说不清,不如,让宫使走一趟,去臣女家将臣女日常用的枕头取来可好?原本秘籍就藏在枕头里面。”

    皇帝和道魁都愣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贾玖会这么大方。

    这种东西,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值得子孙用命守护。皇帝也好,道魁也好,都没有想到,贾玖竟然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献出来。

    皇帝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连演戏都忘记了,只顾着盯着贾玖,道:“丫、丫头,你,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不要紧么?”

    贾玖当地拜倒,答道:“启禀万岁,臣女先人有言,若是皇家有需要,此物便献于万岁。能够为万岁分忧,那是臣女一家的荣幸。”

    贾玖这样的行为,皇帝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倒是王继恩,见皇帝没有反对,立刻走到外面,吩咐了几句。马上就有内侍冲了出去。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个相貌普通、衣着普通的内侍抱着一个绣花枕头在弘徽殿正殿的台阶下跪下。王继恩亲自从那人手中接过这个枕头,检查过后,捧到皇帝的面前。

    王继恩接过季司赞递过来的剪子,刚要动手剪开那个枕头,边上的皇帝就不耐烦了。他几乎是从王继恩的手里抢过了剪子,亲自将枕头剪开。

    只见,那些茶叶末子中间,有一个用油纸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卷轴,卷轴展开,便是两张羊皮卷,上面满满的都是字。

    其中一张写着:裂之真意,以死起招,持刀换匕,敞衣而纳气,詹兮若海,飚兮无止,以冥冥驰天地之元犀,裂之卷第一式,以刀化龙-垏皇千里。

    皇帝不懂武学,看了半天也不明所以,只得请道魁过来:“国师,你来看看,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道魁看了看贾玖,一拂衣袖,起身在皇帝的身边坐下,在皇帝的手里看了看,道:“陛下,这门武学,其实跟道门许多武学一样,都是从《道德经》中演化而来。贫道可以保证,这门武学的威力,不下于《九阳天诀》。”

    皇帝当时就傻了。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九阳天诀》是什么等级,他会不知道?跟九阳天诀一个等级……

    皇帝都后悔拿这张羊皮卷给道魁看了。(未完待续)

054长乐公主(一万三,厚颜求票)

    很快,贾玖把家传武学《兵甲武经》献给皇帝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宫里的人明面上称赞贾玖深明大义,背地里没少骂贾玖蠢的。

    长乐公主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急急忙忙跑来找贾玖。

    “你个傻丫头,这种东西怎么可以轻易拿出来呢!”

    贾玖连忙给长乐公主行礼,长乐公主一把把他扯了起来,抓住了他的肩膀,使劲儿摇晃。

    “你个傻丫头,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传家宝啊?这样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给了外人?”

    贾玖道:“公主殿下,那是当今万岁。”

    “叫我长乐。”长乐公主摆摆手,示意那些宫人内侍们退下,这才按着贾玖在窗下坐了,低声道:“现在我才明白,你跟你那个大堂姐都是一样的人。一个让父皇背上了君夺臣子家财的坏名声,一个……你可知道,我父皇可是被你们给坑苦了。”

    贾玖夸张地做了一个哭丧脸,道:“公主殿下,原来在你的心中我是那样的人么?”

    “叫我长乐!我是在担心你耶!你个小没良心的!”

    让君王背负上不名誉之事的人,哪个得了好下场!

    贾玖笑笑,拉着长乐公主在自己身边坐下,道:“长乐,你知道这两卷羊皮卷在我们家放了有多少年么?从老祖宗往下,祖父、父亲,以及东府那边那么多的儿郎,有哪个学成了?这才是我将这个献给万岁的真正理由。老祖宗花费了心血弄来的宝贝,若是再敝帚自珍下去,只怕要彻底失传了。”

    “可是。这东西是你们家的传家宝……”

    贾玖摇了摇头,道:“传家宝。那是要家里的人重视他,那才是传家宝。若是家族里无人重视他,那就是两张纸!我父亲那一辈,还能说大环境所迫,放弃修习是不得已。我们这一辈除了我这个亲自得了老祖宗指点的女孩,还有几个人在这上面苦修、花费了一丝一毫的努力的?若是再这样下去,老祖宗用命换来的宝贝就要彻底失传了。若是仅仅是失传。将来家族若能出现一个天资和机缘都是上上份儿又肯努力的孩子。也不算是辱没了老祖宗的这份心血。可是现在,觊觎这门武学之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多方势力在角逐。”

    长乐公主道:“的确,见过安远卫那个新出现的湖泊的人,都会惊叹这门武学的威力。他们去你家翻找过了?”

    贾玖摇摇头,道:“虽然明确的迹象。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在我们家出没的宵小却是越来越多了。若是这东西继续留在我们家。总是个麻烦。”

    《兵甲武经》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贾玖更清楚。这几乎是跟《九阳天诀》一个等级的武学。这样的武学,对任何一个势力而言,都是难以抗拒的。

    现在的贾家实在是太弱小了。根本就保不住这门武学。所以,适时地把他抛出去,这才是保护自己家族的正确方法。贾玖会选择当着道门中人的面。把《兵甲武经》献给皇帝,也是无奈之中的选择。

    长乐公主道:“你还真是奸诈!让父皇给你做挡箭牌。还让父皇为此污了名声!”

    贾玖答道:“可是万岁需要,不是么?别说万岁身边需要武力高强的护卫,就说三年前,边关有那么十来个人,不,不需要十来个人,只要七八个人,就能够让那些狄人永远地躺在边关的城塞之下。若是有那么七八个人,哪怕朝廷对边关克扣得厉害,什么军饷军备军械都没有,哪怕那些卫所都破破烂烂的,只要有那么七八个人在,北面也不敢南下。”

    长乐公主点点头,道:“话是如此,没有错……”

    贾玖道:“那不就是了。我们家保不住这个,朝廷需要这个,那不就完了?与其让他被其他人夺走,我还宁愿将他献给万岁呢。就是老祖宗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

    长乐公主叹息一声,没了话。

    的确,等到了贾家烟消云散的那一天,哪怕贾家手里还握着这个,更没有用。在某些时候,这两张羊皮卷还比不得两个馒头来得实在。与其等到那一天,还不如现在就把这个献出来,还可以保全自己的家族。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贾玖道:“长乐,你想不想学《兵甲武经》?”

    长乐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道:“你说什么?你不是把秘籍献给父皇了么?没有父皇的允许,我如何能修习这个?”

    “我教你就是了。”贾玖笑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把那两卷羊皮卷献给万岁,自己就把自己学过的东西都丢下了吧?倩儿还是我教出来的呢。”

    原本献给君王,可是贾玖的脑子里面会的可不仅仅是《兵甲武经》裂字卷和神字卷呢。就是原本献给了皇帝,他也可以抄录一份,也可以教导别人。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长乐公主道:“可是,我……为什么?”

    贾玖每做一件事情,必定会有两层以上的考量。

    长乐公主已经相当习惯贾玖的作法了。贾玖会作出这样的决定,长乐公主一定会好好问清楚。

    贾玖答道:“长乐,你知道那秘籍多大么?”说着,比划了一下,道:“大约这么大的一张羊皮卷,长一尺三寸,宽八寸有余,上面的字比我们的两根指头还宽些。又只写了一面。长乐,你觉得,这上面能写多少字?却包含了心法和招式,可以说是字字珠玑!若是没有正确的解读方式……”

    长乐公主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这东西放在贾家那么多年都没有人学会。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听说过,你家先祖曾经特地托梦于你。难道特别指点过你?”

    贾玖点点头,道:“我献给万岁的两张心法,一张是裂字卷,一张是神字卷,虽然都是《兵甲武经》,但是,心法和招式都不尽相同。分开练也使得,一起练也使得。但是,要把他们融会贯通,那就需要机缘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长乐,你要不要学?至少也有一份自保之力。”

    长乐公主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好友竟然愿意亲自传授他。把秘籍献给自己的父皇,却私底下教导自己,那等于是送给了自己又一个筹码。

    长乐公主又是惊慌又是害怕,他猛地抓住了贾玖的肩膀,道:“你要离开我了,是不是!”

    困扰着长乐公主的,不仅仅是恐惧,还有孤独,贾玖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他身边少数几个不为名不为利、会真正为他考虑的朋友。长乐公主不敢想象,若是贾玖离开了他,他在深宫之中又要如何熬过去。

    长乐公主惊恐地望着贾玖,就宛如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兽。

    胳膊上传来的力道也清晰地表明,此时此刻,长乐公主的内心是多么地恐惧。

    贾玖这才发现,长乐公主的心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贾玖叹息一声,道:“公主殿下,我只能跟你保证,在万岁下达正式的旨意之前,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但是,万一有一天,我是说万一……我不得不离开你,我也希望,你能够好好的……长乐,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长乐公主抓住贾玖的手,道:“是因为父皇当众出口的那个流言么?”

    有些话是只能由君王来说的,有些话却是不能从君王的口中吐出来的。

    就跟下面流传的贾玖跟长乐公主磨镜的流言,那种话,绝对不可以出自君王的口中。一旦从君王的口中出来,无论事实如何,就已经等译盖棺定论了。

    偏偏皇帝是在弘徽殿正殿之上,当着道魁、当着那些内侍宫人、当着三个秀女的面,亲自开了口,哪怕贾玖应对得不错,可是话出自君王的口,意义就不一样。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无论皇帝如何判决,他们两个都必须保持距离。

    再者,即便没有这回事情,可是他们终究是要长大的。

    他们两个现在还年轻,可以一起玩耍。但是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尤其跟贾玖这样,贾家不会养贾玖一辈子,更不会愿意看到,贾玖一辈子小姑独处。他们两个人,终究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丈夫、儿女,属于自己的、新的家庭。

    这种纯纯的友谊,最终还是会会一点一点淡薄下去,最后宛如清风拂面,哪怕彼此深情一片。

    长乐公主突然发现,在过去的一年里,他过得太幸福了。每天只要自怨自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不用担心外面的事情。可时间总是这么无情,他也好贾玖也好,都会长大。

    今年,贾玖已经参加了大选。来年,也很难说他跟贾玖一定不会分开。哪怕贾玖如他所愿,进入了他父皇的后|宫,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时间天天陪着他。

    长乐公主突然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对自己说“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至少,现在的我受不了这死丫头离开我的日子。”

    ps:一万字都写下来了,这一章却卡了好久。

    不管怎么样。双倍月票啊,求票啊。有票票的就不要藏了。

    打滚、加更、卖萌,厚颜求票。(未完待续)

055算计对算计

    打盛月笙、吴铃雅和曹语默三个从弘徽殿出来就不好了。

    信息量太大,让他们三个打离开了弘徽殿之后,就哑了,完全找不到言辞,只能一路沉默着回到了通光殿。

    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也是大家小姐,即便再单纯,可是他们会走入那道宫门,就意味着在家的时候接受过全盘的训练。别的不说,这察言观色,是进宫的必备技能。

    虽然说,皇帝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出来,但是他们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位君王,跟他想象中的君王差距真的太大了。即不是英明神武的明君类型,也不是温和的仁君作派,如果说真要他们拿出一个形容词来说,那便是古怪,如果要说得再严重一点,那就是偏执。

    直到此时此刻,吴铃雅才能够体会姑姑在宫廷中的艰难。想起姑姑的美丽优雅、雍容华贵,再想想那位君王给他的感觉,吴铃雅在忧心自己的姑姑的同时,也非常庆幸。

    原本,他只是碍于规矩、碍于惯例,因此不能进宫、不能嫁给皇子皇孙、不能拥有远大的前程。可是此时此刻,吴铃雅非常庆幸自己不用进宫。

    边上的曹语默一路低着头,不说话,手里还捏着帕子,沉默地跟在两位同伴身后。

    曹语默大概是三位秀女中心理准备比较充分的那一个。他离家之前,他的父亲亲口告诉过他:如果在宫廷之中见到皇帝不要太惊讶,因为皇帝跟他想象中的君王不一样。

    当时的曹语默还非常疑惑,现在,他已经能够领会了。同样。他也被贾玖的勇气和冷静震摄住了。

    曹语默不但在皇帝的事情上得到过指点,他在家的时候甚至对贾玖的事情也进行过深入的了解。贾玖的那位师侄知柳孤笙曼,就是他的本家叔父。孤笙曼在他们曹家、在他父亲那一辈中,个人修养也好、才学也好、本事也好,都是极得家族看中的,就连曹语默自己也承认,在这一点上。他的父亲根本就比不上这位本家叔叔。

    当年这位叔父突然出家做了道士。在曹家小辈中曾经引起了广泛的讨论。曹语默从小就是听着这位族叔的故事长大,这位族叔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代传奇。后来这位族叔竟然回到了家族,跟族长谈话之后。整个家族都运转了起来。

    虽然曹语默的父亲因为做了侍读学士,而被排斥在曹家核心圈子之外,可是曹语默还是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随着这位族叔的归来,曹家的实力上了好几个台阶。就连曹语默自己也能够感觉到,外出参加簪花会的时候。别人看待他的眼光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这位族叔带来的。而这位族叔,却是为这位贾郡君办事的。

    曹语默不相信别人,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对那位族叔那么推崇。那么,这位族叔自然是几位出色的。能够使唤得动这位族叔,甚至让这位族叔为他跑腿。忙得天昏地暗无怨无悔,甚至还拉上整个家族帮忙。这样一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所以,曹语默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跟贾玖说上话,其实他关注这位名满京师的一等郡君,已经很久了。

    曹语默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这位贾郡君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跟其他的闺秀不一样,不是因为绝世姿容名满京师,不是因为满腹诗文名满京师,不是因为德艺双馨名满京师,他为世人所知的,是他那糟糕的家庭、单薄的家族、愚弱的父亲兄长,还有宫里对他的偏爱,以及道门。

