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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无恙     新世界札记txt下载     新世界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火攻

    一场暴雨过后,西山上的尸体都被泡的发胀,尸体的气味立马吸引了大批的苍蝇,整个山上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山下的河道工事派出两百名步兵上来清理尸体,他们口鼻全部用布扎了起来,但是仍然有不少人抬着抬着就呕吐起来了。

    “找到三爷了吗?”胡子兵朝山上问道。

    “三爷估计还在下边,上边叠的尸体太多,这些尸体着甲,又被水泡过了,实在太重。”几个兵瓮声瓮气地答道。

    胡子叹了口气,“等会儿对三爷客气点,别用钩子钩。”

    “晓得了,胡爷,不用你吩咐的,我们香火已经准备好了。”几个兵边说边将一具尸体搬到悬崖边上扔了下去,下边是个天然洞穴,扔进去后直接填土就好,当然扔之前身上的盔甲装备全部卸了下来,这次西山之战暂三营只活下来九十几人,全营其余一千五百多人悉数战死,当然他们拼死守护西山,北方联军至少付出了三千五百人的代价,罗斯多姆在打完西山之后并没有派军队打扫战场,他们需要的是快速行军直接到达威廉姆斯堡。

    沈泉命令军医们将伤员尽量收治,自己人治疗优先,敌军的伤员就权当练手了,后来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在石头缝里找到了摔坏的手持无线电,这大大让沈泉舒了一口气,昨天徐致远可是强行命令他搜山,坏了一个零件也必须找回来。

    徐致远躲在威廉姆斯堡的望楼里看着前方平原上的敌军营地,他们知道棱堡不好啃,准备边打边围攻,便利用各个手段逼迫讨逆军就范,早上北方联军到达的时候,商站主席彼得已经来过一次,彼得要求南洋讨逆军无条件投降,并赔偿英国东印度公司丁加奴锡矿十万英镑,各处商站损失十五万英镑,此次的出兵费用二十万英镑,交出恶首阮福春,这样便可让威廉姆斯堡的讨逆军自由撤离。

    徐致远当即便将彼得带过来的文件甩在了他的脸上,彼得自觉深陷贼窝比较危险,也没敢跟他据理力争,便灰溜溜地回到了北方联军营中。

    “统帅,威廉姆斯堡东边的码头现在有两千人的部队在驻守,我们在马六甲的间谍说,这两千人当中真正荷兰人只有五百多人,其他都是华人、本地马来人以及混血人种,但是他们的火枪持枪率比较高,咱们围攻的代价不会小。”罗德里格斯忧心忡忡地说道,“荷兰人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拿下威廉姆斯堡的,这个地方对马六甲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这还不简单,我们亚奇将会派遣海军协助封锁威廉姆斯码头,荷兰人跟我们已经明面上掀桌子了,他们从海面上得不到补给,这个码头也白搭。”阿卜杜勒呵呵笑道。

    “那我们就两头作战,我们从陆地上包围码头,你们从海上封锁,只要坚持三个月,明国人便无法从荷兰人那里得到补给。”

    这两日双方一直在试探着对方,英国人的火炮现在有了用武之地,不停地轰击着威廉姆斯堡的城墙,城防炮自然也是不停地开炮回应,双方炮声隆隆就是没用步兵攻击。

    “将军,敌军似乎有要合围码头的倾向,荷兰人前来报告,近两天有不少印度兵想潜入码头搞破坏。”林菲碧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刚刚荷兰人的传令官来过。

    “码头可就是咱们的命门啊,我一直在担心荷兰人能不能好好守住码头,但是他们又不让我们插手”徐致远揉了揉太阳穴,“咱们也就两千人不到,没有棱堡的庇护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我猜罗斯多姆现在就想诱惑我们出去然后围歼呢。”

    林菲碧小声地问道,“那现在能召集郎昊俊和林宇回来吗?”

    徐致远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咱们都是在撑着,就看谁撑得久,只要林宇和郎昊俊成功破坏掉他们的后勤补给站,他们就不得不撤兵,同样的,只要罗斯多姆占领码头,咱们补给一断,所有人都得完蛋。”

    “沈泉那边有没有林宇最新的消息?”徐致远现在无比渴望能听到一次大捷,前两日马蛟麟的暂三营全军覆没让他很是吃惊了一把,整整一天没缓过劲来。

    “林宇跟沈泉联系只能用脚跑,不像咱们之间有无线电可以用,最新的消息已经是两日前的了。没有战斗消息,只有行军报告,因此我也没上报给您。”林菲碧抽出一张纸,徐致远接了过去。

    他大体阅览了一下,“他们已经在吉打境内了,给沈泉发消息,务必让他们尽快对敌后的后勤补给基地做一次大的动作。”

    “是!”林菲碧敬了个军礼然后离开了。

    这时候林宇跟郎昊俊正在丛林深处休息,他们一般都是晚上进攻,白天躲避敌人的追捕,塞芒人是林中的好猎手,知道如何设置假踪迹迷惑敌人,因此吉打的守军一直不知道讨逆军已经有一支军队渗透了进来。

    郎昊俊摇了摇呼呼大睡的林宇,“林宇醒醒,醒醒。”

    “干嘛!”林宇不满地嘟囔了句,“昨晚一晚上都没睡。”

    “码头上新来了一批粮食和军械,有活儿干了,咱们得烧掉它,不能让他们顺利过去。”郎昊俊笑着道,他们已经等这种大场面很久了。

    “真的?”林宇一听有大活干,瞌睡立马没有了,连忙坐起来问郎昊俊相关情况。

    “你看啊,这是我画的粗略图。”郎昊俊铺开一张牛皮纸,“英国人还不知道咱们已经到了后方,所以防守比较薄弱,这地方只有五百多人防守。但是打击守军不是咱们的主要目的,烧掉粮食和补给才是主要目标。”

    “烧船?”林宇瞪大了眼睛,“咱们怎么混进营地里?”

    “不需要从营地里去啊,咱们从水面上,我已经观察了几日了,这边每三天就会有一次水上集市,英国人并没有禁止掉,三天后天就是下一次,水上集市小船摩肩接踵,守军根本无法一艘艘查过去,咱们让队中的士兵们假扮成销售粮食的农民,实际上船里装上硫磺沥青等易燃物,靠近后就点燃,他们根本来不及救。”

    “这个方法好!”林宇坐了起来,“这次就让我去,我以前在学校当过话剧社的主角,我演戏在行,哈哈。”

    郎昊俊拍了拍林宇的肩膀,“行,我不跟你争,硫磺沥青在东南亚都不是什么稀罕货色,我这两天就到附近的村庄购买小船和衣服。”

    两人商定好计划后就分头行动,附近的不少村民们已经准备好了贩卖的货物,结果被郎昊俊连货带船全部买下了,他们之前没少洗劫马来人的村庄,手里根本不缺钱。

    到了集市前一天晚上,游击队已经募集了三十几艘小船,船上本来要去拿去贩卖的水果、蔬菜全部进了塞芒人的肚子,而芭蕉叶下边则全换成了包装好的硫磺跟沥青。

    天刚蒙蒙亮,林宇便带着小船队出发了,他头上戴着三角斗笠,身穿马来传统白布袍子,身旁另外一个马来队员则帮他撑着船。

    “开市了!开市了!”马来队员扯着嗓子对码头上的税务官喊道。

    “今天怎么这么早?”税务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往常不都是太阳爬上去了大家才来的吗?”

