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虎啸
“是他得罪我了。”少棠头也不回走出终九畴的房间。
一路走去膳房,拎了红泥炉和药罐子出来,在廊下放好,专心的给终九畴熬汤药。
宗政慎定是看完了《惑心术》上册,在等下册。
这些时日她一心扑在与两位宗师的较量上,久未去千门镇。
估计那个家伙等的已经不耐烦。一定在镜山附近和千门镇布下耳目,盯着自己的行踪。
她本打算明天去千门镇收拾店铺,准备开张事宜,可是手中没有宗政要的东西,他见到她还不把她大卸八块。
少棠脑海中脑补出小白虎啃骨头的画面,一阵头皮发麻。
算了,熬完药老老实实编书去。
天色渐近黄昏。
爽飒秋风拂过庭院内绽放的金桂,婆娑的桂花树随风摇曳起来,那金灿灿的微小花朵如缀在天上繁星,闪闪烁烁。
“莫羡三春桃与李,桂花成实向秋荣。”少棠幽幽叹道。
可惜,药香掩住了桂花的香气。
少棠把熬好的药放进食盒,给终九畴送去,谢迎刃与满悔前后脚来到药王殿,找不见人,直接去了终九畴的房间。
少棠正把药端出来,见进门的两人都是热气腾腾的样子,似刚出锅的馒头。
尤其谢迎刃高兴地咧着大嘴笑出声来。
“何事搞得你俩这般模样?”少棠被两人的好情绪感染,莫名的欢喜起来。
终九畴端起药碗,也好奇的望过去。
满悔抱着手中账册道:“殿外挤满了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谢迎刃抢着说道:“还带了好多礼物。”
少棠看了眼终九畴,阴阳怪气道:“莫不是来看终山主的?”
终九畴心道:不至于吧。他才来境山几天,师兄还未认全。没有交情没有恩情,何来探望?
果然谢迎刃撇嘴:“才不是,是来看你的。”
“看我的?我又没伤着,看我作甚?”少棠从终九畴手中接过空碗,诧异屋内怎么不见小老虎踪迹。
“他们说你赢了考校,来祝贺。”满悔嗅到空气中有生肉的味道,不由警觉起来。
“哦,那不必了。十三,你去跟他们说,东西收下了。人就不见了,我一会儿有要事要做。”
谢十三有些遗憾的“哦”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听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刺耳尖叫,接着就是鬼哭狼嚎。
“发生何事?”满悔第一时间跑出门外,扒着栏杆向下望去。
谢迎刃随即跟了出去,转头又跑了回来:“不好了,不好了,下面有只白虎要吃人。”
少棠白了终九畴一眼,就知道你这只终九趴要惹祸。
终九畴面色如常的伸出手,递到少棠眼前:“扶我一把,我去叫它回来。”
少棠不情不愿的把手臂弯到他面前:“扶好了您,终九爷。”
终九畴瞧她调皮的样子就想笑,谢迎刃看到两人似要下楼,急得抓耳挠腮,跺脚嚷道:“你们两个别下去,有危险,小心那老虎伤人。”
终九畴站在栏杆处喊了一声:“白虎,过来。”
少棠忍不住瞪了终九畴一眼:您不会这么懒,直接就给人家可爱的小家伙起这么个没诚意的名字吧?
此时,那白虎嘴里叼着一只不知哪抓来的山鸡,正悠哉悠哉的往楼上走,不巧遇到了涌进来给少棠送礼物的村民。
双方都被突出其来的境况吓了一跳。
村民中有人率先尖叫一声,破了音的“救命啊,有老虎”几乎划破渐黑的夜空。
小白虎何其无辜,被这一声吼叫,惊的张大嘴巴。
啪嗒,野鸡掉到地上。
它极其不满的嗷呜嗷呜两声,这下子,本来呆立不动的村民像被惊了窝的鸭子,扇着翅膀嘎嘎四处逃窜。
有大胆子的抄起立在庭院角落里的扫帚,势要与虎拼死一搏。
还有没抢到最佳躲藏位置的,急吼吼爬到桂花树上,摇掉了不少的桂花。
心疼的冉少棠不得不大吼一声:“都别动。”
村民们齐刷刷向楼上看去,连同受了惊吓的小白虎。
就见终九畴朝那只小白虎招了招手,那家伙乖乖地“呜呜”一声,从容不迫的叼起地上的野鸡,迈着四只毛茸茸的大爪子,优雅的上了楼。
藏在楼梯角落的村民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白虎看都没看一眼,径直上楼。
少棠不得不喊一嗓子:“大家都别动,这只虎是终山主养着玩的。大家以后见了它,就当没看见。它一般情况下不伤人。”
那个爬上树的李三哑着嗓子吼道:“那什么情况下不一般?”
终九畴淡淡开口:“你们先招惹它的情况下。以后见着它躲着走即可。”
少棠差点笑出声来。
待小白虎悠哉悠哉爬上楼,村民们这才踹过一口大气来。
这是什么情况?
李三带着哭腔朝上喊道:“小公子,后会无期。”说完,连滚带爬一溜烟跑了。
其他几个村民也顾不得捡拾带来的礼物,哆哆嗦嗦的向药王殿外跑去。
“等一下,那楼梯上还有个人。”少棠好意提醒。
村民无奈,壮着胆子跑回来架走了晕倒的人。
许婆婆腿脚慢,刚走到半山腰,就见乡亲们屁滚尿流的往山下蹿,抓住一个跑得慢的问道:“你们跑啥?”
“虎,有大老虎,要吃人。快跑呀。”
那人挣脱许婆婆撒丫子下了山。
许婆婆站在原地,喘了口大气,转身慢悠悠又折返回山下。
“跑,有啥好跑的。反正我老婆子是跑不动。那老虎要真吃人,还能放你们下山?早一口一个生脱活剥了。”
谢迎刃双眼如铜铃瞪着靠过来的小白虎,紧紧贴着栏杆,身体不住地往后仰。
少棠不得不强行把他拉回来:“你这样没等老虎吃你,你自己先掉下去摔成残废。”
满悔观察少棠与终九畴的态度,判断这只虎一时半会儿不会伤人。
再说,如果要伤人,刚才随便那么一扑,都能逮几个村民咬上一口。
他只是好奇这只虎是哪来的。
“少棠,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他。”少棠没好气的指了指终九畴。
终九畴摸着小白虎的背,看向他们仨:“我从黑熊掌下救出来的虎崽子,它以后跟着我了。”
冉少棠望了眼楼下庭院内的一片狼藉,好意劝终九畴:“养只虎玩玩倒是符合你的性格,不过,你最好跟大家说一声,省得有人吓死。万一是哪位师叔受了惊,使什么法子伤了你的爱宠可就不好了。”
第073章 告示
终九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毕竟他养的是一只虎,不是一只猫。
遂写了几份“告示”,大体意思就是这只小白虎以后归我罩着,你们都给我离他远一点,免得互伤。后果自负云云。只不过文绉绉的让人看着舒服,细品一下惊悚。
由于伤势他不便动笔,只好他一句一句斟酌出口,谢迎刃亲自执笔,写完后冉少棠看了看,黑着脸让谢迎刃下山时顺路贴到几个关键处。
也算终山主霸道的广而告之吧。
谢迎刃被那小白虎吓得已然神智不清,哆哆嗦嗦写完后不想再在楼上与虎同室待着,直接逃去后院膳房,在厨艺与美食中寻找安慰了。
满悔盯着那只安静吃鸡的小白虎,未再说什么。只把账册里的紧要内容与少棠交待了一番,兀自离去。
他要单独跟师父嘱咐一下,免得师父和院中小童受到惊吓。
这番意外下来,已经月上中天。
办完事的秦晓月回来,兴奋的在院子里捡礼物。
“哇,天上真的掉饼子啦,还是桂花馅的。”
“天啊,有腊肠。还有腌咸菜。”
“小公子,你快出来看。有鸡蛋哦。”
坐在书房正绞尽脑汁奋笔疾书的冉少棠推开窗子,探出头:“事都办妥了?”
“妥啦妥啦,尤山主还说明天要来见你呢。”秦晓月两只手拎着东西高兴地举给少棠看。
“不见。明天去千门镇。”
“我能跟去吗?”秦晓月眼中希冀比夜空中的星星还多。
“看心情。”少棠不忍拂她期待。
“太好了,我明天能出山了。”
少棠:我好像说的是---看心情。这有差别的好不好?
秦晓月拎着两手的东西愉快的向膳房跑去,身后传来冉少棠的声音:“饿肚子的公子心情可好不到哪去?”
秦晓月欢快地答道:“知道啦,一会儿就把晚膳送上去。”
冉少棠对着月亮忍不住笑了笑,这才坐好,继续绞尽脑汁编故事。
许是终九畴跟小白虎交待了一堆规矩,第二天,这家伙竟然又温顺乖巧了不少。少棠瞧一眼,好像比末世里她的那只缅因猫还乖。
她严重怀疑,这家伙是装的。
大清早,少棠在后山习武练剑,小白虎不知是不是刚刚从瀑布那儿调皮玩耍,弄得一身湿漉漉的,突然跳到少棠跟前,浑身使劲一抖,水珠四溅,大半抖到少棠身上。
气得少棠上去就要揍它,那只顽皮的小白虎却一个健步,飞跃如虹,蹿得不见踪影了。
少棠看着自己脸上、身上,除了汗水就是溪水,再无心练下去,索性收了功,回去沐浴换衣衫。
终九畴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经过昨天一夜的休养,恢复了大半精神,正在庭院里闲庭漫步。
一回头,瞧见冉少棠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你这是大早晨的掉河里了?”
少棠懒得理他,心道,还不是你弟干的?瞪他一眼,自顾自上楼。
终九畴笑得更大声。
走到二楼楼梯口,迎面撞上一个人,少棠抬头一看,不是别人,竟是外出办事的苏仑回来了。
“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苏仑也好奇一早上的,冉少棠怎地变成了落汤鸡。
冉少棠愤怒地咬牙切齿朝楼下终九畴喊了一句:“看好你的宠物,哪天剥皮抽筋给它炖了。”
楼下愣了下,继而爆发出清脆爽朗的笑声。
比九月的风还要让人舒爽。
冉少棠在笑声中踹开门进了房间。
她洗漱干净换了身干净的天青色衣袍,吃过早膳,看着满目期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秦晓月,犯了愁。
她忘记境山的马车已经“香消玉殒、壮烈牺牲”这回事了。
她这般个头骑不得马,秦晓月更是不会。
这可怎么出去?
她转头打量正在专心喝冬瓜汤的终九畴,又瞥了眼他旁边的苏仑,琢磨着,不知苏仑能不能一匹马带两个人?
或者,这次就不带晓月出去了?
可是,面对晓月投过来的期盼目光,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终九畴的目光淡然的在少棠脸上扫过,放下碗筷,用帕子擦干净嘴角,问苏仑:“马车停在哪儿了?”
马车?少棠眼睛一亮,立即看向苏仑。
“就停下坤山脚下。少主什么时候用?”
终九畴望了一眼冉少棠:“你说呢?”