    因为孤笙曼,他对道门关照贾玖的事儿知道得比别人多一点。他以为,宫廷对这位贾郡君的偏爱,可能还在道门对他的照拂之上。

    但是,今天,曹语默发现,也许自己真的是太单纯了。

    皇帝这个模样,根本就不像是对这个贾郡君有多少喜爱的样子,反而是将他当做了仇人。

    大家小姐、官宦千金,只要是女子,无论是不是在这范围之内,若是想有个好前程,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绯闻。男女之间的私情,就更加不用说了,那是妥妥的被沉塘的节奏。可是女子与女子之间的绯闻,也不是什么名誉的事情。尤其是他们这些已经进了宫门的、正经的秀女,若是身上出了这样的绯闻,那不仅仅是名誉受损的问题,还有可能把性命和家族都赔进去。

    曹语默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样的话,尤其是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用一种看似八卦的语气说这种要命的话。但是他本能地感觉到了皇帝对贾玖似乎有别样的情绪。能让皇帝抱着这样的心情的人,在曹语默的感觉之中,也只有断头台一个结果。

    被皇帝这么厌弃,皇帝当众说这样的话几乎等于宣告了贾玖接下来的命运。

    曹语默可以肯定,今天的事情若是传扬了出去,只怕所有的秀女都要同情这位贾郡君了。

    对于贾玖本人的表现,曹语默觉得,哪怕是换了他自己,也不可能做的比对方还要好了。怎奈对面的毕竟是君王,君王要故意给你难看,不要说一介弱女子,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也只能是一个下场。

    在曹语默看来,贾玖是再能干,即便他的手段如何高超,他的命运也就那样了。能够得到他的同情,那是已经是极限。

    曹语默甚至觉得,如果贾玖将来真的进了宫,那么今天的事情将会一再发生,皇帝会一再地选择伤害他。即便他是铜墙铁壁、寸步不退,他也注定了是被伤害被侮辱的那一方。刚开始的时候,也许别人还会同情他,日子久了,只怕有更多的人会跟着别人一起踩他。

    有关那个贾玖与长乐公主的绯闻事件,曹语默当然不会到处乱说。他的出身、他的家教。让他正好应了他的名字,言语沉默。但是盛月笙和吴铃雅两个却不是。

    盛月笙原来就打着进宫博取荣华富贵的念头的,在那温柔娴雅的表面之下是一颗向往着荣华富贵的心。他发现皇帝不喜欢这位贾郡君,当即心花怒放。

    不过,他也是聪明人,在明知道对方已经遭了当今皇帝的厌弃之下,他当然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儿。若是他做了这样的事儿。那也只会让吴铃雅和曹语默两个看轻了他。

    所以。盛月笙要做的,便是不经意地将事情透露出去,而这个人选。他选择的便是吴铃雅。他也看出来了,曹语默是个不大爱说话的。跟他说这个,绝对达不到最好的效果。倒是那个吴铃雅,看着也比较天真。又跟他一起去过弘徽殿,还是吴贤妃的侄女儿。

    这样的人。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吴铃雅打放弃了自己的上进心,决定顺从家庭的安排、让自己的姑母在终选的时候撩了自己的牌子、让他回家自行聘嫁之后,他的心情就放松了很多,言谈之中也多了几分轻快。

    见盛月笙找他。他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防备:“盛家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呀?”

    盛月笙拉着吴铃雅在假山的阴影里面坐下,停了一会儿。才道:“吴家妹妹,是关于那天的事情。”

    吴铃雅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回过神来。见盛月笙往弘徽殿的方向比了比,这才恍然大悟。他微微摇了摇头,道:“盛家姐姐,有些事情,在宫里是不能多嘴的。”

    盛月笙道:“吴家妹妹,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吴铃雅想了想,道:“那盛家姐姐,你想知道些什么?不过有些事情,我也是一知半解,若是不能为姐姐解惑,还望姐姐海涵。”

    “哪里哪里。”盛月笙迟疑了一会儿,这才低低地道:“吴家妹妹,你也是知道的,我原来是跟着父亲在任上的,今年刚刚进京,对京里的事情也不大熟悉。我原来以为,这位贾郡君在宫里挺得宠的,可是那天看万岁对贾玖的模样,似乎并不是这样……”

    慌得吴铃雅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左右看了看,这才道:“盛家姐姐,有些事情,不是能轻易出口的。”

    盛月笙立刻知道有门,连忙挪近了一些,道:“吴家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见吴铃雅不说话,他连忙道:“吴家妹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吴铃雅想了想,道:“其实,我知道得并不比其他人多。京师里的人第一次听说,这位贾郡君的时候,他才八岁。为了保住他的父亲告发家里的奴才。当时这件事情挺轰动的,这个姐姐应该知道罢?”

    盛月笙连忙道:“我知道。听说他的名字还是那次进宫之后,皇后娘娘为他取的。不过,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得到了好名声,可是他的家族……”

    吴铃雅道:“没错。他得了好名声,世人对他父亲也有了改观,但是他们家分宗出来了。他的家族人丁单薄,另外的那边,却是糟透了。所以,即便大家嘴上说他孝顺、知道维护父亲,背地里也没少说他不顾大局的。”

    吴铃雅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但是只有这最后一句是假的。贾家因为家奴的事儿牵扯出了一连串的事情,很多人家都开始查自己家的奴才,就连他们吴家也一样。也就是因为这个,吴铃雅对贾玖也是非常钦佩的。

    如果不是对方捅破了那层纱,他也是被那些奴才压得喘不过气的人之一。

    盛月笙见吴铃雅没有继续往下说,连忙道:“吴家妹妹,你可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吴铃雅摇摇头,道:“没,盛家姐姐想问什么?”

    盛月笙只得又问了一次:“我听说他在宫里还是挺得宠的,怎么上次看上去并不是如此?”

    吴铃雅这才反应过来,盛月笙到底是想问什么。

    吴铃雅谨记着姑母给他的教诲,知道在宫里不好轻易说别人的坏话,当即便微微抬高了声音,道:“原来盛家姐姐对贾郡君这么感兴趣。其实我知道得不比姐姐来得多。就跟姐能够打听得到的那样,据说长乐公主回宫之后,就休息不好,万岁求了国师,国师让贾郡君去照顾长乐公主两天。谁承想,长乐公主从那以后就离不得贾郡君了,除了祭祖的日子,贾郡君需要提早离开宫廷,别的日子,都是跟着长乐公主在清凉殿过的。这也是缘分不是?京中那么多闺秀,还有长乐公主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长乐公主就偏偏与他交好。想来,贾郡君是个极好的人罢。”

    听了吴铃雅这一番话,盛月笙就知道对方很可能不会顺自己的意了。

    要知道,这片假山看着隐蔽,其实隐藏着一座极为精巧的回音壁,在山腹之中就能够听到外面的人谈话。盛月笙就是知道这个秘密,又看见几个秀女在那山腹之中纳凉,这才引吴铃雅在这里说话。为的,就是装作无意的样子,让那几个秀女把话传出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吴铃雅居然不上当,竟然说话滴水不漏。

    盛月笙当然不甘心。因为今天如果不成功的话,那么他就势必自己亲自出面。不过,那样一来,这效果自然差了,也会让人看轻了他。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盛月笙不会自己出头的。他不但不会自己出头,甚至在言谈中也会非常小心。无论是涉及皇帝的,还是涉及长乐公主的,抑或是涉及贾玖的,他都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这么热的天,盛月笙还挨着他坐着,吴铃雅其实有些不高兴的。但是也因为他们两个挨着坐,所以盛月笙的轻微动作也瞒不过吴铃雅。吴铃雅原来就有些奇怪盛月笙的行为,再加上盛月笙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更是让吴铃雅明白了盛月笙的算盘。

    吴铃雅也是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哪里会不知道盛月笙的盘算。

    他一瞬间就作出了决定。(未完待续)

056不动如山(九千,厚颜求票。)

    吴铃雅依旧端庄地坐着,摇着手里的扇子,脑子却是转过了无数转。

    他也是经常出入宫廷的人,宫廷中人的想法他并不陌生,至于盛月笙,他的手段还嫩了那么一点。

    的确,作为吴贤妃的侄女儿,吴铃雅曾经也嫉妒过贾玖,因为贾玖是大齐唯一一个食双俸的一等郡君,但是他牢牢地记得他姑姑的话,那就是,在宫廷里面,要想活得好,就必须紧紧地跟着皇帝的脚步走。皇帝喜欢谁,就要跟着喜欢谁,皇帝不讨厌谁,就要跟着讨厌谁。

    这是他姑姑这辈子最宝贵的经验,可是他姑姑能够稳坐贤妃这个宝座、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

    跟盛月笙不同,盛月笙觉得皇帝是不满贾玖了,但是吴铃雅的感觉正好相反。

    吴铃雅出入宫廷不如贾玖来得频繁,每次在宫里呆的时间也没有贾玖来的长。但是,有一位贤妃姑母,让他在选秀之前也见过皇帝几次。在他心目中,皇帝虽然不够英明神武、不够仁和,却也是个合格的君王,很少将自己的情绪流于外表。那一天,他被那个绯闻给震慑住了,忘记了反应,回到通光殿才想起来,那天的皇帝似乎跟他以前见到的不大一样。

    具体说哪种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弘徽殿里的皇帝更随意一点。这种随意,也许是针对国师的,也许是针对贾玖的,但是绝对不会针对他,还有盛月笙、曹语默三个秀女。

    吴铃雅别的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在宫廷里面,能够让一位君王放下往日的面具。泄露出那么一丝真实的情绪,这有多难得。他姑姑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有做到这一步呢。

    所以,吴铃雅觉得,贾玖不进宫还犹可,若是进宫了,绝对是一飞冲天。在这样的情况下。吴铃雅根本不会做任何有可能得罪贾玖的事情。哪怕是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的事情也一样。

    吴铃雅已经不想跟盛月笙废话了。

    他刚起身,却被盛月笙给拉住了。

    盛月笙显然也知道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情有些不地道。甚至还有拉吴铃雅下水的意味在里头。本来他还想着如何因吴铃雅入瞉,显然却是顾不得了。

    “贾郡君跟长乐公主的事儿。不知道你有什么……”

    话一出口,盛月笙就后悔了,可是话已经出了口,缺已经收不回来了。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吴铃雅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要激烈许多。

    只听吴铃雅将声音又抬高了一度,道:“盛家姐姐。在宫廷之中,说话是有讲究的,公主殿下的身份比贾郡君高,所以需要同时提及这两位的时候。要把公主殿下放在前面,把贾郡君放在后面。这是规矩。盛家姐姐,你也是家里精心教养打的。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盛月笙连忙道:“抱歉,是我一时口误。”

    吴铃雅立刻道:“盛家姐姐。宫中最要不得的便是这种口误,还请盛家姐姐谨慎些。若是出了事儿,小妹可担当不起。”

    盛月笙只得应了:“妹妹,说得是。我会记住的。”

    吴铃雅却是不想跟对方多嘴了。即便他是想着要回家自行聘嫁的,也犯不着在宫里得罪人。他还有个姑妈呢。他的姑姑吴贤妃对他不错,也照拂过两天这么久,他不能为姑姑分忧,却给姑姑招敌人,那才对不起姑姑呢。

    吴铃雅很快就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直接把盛月笙丢在了那里。

    盛月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有什么了不起,说是贤妃娘娘的侄女儿呢,这么胆小。不就是一个遭了万岁厌弃的贾郡君么,这样的人都不敢得罪!真没用!”

    山腹里面,的确有几个秀女在纳凉,盛月笙和吴铃雅的话,他们可是听得真真的,更不巧的是,曹语默也在场。

    当时就有一个名叫柳清清的女孩,忍不住开口道:“曹姐姐,我记得那天你是跟这位盛家姐姐和吴家姐姐一起去弘徽殿的罢?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曹语默捏着帕子、低着头,不说话。

    边上一个跟贾玖一样,同样是十三岁,刚刚够到选秀的年纪的边的一身粉色衣裙的小女孩显然被家里宠得有些天真,立刻就接口,道:“方才这位盛家姐姐跟吴家姐姐话中有提到公主殿下和贾郡君,还提到什么绯闻。难道是因为公主殿下和贾郡君……”

    曹语默知道不能让这种事情传扬开去,只得当机立断,道:“这里是宫廷,还请诸位谨言慎行。”说完,立刻站了起来,走了。

    他又不想进宫,也懒得跟这些小女孩废话。

    余下的几个小女孩着实愣了一下,等曹语默离开了,这才开始叽叽喳喳起来:“这位曹姐姐怎么了,说话怎么这么冲?”

    曹语默一走,其中两个年岁较大的姑娘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也跟着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见这两个小女孩满脸的不在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这下子,山腹里面就只剩下了三个女孩子,为首的便是那个柳清清。另外两个是两姐妹,大的叫高媛媛,小的就是那个一身粉色衣裙的高圆圆。

    高媛媛其实也想离开。他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背地里议论他人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儿。只不过高圆圆是他的继母妹妹,若是高圆圆犯错,他不想办法提醒,上面对他的评价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他回家之后,继母哪里就不用说了,父亲那里就惨了。

    想到父亲和继母,高媛媛心中就发苦。他的继母虽然不缺了他的吃和穿,也不曾在衣裳首饰的份例上亏待了他,却很不喜欢他这个继女。高媛媛自己也知道,在他的继母心中。丈夫、亲生女儿和他自己才是一家人,他这个继女根本就是外人。如果妹妹出了事儿,他不帮忙圆场,惹怒了继母,也会让父亲失望,那么,他的未来……

    他这里满腹心事。他的妹妹高圆圆却跟柳清清讨论了起来:“柳家姐姐。那位盛家姐姐神神秘秘的,曹家姐姐也有些古怪,你说。是为了什么事儿么?”