    “长官!最近到了收获的季节了,我们卖完货还得回家干农活呢,大人,就放我们进去吧,卖完了就走。”马来队员喊道。

    税务官是个小贵族,他根本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哪里知道什么时候该种什么?不过农民们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打了个哈欠后连忙让水关的士兵们打开栅栏,“你们这次都是卖什么来着?”

    马来队员谄媚地笑道:“大人,小的们听说码头正在收购粮食,便将家里的存粮全搬过来了,不信你看。”他一把扯开盖在小船上的芭蕉叶,里面露出白花花的大米以及新鲜的水果以及肉类,“后边的三十几条船都是我们一个村子的,都是一样的货。”

    几个水关的兵拿着长矛在米里边戳了戳,见没有藏着活物便放了进去。

    “谢了老爷!”马来队员边笑边给水关卫兵塞了个银币,卫兵们一脸我懂得的表情,“你是懂规矩的,我给你们指条路,你们等会儿不要去一条船上卖,他们会压价的,其实每条船上都有收购官员,你们分开来走。大家就不要为难这些村民们了,赶紧放他们进去,人家还急着回去干活呢。”

    “是!”卫兵们齐声答道,检查全变成了走过场,每个船上的假村民将芭蕉叶翻开来给人看一看就放过去了,其实外边是大米,下边都是硫磺和沥青等易燃物。

    “大人,你有没有闻到一些硫磺味道?”一个鼻子比较灵敏的士兵在空气中嗅了嗅。

    “你的狗鼻子可真灵!”队长打了个哈欠,“这些船上有不少运送到前线的火药,这都是火药的味道,这个秘密可不要瞎说出去。”

    卫兵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卧槽,这么多火药放在码头,要是一旦爆炸,我们都会被炸上天吧。”

    “赶紧滚去干你的事去,这个不能乱传,小心被敌人知道了!”队长不满地骂道,万一这人嘴上没把门透露出去就不好了。

    林宇站在船头靠近了一艘大型运输船,他鬼鬼祟祟地环顾着四周,想看看其它船有没有靠上去。

    “唉,叫你呢,别乱看,大米什么价格?”船舷上一个士兵趴着问道。

    “啊?啊…”林宇啊啊啊地不知道嘴里在说什么,旁边的马来队员连忙跟船上解释这是他弟弟,是个傻子,不会说话。

    士兵轻蔑地一笑,“大家快来看傻子哦!”水手们见有傻子可以欺负,连忙围了过来,有人只是嘲笑他,有些人则直接用手里的食物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马来队员紧紧地按住林宇抖动的手,“大爷们,别打了,咱们卖完货就回去。你们想要水果和肉吗?”他正在拖延时间,这一排船少说有十几条,必须等大家都靠上去,等会儿林宇一吹哨子,大家一齐点火,水手们都在船舷上,根本无法及时反击。

    林宇手里拿了把鱼叉,这把鱼叉尾部有绳子连在船上,他假装生气地将鱼叉戳到大船上,这样等会儿小船就无法被迅速分离开,水手们以为傻子生气了,都在船上哈哈大笑。

    “草泥马的,等会儿看你们还笑不笑地出来!”林宇从脸上将一股蛋液抹了去,他估摸着也快五分钟了,不等了,现在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他拿起脖子上的铜哨子用力地一吹。

    “大爷们,我点火看一看船里的货,太阳还没上来,我眼睛不好看不到。”马来队员笑着说道,边说边从腰间拿出火绳吹了吹。

    “别点火!”船上的水手立马喊道,“不准点火!”

    “爷!我就看一下,”马来队员笑着把火绳伸到芭蕉叶下边,点燃了火线。

    “快跳!”林宇见他点火成功,连忙拉住马来队员跳入水中,他们身边带着猪膀胱气球,在水下能稍微憋一段时间。

    水手们见这些村民纷纷跳入水中,一开始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是敌袭,但是火焰很快便从小船上窜了出来,船底的沥青慢慢漂到水上,粘到哪只船,哪只便陷入火海。

    “快把小船推走!”各船的船长纷纷下令,但是小船上火势太大,又用鱼叉钉在船上,根本无法有效地将火船推开。

    税务官慌张地跳入水中,“大家快逃吧,船上全是火药,已经无法挽救了,快逃吧。”

    知道了真想的卫兵们连忙甩掉身上的盔甲跳进河里…

    “轰…”一声巨响响彻在天际,不过这一响就跟第一个鞭炮一样,接下来十几艘船全炸了,整个河上冒出一朵朵蘑菇云,游击队员们早就潜水到达了一处岸边。林宇抹了抹脸上的河水,“傻逼,让你们把老子当傻子,都他娘地去见阎王吧。”

    船上的火迅速蔓延到码头的仓库,驻守着的卫兵们浑身焦黑地四散逃跑,刚跑到半路就被游击队给劫杀了,这次行动直接毁掉了北方联军一个月的后勤准备。

第一百零四章 秘密和谈

    罗斯多姆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北方联军内部出现了分歧,以阿卜杜勒和北大年女王为代表的本土派坚决要把仗打下去,因为联军至今事实上实力未损,葡萄牙人处于无所谓的态度,他们本来就是想借助这次机会看能不能重新占领几个丢失的地盘,唯独英国人萌生了退意,英国人本来在东南亚利益就比较稀少,处于可有可无的地位,此次攻打讨逆军也是出于殖民国家一贯的傲慢态度,如今战争打成这种胶着状态,讨逆军的补给成功送达意味着北方联军再也没有机会一口吃掉对方了,对于英国人来讲,和谈已经成为了最优解决方法。

    联军仍然包围着码头和威廉姆斯堡,只不过双方已经事实上停火,连炮弹都很少打了,士兵们也知道上边的意思,一个个全蹲在工事里磨洋工,谁都不想在和谈的前一晚丢了性命。

    “统帅!你难道忘记明国人给你们英国人的羞辱吗?”阿卜杜勒双手撑在罗斯多姆的办公桌上,前两日穆斯塔法被俘给了亚奇海军沉重一击,尽管海军主力还未受损,但失去了海军司令,它也不过就是一头拔了牙的苏门答腊虎罢了。

    罗斯多姆自然不甘示弱,“阿卜杜勒先生,请你注意,你这是在跟统帅讲话,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难道不是贵国海军吗?当初你们信誓旦旦地跟我讲说亚奇海军绝对能拦截住敌军补给,但是,我们的敌军现在正在挥霍着粮食,而我们的士兵只能在泥坑里啃发霉的面包!”