少棠嘴角抑制不住的弯了起来:“现在就用。”终九畴有时候还是很贴心的。这家伙驯服驯服,也倒是可以为己所用。
终九畴站起身:“走吧。”
“走?你也跟着?”少棠顿时觉得他不贴心了?他跟着且不方便她行事呢。就爱管五管六。刨根问底。
终九畴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不是应该说你也跟着?”特意加重语气强调,“马车是我的。”
少棠讪讪笑了笑:“呵呵,呵呵,你说的对。你说的全对。”不就是辆破马车吗?她今天就去镇上买它个十辆八辆的,排成一队,想坐哪个坐哪个?想带谁带谁。
秦晓月伸出手拽拽少棠的袖角,眼神里全是恳求与期待。
“那个,晓月也去。”她冲着终九畴的背影说道。
“随你。”
“哇,太好了。可以出山了,可以去千门镇了。”秦晓月高兴的蹦起来。
冉少棠看着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不论晓月还是十三,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
她愿意宠着他们,护着他们。
几人到得山下,看到马车,少棠差点叫出来。
如果说宗政慎的马车是皇家级别的高级货,那么终九畴这辆马车又大又高又宽又阔,双马驾辕,外装华丽,内饰奢侈又细致,简直是仙家级别的顶级装备。
秦晓月哪里见过如此豪华的座驾,兴奋地钻进马车内,发现自己站直身体都够不着车顶。地上还铺了一块油亮的黑色毯子,靠坐上也铺了厚厚的舒适的皮子,车内壁灯,铜炉,桌案,茶具,等等一应俱全。
冉少棠坐在终九畴对面,心道,这家伙遣苏仑去办事,难道就是置办马车去了。他倒是又心细如丝,跟及时雨似的。自己这些日子不知忙个甚,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交待给成二师叔,也不上个心。迟迟没落实。
若不是有终九畴的这辆马车,今天出行还真是不方便。
第074章 坐车
秦晓月第一次出境山,兴奋的坐在车里唧唧喳喳,问东问西,一会儿撩开帘角与外面驾车的苏仑搭个话,一会儿又推开窗栅探头去看外面风景。
一时之间,车厢内倒也不显冷清。
不大会儿功夫,秦晓月就在里面坐不住了,非要爬到车前与苏仑挤到一处观风景。
冉少棠便由着她想干什么干什么。
得了允许,秦晓月手脚利落的爬到苏仑身边。外面看到的风景自是与车内感受不同,她又是一阵大呼小叫。
少了秦晓月,车厢内安静下来。
终九畴倚在厢壁上,闭目不知想些什么。眉头并不舒展。
少棠担心地问了一句:“可是伤口还痛?”
终九畴睁眼,目光亮如星空:“不痛。”
冉少棠细心观察他的脸色,肌肤白皙如常,唇色却仍不如之前的红润。心道,就算是痛也帮不了你,谁让你不顾伤口,非要跟着来。
默默叹口气。她这次要怎样避开他,与三皇子顺利见面呢?
冉少棠犯起愁来。
三皇子宗政慎的计谋对终九畴来说,使一次堪堪有用,第二次绝对不好使。
终九畴此次跟来估计就是为了紧盯着自己。不然怎会问出那么一句:宗政慎到处找你,你得罪宗政慎了?
他一准是上次吃了暗亏,派人紧盯着人家呢。
她摸了摸怀里几乎一夜未眠鼓捣出来的绝版《惑心术》,干脆也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小爷不想了,这是该宗政慎发愁的事。她替古人担个屁的忧。
慢慢地,冉少棠又进入心流状态,专心的内观修炼起内功心法来。
耳边是秦晓月快乐的喋喋不休,与马脖子下传来的悠扬铃铛声。
走在山路上,马车亦安稳的如履平地。
终九畴已经从秦晓月那听说了昨天的那场考校,这越发引起他对冉少棠的好奇之心。
想不到小小年纪,竟然也懂兵法。可惜,她却不去深耕,反而改学经营之道。
不知长大后她会是何等样子。
他更好奇药王宗的执法宗师会轻易放过了她,只一道题就认她赢。
这不可像外界传言的那般风行雷厉,执法如山。
他开始还担心她这样的性格在药王宗规则严苛的地方,会被桎梏、束缚住手脚。
没想到,打开规则锁链的却恰好是她。
“少棠,你可想离开药王宗?”
冉少棠倏地睁开眼,看着面如冠玉的终九畴,吐出两字:“不想。”心里却纳闷,他为何有此一问。
终九畴自嘲的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今日午膳我们还去一品斋用可好?”
冉少棠想起那里的各色甜点,做的还是挺入味的。
尤其是桂花酥,现在想来还勾她胃里的馋虫。
“好。”她干脆答道,笑出了右颊上的梨涡。
终九畴催促苏仑快点驾车,赶在中午前到达一品斋,登时,少棠就觉得身子往前一倾,两匹骏马在路上飞奔起来。
秦晓月刺耳又欢快地笑声咯咯咯响彻山谷。
半个时辰后,秦晓月站在千门镇最繁华的街市上,望着“一品斋”三个字,咬着下唇,默默咽了下口水。
她可是听阿父讲过好多遍,千门镇的一品斋里有各色美食,手艺比她阿父做的还要精湛、好吃。
关键是境山里没有的食材,人家一品斋全都有。
“走吧。”冉少棠摸摸小丫头的头顶。
早有热情的店伙计兴冲冲迎了出来。
生意人都懂看个眼色,判个时事。
那伙计打眼一瞧酒楼前停的这辆豪华马车,就知来的是贵客,自是殷勤着笑脸相迎。
一句一个“贵人们”。
待看到停稳马车走过来的苏仑,更是喜笑颜开,嘴都要裂到腮帮子上去。
“我说是谁这么豪气,原来是苏爷。快里面请。快里面请。贵宾雅室早就收拾出来了。”
苏仑问道:“让你备的菜可备好了。”
“苏爷交待的敢不完成,早备好了。您就情好吧。”店伙计热情的把众人迎进二楼一间靠里的雅间。
终九畴与冉少棠坐下,秦晓月站在少棠身边,不知自己该坐还是不该坐。
冉少棠拉她坐到自己旁边,道:“你我之间没这么多规矩。”
秦晓月又去瞧终九畴,终九畴对苏仑道:“交待完就过来坐。”
苏仑不放心,答应着去后厨转了一圈,这才满意的回到雅间坐下。
此时,店伙计已经送来上好的雀舌,秦晓月要动手斟茶,冉少棠按住她,“今天你歇着。有人来做。”
那店伙计机灵,主动接过茶壶一一斟上腾腾热茶。瞬间屋内飘满淡雅的茶香。
店伙计早就请示了掌柜的,不再伺候其他桌,专门负责终九畴这间雅室。
不大会儿功夫,便有店小二陆续进来上菜。
秦晓月瞅着满桌的美味佳肴,瞪大了眼睛,却没有动筷子。
少棠扫了眼桌上的菜肴,拔丝山药、糖焖莲子、杏仁酪、小炒螃蟹、佛手海参、一品锅、素炝春不老、清焖莲子、八宝榛子酱、什锦锅子、菊花锅子......有些菜她还叫不上名字。
这么多菜,四个人根本吃不完。
看来终九畴想以饭谢恩?
冉少棠意味深长的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终九畴看菜上的差不多了,说道:“趁热吃吧,大家都饿了。”
四人这才开始动筷。
店伙计见桌上无酒,小心翼翼征询道:“几位贵人要不要喝点我们这儿自酿的桂花烧。小姑娘也可以喝一点果子露,味道爽口,与一会儿上来的精品菜肴共食,更是绝配。”
“一会儿还有什么菜,”少棠好奇,“现在这菜已经够多。若没做便退了吧,实在太浪费。”
她看一眼终九畴,终九畴还未说话,倒是苏仑瞪了那多嘴的店小二一眼。
店小二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即白了脸闭上嘴。
终九畴饶有兴致地看小二一眼,抬抬下巴:“去,把你说的桂花酿和果子露拿来。”
店小二转忧为喜,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下楼去取酒。
苏仑忙转移冉少棠的注意力,殷切地介绍起桌上的菜肴。
“这道杏仁酪做法繁细,特意嘱咐他们提前一晚研磨好杏仁放去苦味,这样吃起来才香滑。”
少棠余光扫向喝茶的终九畴,疑惑这家伙,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今日出山?
四人正吃的高兴,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吵闹之声。
第075章 虚晃
“我说您这位客官怎么这般的不讲理。这道菜可不是你们的,这道菜早有客人专门预订。而且连食材都是客人自己备下的,您这样抢了去算怎么回事啊?客官,还请您别让我们小店为难。”
听声音这说话的正是刚才下去取酒的店伙计。
终九畴看了苏仑一眼,苏仑立即起身推开门下楼。
开门的瞬间,正对着雅间房门的冉少棠匆匆瞥见二楼楼梯口拐弯处,站着的那人很是面熟。
她还没认出那人到底是谁,门又被阖上了。
楼下的吵闹声依旧传来。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大声。
少棠听到有人说道:“今天这道菜我要定了。你去跟那桌客人说,我出双倍价钱买下了。”
“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吃这道菜?”这是苏仑的声音。
看来,他已经忍无可忍,听语气就带了火药味,随时要把对方炸个粉身碎骨。
“呵,你口气倒不小。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来一品斋就是吃饭来的。你还管的了爷?”
终九畴似乎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坐在位置上岿然不动,依旧优雅安静的慢慢吃着饭菜。还时不时的夹块他认为好吃的鱼肉或豆腐,放进冉少棠食碟里。
冉少棠心内忐忑,外面如此嚣张之人究竟意欲何为。
但见终九畴并没有插手之意,自己也定下心来,斟了杯热茶慢慢啜饮。
唯有秦晓月好奇又兴奋地看看终九畴又看看冉少棠,再坐不住,站起来道:“我也出去看看。”
少棠并不拦她,带她出来就是来见世面的。
这种事遇上难得,让她见识一下正正好。
只提醒道:“离浑人远点,小心别伤了自己。”
秦晓月眼中闪着光,点头答应:“晓得了,公子放心。婢子去去就来。”
少棠就着她开门的功夫,特意往外瞧了一眼,门外情景却被苏仑身影挡住了。屋门重又关上,屋内只剩下终九畴与冉少棠。
少棠故意问道:“你这道菜是什么?”
终九畴抬眸看她:“你猜。”
少棠笑了笑:“蜜汁蒸熊掌。”
这还需要猜吗?
她从坐上马车之际便知道,那只黑熊定是被终九畴这家伙剥了皮抽了筋。
如若没猜错,脚下踩着的黑色毛毯便是那黑熊皮做的。因晾晒时日太短,即便车厢内燃着熏香,仍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时不时地钻入鼻息。
终九畴并不意外少棠能猜到。
像她这般聪明的孩子,猜这个,不难。
不过,他还是不想让她太过得意,饮下杯中茶水,逗她道:“猜错了。”
“错了?不是蜜汁熊掌?那是什么?”少棠有些不相信。
终九畴唇角微扬:“仙鹤烩熊掌。”
冉少棠:切,还不是熊掌。
两人正在屋内斗嘴,屋外忽的一声惊叫:“苏大哥小心。”是秦晓月的声音。
且听楼梯间拳脚声四起,虎虎生风,噼里啪啦。
冉少棠无奈的放下筷子:“看来你的仙鹤烩熊掌,要变成拳脚烧残羹了。”
终九畴起身推开临街的窗子,向街市望去,仿若听不到冉少棠的奚落。
街市尽头狼烟四起,十几匹黑色骏马踏尘奔腾而来。
街市另一头,数十名着白色甲胄的护卫手提弯刀,脚下如飞的迎向马队。
一时之间,路上行人与两边摊贩叫嚷着四散逃开。
冉少棠听声知不妙,走到另一扇窗子处,低头朝街市瞧了一眼,手扶窗框,啧啧称奇,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之意。
“你还不出去看看,小心苏仑跟你那盘熊掌一样凉了。”
终九畴重又关上窗子,背靠窗户,饶有兴趣的盯着若无其事的冉少棠:“你定然知道是何人在外捣乱。”
冉少棠笑而不语。
她说不知道,终九畴也不会信。
其实,听到对方的声音那刻起,她就知道与他们抢菜的不是旁人,正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撬墙角的孟德。
想必宗政慎也在附近。这厮向来狡猾,定又想坑终九畴。
见少棠不答话,终九畴索性拉她到自己身边,反手把她趴着的那扇窗子也关了。
随即,二话不说拽着她的胳膊开门,走了出去。
他这一串动作太过连贯流畅,少棠还未表现出反抗,就已经被半拽半挟,站到了雅间门口。
仿佛怕她被无眼的拳脚伤到,踏出门口的瞬间,终九畴整个身体罩过来,把她挡在了身后。她只得近距离的耳听孟德与苏仑打得风声水起。
店伙计眼尖,瞧着惊动了贵宾雅间里说了算的那位贵客,立即诚惶诚恐的想绕过打架的两个人,上前来给贵客安抚赔罪,却被终九畴一个勿扰的手势逼回原位。
果不其然,如终九畴所料,房间内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宗政慎举止大方、镇定如常的跳了进去。
瞧见室内空无一人,他的镇定转化成疑惑,随即而来的便是愤怒。
终九畴竟然没有上当!