    柳清清歪着头,略略回忆了一番,道:“这有什么难猜的。盛家姐姐最后两句话中,说那位贾郡君糟了万岁的厌弃。前面又遮遮掩掩地把公主殿下跟贾郡君放在一起说,必然是他们两个有什么见不……”

    高媛媛吓坏了。连忙打断对方的话:“柳姑娘,这种话哪里是可以胡乱说的?不过是有些人看贾郡君得公主殿下喜爱,故而编排出来的无稽之谈罢了。”

    “可是……”

    高媛媛怕柳清清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害了他们姐妹。连忙抢着道:“难道不是么?若是贾郡君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宫里的嬷嬷们会是吃素的么?宫里的规矩,我是不大熟。可是跟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的姑娘们。不要说在睡在一间屋子里面,就是打小在一张床上大的也不少。尤其是夏天打雷的时候。更是希望身边多个人陪着,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公主殿下又怎么了,公主殿下也是人,他在北面又受了惊吓,想有个合意的人陪着,谁都说什么?不要说贾郡君了,就是我们家,若是我们姐妹中的某一个能够得到这份体面,家里也会把我们捧在手心儿里!怎奈我们都是弱女子,不通武学,也不能给公主殿下带来安全感。这是我们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

    高圆圆原来还以为是什么八卦呢,听姐姐这么一说,当即也点了头。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呢,原来是这个!别的不说,我跟姐姐都在我们家老太太跟前养着,都是在老太太屋里的碧纱橱里面大的。京里,跟我们这样的女孩子可不少。若是公主殿下宣召贾郡君作陪是犯了忌讳,那我们呢?那些家里有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们呢?都犯了忌讳不成?!我还以为有什么有趣儿的消息,却是这种无稽之谈,真没意思。”

    说着,甩了甩自己手里的帕子。

    高媛媛见妹妹省心,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的妹妹虽然天真,却也不是那种糊涂、不知厉害的人。

    柳清清连忙道:“可是那位盛家姐姐说万岁厌弃了贾郡君……”

    高媛媛连忙道:“那些人都传出了公主殿下的坏话,万岁生气又怎么了?还不知道万岁是冲着谁发脾气呢!若是万岁真的恼了贾郡君,为何不见万岁下旨意处罚贾郡君?或者直接让贾郡君落选又有什么难的?万岁没有这么做,显然贾郡君是没有过错的。”

    柳清清摇摇头,道:“这可不一定。事关公主殿下,若是万岁在这个当儿处决了贾玖,那不等于说公主殿下也有错儿么?万岁最是心疼公主殿下了,哪里少不得忍着了。”

    高媛媛见跟对方说不清,只能摇头。他知道,再跟对方纠缠下去,也只会给自己惹麻烦。所以,不等柳清清再度开口,连忙拉着妹妹告辞了。

    虽然很多秀女都对这个流言不以为然,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三缄其口。可是,流言还是渐渐地在通光殿传扬开了。有的秀女老成持重,听见这样的话立刻扭头就走;有的秀女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情评头论足,也知道宫廷里面不能够乱说话,所以经常拿别的话岔开去。却总有那么几个人喜欢传播新闻、喜欢高谈阔论。贾玖的事情自然被他们当做了一桩有趣的新闻,到处宣扬。

    因此,原本炙手可热的弘徽殿突然安静了下来,之前对弘徽殿非常向往,或者盘算着去弘徽殿拜访的秀女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避开弘徽殿,就连后|宫的娘娘们寻找那些秀女、宫女们说话也避开了弘徽殿。这也间接地造成了弘徽殿被排斥开了,也使得弘徽殿里的三个人除了长乐公主的清凉殿之外,竟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发生这种事情,自然有人会为贾玖分忧。通光殿的女官、宫女们很快就通知了季司赞,而季司赞则寻了个空儿。亲自告知贾玖。

    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正在插花的贾玖放下了手里的剪子,想了想,道:“季司赞,你说,当今万岁真的是如此无谋之人么?”

    季司赞不明所以,道:“郡君。您是说……”

    贾玖道:“我还真没有想到。当今万岁在这些人的眼里,竟然是如此无谋之人。就连我都知道,在宫里。揣摩帝心是禁忌,而身为君王,轻易地让他人猜透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一件好事儿。季司赞,你说。万岁既然在一众兄弟中,被太上皇选上。最后成为一国之君,会是那么容易猜透的人么?”

    换了五年前的贾玖,也许会认为那个反应敏锐、温和得有些懦弱的君王才是当今皇帝的真面目。但是,现在的贾玖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他不过是担负起了京畿的流民、谋划着宫人们的养老问题。就承担了这么重的压力,更不要说在那个位置上的当今皇帝。

    在贾玖看来,上有强势的太上皇。下有不把皇族当第一世家看待的世家和文武百官,后|宫里面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甚至还有人拿他与太上皇的嫡长子、当年的端慧太子比较、拿他与当初的老义忠亲王比较,常年处在这样的0环境里面的当今皇帝,他所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贾玖曾经也见过身在后|宫里的皇帝,但是他不觉得那样好懂的面貌才是当今皇帝的真面目。他跟吴铃雅一样,都认为,那天,在弘徽殿上,那个有点神经质、有点偏执倾向的君王,才是当今皇帝的真面目。

    但是,无论皇帝的真面目是哪一个,贾玖都不会觉得,当今皇帝会为了斥责自己而斥责。

    这样浅薄的理由,实在是太可笑了。也不符合这位皇位最终的胜利者的身份与头脑。

    季司赞歪着头,想了想,道:“郡君,您的意思是……万岁是故意的?可是为什么?”

    贾玖想了想,道:“也许只是我的猜测。也许万岁是想保护长乐公主,而我,则是被连带了。”

    季司赞灵光一闪:“您是说,万岁想钓鱼?”

    贾玖顿了顿,又挑拣起另外一支凤尾竹来:“谁知道呢。”

    身在宫廷,不可随意揣测君王的想法,这是一条铁则。因为身为君王,是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想法被别人猜透的。这跟习惯可不同。

    在贾玖看来,也许是有人看他不顺眼,因此四处造谣。与此同时,正好是宫妃大选,这种事情被利用起来,用来观察一个人的品行为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一个小小的流言,就能够看清一个人,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至于这个流言,贾玖很清楚,除非上面作出明示,否则,那些宫人们,无论是女官还是宫女,抑或是内侍,都不会让这个流言传出宫廷。至于那些秀女们,他们回家之后,他们的父母家人也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将这个流言压制下去。

    贾玖根本就不担心。

    他也很清楚,跟国家的利益纠葛如此之深的自己,除非皇帝能够一下子除掉自己满门,不然,皇帝就不会为了这种无稽之谈处罚他。要知道,在他身后,还有道门。

    想到道门,贾玖立刻就想起了道魁。是的,从战场上回来之后,他也只有刚开始的那段日子见过道魁。

    那个时候,他刚刚从战场回来,内伤虽然有了痊愈的迹象,可是情况却非常糟糕。一旦一旦勉力催动体内真气,浑身经脉就宛如刀割一般疼痛。偏偏在北面的那段日子,除了走火入魔后的那一段在|床|上修养的日子,他还不能倒下,也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问题,因此,即便已经尽量用剑术蒙混过关,却也少不了催动真气的日子。

    这也延长了自己痊愈的时间,并在自己身体里面留下了暗伤。

    刚刚跟贾倩交换了身份、回到玉清山的贾玖,那个时候的他,身体状况是最为糟糕的时候。如果不是被他练到高级的禳命女功体自带的灵疗术,如果不是《兵甲武经》生字卷的强大愈合能力,只怕他真的会成为一个废人。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得不在玉清山闭关了半个月之久。当时,他的情况道魁是最清楚的,因为道魁又输了不少元功给他。所以,后来道魁没有在派人接他上山,贾玖也没有意外。他以为,从那个时候起,道门就已经放弃了他。

    但是,就连贾玖自己也没有想到,道魁竟然会跟国师交换了身份,并且来弘徽殿探望他。这个举动背后的意味,那就深长了。

    道魁来弘徽殿的事儿,贾玖谁都没有说,连长乐公主和贾倩贾清两个跟前也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觉得,这不是应该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复选终于开始了。(未完待续)

057秀女终选

    秀女终选被放在凤仪宫前的交泰殿。这里也是皇后接受外命妇朝拜的地方。以贾玖为首的众多秀女,早早地就在交泰殿前跪拜、等候了。

    秀女们都跪在交泰殿前好一会儿来,皇帝的后妃们才慢慢悠悠地到达。先是诸多妃嫔。他们陆陆续续来到交泰殿外,按照各自的品级高低站好。站在最靠近交泰殿门的,便是如镜宫里身份最高的吴贤妃和周德妃。

    这些妃子们站了不到一刻钟,一身燕居冠服的皇后娘娘带着无数的女官,也跟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皇后远远地就看到了跪在交泰殿前、秀女之中最前面的的贾玖。

    他眯着眼睛看深深地看了贾玖一眼,心情大坏。

    作为一位母亲,看到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的人,这心情总是不好的。哪怕长乐公主只是皇后娘娘的便宜女儿,哪怕皇后娘娘也知道,事情并不全是贾玖的错。在皇后娘娘看来,事情做得不够周密、引起人们的怀疑,错的人,绝对不会是长乐公主,只会是长乐公主身边的人,是那些女官,也包括了贾玖。

    迁怒是皇家的权利,任性也是皇室的权利。皇后娘娘难得任性了一把。

    他原以为,名声出现瑕疵的贾玖应该离开了宫廷才对,却没有想到对方还会参加秀女终选。一时间,他的心情大坏。

    皇后娘娘忘记了,跟贾玖这样,身带封爵的秀女,没有皇帝跟他发话,别人是不敢把他逐出秀女的行列的。

    皇后在交泰殿门口,看了贾玖好一会儿。这才他哼了一声,转身进了交泰殿。

    众多妃嫔紧跟其后,按照身份高低依次进入交泰殿朝见皇后。皇后与众多妃嫔在交泰殿里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任由那些娇弱的秀女们盯着越来越烈的太阳,跪在交泰殿前。没有皇后发话,谁都不敢让这些秀女们起来。

    这就是身份之别。

    皇后乃是国母,只要他在一天。这些秀女们。便是进宫了,也是妾。皇后要让这些秀女们跪着,这些秀女们就只能跪着。皇后不让这些秀女们起来。这些秀女们就不能起来。

    这就是皇后的权力。

    这也是历次的秀女终选时,每次都会面临的下马威。不论是当今皇后,还是从前的元皇后,都是如此。

    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些秀女们也大感吃不消。他们都是家里娇养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摇摇欲坠,即便不少秀女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还是发现,自己把选秀看得太容易了。

    现在是六月中旬。虽然还不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却也差不多了。交泰殿前,放眼望去。都是上头的青砖铺地。太阳没有升起的时候,这温度就已经够呛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有一点点风,带来一丝清凉,这会儿,却是已经能够感到温度一点一点地上来了,膝盖下面也传来了温度。现在还是早晨,还要好些,可若是进了午时,只怕这交泰殿前就宛如蒸笼一般了,就是这膝盖下的石板,也会烫得把皮肉给烫红烫伤。

    跟贾玖这样,素面朝天、又得了宫人们指点的人还犹可,跟盛月笙这样,精心打扮了,准备在终选上一鸣惊人的秀女们可倒了霉。因为炎热的天气,因为在太阳底下的暴晒,他们的脸上爬满了汗珠,汗珠在脸上汇集,虽然不至于汇成小溪淌下,可是那精致的妆容却是毁了。

    少数几个出汗比较少、脂粉比较高级、又忍得住的秀女们还好,他们的脂粉最多只是模糊了,让他们的妆容显得不够精致而已。那些出汗比较多的,或者忍不住擦汗的秀女们,他们的妆容却是毁了。

    这样的秀女,他们的结局,自然只有被淘汰的命运。

    所以,跪在前面、素面朝天、挺直了脊背的贾玖、贾倩、贾清三人,就越发显眼了。

    即便坐在交泰殿里面,皇后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那些因为出汗、擦汗导致妆容一塌糊涂的秀女,自然是被撩牌子的节奏,可是皇后娘娘却没有想到,贾玖根本就没有抹脂粉。

    天知道,皇后娘娘原来是想借机让贾玖落选的呢,如今见没了借口,越发不高兴。

    皇后娘娘极重规矩。在他看来,跟长乐公主传出绯闻的贾玖,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进宫。偏偏长乐公主是皇帝的亲生女儿,是他便宜女儿,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当众宣布长乐公主跟贾玖有私,那样只会让长乐公主的名誉有损,也会让他失了圣心。

    便宜娘可不好做。

    饶是皇后放慢了速度,可是这程序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过。那些低位妃嫔给皇后请过安之后,便离开了。交泰殿里面,就只剩下了皇后娘娘和吴贤妃、周德妃两位高位妃嫔。他们是作为皇后娘娘的副手,坐在了下面。

    皇后很想再拖一会儿,但是,他也知道,继续拖下去,对他的名声不利。而且,这些秀女之中,若是有人真的在这交泰殿前中暑了,对他的名声造成负面影响那还是小事。若是引起了皇帝的不满,那就是大事了。

    打从潜邸就跟着皇帝,这位皇后娘娘可是非常清楚自己丈夫的手段。上面有强势的太上皇压着,下面又有不拿他当一回事情的臣子,这位君王的处境本来就艰难。用后|宫来平衡前朝的势力,其实是下下策。可是当今皇帝却不得不这么做。皇后也很清楚,外面的那些秀女们对皇帝的重要性,所以,他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不过,皇帝没有来,秀女终选就没办法继续,皇后可不敢在皇帝没有在场的情况下自专。若是把皇帝中意的人踢出去了,他也会有麻烦的。

    这就是当今皇后跟元皇后的不同了。元皇后乃是皇帝的原配妻子,从皇子妃做到太子妃。再做到皇后,他有这个底气在皇帝没有来临之时对秀女的来路作出安排。那个时候,皇帝刚刚登上皇位,即便是要用后|宫来平衡前朝的势力,能够做得也有限。

    可是元皇后能做的,当今皇后就不能。他原来是侧妃升上去的,底气就不够足。加上他上位之后。皇帝的实力一点一点增强,能够做得也越来越多。所以,皇后娘娘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碍了皇帝的盘算。

    即便皇帝从来没有跟他开过口。皇后也非常清楚,什么是自己应该做的,什么是自己不该做的。

    皇后在交泰殿上坐着,跟吴贤妃和周德妃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从衣裳首饰说到女子养身,再说到儿女只是。眼看着一个时辰都要过去了,皇帝还不见人影,皇后都有些着急了。

    虽然说,打他升上皇后之位。这秀女终选就只在皇帝到场之后正式开始,可是让这些秀女们就这样一直跪着,对于他的名声也不好听。

    皇后叫过自己身边的首领太监。让他去前朝看看。务必要把皇帝请来。皇帝不在场,没有经过皇帝点头。皇后娘娘可是一个人都不敢动。

    可是皇帝还是没有来,皇后只得表示再等等。又过了半个时辰,皇帝还是不见人影,皇后又问:“万岁下朝了么?”