    罗德里格斯见两人剑拔弩张,连忙上来劝架,“两位,联军的前途需要讨论,但是我确信咱们需要一个体面的退出方法,现在打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

    “哼!”阿卜杜勒一拳砸在桌子上,“你们这帮异教徒就没有一个可信的,当初要不是受了你们古惑,我们的苏丹会跟荷兰人、明国人彻底闹翻吗?你们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北大年和我们亚奇呢?我们只会被他们一个个剿灭,你们将来一定会为如今的愚蠢决定后悔的!”阿卜杜勒拂袖而去,罗斯多姆和罗德里格斯心中虽然觉得对不起亚奇苏丹,但是如今绝不可能为他改变主意。

    “罗德里格斯,和谈的话你有什么建议吗?”罗斯多姆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问道,“一个能体面撤出的建议”

    罗德里格斯摇了摇头,“这场战争我认为最体面的结束方法就是维持战前现状,但是我认为明国人不会同意的,他们原先只有荷兰人的威廉姆斯堡一块,现在经过西山之战后,荷兰势力基本被逐出霹雳,明国人反而扎稳了脚跟,他们肯定不会放弃嘴里的肉的”

    罗斯多姆点了点头,露出了搅屎棍的经典微笑,“那霹雳咱们就交给明国人,不交给荷兰人,让他们自己掐去吧,荷兰人铁定不会放弃霹雳王城的,到时候我们看戏就好了。”

    “那咱们的损失怎么办?”罗德里格斯小声地问道,“我们愿意从条约上将这些土地割让给明国人,但是必须让他们以购买的方式,不然这次远征咱们亏大了,别忘了你们丁加奴的锡矿。”

    “就这么办吧,你最近起草一下和谈协议,北大年女王要是不愿意签这个字就由你来代劳,亚奇我帮他们签。”

    跟联军营地里死气沉沉的氛围不同,讨逆军营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自从船队到达后,上边为了庆祝,给每个讨逆军士兵和荷兰士兵们都发放了两加仑威士忌以及五磅咸肉,不少士兵不想吃这些玩意儿,晚上匍匐爬到联军阵前,往里边扔酒瓶,里边的印度兵们就把手里的钢刀往外扔,本来一开始还有人往里边扔咸牛肉,被人拖进去暴打一顿后大家就明白了,原来包头阿三不吃这玩意儿。

    潘学忠站在徐致远面前,徐致远对这个海员系统出身的年轻人很是欣赏,昨天当他冲破封锁线入港后,徐致远也不管人家风尘仆仆,连忙抓过来询问昨日的海战状况,他倒是挺羡慕潘学忠的,自已想当海军,却一直在打陆战,潘学忠一个无心于从军的人,却碰上了讨逆军第一次大型海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徐将军,这次我们的船队上还有一位特殊人物,这个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潘学忠小声地说道,徐致远使了个眼神,陈麻子立马带着人出了房间,并把守在门外。

    “将军,我们此次船上还有两位莫迪亚洛克的贵人,其中一位你想必见过,是原来议会的议员亨利·帕麦斯顿,他现在分管外交这一块,这次他陪同过来的是麦克利恩伯爵……”潘学忠小声说道,“他是英国保王党贵族,跟着查理二世到达了墨尔本,如今阿尔伯特想要在今年圣诞节给查理二世重新加冕,派他过来结交荷兰人以及其他国家的王室,委员会在这件事上是支持的,所以希望你到时候帮一下忙。”

    这个消息对徐致远来说倒是个意外,只是不知道麦克利恩伯爵的出现,对于和英国人的和谈计划来说到底是不是利好,如果英国东印度公司铁了心的要跟着克伦威尔反对国王,和谈基本是不用谈了,怕是要死磕到底了,不过如果东印度公司内部有保王党同情者的话,这事就好办多了,甚至策反一部分舰队都不是不可能。

    “这件事你先保密,我需要先探一探英国人的口风,麦克利恩伯爵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是千万找人看好,借口说现在战事密集,让他再等一等,对了,麦克利恩伯爵是个怎样的人?”徐致远问道。

    潘学忠仔细思索了会儿,“他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纨绔公子,但也非混吃等死之辈,但我觉得这是由于他年轻的阅历所致,假以时日必然会是个优秀的人。”他笑了笑,“如果是混吃等死之辈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查理二世来这片不毛之地了。”

    徐致远赞同地点了点头,“年轻人都喜欢冒险,喜欢荣誉,你可以安排他参与对亚奇海盗的一些剿匪工作,把他的注意力先吸引过去,咱们这边事情处理好再说。”

    “明白了!”潘学忠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出去了,我准备再押送一批补给北上去河道工事,我听说那边还有不少将士呢!”

    “嗯,去吧,他们那边战斗减员比较严重,把这次带过来的新兵员优先补充给他们,他们那边还有两百多海盗俘虏,你要是想要的话都拨给你。”徐致远拍了拍潘学忠的肩,他到现在都没好意思见马蛟麟一面。

    等潘学忠走后,徐致远偷偷派讨逆军教导队中的德意志兵去了对面营中,为了防止荷兰人和亚奇人发现,此人还偷偷化妆了一下,扮成了一个普通的欧洲冒险商人。

    “统帅!这是我们将军交给贵公司高层的信件!”弗洛姆摘掉了脑袋上的帽篼,“我们家将军说了,大明和大英分处地球的东西两侧,本应当成为安定这片大陆的重要力量,战争到如今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胜负已经是意气之争,我们不应当拿将士的鲜血开玩笑。”

    罗斯多姆和彼得都在营帐中,两人对视了一眼,“你们是准备投降来了吗?”彼得半开玩笑道。

    “两位,如果贵方以这种戏谑的态度对待我方和谈的意愿,那我就没什么继续说的必要了,我们将会战至最后一滴血,直到南洋华人的血流干。”弗洛姆面色冷峻地答道。

    罗斯多姆挥了挥手,“贵使请不要介意,彼得一时的玩笑罢了,我很想听一听贵方的和谈条件,我们也希望和平尽快到来,毕竟荷兰人才是东南亚这块地方所有人的敌人,我希望你们不要被他们利用了。”

    “这个自然,我大明只行自己的事,谁也干预不了,我方将军认为,大明澳洲宣慰司跟英国东印度公司之间的矛盾起源于商业上的不公平现象,我们应当从源头来解决问题。”弗洛姆打开了手里的一张纸条,“只要贵方愿意和谈,我方愿意和对方签订公平的贸易条约,大明的香料、瓷器、丝绸,英国的棉布、烈酒、钟表、船只,我们都愿意进行商业交换。”

    彼得给罗斯多姆使了个眼神,两人跑到了角落里,“统帅,我听暹罗王巴塞通说大明帝国快完蛋了,这个协议跟他们签还有效吗?”