难道他把冉丫头也带了出去?可是为何没看见?难道那个狡猾的小女娘藏起来了?
宗政慎正想弯腰掀桌布,雅间的门被推开,冉少棠鼻子差点撞门上,“哎哎哎”的提醒突然折回房间的终九畴,要顾及他身后还有人。
“三殿下,你是在找她吧?”终九畴话语间全是料事如神的笃定。
冉少棠猝不及防与宗政慎四目相对,替他尴尬的笑了两声,没话找话:“姓宗的,好久不见,你看上去好像瘦了不少?”
宗政慎晓得自己被终九畴戏耍了,心中憋了火,却不想表现出来,强自云淡风轻的冲终九畴笑了笑。
“听闻终少主在一品斋宴客,特来凑个热闹。想必终少主不会介意添双筷子吧。”
他计划的完美无缺,用计引终九畴离开房间,少了劲敌他再进来虏走冉少棠,到时候他想怎么报小女娘戏弄之仇,就怎么报。全凭自己心情。
完全没想到终九畴走到哪儿把冉少棠带到哪儿。
他跳窗之前探子来报,明明只看到终九畴一人站在门外。
姓终的果真是个棘手之人,不好对付。
终九畴仍记得自己之前被宗政慎虚晃一招,今日晾他在此,心中郁结的那口恶气,舒散不少。
既然宗政慎提出要留下,他便成全。
他就想看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冉少棠与宗政慎要折腾出什么勾当来。
第076章 熊掌
“既然如此,那就坐吧。”终九畴没有为难宗政慎,倒令宗政慎隐隐觉得不安。
冉少棠瞧着眼前两位俊美的男子,已然虚伪的客套起来,心中颇为瞧不起。
楼下两个忠心耿耿的,还打的热火朝天;街市上两批人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你们两个始作俑者却坐下来,没事人一样把酒言欢,这不太好吧。
“我说......”少棠举起一只手,两个正在互相客气给彼此斟茶的男子,目光一同望向她,似乎在说,“你说呀。”
少棠退到门口:“我去外面熄火叫停。省得其他桌的客人吃饭都吃不消停。”
“快去快回。”终九畴喝下茶水嘱咐。
少棠点头走出去,冲着踹掉廊上壁灯,又踢飞一盆绿植的两个家伙喊道:“苏仑、孟德,你们主子让你们别打了,进来吃饭。”说完,拉了呆立一旁的秦晓月,附耳嘱咐了两句别露馅之类的,带她回到了雅间。
苏仑与孟德都是聪明人,听到少棠说话立即收手。互瞪一眼,一前一后向雅间走去。
楼下看客发现没热闹可看,一哄而散。
最高兴的是掌柜的,他差点就遣人去官府求援。幸好关键时刻有人出来叫停,他的一品斋算是保住了。
掌柜的推了傻站着的店伙计一把,催促道:“还不快去伺候。伺候不好,回头扣你月钱。”
店伙计心道,这是天上飞来的横祸呀。两拨贵人要打架关他一个小二什么事。
不过,出来赚钱不易,要想得掌柜的赏识,也要拿出真本事。
遇到这种棘手之事,别的店小二能躲就躲,他得硬着头皮上。
谁让他的宏伟大志是有朝一日顶替掌柜的位置呢。
店伙计想了想,立即去后厨取了桂花酿和果子露,另让新来学徒端了仙鹤蒸熊掌跟在后面。
他揉了揉僵硬的脸,小心翼翼敲门入内,室内竟是一片和乐融融。
刚刚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分立坐着的两位贵人身边。
面无表情,身带肃杀之气。
而刚才叫人停手的小公子,坐在两位贵人中间,身后立着个小丫头,一脸的郑重。
坐着的三位爷有说有笑,如沐春风,好似刚才为了一盘菜打得不可开交的不是他们。
终九畴目光望向店伙计手中的酒,指了指宗政慎面前的空杯。
“伙计过来,斟酒。”
苏仑看到后面跟着的小伙计瑟瑟发抖的托着盖了盖子的大食碟,生怕他把少主丢了半条命弄来的熊掌打翻了,上前接过,放到桌上。
店伙计为宗政慎斟完桂花酿,宗政慎隔着冉少棠指了指终九畴面前的空杯。
吩咐道:“去,斟满。”
店伙计依言斟好酒,看向冉少棠,征询道:“不知这位小公子喝些什么?”时人当下男童也是可以饮酒的。
终九畴:“果子露。”
宗政慎:“桂花酿。”
冉少棠:......MMP,难道小爷非要听你们的不可?
“茶。”她把茶盏往桌上狠狠一墩,秦晓月立即识趣的走近提壶倒水。
终九畴满意的勾勾唇角。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宗政慎:可惜了,这小女娘清醒时颇难对付,不知醉酒后是不是容易哄骗些。哪天定要试上一试。
店伙计见状,忙放下酒壶,征询终九畴的意见:“贵人,这道仙鹤蒸熊掌是您特意着我们膳房做的,您尝尝味道如何?”
终九畴微微颌首,店伙计立即笑逐颜开,小心谨慎的掀开盖子。
带着杀戮野性的肉香顿时弥散开来。
冉少棠凑近瞧着,果然是一只硕大的熊掌趴在碟子上。至少比终九趴的爪子大了十倍。
熊掌旁边卧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鸡。
盘子摆的漂亮,竟有缱绻之意。
她故意发问:“店小二,你们的仙鹤呢?”
店伙计背上肉皮一紧,心道这位小爷坐两位贵人中间,像是她说了算。如此一问不是挑事么,谁不知这道菜名取的是一个寓意。
终九畴身后立着的苏仑头皮发麻,暗暗祈祷:千万别说要吃仙鹤,千万别说要吃仙鹤。他家少主的身子刚刚有起色,可经不起折腾了。
“小公子,鸡为鹤,这是通识。别难为人家店家。”苏仑终忍不住劝道。终九畴回头瞪他一眼。他只得低下头。
冉少棠乌黑的眼珠一转,心道,这个苏仑倒是挺护主的。
呵呵笑两声:“我随便问问,你紧张什么。”
“小师叔,三殿下,咱开吃?”
她拿起筷子,朝熊掌比划了几下。
终九畴本就是为她猎的黑熊,当下催她尝第一口。
宗政慎侧头看向终九畴,讥讽道:“听说为了吃这一口,终少主可是下了血本。差点把命丢在黑森林。黑熊胆可入了药?”
他这般一提,少棠还真想起来重要一事,那熊胆也是珍惜药材呀。不知终九畴把它弄哪去了。
古人常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她一直觉得熊掌一定人间美味,却不曾想并没有想像中的好吃。一般口感的肉而已。
尝了两筷子便不吃了,拿过秦晓月之前用过的碗碟,帮她夹了一大块转身递给她。
“你也尝尝。”
秦晓月不好意思的瞧瞧其他人,见大家并没看过来,羞涩的接过,大口吃了起来。
冉少棠又给苏仑夹了一食碟,苏仑不接,少棠踢了踢终九畴。
终九畴:“她给你就吃吧。”毕竟苏仑在斩杀黑熊上也立了大功。
冉少棠见全屋人就她最想讨回去的孟德没有吃到,干脆换了一个大碗,半拉熊掌全拨了进去。
递给孟德:“吃,别客气。”
孟德刚才要抢这盘熊掌那是宗政慎授意,让他弄出大动静来,引终九畴出去。
不是他真的想吃什么劳什子动物的爪子。冉少棠的好意反而让他弄了个大红脸。
“小公子自己吃吧,我不吃。”
满屋子人冉少棠最想巴结的就是孟德,如此人才,一定要好好培养感情。此刻借花献佛的机会,她哪能放过。
人家越不吃冉少棠越是往他手上塞。
苏仑在一旁看得火冒三丈。
却又不敢造次。
终九畴望着自己的心意被冉少棠拿筷子扒拉的四分五裂,已经无心再吃,他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望向好整以暇的宗政慎,开门见山,杀意扑鼻。
“三殿下,今日你费尽心机的接近少棠,不知有何要事?”
正在殷勤劝吃的冉少棠听到这儿,吓了一跳,连忙把碗塞到秦晓月手中,主动积极的替宗政慎回答道:“哪有什么要事,你不要乱说。三殿下是来找小师叔你叙旧的吧?”
她侧过头背对着终九畴,不停的跟宗政慎挤眼睛。
管好你的嘴,你可别乱说话呀,不然小爷可没竹简给你。
宗政慎好似看不懂,举起酒杯绕过冉少棠,要与终九畴碰杯。
“我还真有要事找你这个小师侄。”
第077章 动机
冉少棠登时就想上去抽宗政慎一个大嘴巴。
小爷眼睛都要挤抽筋了,难道你没看出来是叫你闭嘴的意思?
算了,今日份的竹简你是很难到手了。
与终九畴待的时日久了,少棠发现这人长得还行,做事漂亮,心肠也算不赖,关键是花起银子来与她不谋而合。
唯一的缺点就是小心眼。
用个文绉绉的四字词简单概括就是:睚眦必报。
宗政慎得罪他这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吧,又没伤筋动骨,该忘就忘了呗。不然活着多累。
可是,人家终少主不怕累。不仅没忘,今日似乎有小惩大戒之势。
记得前些日子终九畴教弟子们习武,回来晚了。少棠肚子饿不想等他一起用膳,提早吃完遁了。转天,少棠早、中、晚三餐都没得吃。
终九畴愣是押着她在后山练功,美其名曰辟谷修身、洗筋伐髓。
若是让终九畴知晓她不肯给他看的竹简,反而送给了宗政慎,终九畴能让她几天下不了后山、吃不了饭。
对于小心眼且又打不过的人,她还是哄着点为好。
至于宗政慎这厮,当然不能让他先开口。
“姓宗的,我与你有何事可聊?上次不是已经把你救命的谢礼送与你了?所谓君子知恩不图报,你怎么有违君子之道?”
自少棠知道宗政家的江山是从丰家手中夺过去的,少棠再见到他,颇有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念头,时不时的冒出来。
宗政慎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伶牙俐齿的小女娘叫自己姓宗的,他实在忍无可忍,回头跟她瞪眼:“唐冉,本宫姓宗政,宗政二字,你是不是不读书?半点学问没有,以后少张口说话。”
冉少棠也不跟他急,反而笑了笑仰头指着他:“你是不是傻?我喊你姓宗的,还是喊你姓宗政的?哪个更有气势?哪个更响亮?你听不出来么?我管你姓什么,我就喊你姓宗的,姓宗的,姓宗的,你奈我何?”
“够了。你坐回去。”终九畴指指少棠,命令她闭嘴。
终九畴听到这两人唧唧喳喳吵了不停,心里火气压都压不住。
少棠是个孩子任性想争个胜负也就罢了。
宗政慎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也孩子气,肆无忌惮的乱叫嚣,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三殿下,若无正事,可以退席了。”赤果果的逐客令。
孟德气他们对自家殿下不敬,赤目上前,苏仑伸臂挡下,两下对峙,宗政慎眸寒脸阴,看向冉少棠:“你答应我的事还未办到?”
“怎未办到?总要有个时日吧?”
“好,几日?”
“十日。”
“不行。今日。”
“你疯了吧?”