    边上的人答道:“无。”

    皇后也愣了:“今日乃是秀女终选,日子早就报上去了,怎么前面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可是万岁有什么事情吗?”

    左右都不敢答。

    皇后娘娘没有办法,只得吩咐道:“罢了,再等半个时辰吧。若是万岁再不来,那我们就只能先开始了。”又下面把太医招过来备着,又叫人熬解暑、消暑的酸梅汤、绿豆汤和凉茶。

    这些都准备齐全了,皇帝依旧不见人影,皇后心中着急无比。可是没有办法,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就会有人中暑,那样,他肯定是会有麻烦的。

    皇后没有办法,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头吩咐道:“罢了,让秀女们依次进来罢。”

    吴贤妃和周德妃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皇后如此耿直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会如何不知道?更虽然刚开的时候,他们也高兴过,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也开始担心了。

    没错,他们之于秀女大选,也不过是个陪客而已,可要是出了事情,皇后娘娘最多不过是被万岁冷落几天罢了,可是他们,一准被推出去做了替罪羔羊。皇帝若是晚一点到,他们的确会在心里偷着乐,可若是皇帝迟迟不到,那么,最担心的人,便是他们了。

    见皇后吩咐开始,他们心中也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在内侍们的唱名之下,第一排进来的,是四个人,身为一等郡君的贾玖,县君贾倩,以及南安王府郡马家的庶女二等县君禇氏,以东平王府郡马家的庶女三等县君卫氏。

    这四位秀女进来之后,先与皇后行了国礼,又与吴贤妃和周德妃见了礼,得了允许之后,才站成了一排,等着皇后的决定。

    皇后一看是这四个人,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四个人是极好安排的。荣国侯府乃是皇帝身边的新贵,又刚刚立了大功。皇后娘娘也不好把他们家的女孩儿撵出宫廷。值得庆幸的是,贾家的三个女孩儿年纪都不大,一个十三岁,两个十四岁,都没有成年,即便是留了牌子,也不可能马上进宫。所以,皇后只要赐下香囊,将贾家的女孩子留牌子就好。

    横竖三年后,他们还要再度参选,那个时候,再决定他们去留也使得。

    皇后娘娘可不会在确定皇帝的心意之前,擅自做主。

    至于另外两个,那就更好安排了。

    四王八公是太上皇的人,但是这些年来,他们也隐隐舍了太上皇、向皇帝投诚的迹象。不过,异姓王府的姑娘们跟正经的皇子皇孙府邸里的贵女一样,都是不用选秀的,就是正经的外孙女,也都是走个过场,所以,这两个女孩子,便东平王府跟南安王府精心调教了、送进宫来的人质。

    在皇后看来,如果这两座王府真的有诚意的话,应该把直接把王府世子送来,即便世子不行,侧妃所出的庶子也可以,这两个郡马家的庶女算什么呢?

    皇后装模作样地跟吴贤妃、周德妃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代表着较为安分的东平王府的卫氏,另外一个则赐了花,让他回家自行聘嫁去了。

    不过,在此过程中,皇后并没有夸奖贾玖,也没有夸奖贾倩,就连卫氏,也不过是得了不错两个字罢了。甚至可以说,一身燕居冠服的皇后娘娘,虽然看上去威严庄重,可是他本身却是一个极为单纯的人。他虽然处置了传播流言的人,却对流言本身也带着几分将信将疑的态度。所以,皇后对贾玖的评价并不高,就连贾玖也发现了皇后隐隐约约地不满。

    贾玖揣度着,如果不是事情关系到长乐公主的名声,如果皇后娘娘不是长乐公主的嫡母,如果不是身为后妃必须保护女儿,哪怕这个女儿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说不定在听到流言的那一刻,皇后娘娘就把自己打发出宫去了。

    不过现在么,贾玖看得出来,皇后娘娘是被身边的人劝住了。

    宫中之人从来都是谨慎行事,可不会轻易得罪了人去。即便是皇后身边的这些宫人们,他们已经如此体面,却也少不得给自己准备一跳后路。贾玖的那个计划,便是他们的后路。所以,在皇帝做出决定之前,他们会选择能帮贾玖一点是一点。

    皇后娘娘性格单纯,也非常依赖这些宫人,这也使得,皇后娘娘虽然贵为一国之母,但是他的宫殿里面的宫人们却掌握了极大的权力。再加上皇后娘娘很依赖身边的人,如果身边的人不止一个为某个人说好话的话,也会影响到皇后的最后决定,更不要说还有无数人在背地里帮助贾玖了。

    换而言之,皇后虽然在为长乐公主名誉受损一事生气,却也不过是在背地里生气而已。对于贾玖,经过最开始的愤怒之外,他也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根本就是被长乐公主拖累、被别人算计了。

    他脸上虽然淡淡的,可实际上,他并不如贾玖想象那样,对他充满了负面情绪。(未完待续)

058帝后考量

    当皇帝驾临的时候,秀女终选已经进行了过半,从交泰殿出来的秀女们也陆陆续续返回了北宫,准备离宫。交泰殿前的秀女们不多了。

    交泰殿里面,皇后与吴贤妃、周德妃得知皇帝驾临的消息,连忙出来迎接。

    皇帝一见皇后,脸上就带上了几分笑容。

    如今,跟着他从潜邸出来的老人是越来越少了,跟皇后这样,能够让他放下心来的,就更加少了。虽然说皇后膝下也有两个儿子,而且都是正经的嫡出(即被册封为皇后之后生下的皇子),可是皇后这个人谨慎,不但约束自己儿子身边的热门也一再约束自己的娘家人,不给皇帝惹事儿。比起那些跟皇帝要这个要那个的嫔妃们,皇后不知道甩了他们多少条街。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当然更愿意给皇后作脸。

    皇帝伸出一只手,弯下腰,扶起了皇后,道:“梓童何须如此多礼?”

    皇后道:“陛下,礼不可废。”却还是顺从着皇帝,站了起来。

    这个皇后,还是这样严肃。

    皇帝笑笑,与皇后并肩进了交泰殿。

    皇帝交泰殿正殿上的主位坐了,这才问皇后:“都选了哪些人?”皇后连忙将单子奉上。

    在进来之前,皇帝就看到了交泰殿前就只剩下十来个秀女了,他展开那单子数了数名字,发现这一届的秀女竟然只有三五人被撩了牌子,不觉挑了挑眉。

    皇后见皇帝又无意识地开始用轻叩指节,连忙解释道:“禀万岁,这两年前朝事情多。万岁忧心不已,臣妾看着也不好受。偏偏这后|宫也是事故频频。没了好几个姐妹,就连丽妹妹也早早的走了。臣妾是个愚笨的,想着若是今年能够为万岁挑两个合意的人,也是不枉了。”

    皇帝看了看皇后,不说话。

    皇帝跟太上皇不同,因为长年只能把目光停留在后|宫之中,他对于女人们的想法其实很清楚的。他也非常清楚。皇后跟后|宫里面每一个女人一样。其实都希望得到他的宠爱,即便不是唯一,也要与众不同。但是皇后毕竟是皇后。即便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妻子,可是身为一国之母,也由不得他任性。从前的皇后犯过错,虽然皇帝很享受这样的错误。但是,经过那段被妃子们压着的糟糕的遭遇之后。皇后已经改了。

    皇帝知道,自己每每纳了新妃子,皇后在人前不露声色,可是在背后。一样心灰意冷、一样日日独坐到天明。

    皇帝知道皇后心里难过,可是皇后还是这么做了,而他也必须这么做。这对至尊夫妻。在经过了十多年的磕磕碰碰之后,终于过了磨合期。但是要说什么甜甜蜜蜜的生活。那是没有的。他们两个之间,也只有一个给另外一个体面和尊重,另一个尽力配合前者罢了。

    皇后的考量,皇帝很清楚。随着前朝势力出现新一轮的洗牌,后|宫也会跟着发生变化。虽然他的后宫里面,高位妃嫔并不是很多,不过,这都是他十多年经营下来的结果。而随着两年前,大量高官或者是落马、或者是调动,这一届的后|宫势必要添几个高位嫔妃。皇后也是考虑了这一点,故而将大多数的秀女留下了,就是被撩牌子的,也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

    这一点,皇帝看得很清楚,这也是他对皇后最为满意的对方。

    这些秀女们虽然还是秀女,但是他们身后的势力,对皇帝来说,还是不能舍弃的重要资本。

    皇帝也不止一次遗憾,那些清流、那些世家女们,总是不喜欢进宫,即便名字在秀女名单上,他们也有办法逃脱。比方说,花粉过敏引起的毁容,比方说身体虚弱、感染时疫导致错位选秀日期,又比如说,家中有丧不能在孝期进宫,等各种各样的原因。

    这也使得皇帝对那些世家、清流家总是没有办法。习惯了用后|宫来平衡朝廷的势力,也习惯了世家与清流的高傲,又有太上皇掣肘,皇帝即便有别的办法,也使唤不出来。

    如今这位皇后,虽然不能跟元皇后那样,与他夫妻相得,可是在这上面,皇后的确做得不错,帮了他不少忙,

    心中计较了一番,皇帝再度把注意力放在了手里的名单之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写在最前面的贾玖,还有贾倩贾清两个,贾家的三个女孩,皇后一个都没有踢。视线在这三个名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皇帝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就跟贾玖猜测的那样,皇帝故意发作他,并不是因为他与长乐公主之间的绯闻,而是因为皇帝想要用这种手段试探那些秀女,当然皇帝也想试探道门。不过,皇帝更看重的,却是贾玖本人。

    皇帝还记得他与贾玖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这个小女孩,不过八岁,却难得胆识过人,即便在自己这个君王面前,也神情镇定、口齿伶俐。

    说实在的,那个时候,皇帝其实并不想理会这个小女孩。

    他连自己的事情都一团糟了,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管别人的事情?不过,为了建立良好的道德典范,为了震慑几个蠢蠢欲动的儿子,皇帝才不得不作出一副对贾玖喜爱的样子了,也不得不为贾玖做主。

    如果仆人可以陷害主人,那么臣下是不是可以陷害他这个君王?如果仆人可以偷窃主人家的财产,那么臣下是不是可以无视国家的艰难、一直拖欠这国家的亏空?