    “巴塞通这个王八蛋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看眼前的明军战斗力是一个濒临灭国的国家该有的吗?他们开出的条件跟给予荷兰人的一模一样,我就怕到时候只是个缓兵之计,或者荷兰人从中阻挠怎么办。”罗斯多姆紧皱着眉头,这个和谈条件不是不让人满意,而是太让人满意了,如果按照协议达成,什么丁加奴锡矿,北大年、吉打这些破烂国家,通通打包送给明国皇帝都是值得的,毕竟东印度公司来远东就是为了求财而不是攻城略地。

    “那贵方需要什么条件?”罗斯多姆转身问道,他想看看明国人的要价对不对等。

    “我们将来需要在东南亚谋求一块地方,我们需要贵方保证,在跟任何其他势力的冲突中,坚决维护我方的利益。”弗洛姆强调道:“这也是维护我们双方的共同利益,没有一个稳定的货物集散地,第一个条件就无从谈起。”

    罗斯多姆会心的一笑,什么其他势力,就差点名道姓地说荷兰人了,看来明荷同盟看起来虽然坚固,也不过是各自心怀鬼胎罢了,荷兰人把明国人当狗,明国人把他们当凯子钓,“那你们的同盟怎么办?我们跟他们的关系可不好。”彼得暧昧地问道。

    弗洛姆一脸诧异,“我们可从来没有和任何一方签订同盟条约!”他心里默念道:莫迪亚洛克不算……

    “哈哈哈!”罗斯多姆眼泪都笑了出来,“就冲你们这句话,我可以代表公司把合约签了。你回去转告徐将军,择日我们将会去威廉姆斯堡,我们承认大明澳洲宣慰司对东南亚各藩属国的主权,以及对霹雳苏丹国的统治权!”

    弗洛姆微微一笑,“徐将军知道您是个爽快人,他让我在达成和谈意愿后赠送你们一个好消息,罗斯多姆将军,请您避开左右……”

    彼得喉咙口动了动,他很想知道这最后的消息是啥,但是罗斯多姆的目光又让他收起了念头站到了大门前。弗洛姆凑到罗斯多姆耳边说道:“我们有查理二世的消息……”

    徐致远临行前跟他吩咐过,听到这个消息后,如果东印度公司的人怒不可遏,想杀死他的话,就将他们指向南极海域,不过如果他们同情查理二世的话,一切信息等合约签订后详谈。

    “什么!”罗斯多姆震惊到无以复加,查理二世出逃的消息只在伦敦上层流传着,对外克伦威尔一直宣称他战死了,但是根本没人相信,一是没有找到尸首,二是没有人证物证,公司高层都在流传国王跟随一帮外国人在海外,并准备进攻本土复仇呢。

    东印度公司里边有不少海军的势力,海军内部两极分化,坚定的保王党和革命党都很多,不巧的是,罗斯多姆正是保王党之一,他的父亲是个骑士,拥有自己的封地,内战之后封地和爵位被政府收回,他对此一直有很大的不满,因此这些年一直窝在远东,这才干到了这么高的职位。

    “陛下在哪里?快带我们过去!”罗斯多姆连忙抓住弗洛姆的手。弗洛姆轻声答道:“贵国陛下的身体状况很好,具体细节我们现在还无法告知,因为我们不敢确认东印度公司是否忠于陛下,只要你能让我们相信你们的忠诚,我们一定会告知你的。”

    罗斯多姆吞了口口水,他只是个商人,真的要卷入这场政治冲突之中吗?他用力地甩了甩头,这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能确定的事了,必须回去和信得过的人商量清楚。

    “弗洛姆先生,感谢你带过来的这个重要消息,我们准备好了后就给你们将军答案,请一定要为我们保守这个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罗斯多姆一脸严肃,这个重磅炸弹足以将英国东印度公司炸得粉碎。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收官之战

    徐致远揉了揉眼睛,罗斯多姆回到吉打后秘密给他写了几封信,马德拉斯的总督对罗斯多姆的和谈条款并不认可,让他继续围攻威廉姆斯堡,而且总督并非保王党,他只是个纯粹的官僚,因此罗斯多姆也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总督,便跟徐致远商议双方不要撤兵,在吉打和霹雳前线演戏给马德拉斯的官僚们看,此时罗斯多姆已经不关心这将会给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了,只要能跟查理二世联系上,这比他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将军,敌军已经开始退兵了!”陈麻子小声地说道。

    徐致远抬起了头,“让沈泉和林宇在中途不要阻拦,英国人将会返回吉打霹雳边界,咱们跟他们演戏,戏要做足了,这部分费用英国人将会找亚奇人报销。”

    “那还能不能让麦克里恩伯爵跟他们见面,莫迪亚洛克的亨利已经跟我们抗议过好几次了。”陈麻子提醒道,他最近见亨利躁动不安,想要自己去接触荷兰人,都被他以外边在打仗的理由给回绝了,但是如今英国人准备撤军,这个理由恐怕就不好用了。

    徐致远点燃了烟斗,“让他们再等一等,我们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将会在巴达维亚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只怕到时候太过轰动,所以前期必须要做好准备,你不必担心,我亲自去说服亨利。”

    英国人退走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譬如霹雳的土地归属权,承诺南洋华人的土地,荷兰人的底线到底是啥,如今只要能在马来半岛占据霹雳北大年这一块,北边的暹罗就不敢轻易投鞑,对于大陆抗清事业来说也是个利好。

    马来半岛这边属于马六甲总督管辖,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讨逆军跟罗斯多姆已经私下里媾和,只以为英国人承受不了损失自己撤退了,这倒让他们对大明的战斗力高看了一眼,不过范弗利特也一直在问自己,雷尼尔兹将这帮人引入东南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督大人,明国徐将军到了。”普特曼悄悄提醒了下,范弗利特正在研究亚奇的战况,听到普特曼提醒,连忙让他将徐致远请了过来。

    “将军…我刚刚在研究战事,不小心怠慢了,哈哈”范弗利特抱歉地笑着道,“快请坐吧,管家,给将军上最好的南非烟草。”现在东南亚政要都知道徐致远喜欢抽烟这一口了。

    徐致远走到地图前,“总督大人,战斗进行得怎么样了?”由于亚奇和林茂是马六甲总督的后花园,他们一直没有让讨逆军协助打仗的意思,因此到如今一直在单打独斗。

    “我们的军队势如破竹,但是最近苏门答腊一直在下雨,我们只能暂停进攻,现在双方僵持在这一线。”范弗利特在地图上用指甲画了一道印子。

    “我听说你们有不怕雨的火枪?”范弗利特忽然抬头问道,讨逆军如今用燧发枪在霹雳战场大放异彩,这可瞒不了荷兰人。

    徐致远眯着眼睛回答道,“雕虫小技,我大明前不久才研发出来的技术,我知道总督的意思,我们可以进苏门答腊岛为贵方平叛。”他明白范弗利特吹牛了,现在双方僵持的原因哪里仅仅因为雨水的原因,分明是荷兰人后劲不足。

    “不不不…我们不想你们掺和对亚奇和林茂的战事,你们安心在霹雳对付英国人就好了。”范弗利特赶紧摇了摇头,“我想问你们可以出售一些枪支吗?”