终九畴面对打哑谜的两个人,再不想容忍。
揪过冉少棠:“你,答应了他何事?”
冉少棠心道,这怎能说实话。
“在睿王府养伤期间,曾经为了感谢救命之恩,许诺要亲手酿坛酒送与三殿下。这不,没兑现,他不高兴了。”
终九畴脑海中闪过她制作青梅酒时的样子,原来那酒是送宗政慎的?
宗政慎也不想让终九畴知道孤本一事。只不过他上册看完后,正卡在紧要处,没有下册,他睡不好,吃不香。
若不是鬼方太过凶险,他早就闯进去把冉少棠抓回睿王府逼她交出下册。
看冉少棠瞒着终九畴,他顺水推舟敷衍了两句。
“正是,正是。你小小年纪怎么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搞出上下册来,不想活命了?
终九畴看着两人,一阵冷笑。
当他是傻子吗?
十日交出来的东西,会是一坛需要酿四五个月的青梅酒?
时间便对不上。
既然冉少棠现在不说,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说。
至少宗政慎的真面目,他还是要让她看清楚为好。
省得有一日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三殿下,你可认识徐有道?”
刚才脸上还挂着笑容的宗政慎,听到徐有道三个字时,眼底迅速闪过一道寒光。
终九畴不愧是修罗宫少主,这么快就查到徐有道头上了。
不知,他知道多少。
“自然认识,徐有道是龙门镖局的镖师,第二把手,但凡在江湖上混的,哪有不知徐有道的。虽然本王不是江湖人士,但总有些贵重物品不方便走官道,难免要麻烦龙门镖局。与有道打过几次交道,怎么,终少主想找人押镖?我可以帮你谈个优惠的价格。”
宗政慎若无其事的应对着,终九畴却不信他的这番鬼话。
“那不知设计马车相撞,你给了徐有道多少银子?他有没有给你打个折扣?”
“哈哈哈哈”宗政慎仰天大笑,半晌停下来目光阴冷的看着终九畴,“终少主若是没有证据还是少说话为妙。马车相撞与本王何干?”
终九畴的一番话,少棠却不以为然。
终九畴前段时间一直说要查找马车撞车的真正原因。
虽然她也怀疑此事并不简单,可是她却未想过会是宗政慎出的手。
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性的。
即便有些事看着单纯,可背后的动机却绝不单纯。
她看不懂宗政慎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一个没有动机的人,为何要布这样的局。
如果真是他布的局,目的是什么?
她什么都没损失,他也未把她扣在涧城。
就是这《惑心术》还是她设计,让他上的当。
“小师叔,你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不想牵扯徐有道进来。
那人可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万一宗政慎......等一等。
万一宗政慎从徐有道那里知道她是高兮国大将军冉问之子,那么宗政慎用这般计谋将自己虏去周饶国就有理由了。
她阿父在高周两国边境,可没少杀周饶兵将。
未休战之前,周饶国的兵将听到冉问大名闻风丧胆,估计想把她阿父碎尸万段的周饶人,数不胜数。
这么想来,宗政慎设计抓自己回去确实理由充分。
不待终九畴发问,冉少棠抢先说道:“既然小师叔有镖要押,不如现在就把徐有道请来,咱们边吃边谈。反正三殿下与他也是熟人,不会介意吧?”
终九畴赞赏的目光扫过冉少棠嫩白的小脸,瞧见她眸子里闪闪烁烁,定是又有什么坏主意要使。
他唤了声苏仑:“去,让人即刻把徐有道请来。”
第078章 贼人
龙门镖局收了冉问的银子,徐有道自是要按照总镖头胡云彪的命令,留在千门镇暗中保护冉少棠。
所以,少棠知他不会离开千门镇,才让人去请他来。
然而不多时,苏仑派去的修罗来报徐有道失踪已经一日有余。
问镖局的人,他们只知徐镖头前晚说要出去喝酒,却一直没有回来。镇上酒馆找遍,都说徐镖头未曾去过。
镖局的人正准备把此事上报给总镖头。
听完来人禀告,终九畴与冉少棠齐齐看向宗政慎。
宗政慎手中折扇啪的合上,反击回去:“你们看我作甚?又不关本王的事。”
冉少棠毫不避讳说出心中猜测:“这人莫不是已经被你杀人灭口了?”她的余光扫过孟德。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没有证据就诬蔑他人,你小小年纪不怕遭报应?”宗政慎没下杀令。应该不是自己人做的。
终九畴略一思索,猜到另有内情,不想再与宗政慎纠缠下去,干脆利索的抓起少棠手腕,说了句“我们走”,推开房门扬长而去。
机灵的秦晓月紧随其后,手中一大碗熊掌紧紧拦在怀里。
苏仑嚣张殿后。
宗政慎冷着脸坐在那儿,孟德半天憋出一句:“殿下,不是我干的。”
宗政慎:“去查。”
“还有,派人跟着终九畴他们。”
“是。”孟德躬身退下。
冉少棠爬上马车,沉默不语。
徐有道到底出了何事?
“你不是一直派人在查他,为何没让人盯紧他?”少棠问终九畴。
终九畴也是今天才得到消息,说宗政慎与徐有道有往来,今日席上的话,他只是推测后故意放出来诈宗政慎的。
恰好少棠要把人找来对质,他这才派人去寻徐有道。
没想到这家伙不知是因为早一天发觉不对提前跑了,还是已经被人灭了口,失了先机。
他瞧少棠脸色不对,安抚道:“活会见人,死也有尸,你不用着急。这事我来料理。你不是说要看看钱庄,我们先去。”
之前终九畴已经让苏仑按他的要求对店铺进行了布置,少棠当时颇有微词。但念在是人家出的钱,她便没有拒绝。
此刻,少棠站在装饰一新的店铺里,眼睛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每一处都收拾的恰到好处,正合她意。
尤其是后院的布置,简直就是她心中所想。不由得对终九畴这个擅自作主的人,少了几分怨气。
终九畴见她已经阴转晴,心情也跟着欢畅起来。
冉少棠约见了之前成乙找来的两个掌柜,两个账房先生,她亲自面试,挑了若干个刁钻的问题考校一番,最终选定两个得力之人留下来试用半年。
少棠让秦晓月提前预付了二人半月工钱,嘱咐他们跟着苏仑把店铺先筹备起来,过两日,满公子会来主持大局。
布置完这些天色已暗,终九畴早让人安排好了客栈,四人一人一间住下。
晚膳后,少棠打着哈欠想回房间休息,终九畴却叫住她。
苏仑与秦晓月见终九畴脸若冰霜,便知趣的各自回屋躲了起来。
冉少棠知终九畴这是要秋后算帐,捂着肚子说要出恭,愣是一个时辰不出茅厕。
等终九畴再踹门进去寻人,哪有冉少棠的影子。
终九畴气乎乎的又去踹开冉少棠的房门,屋内空空如也,窗子却打开着,夜风吹进来,打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终九畴看到桌边踢翻的凳子,惊觉少棠可能出了事。
冉少棠故意装晕躺在黑漆漆的马车上,发自内心的感叹今日的遭遇简直算得上是波澜壮阔。
她本想骗终九畴在茅厕外等自己,她偷偷跑回房间睡大觉。
谁知刚刚裹被躺下,就听窗外有窸窸窣窣撬窗声。
少棠故意装睡,想看是何人大胆来她这儿偷东西。
贼人在窗纸上捅了一个窟窿,谨慎的吹了迷魂香,隔了一会儿估摸着药效发作,才跳了进来。
少棠百毒不侵,装成昏迷不醒的样子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只听后面又有一人跳了进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见床上冉少棠没有反应,哑着嗓子嘲笑道:“徐有道不是说这小子机敏睿智,不好对付,怎么这么大意,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另一个声音警告道:“你莫要多嘴,赶紧干活,事情要是被你搅黄了,小心项上人头。”
少棠本想在适当的时候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听到徐有道的名字后,她改了主意。
决定将计就计。
好在她进屋后直接躺下并未脱下衣衫,短刃毒药全都随身带着。应付这二人戳戳有余。
故而当她被人扛起来时并没有挣扎,依旧保持中毒昏迷的状态。
片刻功夫,她感觉自己被扔到马车上,身体与车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她差点真晕过去,叫也不敢叫,她只好暗暗运用内功抵挡痛意,心里问候了千百遍两个匪徒的祖宗十八代。
被骂的两人其中一人驾车,另一人钻进了马车守着她。
颠簸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就听赶车的贼人下车去叫门。
不大一会儿,有人骂骂咧咧来开门:“敲什么敲,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啊。呦,小六子,是你啊,哪股风把你吹来了。”
叫小六子的哑着嗓子唬道:“去你娘的,爷让你守着庄子不是让你来享福睡大觉的。赶紧把屋子收拾出来,人我给你们绑来了。看好了,别让他跑了。若是有个闪失,你十条狗命都不够赔的。”
冉少棠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是谁要绑自己?宗政慎?难道他白日里没得到想要的《惑心术》心有不甘,半夜里绑她来要债?
这么卑劣的事,他一个皇子干的出来?
也许很有可能。
毕竟他们宗政家连窃国之事都干的得心应手,冠冕堂皇。
绑架她更是随手拈来的小事。
如果这帮人听徐有道提到过自己,那么正好说明宗政慎与徐有道关系匪浅。算计自己撞车受伤的人非宗政慎莫属。
想到这儿,冉少棠心中怒火熊熊而起。
她带了好几种毒药,今天就一一试在宗政慎身上。
少棠被人扛在肩上头朝下,她偷偷睁开眼睛,贼人打着灯笼,少棠就着光四处打量了一下,目力所及之处并无特殊,看来这里是个普通的宅院。
身后跟着的人只看到小腿以下,脚上的鞋子沾满尘土,袍角的料子也是粗布剪裁上面还沾了油污。
少棠有些疑心,宗政慎的侍卫她见过几个,虽说是下人,着装却十分讲究。因为宗政慎是个洁癖狂魔,对手下要求十分苛刻,着装整洁是必须的。
这人显然不是宗政慎的人。
第079章 对峙
不是宗政慎干的,又会是谁干的?
冉少棠以为自己会被关进一间肮脏简陋的柴房里,殊不知眼下待遇竟然超出她的想像。
贼人把她放下后,锁上门便离开了。
少棠等了半天周围再无一点动静,她才缓慢又小心的睁开眼。
今夜月色皎皎,在月光的帮助下,她瞧见这是间布置朴素的寝居,门窗紧闭,显然怕她逃了。
她从床上一个跳跃,轻轻落到地上,蹑手蹑脚走近门口贴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终九畴发现少棠被人劫走,立即叫了苏仑过来。
“你刚才在作甚?这么大动静都没有听到?”终九畴已然怒气冲天。
苏仑之前听到一声凳子倒地的声音,以为是少主在教训小公子便本着多一事不如一事的精神,没有过来查看,如今看到眼前情形懊恼的说不出话来。
他单膝跪了下来抱拳认错:“属下失职,请少主责罚。”
终九畴原想好好与少棠讲一讲宗政慎的危险性,当然再把二人之间的交易顺便套路出来,才是最好的。
哪知不但一无所获,还被少棠戏弄一番,他已然火大,如今又见人失了踪迹,怒火没处发泄才迁怒于苏仑。
静下心来思索少棠失踪的种种可能,最大嫌疑就是宗政慎故伎重演。
终九畴眸底寒气逼人,站起身在屋内踱步,片刻后他发现窗纸上插入迷魂香的孔洞,大手一挥:“召集千门镇内所有修罗,把宗政慎的府邸给我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少主。”苏仑得了令牌立即召集人手。
终九畴掀起袍角从窗口跃出,矫健身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宗政慎为了方便以后盯紧冉少棠的行踪,特意在千门镇买了一处大宅子,又让人重新整修了一番。虽然与涧城的睿王府没得比,在千门镇却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豪宅了。
毕竟是在他国境内,避免太过招摇惹出事端,他让人在牌匾上写了“孟府”二字。
孟德看得阵阵心虚,有好几次都想劝三殿下不如改成宗府。也算掩人耳目。
今日听到自家主子与唐冉那番打嘴仗,他算是明白了,单个宗字是大忌,千万不能提。
他小心伺候宗政慎进了浴室,叫了两个婢女进去伺候沐浴,他守在外面护卫。
孟德看了看天上明月,视线又在树梢、房顶睃了一遍,暗暗放下心来。
其实,自家主子身边养了很多暗卫死士,两支队伍平日里都隐在暗处,连他都发觉不了。
不到关键时刻主子是不会动用这批人,生怕力量暴露,影响他与大皇子的较量。
孟德坐在廊下正想闭目小憩,突然听到府门外传来嘈杂声。
管家急匆匆跑来跟他汇报:“孟统领,咱们府邸被一群人围住了。他们手持火把、腰上佩剑,坐在马上似来者不善。”
“走,我跟你去看看。”
孟德回头看了看浴室,快步向府门走去。
四名小厮抵着门口上的横木,不敢给外面的人开门。
见孟德来了,立即找到主心骨,高声叫了一声“孟统领。”
孟德使了个眼色,这四人立即搬开挡门的横木。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孟德第一眼就瞧见迎面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便是中午刚刚交过手的苏仑。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修罗宫。怎么,什么时候修罗宫做起打家劫舍的买卖了?”