    那个时候,这个小丫头说的事,让他这位君王感同身受,这个贾家的事儿,事事影射了他这个君王,可是,他这个君王手里并没有多少权力,即便是做了这种敲山震虎的事情,也不会有多少效果,所以,皇帝当时也是兴致缺缺。

    但是他还是吩咐了让自己信任的弟弟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处理此事,为的,就是让他的儿子们认识到,如果他们有了分歧,那么,只会让那些臣下有了可乘之机。

    问题是,他的那些儿子们,至今还没有领悟到这一点。

    贾玖真正进入皇帝的视线的时候,那是他献出红苕的时候,换了其他人,一准用这个为家族换取荣华富贵了,可是这个小女孩却跟他交换了父兄活下去的机会。这才是让皇帝刮目相看的真正原因。

    皇帝知道,如果让世人知道了红苕是贾家弄出来的,那么这天下一定会崛起第三个千年不灭的世家。贾家即便不能跟孔家、颜家并驾齐驱,也能够力压那些从隋唐、甚至更早的年代起就在这片大地上呼风唤雨的大世家。

    可是这个小女孩并没有那么做。

    刚开始的时候,皇帝还以为这个丫头目光短浅,后来,从下面的探子的口中得知,这个小女孩是经过了充分的考量的。这个小女孩说过,大齐,以及大齐以后,这片土地上不会出现新的世家了。

    当时的皇帝并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后来,皇帝明白了。

    皇帝为这个小丫头的政治敏锐度而感到惊讶,自然也关注起了他大大小小的事情。

    果然,这个小女孩给了皇帝一连串的欣喜。

    而现在,皇帝对这个小女孩是欣赏有之,恐惧亦有之。

    欣赏的是这个丫头对朝廷的忠心,恐惧的是他的才华、他的谋略、他的武力以及他背后的势力。

    一个安顿流民的计划,不但将朝廷、道门、儒家的势力都囊括了进去,却恰到好处地把皇家的影响力控制在了一定程度以下,牢牢地遏制了世家的隐户行为。这是大齐历代君王都没有做到的这一点。同时,一个附加的小计划,则收买了宫中大部分宫人们的心,就连皇帝也不得不考虑,如果他拒绝了这个附加条款之后,会面临多大的压力。

    皇帝借着长乐公主与贾玖的绯闻发作贾玖,不是因为真的有这回事情,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证据,恰恰相反,这是因为皇帝自己在恐惧。

    皇帝很清楚,如果这个丫头真的进宫了,那么,他这个君王,乃至是太上皇对宫廷的掌控力绝对会降低到一个极限,甚至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信赖。而另外一方面,这个丫头势必会引起宫廷各方势力的争夺。即便是掌握着绝大多数的实权的太上皇,和拥有着名分的他,都不可能袖手,甚至于,两代君王的后妃们,也会加入争夺。

    皇帝知道,在此番选秀之前,这个贾玖一直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是,从国师去弘徽殿见他的那一天起,不,更早一点,在他决定聘用那些老宫人、并为这些养老的那一天起,就决定了,这个丫头将是除太上皇和他这位当今万岁之外,宫廷之中的又一方势力。

    皇帝甚至找不到压制他的办法,也找不到合适他位置。

    皇帝相信,就连太上皇也一样。

    接下来的三年,必定是非常难过的三年。(未完待续)

060惊觉

    小孩子最是天真无邪的,他们的世界纯净无垢,所以需要有人一点一点地教会他们,为他们建立起正确的世界观、是非观。

    在贾玖看来,薛宝钗是因为过多地接触成年人的世界,所以他的三观跟一般女孩子有些不同,比较逐利,也比较现实。可是史湘云不同,他是史家的大姑娘,他的叔叔婶婶也不曾短了他的吃和穿,也为了请了先生,不然,他也不可能才思敏捷,跟在大观园里,水平跟林黛玉有一拼。

    所以,史湘云在史家的日子是不错的,但是他为什么老是觉得自己委屈了?还非常留意一些有的没有的,也非常留意各人的待遇一、月钱、份例之事。在贾玖看来,史湘云固然受他身边的人影响很深,但是,他身边的人显然没有一个,比得上袭人,让他更依赖,也更信任。

    所以,史湘云的三观里面,有着深深的袭人的印记。

    至于袭人,不仅仅是原著里的影响,就是这两年,贾玖打边关回来之后,他便发现,这个丫头看着忠厚老实,可是他的掌控欲,可不下薛宝钗,只不过,他是贾宝玉的第一大丫头,某些事情,他做起来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甚至还是他的本分,所以才不显眼而已。可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袭人跟贾宝玉滚了床单之后,对待贾宝玉的心态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贾宝玉对他也与其他的丫头不同。这便让他有了压着其他丫头的底气。别的不说,贾母的屋里是八个一等的大丫头,可是贾宝玉得宠,他身边也是八个大丫头。只不过。后来分家也分宗了,贾母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所以贾宝玉身边的丫头们也出现过一阵混乱,人数也有增减。但是,无论怎么变,贾母对贾宝玉的态度在那里摆着,身边的人自然是不少的。除了先后被袭人挤走的可人、媚人。还有麝月檀云绮霰茜雪秋纹碧痕。这六个都是一等的大丫头。只不过,可人和媚人被挤走之后,为了不超过贾母的份例。所以也没有补人,就连袭人,至今也挂在贾母的名下。

    就是因为袭人是挂在贾母的名下、名义上还是贾母身边的一等丫头,所以。他在贾宝玉的屋里自视甚高,容不得别人压着他。这里,他跟原著里面的晴雯是一样的态度,不过,原著里的晴雯是处处表现在明面上的。而袭人,则做得更隐晦。

    但是,无论如何。如今贾宝玉屋里的事情都被袭人掌握着,这个事实没有变。

    贾玖不喜欢袭人。大概,大家小姐都不喜欢这种心大又喜欢擅作主张、甚至喜欢左右主子的丫头存在。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区别。男人总是以为,只要某个女人成了他们的人,就安分地呆在内宅,可是女人们的生活圈子就这么大,内宅的权力也是有数儿的。如果丫头们太过厉害了,就有可能挟制主子。

    所以,女主人跟男主人对待丫头们的反应也是不同的。男主人面对那些丫头是甩手掌柜,而女主人,也许会把这个伴随自己长大的丫头当成另外一种形式的姐妹,却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们。

    在贾玖看来,袭人这种丫头就属于那种捞过界的类型。贾宝玉身边明明还有六个大丫头,可是如今,他屋里就好像只有袭人一个,其他的人都退了一等一样。而袭人的本钱,除了他是贾母的人之外,自然便是他跟贾宝玉之间的那点子男人跟女人的事罢了。

    贾玖明白这四位姑姑们跟他说这个的意思,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得更明白一点,不是因为这些命妇级侍女们听不懂,而是怕他说得太含蓄了,他身边的丫头们听不懂。

    他道:“姑姑,实不相瞒,袭人比我还大些,当初我还在老太太屋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老太太的丫头了。所以,他的事情,我也略知道一点。他这个人,看着老实,但是总叫我亲近不起来。至于他跟那位的事儿,其实也是那些伺候小爷们的丫头们常用的手段。如今还好些,若是以前,伺候小爷的丫头们,哪个不是冲着姨娘的宝座去的?这个袭人是个有心的。若是有了机会,他一定会死死地抓着,绝对不会让给其他人的。”

    见贾玖也是个明白人、对某些事情门儿清,以四位命妇级侍女为首的众多教养嬷嬷也都松了一口气。

    邱典赞也道:“郡君能够这么想,吾等也就放心了。只不过,这事儿还请郡君有数儿才好。郡君已经十三岁了,也过了一次大选。若是三年后,别人看到那位还住在太夫人屋里,还跟姐姐妹妹们嘻嘻哈哈、没有男女之别,只怕对郡君的名声不好。”

    贾玖愣了愣,道:“你们的意思是……我明白了。只是,要想让老太太点头,让那位搬出去,那可不容易。在老太太看来,那位始终是他一手养大的孙子。而且,”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那位的那块玉,终究是个麻烦,显然老太太也是清楚的。所以,老太太总是觉得亏欠了他,又哪里会轻易放他离开?只怕,在老太太看来,那位就是十五岁成家,也是委屈了。除非,能够让老太太看到,笼罩在那位头上的荣华富贵,或者是即将降临在那位头上的荣华富贵,否则……”

    邱典赞道:“郡君莫非指的是,那位大姑娘高升,做了皇妃么?”

    贾玖一愣,道:“姑姑怎么知道这个?”

    邱典赞道:“郡君,您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吾等与浣纱馆那边交换了意见,也搜集了一点资料。郡君,下官斗胆,还请郡君及早做个决断。”

    贾玖看了对方好一会儿,看见这四位姑姑领着一众嬷嬷丫头在自己面前跪下,顿时没了力气,颓然坐下,道:“其实。你们说的,何尝不是我心中盼望的?只不过,一来,宫廷之中,妃嫔升迁自有法度,不是我这个臣子之女能够干涉的;二来臣下算计君王,乃是大忌;三来。吾担心。会让万岁背负上污名,让万岁的处境雪上加霜。”

    “郡君放心。换了别人恐怕是不成的。但是由宫人来做,自然能够做得天衣无缝。”说着。邱典赞又迟疑了一下,道:“郡君能够看到这些,吾等甚感安慰。只是郡君有没有留意到自己也身在险境?”

    有句话叫做灯下黑。

    这次皇帝亲自去弘徽殿发作贾玖的事情,邱典赞这些人自然也得了消息。贾玖后来跟季司赞的话。他们也都知道了。在邱典赞看来,贾玖这种心态。其实是非常危险的。贾玖跟那些宫廷女人一样,犯了一样的错误,那就是太过相信皇帝了。这样的女人,大多是没有好下场的。就跟那位去了才一年的端丽贵妃一样。

    贾玖也没有想到,邱典赞会跟他说起这个。不过,他也知道。邱典赞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不由得坐正了身子。道:“姑姑所指的,是那空穴来风的流言么?”

    邱典赞示意其余的几位姑姑带着那些嬷嬷,还有丫头们退下之后,这才挨近了贾玖,道:“郡君,请恕我杞人忧天。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小心为上。下官也知道,郡君也好,公主殿下也好,对那流言都是不屑一顾的。怎奈,那里少不了的隐私手段,用得多了,事情发生得多了,即便郡君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也会被害了名声,更何况……”

    “何况什么?”

    邱典赞道:“还有万岁的态度。郡君认为,万岁没有那么无聊,专门为了那种莫须有的罪名来发作郡君。但是郡君又怎么肯定,万岁的背后只有一层意思呢?”

    说完这句,邱典赞便盯着贾玖的脸,留意着贾玖的神情。

    只见贾玖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道:“你继续说。”

    “郡君,您在万岁发作您的那天,献上了《兵甲武经》秘籍。且不说侯爷回来之后会如何,也不说这府里已经保不住这秘籍的事实,就说当时的情况,万岁一发怒,您就献上了宝贝,平息万岁的怒火,这样的行为,未免太过轻贱了自己……”

    贾玖叹息一声,道:“可是,家里也好,我也好,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礼遇和荣宠了。”

    邱典赞道:“这个,下官知道,季司赞也知道,但是宫里还有其他人不知道。郡君只知道,这样能够换取安宁,那您可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安宁下去了么?”

    贾玖瞪大了眼睛,望着邱典赞,似乎有些不明白。

    难道这些人已经知道了,那天去弘徽殿的人不是国师,而是道魁了么?

    邱典赞见贾玖还没有反应过来,狠了狠心,选择了挑开天窗说亮话:“郡君,在我大齐最顶尖的权力圈子里面,除去那些世家清流、除去道门和儒门,在那个小圈圈里面,太上皇的势力最大,当今万岁的势力比太上皇小了许多,不过这个差距一直在缩减,总有一天,万岁会跟太上皇并驾齐驱,甚至会超过万岁,成为大齐名副其实的主人。而太上皇的后妃们与当今万岁的后妃,他们的娘家也有不少势力,而且关系错综复杂,又不是铁板一块,但是,终究还是一方势力。但是,这都是陈年旧账了。因为,现在郡君您已经成了那个圈子里面的一方巨头。而且,您的实力已经超过了那些后妃们的总和,甚至已经逼近了当今万岁……”

    贾玖一听,立刻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邱典赞道:“郡君,您没有发现么?您的那个养老计划,已经让绝大多数的内侍宫人们都选择了站在您这边。当今万岁的手段,使得前朝与后|宫互为倒影,可是内廷却是位于两者之间的灰色地带,虽然不显眼,却拥有影响两者的实际力量。已经掌握了这个力量的您,早就已经成了太上皇和当今万岁的目标……”

    贾玖跌坐了下去,道:“太上皇和万岁也可以选择杀掉我,让我从此消失,他们的威胁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邱典赞道:“可是您的身后站着道门,就是儒家跟您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您本身又是一位绝顶高手。见过安远卫现状的人,绝对不敢对您动手的……”

    贾玖喃喃地道:“怪不得,那天梁姐姐会找上门来,还特意要求与我比武,原来是因为这个……”

    邱典赞没有接口。他知道,贾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之前也不过是一叶障目,只知道忠君爱国,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所以才会以为自己依旧是那个需要别人照拂的小女孩。现在,他既然已经过了这一次的大选,那么,有些事情,就必须让这位注定了拥有远大前程的郡君明白,比方说,他手里掌握着的,别人求都求不得的权力和影响力。

    贾玖坐在那里,久久地不说话,邱典赞坐在下面,看着贾玖也不说话。

    他相信自己认定的主人,也相信对方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对方道:“既然不能避免,那就只能迎头直上了。”

    贾玖对邱典赞道:“姑姑,既然我的未来已经决定,那么,有些毒瘤就必须拔除了。姑姑,想办法让那位成为皇妃吧,最好是跟吴贤妃和周德妃那个级别的。然后让那边为迎接自家娘娘,修建一座大大的省亲别墅,也让我们能够顺顺利利地送走那边吧。”

    邱典赞听了,立刻应了。

    对于以前的贾玖来说,想做到这种程度,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掌握了内廷大部分的权力的贾玖来说,这次的事情,也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而且,他也需要试探一下,自己对内廷到底有多少掌控力,他也想看看太上皇和当今皇帝的反应。(未完待续)

061明了

    多年以来,贾玖一直以为自己是弱者,是需要巴结别人求照顾的弱者,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地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已经不是什么弱者,即便是现在就进了宫,他也已经是一大巨头了。

    如此之大的反差,让贾玖有些反应不能。但是,接下来的七月节礼,更是让他深深地明白了这一点。在过去的一年里,他频繁地进宫,并且不时地在宫里小住,后来又忙着准备大选的事情倒是不曾留心。在这过去的一年里,这迎来送往的事情,都是由贾赦贾琏处理的。现在他打宫里回来了,重新开始处理这些交际之事,这才发现,很多事情,早就预兆。

    别的就不说了,就说那位内廷总管夏守忠夏公公。王夫人当初管家的时候,就不知道往这位夏守忠夏公公的手里塞了多少银子,为的就是希望这位内廷总管能够照顾一下他的女儿贾元春。

    可现在,从夏守忠送来的各色礼物可以看得出来,现在已经不是王夫人当家的时候了,贾家也没有必要往夏守忠的私宅送银钱,相反,竟然是夏守忠需要来巴结他贾玖了。而且,在过去的一年里,夏守忠送来的礼物,是一次比一次丰厚,尤其是前两天送来的那份节礼,更是琳琅满目,让贾玖不觉惊叹原来夏守忠这个内廷总管也这么有钱。