    “徐致远想了会儿,“我觉得是可以的,但是我也不能做主,这需要悉尼的大人们同意,我先前跟你们说过结盟的事情,到时候邀请你们去悉尼签约,你可以顺便问问他们的意思。”这次潘学忠过来跟他说过,左武卫的武器厂已经在开始研制击发枪,到时候击发枪一出,所有燧发褐贝斯必然会全部淘汰给二线部队或者发卖,大家也不想退掉荷兰人这么个大客户,况且明年英荷战争就要爆发,到时候做军火生意都可以赚翻。

    “我这次来正好是想和总督大人讨论一下战争进程的事。”徐致远打断了正欲开口的范弗利特,“我知道大人你在担心什么,我愿意保证如果去苏门答腊帮你们平叛,我们打完就走,绝对不会侵犯你们的任何利益,因为我们对这里根本就毫无兴趣。”

    范弗利特喉咙动了一下,“徐将军,你明白就好,虽然我们是准盟友,但是苏门答腊不容有失,还希望你们理解,你刚刚的意思是想以雇佣军的身份参战?你们想要什么?你说出来,价格合适我才能放心。”

    徐致远抱了个拳,“总督大人痛快人,我们想要在马来半岛获得一块土地,另外在打败亚奇后,希望能参与对他们的战利品分割。”徐致远补充道,“马来半岛马六甲海峡,以及原先荷兰人的领地我们一块都不会碰,我们将会自己打下霹雳、北大年以及丁加奴,所以这也算不上贵方给我们的报酬,我们只是开诚布公地和你们讨论一下,真正的报酬是对亚奇的战利品。”

    “你们要马来半岛的土地干什么?”范弗利特警惕地问道。

    徐致远耸了耸肩,“我承认过要给东南亚华人一块土地,而且这也是出于现实的需要,北方的暹罗人蠢蠢欲动,我们在马来半岛可以直接威胁他们,请你相信,出于诚意,贵方原先的领土范围,我们都会退出,这是我们作为一个盟友的态度。”

    范弗利特是有权力决定这一件事的,他考虑了很久,“北方的土地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范围只能限于咱们同盟条约签订之前,条约一旦签订,你们就不能扩张了,我们可不想被卷入无意义的军事漩涡。”

    “成交!”徐致远立马答应下来,有了荷兰人的默许以及罗斯多姆的合作,讨逆军的推进速度将会很快,现在联省共和国的大使正在船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到达亚洲呢。

    范弗利特笑了笑,“战利品分割这个是必然,没有人会愿意白出力的,到时候攻下班达亚奇后,奴隶,财产由你们自己去抢,这次亚奇人起了个很不好的头,你们哪怕把他们全部当成奴隶我们都不会有意见,只是有一条,占领班达亚奇后,你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必须撤离,这是我们的底线。”

    徐致远想要的是班达亚奇的土耳其造船厂,其它的到不在乎,因此这条也答应了下来,双方一拍即合,讨逆军准备完毕后就会登上苏门答腊半岛参战。

    “对了,总督大人,我还有个秘密想要跟你透露一下,这绝对是个重磅炸弹。”徐致远让范弗利特支开了所有的仆人,悄悄问道:“总督大人,你们荷兰人对英国保王党和国王查理二世怎么看?”

    范弗利特被问得一头雾水,他没想到徐致远忽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额…保王党,他们是克伦威尔的敌人,当然就是我们荷兰人的朋友,阿姆斯特丹收留了不少保王党,你们大明国难道想介入欧洲事务吗?”

    徐致远将烟斗点上,贼兮兮地笑道,“我知道查理二世在哪里。”

    “什么?他不是死在了英格兰吗?我听说被克伦威尔的炮兵打成了肉泥。”范弗利特诧异地回忆着一些传闻,他还没反应过来徐致远是什么意思。

    徐致远摇了摇头,“查理二世没有死。”他这简单的一句话让范弗利特根本不敢相信。

    “徐,这种事情就不要开玩笑了,克伦威尔叛国弑君在欧洲已经是众所周知,如果查理二世还活着,保王党不会像如今这么消沉。”范弗利特摇了摇头。

    “你看看这是什么。”徐致远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张信纸,这是查理二世写给澳洲总督的一封普通的外交信件,落款上是一个大大的皇家印章以及查理二世的签名。

    范弗利特接了过去仔细看了看,他这种商人出身的高层对贵族礼节的学问相当匮乏,但这仍然让他吓了一跳,信件上的行文字句诘屈聱牙,无不透露出贵族那酸腐的气息,他虽然不敢百分百确认,但是心里已经信了五分。

    “徐将军,这份信件我能够保留吗?我想再请专业人士辨认一下。另外我有个疑问,查理二世在此封信中的头衔多了一个莫迪亚洛克执政…我其实在欧洲有听到一些传闻,但是大家都以为是玩笑,因此刚刚没有想起来,难道查理二世真的被一个名叫莫迪亚洛克的国家劫走了吗?”范弗利特仔细地看着这封信,想要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徐致远站了起来,“这封信你留下吧,我带过来就是送给你们的。查理二世确实在莫迪亚洛克,不过你说错了,他不是被劫走的,是被救走的,如今查理二世陛下准备在莫迪亚洛克登基,我这次来的意思就是受莫迪亚洛克政府委托,他们希望贵政府能够承认他们的地位,并参加加冕典礼。”

    徐致远面色严肃地补充道:“莫迪亚洛克和我们澳洲总督区是传统盟友,这点连大明皇帝也不知道,过去我们一直对外封锁自己的消息,但是现在我们决定和世界交流,趁着查理二世登基的机会,我们也想邀请各国政要去一趟悉尼。”

    “你们跟莫迪亚洛克是盟友!”范弗利特一脸欣喜,“等我们签订盟约后,咱们就成了反克伦威尔同盟了!哈哈哈,如果是这样的话,请帮忙和查理二世陛下转达一下我们的问候,就说荷兰人绝对忠于联省和王室的友谊。”范弗利特想到令人作呕的航海条例便不觉地欢喜起来。

    “这件事需要慎重,我们将会选择在巴达维亚公布这一消息,请两位总督务必做好安全准备。”徐致远跟范弗利特握了握手,戴上了帽子,“其它我就不耽搁了。”

    跟荷兰人谈好了条件,徐致远第一时间通知了东南亚华人,根据这段时间内各家族做出的贡献,日后新土地上的利益分配也需要划分好。除此之外还有亚奇这个最后的麻烦要解决,东南亚战事该收尾了。

    讨逆军所有实权人物齐聚在威廉姆斯堡的会议大厅,徐致远坐在首座,两边各人表情不一样,心情也各不相同,沈泉一脸淡定,马蛟麟神情忧郁,似乎还没有从西山之战中走出来,林宇和郎昊俊两人笑嘻嘻的,整个战事中就他们的损失最少。

    “静一静,各位。”徐致远敲了敲桌子,“英国人现在已经退到了吉打境内,尽管东印度公司仍然没有和我们签订和平协议,但是吉打商站负责人罗斯多姆先生已经私下里和我们达成了协议,为了配合罗斯多姆,我们需要一人在北方负责跟他们演戏,不是真打。”

    郎昊俊推了推林宇,“他合适,他跟我说他以前演过话剧…”

    “我骗你的,谁跟你说的呀?别诬赖我成吗?”林宇自然不想去干这个任务。

    马蛟麟咬着牙举起了手,“我去,让我去和英国佬演戏!”