孟德打眼那么一瞧,估计四五十名修罗黑压压的堵住门口,各个带着面具,凶神恶煞。黑色的衣领处绣着金光闪闪的修罗宫三字,月色下格外刺目且嚣张。
听马蹄声,前后院还有不少修罗宫的人。
孟德心下暗叫不妙。
是不是终九畴已然找到徐有道,坐实了徐有道与三殿下的交易,特意来此兴师问罪?
但愿三殿下暗中势力可与修罗宫相抗衡,不然今夜还真是无法安眠了。
苏仑见到孟德一副欠打的样子,他恨不得立即与他再打上几百回合,打服他为止。
可是他得了终九畴的命令是来寻小公子的,人未寻到,不能生其他事端。只好嘴上逞快。
“孟德,打家劫舍的事乃是你家宗政主子们擅长干的,我修罗宫做事是有原则的。像你家主子这种抢人江山的缺德事,我们修罗宫向来以此为耻。干不来。”众修罗一阵大笑。
“你?”孟德一时语塞。
在周饶,百姓最不敢提的一个字便是丰字。也最怕说前朝之事。容易惹祸上身。
宗政皇族忌讳这些过去的历史。
如果像别的国家一样,江山是凭本事打下来的,那叫做英雄豪杰,救民于水火,人人称颂。
偏偏这江山是用阴谋诡计骗来。
不仅骗来江山,还没有信守诺言,把拱手让出江山的皇族给杀光了。
这种事哪是正人君子所为?
虽然宗政祖先一直请文人墨客与史官给自己洗白,却难挡天下悠悠之口。
周饶国的禁忌,在其他国家全是笑资。
故苏仑一句话,便让孟德萎了下去。
他虽不耻宗政第一代皇族干的丑事,但这与宗政慎三殿下无关。
三殿下宽宥待人,对穷人对百姓对他们这样的侍卫将领从来都心慈善待。
三殿下是值得他们赴汤蹈火的好主子。
想到这儿,孟德的气焰又高涨起来,“苏仑,你半夜围困别人府邸,所为何事?”
苏仑嘿嘿冷笑了两声:“孟德,你若早这样问,还会被我羞辱一番吗?你们自己做了缺德事还来问我?快说,你们虏走我家小公子想做什么?”
孟德听完他这番话,又气又恼。
“你家小公子不见了与我们何干?以为你们是修罗宫就可以随便诬赖好人?”
苏仑料到他不会认,此刻早就有修罗潜入府邸悄悄搜起人来。
他不过是想办法拖住孟德,这家伙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对付起来是个麻烦事。
所以只能智取。
苏仑又笑了两声:“你们是好人?上次小公子撞车的事不是你家主子策划的,我苏字倒着写。别以为杀了徐有道就找不到证人指证你们,还在我跟前充好人,我看你是演戏的戏子还差不多。”
苏仑这番胡说八道,胡乱扣帽子,可把孟德气了个半死。
他也不想与苏仑对答,呀呀怪叫抽出身后马鞭,长鞭一甩,直逼苏仑。
苏仑从马背上跃起,躲过他的袭击,抽出佩剑,与之打了起来。
宗政慎闭目泡在浴桶中,脑海中全是《惑心术》下册。
突然他听到几不可察的瓦动声,悠地睁开眼睛冲着屋顶说道:“阁下原来有观男人沐浴的癖好?难道真是如外界所传的有断袖之癖?”
第080章 寻人
终九畴站在屋顶,月色笼罩下,玄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
宗政慎的出言不逊并没有激怒于他,他轻轻跺了下脚,碎瓦与顶上的灰尘纷纷扬扬如大片雪花掉落到浴桶当中。
幸好宗政慎早有准备,提前离开浴桶,此刻已经穿好中衣。
两个婢女被眼前动静吓得一阵大叫,宗政慎低吼一声:“出去。”
两个吓坏的婢女哭着推门跑了出去。
“终九畴,如果你追到我府上是来找徐有道,那你的算盘可要落空了。”
终九畴能隐隐感觉到周身百丈内有浓浓的杀意,应是宗政慎的暗卫。
修罗已经来报,未寻到小公子的身影,他这才来质问宗政慎。
“姓宗的,明人不说暗话,你把我小师侄虏到哪里去了?”
宗政慎刚把腰上玉带系好,听到这儿,心中不由一紧,倒忘记与他计较“姓宗的”这个称呼。
“什么?你说那个小女......那个臭小子被人虏走了?”
“是。就在一个时辰前。不是你干的?”终九畴听他语气确是很意外。
宗政慎匆匆几步走出浴室,轻松跃上屋顶,与终九畴保持着数丈距离。
“本王为何要虏她?终少主你莫不是糊涂了?人丢了来本王这里找甚?啊,对,以你修罗宫的本事,你一定也是翻过本王府邸了,没找到人,可以死心了吧?我劝你赶紧找别的线索去寻人。晚一时,她就可能有危险。”
终九畴不待宗政慎的话说完,已然消失在夜色中,没了踪迹。
“什么人。一点礼貌都没有。”
宗政慎的实力目前还惹不起修罗宫,而且,他有大事要图谋,不想与江湖大派为敌。
他朝夜色中打了三下响指,随即跃下屋顶,回到寝居。
黑暗中,立即有黑衣蒙面之人从夜色中现身,立到宗政慎寝居之外。
“进来。”宗政慎声音有些迫切恼怒,“本王让你盯着终九畴他们,那边发生的事你为何不报?”
黑衣侍卫赶忙跪下:“主子您刚才在沐浴,小的想着等您出来后再禀告。谁知修罗动作这么快,已经找到这儿来。”
宗政慎有洁癖,每天洗澡是个大工程,洗的格外仔细,需要个把时辰。一般情况下任何人不得打扰。
宗政慎抬手让他起来回话:“可知是谁把人虏走了?”
“小的不知,但已经派人跟去,查到了落脚处。”
宗政慎的脸色这才稍有松动,不像之前似要杀人一般。
“立即让暗一小队去把人给我救回来。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唯你是问。”
“还有,把主谋给我抓回来,我要活的。”
黑衣侍卫立即答是。
“等一等,”宗政慎似乎仍不放心,“还是本王跟你们一起去。”
要是那小女娘有什么闪失,他的《惑心术》上册可就成了烂尾。
苏仑正与孟德斗的正憨,突然听到响沙笛的暗号声。
这是少主在唤他收队回去。
“等一等。”
苏仑突然停手,跳出孟德攻击圈外。
“我突然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不陪你玩了。兄弟们,咱们走。”
他扬起手在空中做了个手势,调转马头,追随着响沙笛的声音而去。
眨眼间,修罗宫的人走的干干净净。
孟德突然想起主子还在沐浴,别是敌人调虎离山之际,也不管苏仑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嘱咐管家关好门,撒腿向浴室跑去。
两个小婢女正在收拾屋内狼藉。孟德抓住其中一个问宗政慎去向。
小婢女摇头说不知。
孟德担心主子被苏仑使计抓走,跃上屋顶,飞也似的施展轻功朝苏仑的队伍追去。
冉少棠听到脚步声,急忙跑回床上继续装晕。
就听门锁被人打开,陆陆续续走进来四五个人。
其中一人一脸横肉,身着华丽服饰,走到床边朝冉少棠打量了几眼,啧啧出声:“长得还不赖。细皮嫩肉的不知摸上去什么感觉。这要是卖到伶哥馆去也能挣不少银子。”
“二公子万万使不得,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罚您月钱不说,说不定还要挨板子。”
“胡说,我阿父怎舍得打我。我不过是敲笔竹杠而已,他不是经常跟下属还有那些土豪乡绅要银子。我现在帮他赚钱,他不会打我,说不定还会夸我。”
“唉,我说杨幕僚,本公子让你找人去通知这小子的家人,你去了吗?就说让他们交一万两银子来赎人。不然就让他家小公子死无全尸。”
杨幕僚赶紧劝阻:“二公子,小人觉得这件买卖干不得。我打听过,这小公子来头不小,小舅爷至今昏迷不醒,多多少少也与他有关。咱还是别招惹他了。”
“唉,杨幕僚,你怎么又马后炮?那日不是你定下的计策要把这小子抓来狠狠敲他们家一笔,弥补小舅父的损失。怎么现在又说惹不得?”
杨幕僚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小人那天不是、不是、不是喝多了吗??”
“喝多了就不当真了?本公子觉得你喝多时才最聪明最有谋略。平日里让你拿个主意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我要你何用?”
“来人,拿盆凉水来把人给我泼醒。”
杨幕僚羞着老脸急忙拉住要去拿水的下人:“不可。醒了可就看清你我面貌了。”
“那又何妨,我就是想让他醒过来,看着他害怕求饶的样子。本公子听着兴奋、高兴。”
“二公子不可呀。咱求财,可不能杀人。”
“为何不能?又不是没做过。”
......