    邱典赞见贾玖对着夏守忠的礼单发呆,以为贾玖不明白,只得便上来与贾玖解释:“郡君,夏公公来与侯爷贺喜,贺喜侯爷晋封国侯。贺喜二爷高升,甚至贺喜郡君与县君乡君晋位时候的礼物,都是符合正常的规矩的。真正起了变化的是这个日子。”

    贾玖顺着邱典赞的手指,往那账本上看了一眼。可不是他甩出了那个养老计划之后的第一个节日么,而且还不是什么大节。夏守忠送了四色礼物过来,显然也只是在探路。

    邱典赞道:“侯爷与少爷想来都是不知道里面的事情,所以。见夏公公送了厚礼过来。也连忙加厚了几层,回了一份厚礼。”

    邱典赞没有说出口的是,夏守忠是内廷总管没有错。可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又叫做狡兔三窟。跟他们这样的人,眼下是有权有势,有人求着他办事儿,自然会往他们那里塞钱。还唯恐塞得不够多,让他们不舒服了。却也难说将来他们会不会从那把椅子上摔下来。

    夏守忠也是要为自己准备后路的。贾玖这里,便是他为自己留的后路。这样一来,他当然不敢收贾家这么丰厚的礼物。所以,他将贾家的回礼又加厚几层。然后在最近的节日里面,往贾家送去。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贾赦和贾琏父子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贾母不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又一次加厚了给他回礼。

    一来二去。夏守忠跟贾家的礼物却是越来越厚,丰厚得让夏守忠胆战心惊,就害怕惹了上头的注意。

    贾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跟夏公公这些内廷总管们的节礼,就由姑姑列一个单子出来吧。哥哥那里,若是哥哥当做不知道,那就算了,若是哥哥问了,他去说。”

    邱典赞连忙应了,又建议道:“郡君,也许,我们应该派人跟夏公公打个招呼,或者暗示一下。”

    贾玖点了点头,道:“如此,就由你来安排罢。”

    宫中号称有十万内侍,其实数得上号的大太监,也不过是寥寥几人。宫廷里面的宫女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女官的数量虽然比内侍多,却也多不到哪里去。但是,就是这些人,对贾玖的那个养老机会反应最快,也最为坚定。

    毕竟,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他们一旦没了上面的宠爱,或者被人挤了下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倒是贾玖那个养老计划,因为关系到他们这些宫奴的未来,所以,这些人会竭尽全力推行这个计划,也会在计划达到一个想到完整的程度之前,保住贾玖。这也是邱典赞为什么会说,贾玖在宫里的实力已经超过了那些后妃们的总和。因为,没有哪位后妃,能够跟贾玖一样,指挥所以的宫奴。

    原本,那是太上皇和当今皇帝的权力。

    除了那些内侍总管,还有透过各种角度送到贾玖手里的女官们的礼物之外,还有其他势力的礼物。别的不说道门给贾玖的份例从来是不缺的。这些日子,贾玖在宫里,道魁依旧按时送香过来,倒是让贾玖着实愣了一愣。

    贾玖一直以为,不再经常上玉清山、不再经常接受道魁的指点的自己,对于道门的意义,也不过是一个智囊,等事情完了,他的价值也完了。

    以下防盗:

    的意思,送来的礼物,物也非常,丰厚。不但有,贾家的,在嘉嘉的份,你局外。还有他哥,欠假酒,贾青的婚礼。而且礼物也相当的贵种。咋就微微弹力,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七月初一接老祖宗七月初二。假酒再度坐到了贾母跟前陪贾母一起说话。往年即便系7月0游戏,秦可卿婆媳两个,也时不时的,会过来坐一坐陪贾母说话,只不过今年假真美了。有事要为丈夫,福州三年的伤。还可亲形象是二媳妇身上也有效。倒是不难来讲,墓这里陪贾母说话了。所以现在贾母跟前只有邢夫人一个。只有薛姨妈你。贾母一看到假酒,便招呼假酒,在他身边,右手,下第一白衣女子坐了。又对她道。二丫头。。你大姐姐在宫里也不容易,总要需要,个人照应着,夏守中夏公公,又是内廷总管。你莫要忘了,给介位,给她送一份领取。加九几的硬朗?说实在的,他根本,假设已经分家分钟出来之后。贾元,春琪琪跟他们家已经没了什么关系?假酒根本就不用为了贾元春的事情,像别人送礼。但是贾母既然开了口他也许不能解决的。同样,看过简历单子的变化的假酒已经非常清楚了。现在的,夏守忠,已经不需要他去送礼了。即便有什么事情?假酒也只要派人往下手中的私宅送一句话,下周中也乐意卖他一个人情。夏守忠也行,公演。现在看着他信内廷总管,为,体面习题念了。将来若是有个什么万一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是因为这样,夏守忠也是需要一条后路的。假酒辨析他的另外一条后路。贾母见假酒硬了,也不在,多说,转头又问,薛姨妈。姨太太你们家宝丫头怎么?好些日子都不见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妥当需要清谈,个大夫来看看吧!薛姨妈当然不敢应,他连忙道。老太太,惜不相瞒我们家丫头,不是病啊,而是参加,小雪啦!贾母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当然知道雪茄,举家进京除了为了薛蟠的命案官司之外,薛宝钗的青云路,也许学家,选择举家进京的一个理由。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连王家也败了贾母还以为薛宝钗已经没有机会了,他没有想到薛宝钗还会。进入小姐选的行列。贾母的反应很快,立刻就跟姨妈薛姨妈道西。李太太恭喜恭喜,你宝丫头的人品女才貌。怕是己上青云啦!薛姨妈听了非常,高兴,他到,盛满老太太急眼,若是我们,宝丫头有那么一。我必做个东道,请老太太乐呵几天。贾母一笑也不多说也不说话。到时贾宝玉,听说薛宝钗又要走了,非常不自在。大姐姐已经陷进了那个地方怎么宝姐姐也要去。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大家一个一个的,都接着往里面跳。贾母听了立刻贺了一下宝玉你胡说什么呢?宝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经受过贾母的疾言厉色,当季,就垮了脸扁着嘴,想要哭了。假酒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看薛姨妈挤的站出来打圆场。他答道,宝兄弟宝玉你要祈祷,选秀无论是大雪还是小雪,都是规矩。就跟我进宫这一趟,这是国法规定的,大姐姐当初进宫也是遵从国法。宝姐姐家里是皇上自然也不能,跑。贾宝玉听了这才低着头不说话。他的心中满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不能避开这个大选选秀,五,那么家里的姐姐妹妹们怕洗一个一个,都要离开他了,系意想到,那种孤独之感贾宝玉的心中就受不了。喜相迎在边上注意到了贾宝玉的不高兴,塔拉拉贾保玉的手,爱哥哥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史湘云的这句话,据话,可不是闺阁女儿应该说的。好在贾母也谈谈,当进酒小喝的喝的到。云丫头根宝玉玺,一块儿长大的,他们两个,他们兄妹两个感情最想要好,也最舍不得。薛姨妈也笑笑。可不是他们,兄妹两个你惯性要好的。如今的薛姨妈,可不敢得罪来讲讲,所以,也只能顺着讲贾母的话这样说了。(未完待续)

062生气

    “二丫头,你父亲去南边多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对于薛宝钗,贾母一点兴趣都没有。在他看来,薛宝钗想要进宫,只能走小选,而且还必须花钱托关系。通过这种方式进宫,最后也只能去冷宫附近或者是做浆洗之类的活计,根本就不可能接近君王,更不要说成为妃嫔了。

    贾母会提及薛宝钗,完全是因为身边的人少。贾玖和贾倩时不时地需要进宫,贾清要忙着打理后花园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空闲,又跟贾宝玉不对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躲着贾宝玉。史湘云经常跟贾宝玉玩得到处乱疯,真正长年呆在贾母跟前的人,竟然只有探春一个。

    在这样的情况下,贾母自然是寂寞了。

    贾玖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连忙道:“老太太,父亲的信上说,这几年,姑爹瘦了一大圈,跟当初在京里的模样判若两人。都说盐政上的官儿不好做,从父亲的信上露出的那片言只字,叫孙女儿看着也心惊肉跳。就是不看在姑妈的面子上,父亲跟姑爹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姑爹挽留,父亲当然会在南面多呆一阵子。”

    贾母点点头,没言语,过了好半天才道:“你姑爹去了南面也有五六年了。他们全家南下的时候,你林妹妹才五岁,听说走路还不稳当。如今五六年一过,也是个大姑娘了,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你姑妈就这么一点骨血,我这一想起来,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总想着,什么时候,能见见你林妹妹才好。”

    贾玖赔笑道:“看老太太说的。老太太想林妹妹,难道孙女儿就不好奇了么?说起来,小的时候,那时候姑妈也在京里,每次我都是眼巴巴地等着姑妈带林妹妹过来坐坐。可是每一次,得到的消息便是林妹妹身体不适,不是着了凉便是吃坏了肚子。天知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林妹妹呢。”

    贾母连忙招呼贾玖,让贾玖在脚踏上坐下,一面轻轻地抚摸着贾玖的头。一面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林家,代代子孙缘分来得晚。你姑爹也是,他父亲的同窗好友的孙子都能够到处跑了,他才在近五十岁的时候。得了你姑爹,可怜了他媳妇。高龄产妇,又是头一胎,赔上了性命才换回了这个儿子。你姑妈也是,原来就比你姑爹小了好几岁。可也进门近二十年才得了你林妹妹。你姑妈是没有赶上好时候。你看他们林家那位继夫人,进门每两年就生了三胞胎。可也是高龄产妇,保得了小的。保不住大的。他们林家,也就这个命数。”

    贾母从来都不觉得。林家多年没有子嗣会是他女儿贾敏的错。所以,贾玖不过偶尔提了那么一次,他就记在了心里。渐渐的,他把贾玖的猜想当成了自己的观念,只要一提起贾敏,必然会拿出来说一说。

    对于贾敏,贾敏都已经是一桩心病了。

    薛姨妈听了,也不胜唏嘘。

    就跟他家的薛宝钗那样,自打那年得了那块金锁之后,他和他的丈夫就觉得自己的女儿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所以,无论是薛姨妈还是薛宝钗的父亲,都在薛宝钗的身上花费了无数的精力。而薛宝钗也正如他们夫妻两个期望的那样,容貌出色,言谈也相当来得,不但条理清楚,还相当能够体谅人。这也让他们夫妻两个越发信了那瘌痢和尚的话了。

    怎奈自己这个女儿就少了那么一点运道。在最要紧的时候,他爹没了,他哥哥年轻又撑不起来,他一个寡妇人家带着一双儿女委实艰难,不得已,选择了投奔亲戚。可是他们薛家就好像被厄运缠上了一般。哥哥姐姐先后出了事儿,不能收留他们,嫂子又是一贯不睦的,最后还是外甥女儿求了贾家太夫人,这才让他们一家子有了容身之处。

    就是女儿的青云路也是一波三折。

    不过,坏运气总有散尽的一天,至少他的女儿终于进了那个地方。以女儿的出色,又有夏公公照拂着,这结果,自然是稳稳当当的。

    想到女儿,薛姨妈也忍不住笑了:“是啊,都是命。”

    贾母听见薛姨妈附和他,刚开始的时候还很高兴,等他看见薛姨妈脸上的笑容,心里又不舒服了。

    他转脸对贾玖道:“二丫头,虽然说你林妹妹还没有来,这屋子可准备齐全了?”

    贾玖笑道:“老太太,等下个月,这香雪山庄就完工了。剩下的,也不过是补种些花木罢了,也算不得什么事儿。我们家的屋子虽然多,却哪里比得上这香雪山庄景致好?林妹妹虽然说是在京里出生的,却是五岁就去了南面,在南面长到这么大,怕是更习惯这江南水乡。香雪山庄便是的揽月台和钓鱼台,都带着几分江南的模样,就不知道是否能入得了林妹妹的眼了。”

    贾母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贾母和贾玖心知肚明。林如海在一天,林黛玉就一天不会离开父亲,如果林黛玉要来他们贾家,也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是林如海要死了。那样一来,林家好歹也要先给林如海办完丧事,然后是清理家财,怎么也要两三个月时间。

    此时此刻,贾母也只希望,贾赦不要错过了过年祭祖。他可是他们这一支的大家长也是族长。

    倒是贾宝玉,听说又有个姐姐妹妹要来了,非常高兴。

    “老太太,林妹妹长得什么模样?好不好看?若是我也能住在后花园里就好了。”

    这话一出口,贾玖也好,贾倩也好,贾清也好,心里都是咯噔一声。三年后,他们还要参加一次大选呢。如果让贾宝玉住进了后花园,他们的名声也都毁了。

    贾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搂着贾宝玉道:“宝玉,你不要老太太了?”

    贾宝玉连忙道:“老太太,我也大了,也想有自己的院子。不如,我也搬去后花园罢。也能跟姐姐妹妹们一起读书。”

    贾清一听,在心中破口大骂:谁是你的姐姐妹妹!连辈分都搞不清楚吗?混蛋!