    “马管带坐下!”徐致远命令道,这里谁都可以去,就是马蛟麟不能去,他去了肯定不是演戏,暂三营全军覆没,他能好好去跟英国人玩?“

    “沈泉你去吧。”徐致远见没有人愿意,便点名安排了任务,尽管后者有些不愿意,但好歹勉强同意了。“沈管带放心,本次北上的任务叙功和打亚奇一样,不会短了你的,另外游击队的指挥权全部移交给你。”

    郎昊俊欲言又止,以为徐致远夺了他们的权,徐致远又补充道:“你们两位我自然有安排,你们不能荒废在游击战上边,委员会现在缺的是大兵团作战经验的将领,你们和马蛟麟一块去打亚奇,给足你们两个营的装备和人手,务必在荷兰人之前拿下班达亚奇,并且搬走那里所有的技术工人,尤其以造船厂和铸炮厂为重,人员和设备一个都不能落下,明白了吗?”

    “是!”全体人员齐声答道。东南亚收官之战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收官之战(续)

    “姓名!”林菲碧面无表情地问道,他旁边坐着监察委的小田,这个房间位于威廉姆斯堡的地窖里,潮湿闷热,整个房间里就只点了一盏油灯,旁边还不时传来其他犯人的哀嚎。

    “穆斯塔法……”一个胖子手脚都戴着镣铐,神色萎靡。

    林菲碧头也没抬,“性别!”

    “这也要问吗?”犯人激动地抖了起来,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头戴白盔的宪兵打了一棍子。

    “停下!停!”胖子咳嗽了两声,“我叫穆斯塔法,性别男,奥斯曼土耳其人,担任亚奇海军司令……”

    “啪……”宪兵上去又是一棍子,林菲碧不满地说道:“我让你说这么多了吗?重来……”

    穆斯塔法被调查完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洗了澡一样,这些明国人审讯的手法就是不一样,连打人都垫着棉花,根本看不出外伤,可是他已经将所有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面对各种五花八门的刑具,谁要是叫他坚持下去,这还是人话吗?

    他现在已经答应讨逆军做一个合格的带路党,刚刚里边的那位林小姐说了,如果他能策反亚奇造船厂厂长的话,便在大明国给他个一官半职,要是不愿意,哼,只要不死,有的是办法折磨他。

    地牢外刺眼的阳光晃得穆斯塔法睁不开眼,“解开他的镣铐把,自己人就不必铐着了。”一个男性声音响在他耳边。

    “穆斯塔法司令,我是讨逆军南洋负责人徐致远,这两天过得还好吗?”徐致远笑嘻嘻地问道。

    “大明果然是好客之国,久仰久仰。经过两天的反思,我已经彻底抛弃了过去黑暗的想法,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就准备为大明陛下服务呢。”穆斯塔法打了个寒颤。

    徐致远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得到多少,就看你拉回来多少人了,现在我们的部队已经打到了班达亚齐的郊区,你赶紧做准备吧。”他让陈麻子以及小笠原五郎两人跟着穆斯塔法回一趟船厂,防止这位海军司令中途跑了。

    班达亚奇郊外,马蛟麟率领新的暂三营围攻东北角,而林宇跟朗昊俊则围在西南角,马蛟麟这边敌军力量中规中矩,但是依托城区的民房却不好打,想攻进去不难,但是要做好巨大伤亡的准备,他才刚刚经历过这种痛苦,因此马蛟麟这次打得相当保守,不再敢拿人命往上填了。

    林宇的这支部队全部由南洋华人子弟组成,一个满编营,总共八个队,两个队装备了喷子和手雷,现在他们在班达亚齐外围掘了一条战壕,正躲在掩体后边朝守军射击呢,之所以不跟亚奇人硬碰硬的打,主是对方装备了大量的象载回旋炮,以及不下于一千人的土耳其志愿火枪手,以及几百名爆破工人,强行进攻打巷战,他这点人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给老马报信,让炮兵火力来得更猛烈一点!”林宇见战况僵持不下,希望通过炮兵将亚奇的外围工事砸***敌军决战。现在实际上亚奇的人数是占有绝对优势的,如果时间拖久了,林茂的步兵马上就要过来了。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跟亚奇火枪手僵持了五天后,林茂和喃宁的米南加保人果然投入了一支部队,他们没有亚奇人这么有钱,步兵还是以冷兵器为主,但是现在亚奇守军三千多人,加上米南加保人两千多人,总兵力一下子变成了讨逆军的三倍有余,这也给了亚米联军外出决战的信心,当然,他们不得不出来决战,不然城里马上就会出现饥荒。

    林宇从每一队前边走过,天阴阴沉沉的,空气中的水汽都可以闻得到,“听好了,所有队全部排成两排,队和队之间不保留纵深,全部排成一条线,等会儿两排轮射。”

    “这不合适吧。”郎昊俊抗议道,“咱们的阵型这么单薄,敌军只要一个冲击咱们就会被拦腰截断,不行,这太冒险了。”

    “郎参谋,过去我都听你的,这次就听我一次行不行,你想按照保守阵型跟敌军对轰才是不现实,对方火枪兵就有两千人之多,咱们火力根本不占优势,现在只有靠战法取胜。”林宇一本正经地答道。

    “可你这又算什么正经战法呢?”郎昊俊并不相信林宇能独自组织好这么一次大会战,“你倒是说说这个单薄的阵型有什么道理。”

    林宇见郎昊俊怀疑他,说话不禁有点急了,“就算按照你的想法,我们根本无法全歼对方,如果亚奇人被打败了,又退回到城里,这跟咱们五天前的情况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徐将军的任务完不成不说,咱们前期的努力就会全给荷兰人做了嫁衣,懂吗?”

    郎昊俊考虑了会儿,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你将全营排成这么一条细线,就能将敌军围歼吗?”

    “战场上的事,谁敢打包票,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最优战法罢了,你跟我过来看。”林宇将郎昊俊拽到地图旁,“你看,班达亚奇西边是海,西南方有一块山坡,咱们的线列阵型就放在山坡后,这样有几个好处,第一,敌军的火炮不管是直射还是曲射都打不到了,第二,敌军无法观察到咱们具体有多少人,火枪兵对射,胜负就在两轮之间,排成两排够了,两排人,咱们的战线就足够长,足以将敌军合围。”林宇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摸到了英军背坡战法的门道了。

    郎昊俊不停地扳着手指,这个战法还从来没见谁用过,根本无法保证一定凑效,但是林宇说得也对,按照常规打法,现在已经打成了拉锯战,还能打出花来?要是等荷兰人先进入首都,到时候屁可都没有了,横竖都是失败,那倒不如放手一搏,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次失败了也不过就是两人履历簿记上一笔罢了。

    “行,这次我听你的,你来指挥。”郎昊俊最终下定了决心,“带好兄弟们。”

    林宇得到授权后连忙将八个队正叫了过来,除了两个喷子队将会在前方呈散兵队形诱敌之外,其余六个队全部排成两行,整个战线绵延一公里左右。

    “南洋的兄弟们,你们的父母、姐妹为什么会遭受这么多苦难,亚奇人就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今天决战的时候到了,大家怕死吗?”林宇拿个了电喇叭在阵前喊着,士兵们在德阳公司已经见怪不怪了,新兵们就怕拉锯战消磨士气,一鼓作气反而效果好很多。

    “不怕!”新兵们吼道,好几次队里的亚奇华侨子弟想要跟上头请战都被驳回了,现在终于有机会手刃仇家,哪个不感到浑身畅快,现在林宇倒不是怕大家临场退却,就担心到时候杀红了眼,阵型维持不住,他因此给各个队正交代了又交代,必须统一听号令,信号将会用信号弹和信号旗发出,绿色信号弹是维持阵型出击,火枪射击,红色信号弹就是合围。

    拉图?萨菲亚图丁苏丹焦急地在王宫内走来走去,“盘陀诃罗,敌军退了吗?”