冉少棠听到这儿,基本是听明白了。
这个无法无天的二公子应该就是千门镇知县大人的二儿子。
当初与他抢铺子设计崔大入狱的是这位纨绔的小舅父,也就是知县大人的小舅子。
看来,这个二公子盯了自己很久,想绑架她赚笔赎金。
很可能还是个好男风的恋--tong--癖。
听他那口气,不知祸害死多少个男童了。
眼下,撞她冉少棠手上,算他祖宗积德。
今日她就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出去端水的下人,去而复返。
就听没人性的二公子吩咐道:“去,全都泼小童身上。湿漉漉的才刺激。”
第081章 折磨
杨幕僚颤巍巍的请示:“二公子,不如小人现在就去通知他的家人过来赎人。我怕去晚了,人家报官。”
作孽呀,他可不敢再看第二次这种龌蹉事。
上次那个被二公子折磨死的小童,死前惨状还常常出现在他梦里。
他可受不了这个刺激喽。
二公子不耐烦的挥挥手:“谁敢报官,我阿父就是官。报也白报。你快去快去,办点事就这么墨迹。真是让人扫兴。”
冉少棠听到几人鱼贯而出的脚步声。紧接着屋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你还愣着干嘛,泼醒他。”
冉少棠猛得睁开眼,目光阴恻恻地瞪着二公子阮有生。
二公子阮有生被冉少棠突然这么一瞪,心神俱震。
半天他才开口说道:“太漂亮了。真是太漂亮了。你这小童长得真是美若仙子呀。眼睛里像装了一汪清水,让公子我看得都失了魂儿了。有味,有味。”
冉少棠听着他说出口的恶心话,强忍着翻腾的胃,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你又是谁?你把我虏来想做什么?不怕惹祸上身?”她语调冰冷,气质已经全然不是平日里刻意伪装的孩子气。
在死人面前,她没必要隐藏自己真实的灵魂。
冉少棠的目光扫向端着铜盆的下人,殷红若樱桃的双唇轻蔑吐出一个字:“滚。”
那下人不知何故,自打小男童睁开眼,他便感觉哪里不对劲。
被对方一瞪,他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待他主子吩咐,他慌忙扔下手中铜盆,夺门而逃。
满满的一盆凉水哗啦啦洒了一地,慢慢向地面四周洇了过去。像一滩快要阴干的血迹。
冉少棠的反应,让混账二公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新奇。
以前他逮来的男童,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处陌生环境,不是哭就是闹,吵得很。有的还尿了裤子,实在无趣。
冉少棠这般镇定且还会训斥下人的男童,他第一次见。
“听说你叫唐冉?是从京都迁到千门镇的?啧啧啧,京都长大的孩子就是与小地方出生的孩子不同,见过世面,胆子也肥。关键是长得又白又嫩,真想上去咬上一口。”
为了行事方便,冉少棠让成乙给自己编造了这么一个身份,外人面前只知京都来的唐冉不知药王宗的冉少棠。
冉少棠冷冷的看着他,任他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靠近自己。
“瞧你这标志的小模样,爷都不舍得杀你了。来,快让爷好好疼疼。一定让你快活死。”
阮有生说着话,身体向冉少棠扑过来。
就在要挨到她的那一瞬,一把明晃晃的短刃扎在了知县大人亲亲二儿子的胸口上。
他痛得”哎哟”想要尖叫出声,少棠怎会给他机会,另一只手拿起枕头死死堵在他脸上,声音全闷在里面。
守在外面的下人和杨幕僚听到里面的动静,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二公子的手段他们是见识过的。
可怜那样一个妙人,又要夭折在二公子手中。
殊不知,他们的纨绔二公子此刻已经快要惨死在冉少棠手中。
她的短刃--插--进他胸口时留着余地,并不致死。
不过,她接下来撒在他伤口上的毒药却厉害了。
那种感觉犹如有百万只虫蚁在身体里爬行、啃噬。
痛不欲生的感觉全写在二公子脸上。
可惜,他只能做表情,却一声也哼不出来。
冉少棠早就在他哑穴上扎了几针。
二公子阮有生眼睛瞪的几乎要凸出眼眶。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
可是他不想死。
他一边忍受着万蚁啃噬的剧痛,一边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上给冉少棠咣咣咣的磕头。
冉少棠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阮有生跌坐在地上,身上沾满了水。
“不是说湿漉漉的才好玩吗?我觉得也是。”
冉少棠声音清脆,听得外面的人面面相觑。
这里面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小公子也是有龙阳之好的?
杨幕僚再听不下去,交待旁边人一声,匆匆跑走去通知冉少棠家人来赎人。
冉少棠的短刃架到阮有生的喉咙上,低声跟他说道:“放心,小爷还没这么快让你死。如果你想活命,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不然这利刃直接插进你喉咙里。听明白了没有?”
阮有生苍白着脸痛苦的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自己已经说不了话,没法回答问题。
冉少棠抬肘用力怼到他后颈上,站直了身子。
阮有生被她打得蜷缩在地上,由于痛苦,他一会儿伸长身体,一会儿蜷成一团。
冉少棠围着她满意的看了一圈,狠狠踢了他一脚小声问道:“你一共杀了多少人?给我拿手比划。”
阮有生心道,我要说了还有命吗?
他赶忙摇头,摆手。
冉少棠知他不肯乖乖说实话,拿刀在他脸上划了一下,立即有血冒了出来。
“胸口上是不是没这么痛了?麻木了吧?来,我再给你脸上洒上点毒药,让你爽上天。”
最后五个字,她说的格外大声。
外面人只听到最后五个字,互相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纷纷低下头去。
阮有生见冉少棠手中拿着的红色小瓷瓶,吓得直往后躲。
也不知这该死的小童到底给自己用了何种毒药,他此刻竟然浑身无力。
虽然知道手下人都在门外守着,但他无论如何都爬不到门口。
冉少棠手中的瓶口倾斜下来,马上就有东西掉到他脸上的伤口里,那种感觉还不如死了。
他咬咬牙,伸出了一根手指。
冉少棠冷哼了一声:“你不说实话,我也能让外面的人说实话。到时候你死的更惨。”
说完,瓶子中的毒药洋洋洒洒落进了阮有生的脸上。
阮有生想不到她说干就干,完全不给他转圜的机会,现在叫后悔也已经晚了。
他双手捂住脸,不停地抓挠脸上的伤口。不大会功夫,他的一张脸已经血淋淋的面目全非。
冉少棠的短刃对着阮有生高高举起,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哪怕就是杀了一个无辜的孩童,也是该死。”
话毕,她手起刀落,阮有生只觉得月光照在刀刃上,反射出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来。
身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再也受不了折磨,晕死过去。
第082章 救人
千门镇一处靠近大漠地处偏僻的老宅子,顷刻间被两拨人围的密不透风。
杨幕僚刚刚着人去第四大街上的原粮食铺子里匿名送封信,送信的人刚出门转身又跑了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咱们被人包围了。”
杨幕僚神情一震,随即冷静下来。他吩咐送信的小厮马上去通知二公子。
而他站在院中瞥见外面火光冲天,转身向后院跑去。
一定是出事了。他的小命不能折损在这儿。
跑。
宗政慎坐在马上,一直紧随其后的黑衣人上前禀告:“主子,就是这里。”
宗政慎身后跟着二十几人。全是平日里他不愿意张显出来的护卫。
另一侧,终九畴坐在马上,只斜下瞥了一眼,苏仑就已经带人骑马直接闯进院子。
宗政慎看着终九畴一阵冷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终九畴果然好谋算。
终九畴面无表情的朝宗政慎抱抱拳:“多谢。”
宗政慎心中骂出一声卑鄙,挥鞭抢在终九畴之前闯进宅院。
一时之间,马匹把本来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地上铺的青砖也踩翻无数,马蹄踏起滚滚尘烟。
小六子正在睡觉,突然听到动静,披衣跑了出来。
他被眼前阵势吓了一跳,转瞬想到二公子就在这宅院里,谁敢造次?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民宅?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他的话音刚落,苏仑手中鞭子就抽过来,直接把他抽翻在地。
“你们劫来的人呢?”
小六子疼得要张口骂娘,突然听到问话,心知东窗事发,人家主家来要人来了。
看阵势来头不小。
早知他就不接手这烫手的山芋了。
一个小小孩童,竟然引来这么一大帮彪悍霸气的人马。
看样子是惹了祸了。
真是肠子悔青都来不及缝。
他灵机一动,顾不上伤口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利落的爬起来大声嘶吼:“来人啊,来人啊,有歹人闯进来行凶了。”
他一边跑一边喊,院子里却没有人敢出来。
直到他跑到关押冉少棠的房间,守门人一个不见。
他咣的推门进去,眼前一幕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终九畴与宗政慎紧随其后,心内均是对冉少棠的担忧。
谁知等二人下马,站到门口,却见到屋内正中太师椅上,安然若素地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嘴角噙着冷冽,眼神里却是无所畏惧的毫不在意。
她一只脚正踩在一个男子背上,脚尖碾来碾去像是碾只蚂蚁。
那男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身下洇出大片血迹。
少棠听到动静,抬头看见终九畴与宗政慎,立即红了眼圈,一张嚣张的俊美小脸转瞬就委屈成可怜模样。
“小师叔你怎么才来?我都要吓死了。”
终九畴:......你这是害怕的样子吗?
宗政慎:你刚刚明明像个山大王,哪有一丝的害怕写在脸上。
终九畴一脚踢开挡门口的小六子,率先走进去。
知道她戏耍自己时,他恼的恨不得把她吊在树上晾成人干。
发现她失踪后,他又懊恼的差点把自己晾在树上。
幸好她没事。
提着的一颗心才安稳下来。
终九畴拎起她,让她离地上人远点。
宗政慎扫视屋内,见地上还躺着四个人,像是中毒之状,意味深长地看了冉少棠一眼。
冉少棠站在他身边小声质问:“你怎么来了?”
宗政慎一个爆栗弹在少棠光洁的额头上:“我又救你一命,还不把下册给我?”
终九畴看似在环顾室内情况,实则把两人对话全听进心里。
苏仑看少棠无恙,放下心来。
他也进得屋里,一脚把地上的人踢的仰面朝天,那人似乎痛醒,哎呦几声。
这下可好,众人视线全被阮有生两腿之间的伤势吸引过去。血肉模糊的脸看上去反而没那么惊悚了。
宗政慎竟然觉得两腿之间有强风掠过。
冉少棠这个小女娘不仅狡猾,还心狠手辣。简直没一点可取之处。
终九畴联想起什么不好的画面,出掌就想要把辱他小师侄的人送上西天。
冉少棠及时制止。
“别杀他。留他一命有大用处。他可是千门镇青天大老爷阮知县的二公子。手上染了好几条人命,一死了之太便宜他了。还落得咱们杀人的罪名,不值得。”
说完,她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其他几人,目光又看向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的小六子。
“就是这小子绑的我。把他抓起来审审,他给阮畜生抓过多少无辜的孩子。”
“这院子里的人都不干净,挨个审审吧。”
少棠突然想起一个关键人物:“对了,还有一个叫杨幕僚的,一直给阮畜生出谋划策,最不是东西,他人呢?别让他跑了。”
“是不是这个老东西?”孟德拎着已经吓得蜷成一团的杨幕僚,哐当扔在阮有生旁边。
他立即退回到宗政慎身边:“主子,总算找到您了。属下担心您......”他看了一眼终九畴,宗政慎抬手让他不必再说下去,“怎么回事?”指了指地上的猥琐老头。
孟德恭敬回道:“属下一路沿着马蹄追来,在院墙外看到这老东西正从狗洞里爬出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便把他逮了来。他说,”孟德看了一眼少棠,降低了声音,“他说二公子专门祸害男童,还想敲唐公子一笔。”
众人霎那间明白了那人双腿间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终九畴脸色铁青,恨不得把地上的人拉出去凌迟。
“来人,把他拉出去,看好,别让人死了。”修罗宫有的人折磨人的法子,慢慢给他用。
宗政慎看了少棠一眼,她刚才满脸的委屈与惊吓早就消失不见,反而隐隐带着几丝兴奋。
冉少棠发现宗政慎在看她,她“哈”了一声,似想起什么走到趴在地上哆嗦个不停,连呼“饶命、是阮有生干的、不关我事”的杨幕僚身边。
她伸手跟苏仑借他手中的宝剑,苏仑看了终九畴一眼,得到同意才把剑递给少棠,不忘嘱咐:“小心别伤着自己。”
冉少棠嫌他啰嗦,夺过来架到杨幕僚的脖子上,大吼一声:“杨老头,问你句话,如果你回答的老老实实让小爷满意,小爷就把剑收了。”
“如果,你跟小爷耍花招,不说实话,或者说你不知道之类的搪塞之言,二话不说就用剑抹了你脖子。你家二公子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杨幕僚不等冉少棠说完,抢着答道:“小公子有事尽管问,小人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冉少棠笑了笑,回头看了宗政慎一眼,问出一句在一品斋时,大家都感兴趣的一个问题。
“徐有道在哪儿?”
第083章 灭口
宗政慎暗骂,你问就问,干嘛问之前用那种“洋洋自得”的眼神看我?
他心中有气,抬脚踹在杨幕僚的后背上:“说!还不快说。”
众目睽睽下杨幕僚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抽抽两下不动了。
苏仑上前查看后,颇有深意的瞪了宗政慎一眼,大声宣布:“这人没气了。”
宗政慎:......我为什么要踹一脚?