    贾玖站了起来,冷冷地盯着贾宝玉,脸上却带着三分笑容。

    他道:“也是呢,宝玉就比我小四个月罢了,的确是个大人了,也该读书了。不如我跟二叔说一声如何?二叔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自己不曾考取功名,总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圆满了这桩心愿。二叔若是听到宝玉的话一准儿很高兴。不过,宝玉,读书可是一件慢工出细活儿的事儿,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若是你偷懒了,我可是要告诉二叔的哦。”

    贾宝玉见贾玖阴沉着脸,忍不住往贾母的怀里缩了缩。

    贾母连忙拍了拍他道:“好了,宝玉,你爹也是希望你成材。再者,还有我呢。只要有我在,你爹可不敢打你。”

    贾母这样说着,却忍不住去看贾玖。他知道,贾玖生气了。

    贾玖可不是贾迎春,贾迎春懦弱无能,在姐妹中极为不显眼。哪怕他的相貌不错,却也因为他那懦弱的性子减了三分姿容。可贾玖不是。贾玖是个不会亏待了自己的人,又有贾赦疼他,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先赶着他,他在家里事事顺心,明媚的容貌,加上强大的气场,除非他可以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否则,他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也就是因为他的这个特质,使得贾母格外看重他。

    再者,贾母也知道,贾宝玉这话已经是犯了忌讳了。

    贾赦贾政兄弟两个已经分家了,甚至还分宗了。贾政也好、贾宝玉也好,对于贾玖贾倩贾清这些女孩子来说,都是外男,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三个的面前。因为贾母是贾赦的母亲,因为贾母动用了自己身为这荣国侯府太夫人的权威,这才得以把贾宝玉跟探春两个养在跟前。

    就连贾母也知道,这已经是贾赦一家子能够容忍的极限了,也已经到了冒犯世俗伦理的地步。如果不是为了保住贾宝玉的命,贾母也不会这么做。

    现在,贾宝玉竟然说这样的话,贾母在为贾宝玉的不懂事叹息的同时,也知道,如果他不把贾宝玉拘在自己身边,而是点头让贾宝玉也住进后花园的话,那么,他可以为贾宝玉收尸了。

    他这个孙女儿可不是吃素的。

    贾母道:“宝玉,你若是觉得老太太这里的碧纱橱太小了,那老太太让人在后面专门收拾一进出来与你住如何?”说着,立刻就吩咐道:“鸳鸯,鸳鸯,你带几个人,把第三进收拾出来,东西、家伙什儿,都要上好的,尤其是那东厢房,那是要给宝玉做书房的,不能马虎。”

    鸳鸯听了,立刻应了,带着一串的丫头婆子亲自去布置了。

    作为贾母身边的大丫头,鸳鸯可不是笨蛋。(未完待续)

063贾环

    从贾母的院子出来,贾倩和贾清两个人脸上都不大好。贾宝玉这个家伙,看起来是够天真、对那些丫头们也真的很好,可他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换到他们这些正经的姑娘小姐身上,那就是妥妥地被他拖累致死的节奏。

    真正是应了那句话,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还有一句话,用在这里更贴切:尊重两个字也是要看身份、看阶级的。

    胡思乱想间,贾清还不忘学着姐姐的模样,表面上一派端庄优雅。他可不想在嬷嬷、丫头、仆妇面前,失了身份,让人笑话了去,说他没有教养,不愧是外面来的云云。

    等这姐妹两个挤上了贾玖的翠幄华盖车,车子一动,他们就端不住了,不但放下了脸,脸上还阴沉得几乎能够滴得下水来。

    贾倩低着头,不说话。

    贾清却忍不住跟贾玖抱怨道:“姑姑,您也太和善了。那个宝二叔说的什么话!好像我们就应该拿着名节陪着他玩似的!他原来就是寄居在我们家的,竟然还想就败坏我们的名声!他是想要我们的命吗!我们已经收了香囊,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宫里,三年后还要参加大选呢。,在这期间,若是名声坏了,我们也就死路一条。”这次进宫,他可是看多了。

    贾清忍不下这口气,贾倩又何尝忍得下这口气?他上辈子就是吃了这种亏,所以才会落到那般下场!

    贾倩大着胆子道:“姑姑,你真的要忍下去吗?”

    贾玖微微看了看他们,道:“你们说过的话,我都记着。我已有安排好了。”

    贾清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他的姐姐贾倩,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姑姑,您是说宫里的大……”

    贾玖抬起手掌,止住了贾倩未完的话:“这件事你们知道便好,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我来安排。”

    贾清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想再问。却被姐姐拉住了手。他这才看见,姐姐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在这种事情上,贾倩的反应就是比他妹妹要强许多。贾倩已经想到了自己姐妹两个曾经对这位姑姑提出的建议。贾玖的那个计划他是知道的。自然也清楚贾玖在宫里有多大的势力。既然贾玖已经点了头,那么,事情交给贾玖来做,比他们姐妹胡乱搞要隐蔽许多。成功率也会高许多。

    想到随着省亲别墅的修建,贾政一家会从此离开这座荣国侯府。贾倩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这群惹祸的头子终于要离开了。

    就是贾倩也不得不承认,谁家摊上贾政那样的极品亲戚,都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贾政一家子,男男女女。正经的本事没有,惹祸的本事却是一个赛一个。偏生分宗之后他们都不肯搬走,着实叫他们恶心得慌。

    如今。可算是见到曙光了。

    贾倩的心情也随之一松。

    就在这个时候,贾清隐隐的听到了哭声。他立刻抓住了姐姐的胳膊。

    “姐姐,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贾倩的修为不弱,上辈子,他虽然比不上惜春尊贵、也比不上探春风光,但是他对贾琮和贾环两个却是偶有照顾。他当然听得出来,这是贾环的哭声。

    “可能是环三叔。”

    “的确是环儿。”

    贾玖的修为比贾倩更加深厚,自然也听到了。他拿起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车窗,车子立刻停了下来,一位嬷嬷凑近了车窗,隔着窗纱向贾玖请示:“郡君有什么吩咐?”

    贾玖道:“去看看,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这位嬷嬷应了一声是,转头叫过一个婆子,吩咐了几句。那婆子点了点头,立刻快步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就见这个婆子牵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不是贾环又是哪个?

    隔着门上那三层纱帘,贾玖已经认出了贾环。他叹息一声道:“原来是环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在这里啼哭?”

    贾环依旧在外面规规矩矩地地行了礼,现在听见贾玖问他,立刻作了一揖,道:“二姐姐,正如您说的哪样,家学里果然不好。可是我姨娘,就为了那八两银子的点心钱。逼着往我往学里去。我在家学里学不到什么东西,还被人欺负。那些人还把二姐姐送我的书给撕了。”

    贾玖叹息一声道:“环儿,这是事儿我帮不上忙。我们两家已经分家了,我这个做侄女儿的,总不好替插手管家你父亲的房里人。再者,赵姨娘有再多的不是,他也是你亲姨娘。环儿,我认为,你还是应该跟你父亲说一说才好。”

    贾环听说贾玖不管,心都凉了:“可是二姐姐,若是跟父亲说了,姨娘怕是要受苦了。”

    贾玖道:“环儿,我知道你姨娘不容易。但是这事儿关系到你的前程。也只有你自己出息了,才能够帮到你姨娘。至于你姨娘会不会吃亏,你就要相信你姨娘了。他可是你父亲身边那么多女人中,除了那王氏之外,唯一一个生下儿女的人。这事儿换了别人,只怕是逃不过去的。可若是到了你姨娘手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你父亲也是知道你姨娘的,才不会为了这点子事情对他怎么样。”

    贾环听了,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应了。

    等贾环离开了,车子继续前进,贾清突然道:“这里距离那位二老爷的屋子可不近呢。姑姑,怕是环三叔故意在这里等我们呢!”

    贾玖道:“能为自己打算也是一件好事。只不过环儿终究是不是我们家的人。看他可怜见的,偶尔我也帮他一点两点,也算不得坏了规矩。但是我终究不是她的亲姐姐,不能帮他太多,更不可能为他出手教训赵姨娘。他若是有心,应该找三妹妹才对。”

    贾清道:“三姑姑可不像姑姑这样好说话。”

    贾倩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上辈子他是大观园里的隐形人,贾惜春年纪又小,本来应该是姐妹中身份最低的探春,不但比他这个荣国府的正经小姐威风,甚至还借着贾元春的风头,压过了惜春。那个时候他们虽然都是贾家的女儿,可是三人之间,也不是没有矛盾。所以,进了大观园之后,他们三个各有各的住处,也越发疏远了。那个时候,他对这个堂妹未尝没有心结,只不过碍着王夫人是当家太太,他的亲嫂子王熙凤又一心偏着二房,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大房的人。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但是探春这个人他很了解,探春精明是精明了,也做到了极致。怎奈父亲也好、哥哥也好都是绣花枕头,王夫人又是个表面慈和、内里阴毒的人,即便探春再能干、再精明,也只能选择踩着赵姨娘、踩着自己的亲弟弟,换取王夫人的好感。

    可是,他讨好贾宝玉,贾宝玉却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情,也没见贾宝玉对他亲近到哪里去;他讨好王夫人,王夫人面子上对他很和气,实际上也不过是面子情。反倒是赵姨娘,那是真的为他打算,不惜拿着自己的脸面给她做脸,让他立威风。可是,赵姨娘能量有限,修养也不够,贾环年幼看不透这里面的机关。最后,三个骨肉至亲,终于走到了尽头。

    赵姨娘年老色衰、最后失去了贾政的宠爱,又跟儿女离了心,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贾环讨厌母亲的不尊重、讨厌姐姐的冷淡,又被王夫人养歪了,自然没有什么出息。

    至于探春,他就更加不用说了。

    现在,王夫人被禁足在佛堂,探春又是养在贾母的院子里的,也没看见探春对贾环有多少照拂,相反倒是贾玖,已经不是一家人的堂姐,出手帮了贾环一次又一次。

    虽然是别人家的事,但是一想到贾政那一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一团乱麻,贾倩就忍不住摇头。家里乱成这个样子,未尝不是贾政无能、王夫人无知的另外一个表现。有这样的父母,也难怪贾元春会是那个样子,即便登上了皇妃的宝座,他也长久不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贾元春的未来,早已注定。

    倒是贾清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道:“姑姑,若是那位大姑姑成了娘娘,那么,他会不会对我们的事儿指手画脚?”

    贾玖笑了,道:“这么可能。这次你们都不是看到了,吴贤妃和周德妃,虽然打着协理的名义,还不是坐在边上做摆设?真正能够决定秀女的去留的,也只有万岁和皇后娘娘,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贾清原来还想说,如果皇后出了事情呢?再一想,似乎原著里面没了一个老太妃,这才有了国丧,却是跟皇后不相干,立刻放了松。

    他相信,以贾元春的智商,绝对没有这个能耐管这么重要的事情。

    因为他也看出来了,当今皇帝是个靠着后宫来稳固前朝势力的君主,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能力。(未完待续)

064封妃

    流光似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等林如海去世的消息传到贾家的时候,贾玖已经搞定了那用来安顿流民的庄子上的小问题。说是小问题,其实也不过是太上皇跟皇帝争着往那庄子上塞人,最后还是只派出了一个负责收税的小吏了事。

    因为这些庄子都是需要挣钱的,也只有挣到足够的钱,才能够养活足够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席位养吃白饭的。

    可是没等贾赦带着林家姐弟几个回来,宫里忽然派了天使出来,到贾家宣旨,说皇帝已经封贾元春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得到消息的贾政傻了,就连贾母也呆了。

    即便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贾玖、贾倩、贾清三个,也委实吃了一惊。他们都曾经进宫参加过宫妃大选,自然知道后|宫里面妃嫔们的等级。皇后之下,便是皇贵妃,皇贵妃乃是副后,在宫里皇后康健又没有被厌弃的情况下,就连死人也不一定能够得到。贵妃满员为两人,贵妃之下便是贤德端淑四妃,四妃之下为九嫔,这些都是主位妃嫔。主位妃嫔之下,什么婕妤美人之流就更加不用说了。

    在宫中,的确有女尚书,那是宫正司的最高女官,正三品,直接归皇后统辖。你说贾元春进宫这么多年了,又是冲着皇帝的妃嫔去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女官呢?女官跟妃嫔可不是一条线。更重要的是,贤德妃。宫中已经有吴贤妃和周德妃了,再来一个贤德妃,那不是打了这两位娘娘的脸,让这两位娘娘记上了贾元春么?吴贤妃和周德妃膝下。可都有皇子的,而且还是养大的、成年的皇子!

    除了贾政这个跪在香案前感恩戴德的家伙之外,就连贾母自己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

    现在的贾母可不是原著里为家族现状心焦火燎的老太太,现在的贾母,有贾赦这个争气的儿子,也有贾琏这个争气的孙子,还有贾玖这个得宠的孙女儿。甚至还有两个得了朝廷册封的重孙女儿。

    现在的贾母可没有被虚幻的荣华富贵晃花了眼。

    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昏了头。更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就连荣国侯府里的那些奴才们,送走了天使之后,也没有人上前与贾政道喜。

    什么玩意儿!你女儿受封。又不是我们家姑娘受封。若是我们家姑娘年长几岁,这次受封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凭什么我们要跟你道喜?

    经过张家妯娌并贾玖身边的嬷嬷、女官们清理、调|教,如今贾家的这些管家管事们,也个个都是机灵的。可不会跟原著里的那些奴仆一样没眼色,为了别人的事儿瞎欢喜。

    倒是贾政。在地上坐了好久,直到他感觉到了身下的冰凉,直到他发现自己双腿都麻了,这才巍颤颤地爬起来。爬起来之后。还两眼发直,连连晃头,等脑袋清醒了一些之后。这才慢慢地挪到坐在屏风后面的贾母跟前。他两条腿已经麻了。

    贾政道:“老太太,既然我们家大丫头已经成了娘娘。那,那王氏是不是应该放出来了?娘娘已经是皇妃了,就这样拘着他母亲也不是个法子。而且,娘娘进宫这么多年,想来也想极了他母亲……”

    贾母瞪了他一眼,道:“然后呢?”