    盘陀诃罗?穆斯塔法行了个礼,“苏丹陛下,亚米联军今日将不再防守,攻守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军将会主动出击,一举将敌人打垮。”

    “哦?胜算大吗?”拉图?萨菲亚图丁眼睛一亮,连鞋子也没穿,连忙叫来了宫内的总管,“告诉前线将士,今日打胜仗了每个人赏银币十枚,奴隶一个!”总管皱着眉头下去了,苏丹喜怒无常、说一不二,这个时候要是忤逆了他的意思,抄家都是小事。

    班达亚奇的西南角,亚米联军统帅苏莱曼骑在一匹安达露西亚战马上,他后边跟着六千多人的部队,中军是他从土耳其带过来的一千火枪手,不少人都装备着重型火枪,其余还有一千多名本地生产的火枪手以及雇佣兵火枪手,两侧则以米南加保人和自己的步兵为主。苏莱曼出生于禁卫军加尼沙里军团,作战经验丰富。

    “观察到前方敌军阵型和人数了吗?”苏莱曼放下望远镜,跟侦察兵问道。

    “将军,前方敌军出了坑道,但是阵型分散,他们根本没有大型会战的经验,这么分散的队形,只要我们有一队骑兵,现在就可以上去收割人头了。可惜东南亚的地形骑兵无法展开。”侦查队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的大部队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根据前几日的作战经验来看,敌军的数量不会超过两千人,咱们可以以中军击破,两翼包围。”

    苏莱曼点了点头,但是他仍然有些不放心,敌军现在只有两百多人零零散散地分散在山坡上,不知道搞什么鬼,从传统经验来讲,现在早就该将火枪兵背坡而立,等会儿射击的时候居高临下,射程可以大大增加,可是明国人在干什么?这么菜鸟的话不该就这么轻易打败英国人。

    “所有人加快速度!”苏莱曼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敌军不在坡顶,自己就可以轻易占领制高点,明国人再想翻身都难。

    讨逆军的前方散兵现在手里拿的是双枪,一把喷子,一杆褐贝斯,亚奇人的军队不断往前压缩,他们便作死般地靠近打几枪,然后打完就往坡上跑,说实话,没有击发枪,单纯用褐贝斯当散兵效率根本就不高,但是他们就是跟蚊子苍蝇一样让人不胜其烦。米南加保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米南加保人的速度开始增加,苏莱曼注意到了左翼的这一变化,连忙命令传令官勒令米南加保人保持阵型。

    不过讨逆军也发现了这一漏洞,散兵们不再骚扰其他部队,专门去干米南加保人。米南加保人手持冷兵器马来波纹剑,被火枪打了根本无法还手,有些担子大的散兵甚至敢上去用喷子撸一枪再跑。

    “啊…”米南加保人再也不顾苏莱曼的勒令,全体朝山坡上的散兵追了过去。

    苏莱曼急得摔掉了手里的望远镜,“谁让他们进攻的,谁?”他额头上青筋毕露,胡子仿佛都竖了起来,“中军和右军加快速度!”现在只能这样了,一旦米南加保人狂飙突进被打垮,中军跟右军隔的太远连救都没法救。

    米南加保人手持藤甲盾牌以及波纹剑朝山坡上猛冲,散兵们打完了几轮喷子后立马跑到了山坡后。林宇见敌军已经进入阵前,无路可退了,立马将手里的绿色信号弹发了出去,这其实就是个大号烟花。

    所有讨逆军士兵们都紧张地蹲在山坡后,一看到绿色信号弹升起,纷纷站了起来,队列两端的鼓手敲打起富有节奏的进行曲,一条细细的绿色线条开始向前移动,当讨逆军线列出现在坡顶的时候,米南加保人知道上当了,但是后方推着前方,已经没有了退路,更加卖力地向前冲了过去,“开火!”各队队正一声令下,绿色的细线前冒起来一阵白烟,亚米联军左翼瞬间便抛了一地尸体,第二排火枪瞬息而至,敌军死伤立刻增加一倍。

    米南加保人已经无法冲上山坡,被这么多火枪集火后纷纷向后方跑去。苏莱曼从连忙下令中军火枪手击毙阵前的米南加保人,他们逃跑是小事,冲乱了阵营就是大事了。

    “敌军怎么这么多?”苏莱曼从坡底望了过去,敌军战线绵延一公里左右,他无法从低地看清对方阵型到底多少层,只按照欧洲传统的作战模块来推算,敌军至少有六千人之多。他们的战线完全可以将亚米联军合围起来。苏莱曼浑身一惊,坏了坏了,这下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胜算都极小,但是后退极有可能引发部队崩溃,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上去跟敌人硬碰硬了。

    苏莱曼的中军开始开火,但是火绳枪的装弹速度远远比不上燧发枪,他发现敌军根本没有长矛手做掩护,战法跟欧洲根本不一样。

    “开火!”邱至行已经不知道喊了多少次了,他嗓子都已经哑了,“砰!砰!砰!”,一阵火枪下去,敌军前方又倒下一大片。

    “啾…”一声长声从旁边响起,他抬头一看,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升空了,邱至行在左翼,对应的是亚米联军右翼,他连忙带着自己的队向右前方前进,现在合围的时间到了。

    苏莱曼到现在才发现敌军的战线只有两排,连忙派人强攻,但是在距离敌军30米的范围内,根本没人能冲得进去,往往反复两次冲击,自己的士气就崩溃了。

    讨逆军的包围圈越缩越紧,苏莱曼见战场已经无力回天,命令中军缩进变成了一个方阵,讨逆军从三方将苏莱曼紧紧包围在阵中。

    “我们愿意投降!”一个嗓门大的士兵传话道,“贵军不要再打了,我们愿意投降。”

    “这个怎么受降?敌军还有一千多人呢?咱们接下来要入城抢劫,这么多人看不了啊…”林宇为难地看着郎昊俊。

    郎昊俊仔细回忆着徐致远的话,想找到漏洞,终于被他想起来什么东西,“徐将军说,屠杀过南洋华人的军队,一律不接受投降。”

    林宇摸了摸脑袋,“他还说过这句话?”