“我、他、这也太不经踹了。”
宗政慎心道,自己现在就是有一万张嘴都辩白不清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杀人灭口?”冉少棠气急败坏的冲上去要与宗政慎在拳脚上分个胜负。
求生欲顽强的小六子跪在不远处举了举手,颇有这道题我会做的自豪感。
“几位爷,我知道徐有道的下落。能换我一条小命吗?”
冉少棠的剑又架到小六子脖子上:“说来听听。兴许有戏。”
小六子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童,深深懊悔自己的见财起意。
这哪是没有背景的孤儿,分明身份尊贵,单看领头来救小童的两位首领,就知道这个小童万万惹不得。
幸好杨幕僚吓破胆死了,不然他哪有活命的机会。
“小公子,您派几个人跟我去,我铁定能帮你把人寻来。”小六子哑着嗓子信誓旦旦的保证。
孟德上前:“我跟你去。”
苏仑抢白他:“跟着杀人灭口去?”
孟德抽刀就要跟苏仑干在一处。
还好宗政慎已然恢复理智,拦下孟德:“让他们去,我们在这儿等着。”
苏仑目光看向终九畴,终九畴点点头,苏仑立即让人拖着小六子,出了房间。
“少、小棠。治伤药拿来。”
终九畴还记得自己与少棠的约定,出了千门镇她不是冉少棠,只是唐冉。
刚才情急下,终九畴差点叫错,幸好改的快。
他略一思索,为了以后不暴露少棠的身份,干脆叫她小棠便是。
小棠,小唐也。
冉少棠掏出伤药,递给他:“放心,这个畜生死不了。我留着他还有用。”
终九畴深眸微寒:“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纵容身边人无法无天,他这儿官是做到头了。”
终九畴把药给了候在门外的手下,让他把人拖出去看管好了,不得死掉。把人弄醒后,问出口供,签字画押。
死掉的人,也一并带着,等待命令,全都送到县衙去。
宗政慎冷眼瞧着终九畴善后,阴阳怪气的说着风凉话:“终少主堂堂修罗宫二当家,还怕官府不成?照我说有什么好取证的,直接全都拉出去活埋了。”
终九畴回击道:“三殿下堂堂周饶国皇子,处理起人命官司来目无法纪,难怪不得圣眷。”
“你?”宗政慎想骂回去,又觉得不妥,哼哼冷笑两声,“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地上的畜生是千门镇知县的儿子,即便你拿了口供指证他,也是杀了人家儿子,他能不记恨?不伺机报复?做这些面子工程没用,不如直接杀了痛快。那个知县也可以一刀斩之,为民除害。”
冉少棠气势汹汹的瞪他一眼:“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高兮不是你们周饶。别在这儿添乱了。”
少棠推开气的肝疼的宗政慎,与终九畴站到一处。
终九畴甚是开心。
很快,苏仑带着小六子回来了。
冉少棠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问:“徐有道人呢?”
苏仑对外面说了一句:“抬进来吧。”
四人抬着一具尸体进到屋内,少棠赶紧捏起鼻子,小心的凑过去,那具尸体像是死不多时,不是别人,正是徐有道。
“这?他怎么死了?”
终九畴把少棠拉到身后,不允许她再看。
吩咐苏仑,把人抬出去验尸。
冉少棠看向宗政慎,他镇定如常:“你看我也没用。不是我让人杀的。”
“你这人是惯犯,保不齐又是杀人灭口。”
宗政慎掏出白净的帕子捂住口鼻,冲着冉少棠与终九畴骂了一句:“两个疯子。”抬脚出了门口。
冉少棠不依不饶:“你这是做贼心虚吗?”
孟德跟在后面,回头颇无奈地看了冉少棠一眼,叹口气跟着自家主子走了。
徐有道毕竟为冉府做事,少棠颇觉心中不安,想着要让人通知一下胡总镖头,还要给家里写封信。
至于死因定是与那个阮畜生有关。待他醒了再好好逼问。
终九畴自是想到这些,不过他无需少棠来操心。
“你随我回客栈,好好休息。这里的事交给苏仑,他会办妥当。”
终九畴不由分说,拎起小小人儿向外走去,少棠不满的挣扎,却瞧见月色下,宗政慎正仰头望着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正好瞧见少棠的狼狈模样,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终九畴没给少棠与宗政慎单独说话的机会,把她丢上马,自己也潇洒利落的跨上去,扬鞭而去。
苏仑留下指挥着,该问口供的问口供,该治伤的治伤,总之要在天亮前把一切证据牢牢抓在手中,不让知县有辩驳的任何机会。
宗政慎也乏了,带着人马迅速消失在这所血腥味浓重的宅院中。
第二日,日上三竿少棠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秦晓月听到她起床的声音,在外面敲了敲门,才敢进来服侍。
“小公子昨晚发生何事,可把婢子吓坏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秦晓月想起昨晚突然听说小公子被人虏走,眼圈瞬间红了。
冉少棠洗了把脸,捡重要的事跟秦晓月说了,又在她的服侍下用完早膳,这才问终九畴有没有醒。
秦晓月一边递给她漱口水,一边递帕子:“终山主一早就出去了,说让我好好守着你。等他回来。”
冉少棠在客栈待不住,想去街上打听一下情况,秦晓月得了终九畴授意不敢让她再出门,死活不同意她离开客栈。主仆二人正在理论该听谁的,楼下传来吵闹声。
少棠让晓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晓月不想离开,少棠佯装生气,她才快步跑下楼,看了两眼又跑了回来,脸色煞白。
“公子,不好了,楼下来了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差役,要来抓人。”
第084章 通缉
冉少棠理理衣衫上的褶皱,抬手捏了捏秦晓月惊慌失措的脸蛋,耐心教她道理。
“晓月,记住了,遇事不慌处事不惊。以后做不到这一点,可不要再跟着我。”
秦晓月的脸腾地红成苹果。
她低下头嗫嚅着:“小公子,婢子知道了。”
“走,陪我下楼去看看。”
“是。”
秦晓月跟在冉少棠身后亦步亦趋下楼,快要走到最后几层台阶,冉少棠停下脚步。
楼下乱糟糟的,八九个衙役把一楼住宿的客人全轰出房间,堆在大厅里。
二楼的雅间里客人只有少棠与秦晓月在,为首的衙役看到他们两个孩子后,对他们勾了勾手。
“下来下来,你们都来看看这张通缉令,有谁认识画像上的人,只要有人知道画像上的人在哪,举报有功,十两银子。”
被迫聚集在一处的住客起先还担心官府的人找麻烦,听到是协助办案,立即来了精神,嚷嚷着要看画像。
秦晓月紧张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却瞧她神色如常,并没有畏惧之意,自己也就强迫自己不要害怕,要镇定。
为首衙役特意扫视一遍众人,吩咐手下人打开画卷。
少棠注意到为首那个似乎故意在自己这边多看了几眼,心中嘀咕难道是苏仑善后工作出了问题?
转念又想,即便出了问题,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他出什么招罢。
冉少棠侧头看了眼秦晓月:“走,陪我去看看画上的是何许人也。”
秦晓月从冉少棠眼中看到一种“风雨欲来、我自行舟的淡定”,一直狂跳的小心脏也慢慢恢复如常。
画卷慢慢在人群中展开,少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画像中人,心里却塞满疑惑。
千门镇的知县是何意?
他为何要如此做?
看来此人可不是简单的贪官污吏。
秦晓月见画上人自己并不认识。
大大的呼了口气。
不是冉公子,不是终山主,不是苏仑,此人和自己人无关,那她就放心了。
她贴耳小声问冉少棠:“公子,这画上人你认识吗?”
“认识,我认识。”楼下沸腾的人群,有一个人挤到前面要认人。
冉少棠没回答秦晓月的问题,反而让她安静的听下面人说什么。
为首衙役嘿嘿冷笑,问那个出头之人:“你说你认识?那说说他是谁?”
那个人是外地来此行商之人,经常在千门镇住个十天半月,故而受过画像人的欺负。
“这人是阮有生,外号小霸王。他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后面就有同伴挤到身边,捂住他的嘴。
真是个浑人。
阮霸王是谁?他可是知县的儿子,知县要缉拿自己的儿子,自家人上演追踪大戏,你一个小商人参合什么?不想活了吗?
同伴替莽撞的友人道歉:“官爷,他昨夜喝了不少酒,此刻还没醒过酒劲,说醉话呢。官爷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说完,拉了人向客栈外挤去。
“慢着。”为首衙役大喊一声。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此人是阮有生无疑。我家阮大人说了,此子忤逆不孝,败坏家风,已经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因他之前打伤了我家大人,故要悬赏抓他坐牢。你们谁要见了,一定告之我们此人行踪。协助抓人者有重奖。”
现场鸦雀无声。
知县大人下通缉令抓自己的儿子坐牢。
这是唱的哪出戏?
谁人不知阮有生是阮大人的心头肉。不然怎会纵得他在千门镇无法无天,简直堪比土皇帝。
大家低下头,连店家都不敢喘大气。
衙役见无人应声,卷起画像。
“事情已经跟你们说了,以后二公子、啊不对,以后阮有生犯了什么错,找你们借钱什么的,你们就赶紧来县衙上报。我家阮大人与他没有关系了。”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走,去前面的酒楼看看。”
众人见他们离开,也都默不作声的各回各屋,有的上街做生意去了。
秦晓月拉了冉少棠往房间走,两人进了屋,关上门,秦晓月才连喘两口大气,拍拍胸脯,奇怪问道:“公子,知县大人为什么要张榜抓自己的儿子?”
冉少棠勾起嘴角冷笑:“你认为呢?”
秦晓月想了想,大着胆子说道:“那阮有生不是已经快死了么?难道知县大人是故意这么做的?瞧见儿子失踪,用这种办法来找人?”
“是,也不是。”少棠沉思着。
片刻后她才又说道:“这个阮子翁的确是个心机深沉的主。不过一石二鸟之计。”
“公子,婢子脑子笨,听不明白,你能掰开揉碎的说给我听吗?”
冉少棠敲敲她的额头:“听好了。只说一遍。”
“阮有生是阮子翁的宝贝儿子,这件事全千门镇的人都知道,不然也不会纵的他如此泯灭人性。为何他要发这个通缉令呢?”