    贾政心中一跳,发觉母亲的反应不对。可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儿子的意思是,这新年就快到了,老太太是要进宫磕头的。是不是带上王氏,让娘娘见一见……”

    贾母怒道:“你说什么话!宫里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在说了,那个王氏是什么身份?白身!而且还是戴罪之身!这样的人,你还想叫我带进宫去!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贾玖连忙上前,扶住了贾母,道:“老太太,您消消气,怕是二叔高兴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是有的。不过,孙女儿看着,这事儿也够奇怪的。本来,今年秀女大选,到了十月里,这新人就陆陆续续地进宫了,接下来的一年,怎么也该是新人迅速爬升的时候。大姐姐的品级怪,封号也怪。再者,按照惯例,若是册封了贵妃和皇妃,都是要恩泽家人的,可是方才的天使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老太太,这道恩旨没头没脑的,孙女儿心里也没底,要不,这次小年进宫的时候,我们找个机会问问大姐姐?”

    贾母颓然点了点头,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唉,你这个大姐姐,就是叫我不放心……”

    贾政站在边上,讪讪的。

    贾母也没心思跟这个儿子多废话,他站了起来,道:“按理说,家里出了这样的喜事儿,是要进宫谢恩的。不过你媳妇那个样子,显然也没法子进去。二丫头又是老大家里的,不能代替。罢了,还是我这个老骨头多劳累一下吧。”

    说着,贾母就站了起来。

    贾政的脸都红了。

    贾母原来就知道这次的册封有些不对劲,却没有想到这么不对劲。他回来的时候,两条腿都是虚浮的。好在贾玖早就在二层仪门外面等着了,见贾母的轿子回来了,连忙上前问安,见贾母没有力气,立刻张罗着,叫人连轿子一起抬到荣庆堂里去了。

    贾政也在荣庆堂门口等着呢,可是贾母根本就不想见他,一句话就打发他回去了,却不肯放开贾玖,硬是扶着贾玖的胳膊进了卧室,这才跌坐在临窗大炕上,挥手让丫头们退下,这才拉着贾玖的手道:“二丫头,你大姐姐果然出事儿了!”

    贾玖挨着贾母坐了,低声道:“老太太,您是说……”

    贾母也低声道:“二丫头,宫里虽然下了旨意册封了你大姐姐,却只是给你大姐姐换了个住处,也没有正经册封。你大姐姐还跟我说,只有家里建一座大大的省亲别墅,才会为他举行册封礼。”

    贾玖道:“老太太,大姐姐还没有进行正式的册封?”

    “没错。”

    贾母跟贾玖都清楚,只有婕妤和婕妤一下的低阶妃子才不需要册封礼,九嫔和嫔以上的后妃,哪个没有金册银册、哪个不是经过正经的册封礼的?没有这册封礼,即便有了旨意,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再说了,谁跟贾元春这样,没有省亲别墅就没有册封礼?

    这是什么妃子?!

    就是贾母也不看好贾元春呢。

    贾玖站了起来,在屋里转悠了两圈,道:“老太太,这事儿事关重大,孙女儿年纪小,心里也没底。要不,等孙女儿见到了公主殿下私底下探探口气?不,那太迟了。孙女儿就是能见到几位公主,也要等过了年了。不如,这事儿先讨父亲一个示下。若是父亲无话,那就再议。您看,这样可使得?”

    贾母想了想,又问:“那么,那个王氏呢?”

    贾玖想了想,道:“将婶娘禁足佛堂,那也是为了让婶娘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希望婶娘能够反省。这么些年下了,想来婶娘也知道错了。也是时候放婶娘出来了。只不过,婶娘到底是在上头挂上号的,在家里也就算了,若是到处走动,怕是不好……”

    贾母道:“能让他出来已经是好了呢!他难道还想着出去应酬么?也不看看他如今是什么样子!他若是听话,家里也不缺他吃的穿的,若是他不听话,那也只好请他病了。”

    贾玖低着头,没有应。

    有了贾母的话,李纨第二天就带着人去佛堂里面把王夫人领了出来。不过是短短数年时间,王夫人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都是皱纹,哪里有当初的荣国府的当家太太的模样?他神情萎靡,看上去,竟然跟贾母一般年纪,甚至连精气神儿都比不得贾母。

    王夫人离了佛堂之后,先回了贾政现在住的屋子,沐浴更衣之后,又穿了新衣裳,这才来贾母跟前请安,与贾母赔罪道歉。

    在佛堂住了这么多年,他不但老了很多,神情也木讷了许多,甚至连反应都慢了许多。别人与他说话,他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唯一能够引起他情绪起伏的,除了贾宝玉,也只有他的女儿贾元春。

    看见贾宝玉的时候,他的嘴角动了,还微微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抱抱自己的儿子,可是贾宝玉扑进家门的怀里之后就不动了,看着他的眼神也非常陌生。

    那个时候,王夫人的眼神,叫贾玖胆战心惊,就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王夫人在贾母跟前也没有多呆,略略坐坐就回去了。回去以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立威。将李纨和赵姨娘周姨娘都好一顿磋磨,就连贾环也有了不是,不得不放下功课,为他抄写佛经。

    等他摆平了贾政这里的事情,他便带着人去了隔壁,拜访他的妹妹薛姨妈。而这个时候,薛家也多了一个人,一个已经进了宫廷的人。

    继贾元春之后,薛宝钗也被撵出了宫。(未完待续)

065银子

    说起来,薛宝钗也是倒霉。当初他们家刚进京的时候,被贾元春给耍了,前前后后送了五万两银子出去,结果,贾元春收了银子之后,转头就把他们家给卖了。薛蟠成了死人,就连他薛宝钗的青云路也给毁了。

    为了能够进宫,这几年,薛宝钗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又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钱。别的不说,为了贾玖把他的名字放进才人赞善的名单里面,他前前后后就送出了价值数万的财物,后来小选的时候,又不知道给内廷总管夏守忠送了多少钱财,夏守忠才把他安顿在凤藻宫这个清净的所在。

    凤藻宫虽然僻静,好歹也是后|宫里一处较大的宫室,还没有正经的一宫主位。他只要在这个地方呆上一段时日,熬取资历之后,就可以通过内廷考试,从采女升上少使(从九品

    )的位置,运气好的话,中使(正九品)和长使(从八品)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谁叫他运气不好呢。偏偏他进了凤藻宫没一个月,贾元春就被封为凤藻宫尚书,还搬进了凤藻宫。

    贾元春当然记得薛宝钗,他嘴上姐姐妹妹叫得极甜,可是回头就把薛宝钗丢出了皇宫,还说什么“家里有我一个陷在这不得见人的地方也就是了,何苦要搭上妹妹?”

    薛宝钗的心里沤死了。

    哪怕贾元春说他年轻、将来必定会有好姻缘的,薛宝钗也难消心头之恨。

    “大姐姐还真当我是傻子,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他在宫里宣扬哥哥的事儿!不然,他凭什么把我送出来?!”

    对着母亲和哥哥。薛宝钗可是哭了一宿,两只眼睛都红红的,熬得跟兔子一般。

    王夫人来薛姨妈这里的时候,可把这母子三人吓了一跳。薛蟠当即就跳了起来:“这个老虔婆又来!如果不是他的好女儿,妹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说着就到处找门闩。要把王夫人打出去。慌得薛姨妈连忙抱住了他的腰:“都说你是个直脾气,你还真是直脾气。当初你那个案子是怎么来的,你难道忘记了马?!他如今可是娘娘的母亲!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娘娘能容得下我们么?”

    薛蟠道:“娘娘?哪门子的娘娘?这宫里的娘娘多了去了!哪里就轮到他女儿管事儿了?”

    薛姨妈抱着儿子不肯放开,还是薛宝钗出来打圆场:“哥哥,现在闹事儿也不抵事儿。不如,我们就听一听。我们那位好姨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来找我们。”

    薛蟠哼了一声,道:“还能为了什么事儿!不就是为了银子么?”

    薛宝钗见哥哥情绪激动。只得把哥哥拉进里屋去,还不忘提醒薛姨妈:“妈,若是姨妈真的是来问我们要银子的,妈你可不要马上应下。你就说。哥哥不在家,姨妈时候的数字太大了,需要跟哥哥参详。妈。你可别一口应下了。答应过!”

    见薛姨妈点头又点头,重复了两遍之后。这才放下帘子,让薛姨妈跟王夫人在堂屋说话。

    薛家进京也五六年了,这也是他们这些年来,第一次见到王夫人。薛姨妈看到王夫人的时候,吓了一跳。他比王夫人小不了几岁,可是现在,王夫人满头白发、脸上沟壑无数,看上去倒不像是薛姨妈的姐姐,反倒像薛姨妈的妈。

    薛姨妈站在看,门口,好一阵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王夫人看着这个妹妹,眯起了眼睛。

    薛姨妈的眼神,他不喜欢。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王子腾已经败落了,如果不是知道女儿需要钱修省亲别墅,他才不会来找薛姨妈呢。怎奈女儿通过夏守忠那条路子,给他送来了书信,要求他务必要建一座富丽堂皇的省亲别墅,这关系到他的未来,王夫人也不会踏进薛家的院子。

    他怕失了面子。

    王夫人从来就是好强的。在家的时候就跟嫂嫂妹妹争,嫁进了贾家,也跟妯娌长嫂争、跟小姑子争。他容不得别人踩在他的头上!

    可是省亲别墅需要钱,需要大笔大笔的钱。也只有在这上面花费足够的银子,才能够引起皇帝的注意,才能够为自己的儿女带来好前程。这事儿,王夫人也不想管。

    在王夫人看来,贾家的东西都是属于他的儿子贾宝玉的,即便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能碰。不过,王夫人舍不得花钱,却不等于说,他就不想修省亲别墅了。王夫人可是很清楚,修建省亲别墅要花多少钱。

    那可是皇家行宫。花个上百万两银子,那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真要高大贵气上档次,没有三百万两银子,根本就下不来。光那些古董玩器摆设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王夫人已经计算好了,林家四代列侯,林如海又在盐政上做了五六年,这好东西自然是不少的。不过,谁也不会嫌银子少不是?只要动一下,只是小小的一下,那就是上千两银子的出入啊。

    王夫人当然不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王夫人还知道,在修省亲别墅的时候,动用的银钱越多,他能够积攒下来的银钱自然也越多。而据他所知,薛家就有钱,而且他的妹妹耳根子软,是个好对付的。

    所以,王夫人来了这里,想要薛家拿出钱来。

    薛宝钗跟薛蟠两个,一左一右,靠在门边,竖着耳朵细听,时不时地做个鬼脸,只听见外面衣袂沙沙,却是王夫人跟薛姨妈进了屋子,两个人在正堂坐下了,小丫头又上了茶,这才开始叙旧。

    刚开始,这姐妹两个也只是扯些有的没有的,什么天气啦、衣裳啦、首饰啦,薛姨妈还问候了王夫人的身体,王夫人也对答如流,根本就不像他在贾母跟前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薛蟠都心焦火燎了,薛宝钗已经安抚过他三次了,这才听王夫人道:“妹妹,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家大丫头他终于是皇妃了。”

    薛姨妈道:“那真是要恭喜姐姐了。姐姐终于苦尽甘来了。”

    王夫人笑笑道:“那愚姐就在这里先谢妹妹吉言了。大丫头是老太太精心教养大的,又是天生富贵、命格贵重的,若非算命先生这么说,我也舍不得送他去那个地方。”

    薛姨妈笑笑,不说话。

    他等着王夫人的话呢。

    王夫人果然提起了金钱:“虽然说,这是万岁给的体面,可是这省亲别墅哪里是这么好修的?单凭我们家,肯定是修不起来的,所以想问一下,妹妹能够帮多大的忙。“

    薛姨妈一愣,刚想开口,却又想起了女儿的叮嘱,再想到女儿是被贾元春给撵出宫的、就是儿子也险些遭了算计,这么大的仇,他如何能算了?

    薛姨妈想了想,道:“姐姐,这话说起来,也有些丢脸。我们家也比不得我们老爷在的时候了。我们老爷在的时候,何尝要我费一点心?可是我们老爷走了,我是个妇道人家,蟠儿年纪小、不懂事儿,宝丫头虽然能干也懂事儿,却是个女孩子。即便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可是这京里的铺子上也是日渐消耗、一年不如一年了……”

    王夫人道:“这才是我要说的话呢。我们大丫头,若不是他生来命格贵重,他也不用去了那里。你怎么忍心把宝丫头送进去?”

    薛姨妈道:“可是我们家……”

    王夫人道:“我知道,是我们大丫头做得有些不对。如果不是他办事儿不地道,也不会累得你们家丢了皇商招牌。这事儿我可以跟你打包票,只要这省亲别墅修成了,到时候,我去给你说。大丫头得宠,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就升到了这个位置。皇商招牌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大丫头在万岁耳朵边儿上提那么一句两句,自然就有了。你说是不是,妹妹?”

    皇商招牌已经是薛家的心病了,被王夫人如此提起,薛姨妈心里哪里会不激动的?若是换了以前,只怕他早就点了头了。

    不过,薛家和王夫人贾元春母女的仇可是结大了,而且次次都是对方伤害他们薛家。因此,薛姨妈也留了心,怎么都是摇头。王夫人没了办法,只得先回去了。

    等王夫人一走,薛姨妈就冲进了里屋,拉着薛蟠薛宝钗的手,泪流满面,道:“我原以为你姨妈是个好的,谁承想,他根本就不提宝丫头的委屈,还一个劲儿地问我要银子。我们家的招牌,原来就是他们弄掉的,可是他却提都不提……”

    薛宝钗也只得选择安抚母亲:“妈,这事儿女儿看不急。姨妈手里既然没有银子,想来是要筹措银钱的。虽然说他们两家已经分开了,可这府里的侯爷跟姨爹可是亲兄弟!难道他们就什么都不出么?我们且等等,等这阵风头过去,等侯爷开了口,说了数目,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出银子,最后又该出多少银子。”

    薛姨妈听了,连连点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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