“为何?公子别卖关子了。”秦晓月急得摇冉少棠胳膊。
少棠笑了笑:“第一,他儿子昨夜未归,阮子翁一定要派人寻问。保不齐哪个落网之鱼跑到县衙通风报信。阮有生身边一定不止一个像杨幕僚那种贪生怕死,又会钻狗洞之人,这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阮子翁得了消息为何不来救儿子呢?他一定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多年来犯了不少错。一直是他这个亲爹给在后面擦屁股。如今儿子落到别人手中,加之终九与宗政慎不是泛泛之辈,想要把人抢回来没那么容易。”
“说不定,人抢不回来,他的乌纱帽也要跟着丢了。所以,他大张旗鼓的要断绝父子关系,一是要在咱们发难之前,先向千门镇的百姓表明立场,与儿子划清界线。日后这个儿子若真是坐实了罪名,出了他兜不住的事,他就可弃车保帅,确保自己无虞。”
秦晓月听到这儿,心中颇鄙夷阮子翁。
“这个知县可真不要脸,为了自己的官位,为了自己的狗命,连亲生儿子都舍了。畜生,真没人性,难怪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少棠劝道:“唉,不要侮辱畜生。”
第085章 钱庄
秦晓月噗哧笑出声来。
积极顺应自家公子的说法:“对,阮子翁还不如畜生。”
“那二呢?”门外有熟悉的男人答话声。
少棠一喜,忙站了起来。
秦晓月也高兴地跑到门口开门,欢快地叫了一声:“终山主,您回来了。”
终九畴听到官府衙役在街上到处乱窜,担心少棠有事,急急赶回客栈。
刚到门口便听到她在侃侃而谈,于是立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果然有些见地。
他解下身上披的黑色斗篷,扔给秦晓月,饶有兴味的坐到冉少棠对面,听她说阮子翁这样做的第二点原因是什么。
冉少棠重新坐下:“第二点不过是打草搂兔子。你们若是识趣,想与之谈条件,自然会在看到通缉令时把人家儿子送回去。若是不识趣,这仇便是结下了。你且瞧吧,阮子翁真正的戏还在后头呢。”
果不其然,如少棠所说,当苏仑拿着供词与证据,带着半死不活的阮有生出现在县衙大堂之上时,阮子翁面对着无法辩驳的人证、物证,极尽表演之能事。
不仅大义凛然的含泪痛斥儿子的罪行给受害者家属带来的痛苦,他感同深受。
而且当着千门镇百姓的面,坚持大义灭亲,要秋后问斩阮有生。
一时之间,他的青天大老爷的威名更是传扬四海。
走在街市上,面对不明真相,对“阮青天”颂扬有加的民众,少棠忿忿不平。阮有生明义上关进了牢房,估计私底下定是得阮家好好照顾。便宜了他,当初不如一刀杀了他。
终有畴劝她:“你还是把心思用在钱庄上吧。他现在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个神智不清的疯子你跟他计较什么。再说杀了他你还想不想在千门镇做生意?如果可以一走了之,杀了他也是可以的。”
“但,你想没想过,对于这种大奸大恶之人,死亡反而是解脱。只有让阮子翁每天看到儿子那种生不如死的模样,他才会后悔当初纵子之错。”
少棠呵呵干笑两声:“这位少主,您把人想的太好了吧?他会后悔纵子之错?这种人永远看不到自己的错误,只会看到别人的错误。”不过,阮有生活着也好,说不定哪天还有用处。
不过,少棠真的把心思全放到了生意上。
镜山、千门镇来回的奔波数日,终于确定由成乙顶替她这个无法出面主持大局的孩童,担任东家。
满悔跟着大掌柜学习一应知识,先做二掌柜。
其他几个有经商天赋的师兄也过来跟着帮忙,谢迎刃更喜欢给境山的村民发发工钱,去膳房鼓捣些吃食,所以少棠便留他在山里安心陪着终九趴。
为了能尽快赚到钱,少棠特意研究过钱庄的运营模式。
与末世不同,此时的钱庄为了解决金银携带既不方便也不安全的麻烦,主营业务是汇兑,故向钱庄存钱的人不是储户而是客户,钱庄的赢利主要是向该客户收取手续费。
客户凭银票到其他各地联锁钱庄兑取自己的财帛。
可是少棠的钱庄只此一家,人家客户是吃饱了撑的把银子存你家唯一一个钱庄,然后用时再去取出来。一存一取间还要给你钱?人家直接放家里不好吗?是有钱人都傻了吗?
这是终九畴当初问她的话。
少棠骄傲的告诉他,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她开钱庄,是革新,是推翻。
开张前三日,汇通钱庄的业务说明就张贴的满大街都是。
凡在汇通钱庄存钱者,不但不收手续费,而且均有百分之一的利息可拿。
为了让大家都能看懂,少棠让满悔特意写了一个例子。
普通钱庄,你存一百两银子,每次兑取时要交一两银子的手续费。
汇通钱庄,你存一百两银子,每次兑取时不仅不用交一两银子的手续费,而且还要给你一两银子。存的越多,得的越多。
不过,为了防止大家恶意兑取,所存的银两期限必须满六个月才能得到利息。
业务说明张贴不到半日,千门镇便沸腾起来。
有做生产的聪明人算过账,如果按汇通钱庄这种方法大家去存钱,不用做生意,也能赚到钱。这简直是钱生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有人提出质疑,汇通钱庄的东家脑袋被门挤了吗?
这不是赔钱的买卖吗?白花花的钱子白送给别人,是散财童子啊。
成乙看完业务说明大骂冉少棠。
“我以为你的钱庄是这边开一个,涧城开一个,两边一通联,方便两国商人经商兑取,我们赚手续费。你可倒好,不但不收手续费,还要倒贴银子?我告诉你六师叔去,你信不信,拿他银子打水漂玩,看他不揍你。”
冉少棠等他骂够了,才放下茶盏,吐掉瓜子皮,不紧不慢问在座的几位(成乙、满悔、掌柜与账房、三位师兄)。
“你们不是一直以为,咱们钱庄要靠可怜的兑取手续费赚钱吧?”
刘掌柜捋了下花白胡子:“自古钱庄皆如此。”
“错。从今开始,咱的钱庄要按我的办法来经营。具体章程我已经让满掌柜的草拟出来了,大家会后可共同参详。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咱钱庄把客人存的银子收上来后,每一千两封一箱,交与满掌柜。”
“这笔钱就是我们做生意的本金。”
掌柜的毕竟活得久,有些见识,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少棠之间。
“小公子是要借他们的钱,来做生意?这不就是民间的高利贷?”
满悔拨了拨算盘,笑道:“也算是吧。不过我们倒了过来,咱汇通钱庄是用最低的利息向有钱人借钱,为自己赚钱。这样说大家懂了吧?”
成乙虽然听得似懂非懂,可是在座在听完这番解释后,都纷纷的对少棠挑起大拇指,夸赞之词滔滔不绝,他也就不好意思说自己听不懂了。
钱庄内部统一过思想后,老掌柜还是有些担忧。
“小公子是想做何生意?咱们这边境之地,哪有一本万利的买卖?而且百姓都不富裕,想赚钱哪有这么容易呀。”
少棠哈哈大笑:“放心吧刘掌柜,我自有妙计。”
第086章 洗白
一时之间,汇通钱庄要白给客人银子的风头,甚嚣尘上,隐隐压过了青天大老爷大义灭亲的戏码,着实让汇通钱庄在阮子翁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阮府后院,阮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傻儿子,哭号声震天动地。
躲在书房里看公文的阮子翁,无奈又愤懑的把手中竹简扔到桌案上。
幕僚林夫子拾起竹简重新卷好放置案头,劝慰道:“大人莫要生气。夫人眼见聪明活泼的爱子一夕之间变成这副模样定是心疼坏了。她哭一哭才能纾解心中痛苦。”
阮子翁目光阴狠地望着汇通钱庄送来的开张请柬,不发一言。他的痛苦又如何纾解。
林夫子继续劝道:“此事全由汇通钱庄东家的子侄唐冉而起,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汇通钱庄敢送请柬来,咱们正好去会会他们东家。以咱们在千门镇的实力,大人早晚能抓住把柄,给二公子报这个仇。”
阮子翁听到这儿,重重叹了口气。
“夫子有所不知,我不是惧怕汇通钱庄的东家,而是这汇通钱庄背后站着的修罗宫呀。”
林夫子疑惑:“这修罗宫明明是个见不得光的江湖组织,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管官府的事。要我说,之前他们送二公子回来时,就应该请江北大营的人来把他们全都灭了。”
阮子翁瞪他一眼:“夫子,你这两日刚刚休假从老家回来,实在不知朝局有了新变化,也怪不得你。”
林夫子做为幕僚应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凡事都替自家君主想周全,此时被指出了消息方面的闭塞,顿时红了脸。
“不知朝堂有何事发生?”
阮子翁从桌案上翻出一封信,交给他:“你看看便知。”
林夫子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一遍,心下也是一惊。
原来高兮帝前几个月纳了一名女子进宫,这名女子姓时名含章,年方十六,天姿国色,楚楚动人。是朝臣时熹之幼女。
此女子一入后宫便得到高兮帝的宠爱,封为珍妃,可谓圣眷优渥、宠冠后宫。
如此这般,时含章必定是后宫所有人的眼中钉,自古后宫与前朝丝丝相扣,密切关合,后宫的利益之争,牵动着前朝的利益。
想要拉时含章下龙床的人,不在少数。
正值高兮南方水患,有人开始造谣是后宫有妖妃触怒天意所致,逼着高兮帝要把时含章打入冷宫。
高兮帝想堵住众臣子的悠悠之口,必须有银子才行。
国家需要动用国库大笔银子购买粮食救灾,而多年来征战,国库并不丰盈。再加上沿途官吏层层盘剥,到百姓手中的粮食杯水车薪。
然而,后续的救灾银跟不上,百姓仍处于水火之中,有人煽动民意拿此事大作文章,逼高兮帝就范。
正当高兮帝茶饭不思,想办法筹集救灾银时,修罗宫以珍妃之名捐了大笔银子和粮食,南方水患得以缓解。
同时每位想对珍妃不利的臣子都收到修罗宫寄去的一封信,信中是该臣子多年来行贿受贿的证据......
表面上,修罗宫以珍妃之名救百姓于水火,为珍妃积了贤名,为皇帝分担重忧。
私底下,修罗宫扼住了与珍妃不合的那些大臣的命脉,朝堂上下纷纷齐赞珍妃。
高兮帝特意赐亲笔手书的牌匾---侠义之帮,自此修罗宫洗白,高兮帝多了一股只为他用的力量。
寄来此书的便是阮子翁的大儿子阮有为。他反复提醒父亲,千万不要与修罗宫为敌。
林夫子看完信,唏嘘不已。修罗宫帮高兮帝赈灾一事,他略有耳闻,却不曾想高兮帝会把修罗宫收编。
毕竟这是个杀手组织。
阮子翁看出他的疑惑,苦笑道:“传闻修罗宫少主是时熹的养子,这其中关窍你想明白了吗?”
“哦?竟然还有这回事。”
“不仅如此,京都那边传来密报,也许猜测修罗宫可能就是陛下当年争夺皇位时,私自在民间成立的组织,如今大臣们有不臣之心,摆到明面上来震慑他们。”
林夫子听完惊得一身冷汗。当年夺嫡之事何其惨烈,那可是当今陛下的逆鳞,提不得。
“大人莫要再说,老夫听明白了。修罗宫如今也许是为陛下做事,咱们先隐忍着,日后再去图谋。想他不知在朝中得罪了多少人,定是有人比咱们更恨修罗宫。”
难怪阮大人要出奇招缉拿儿子,这是做给修罗宫和陛下看的。
阮子翁也想不动一兵一刃,坐收渔人之利。
他点点头,表示认可,林夫子感慨道:“百姓们不管修罗宫是不是杀手组织,只要给他们好处就是好人。再说,这些年修罗宫杀的可都是各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寻常百姓往往还叫好呢。修罗宫真可谓顺应了民心。”
二人闲话许久,天色已黑,阮夫人停止了哭泣,派人来请阮大人过去。
阮子翁也心疼儿子,面露愁容的进了阮夫人住的院子。
阮夫人看见夫君来了,立即又落下泪来。
阮子翁看着眼前躺在床榻上,眼珠乱转,哼哼唧唧的儿子,心头恨意汹涌不止。
“夫人叫我来有何事?”
阮夫人看了眼身边的傅母,那傅母即刻替夫人回道:“大人,奴婢听说药王宗就在鬼方内,不如我们请了神医来救一救二公子。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副样子也太可怜了。”
说完,与阮夫人一起抹起眼泪来。
“你们还有脸说,有生变成今天这样,不都是你们娇惯的结果,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去找神医?鬼方是什么地方?想去就去?妇道人家不知所谓。”
阮子翁气呼呼地走了。
阮夫人拉了傅母的手,小声问道:“你打听来的消息真的可靠?那人真是鬼方里的神医?”
傅母很肯定的点点头:“这事也是我不小心听来的。东街的那家世族平日里可瞧不起咱大人了,我都不与他家下人来往。也是给二公子去庙里烧香祈福时,偷听到的,说那神医如今就住他家,老太太都进了棺材,又让神医给救活了。”
阮夫人眼中冒出奇迹的光彩,紧紧抓住傅母的手:“既然夫君不帮咱们,那我就舍了脸去董家求上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