    “笨蛋!徐将军私下说的…还不懂吗?”郎昊俊骂道。

    林宇知道什么意思了,“所有人,上膛!开火…”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马(林)大善人

    林宇看着满地的尸体,不自觉地嘴角一弯,穿越者首个攻入敌国首都的记录被他拿了,这注定是要写在史书上的。

    “卧槽,林宇你怎么了?这表情怎么这么可怕?”郎昊俊看着他的笑容不禁有些瘆人,“我回去还是叫许医生给你看看吧,精神问题也是病啊,我听说很多美军都有PTSD综合征。”

    “去去去,我是真开心啊,郎参谋,你到现在难道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林宇反问道,“如今南洋的将领们,我们一个个来数,沈泉打过河道工事之战,歼敌三千多人,马蛟麟,原来不过投降的绿营将领,西山之战谁敢说自己能打出来?就是最垃圾的阮福春,人家好歹还打了丁加奴锡矿呢,咱们干了啥啊?之前被土匪袭击,都上了反面教材了,不打一个漂亮的仗,咱们永远别想翻身了。”

    “哈哈哈,林宇你能这样想就好,人都说知耻而后勇,我看好你的,你的冲劲很足,只要能在战争中不断成长,我相信你最终能在委员会出人头地的。”郎昊俊没想到林宇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自然是感叹了一番。

    两人击败苏莱曼的主力部队后,连战场都懒得打扫,便立即联络马蛟麟部入城,班达亚奇的城墙非常矮,在12磅炮的火力下犹如纸糊的一般,守军目视了主力部队的覆灭,也如惊弓之鸟一样,见讨逆军来攻,打了两炮后便跑了,吃苏丹的粮,该放的枪也放了,你还想要人怎么的?

    城中的居民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明国人要入城了,连忙将占了的华人屋子给腾了出来,抢的人家的一切用物都悄悄扔在大街上,有些家里还蓄养了华人奴仆的,连忙给仆人穿上华丽的衣服,好吃好喝地供着,就指望着他们到时候能跟大军说些好话呢。

    “盘陀诃罗,我们怎么办?”拉图?萨菲亚图丁慌张地找到了宰相,宫里的仆人们此时也人心思乱,趁乱偷窃苏丹的宝物,有些部门则明目张胆地将王家用品装在马车上离去。

    “苏丹陛下,赶紧化妆一下吧,我们立马逃出城。”盘陀诃罗老奸巨猾,“陛下这时候一定要放下自尊,化妆成女人别人肯定认不出来。”还别说,拉图?萨菲亚图丁平时娇生惯养,生得一副好皮囊,盘陀诃罗的馊主意还真可能凑效,“我们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好好…好主意,我这就去办。”拉图?萨菲亚图丁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赶到了后宫,将妃子们平时化妆的用具一股脑全搬了出来,各种女人衣服胡乱穿在身上,可是他哪知道化妆的技巧,妃子们跑的跑,没跑的几个小时之前也被他派人给砍死了,脸上化得跟猴屁股一般,倒还不如不化妆呢。

    盘陀诃罗违心地赞美了一番,便将拉图?萨菲亚图丁塞进了马车里,“陛下,等会儿你千万不要出声,我带你出城。”

    “好,爱卿,患难初见真情,到了最后还是你好呀!”苏丹哽咽道,然后钻进了马车便再也不出来了,盘陀诃罗冷笑一声,心道:苏丹陛下,这次就对不住了,某人全家人的性命乃至富贵就在你身上了。

    “驾!”盘陀诃罗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朝城门赶去。

    林宇和郎昊俊正带人逐一清扫城中的反抗力量,陈麻子来报,“林管带,能不能给小的一队人马去城外的造船厂,徐将军吩咐我跟小笠原带着穆斯塔法去劝降船厂,现在城中到处都是不法之徒,就怕晚了船厂有损失啊。”

    “是的,这个是正经事,你带一队人赶紧过去,让郎参谋跟你一起,我继续清剿残敌,据说王宫里还有土耳其派过来的技术官员以及档案馆,这个我来负责。”

    陈麻子跟林宇客套了一番,他是徐致远的直属营队官,林宇能帮上忙的自然不会推却。

    陈麻子点完兵后直扑东南角的造船厂,由于造船技术一直由土耳其人垄断,因此船厂也是土耳其兵的重兵把守之地,到了战时,小小的一个工厂竟然也武装到了牙齿,讨逆军对付这种武装力量到也不是没办法,直接大炮轰就是了,但是船厂里的技术工人、资料都是宝物,陈麻子自然投鼠忌器,不敢打坏一个东西。

    “对面的听着,赶紧放下武器,班达亚奇已经被攻破了,苏丹已经被擒,你们的坚持毫无意义,投降了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甚至还可以得到重用。”一个翻译用土耳其语朝船厂大门喊道,不过回应他的是一顿枪子,打得翻译抱头鼠窜。

    “八嘎!”小笠原五郎骂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麻子君,让我带人猪突一下,保证把他们全部砍了,不破坏一个工具。”

    “五郎冷静!”陈麻子安抚道,他生怕鬼子们杀红了眼一时收不住,到时候工人们有个什么闪失,军功就别想要了。“穆斯塔法,你过来,用你的时候到了。”

    两个士兵将穆斯塔法押了过来,“为大明国陛下效劳的时候到了!只要能劝降成功,我保证你公侯万代。”陈麻子瞎扯了一通,这话也就骗骗穆斯塔法这种刚入伙的新人了。

    穆斯塔法谄媚地笑了笑,他们土耳其人对亚奇从来就没有什么归属感,谈不上为拉图?萨菲亚图丁尽忠,能抛家弃子到南洋讨生活,要么就是一心想升官发财的野心家,要么就是在伊斯坦布尔被排挤的对象,现在不过就是换个主子而已,以穆斯塔法为代表的土耳其人根本没有心理负担,船厂里的土耳其人反应激烈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讨逆军的政策。

    穆斯塔法找了顶钢盔戴在头上,手里举了根白旗晃了晃,“对面的同胞们,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是别人,我正是你们的海军司令穆斯塔法。”

    对面又是一轮排枪,打得沙石乱飞,穆斯塔法根本无法站起来。“混账!连老子都敢打吗?他娘的塞勒姆人呢,给我停火!”

    这次果然没有枪子再打了过来,“我是守备队长塞勒姆,你真的是海军司令吗?”对面传来一个喊声。

    “不是我能是谁呢?还记得我们从伊斯坦布尔出发的时候吗?最后一顿吃的是烤骆驼!”穆斯塔法喊道,“你快投降吧,大明天军不会伤害我们的,苏丹反正也抛弃了我们,跟着谁干不是干?大明的将军说,只要投降,带待遇只升不降!“

    对面的阵地安静了会儿,“可是我们如何才能得到保证呢?将军,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们不想被骗。”

    “这还不简单,赶紧交投名状啊,把身边的亚奇人全部绑了送到明军这里,保护好船厂设施,船厂工人一个也不能放走,明军等会儿来接手,你到时候什么待遇,就看你这事办的怎么样了。”塞勒姆明白了,立马答应了穆斯塔法,没人会杀他们的办事人,这就是最好的保证。

    由于两人的对话都是用土耳其语说的,亚奇主官根本不知道两人说了啥,其实他也早有心思投降,这才放任塞勒姆跟对方说了这么多废话,因此当土耳其人一逼宫,他立马投降了,这速度可比塞勒姆还快,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快,所有士兵把守好所有出入口,船厂内的档案、工匠第一批装船!”陈麻子吼道,他要将这里搬到一个螺丝钉都不留下,人才和资料先撤走,建筑接下来几日再慢慢拆,船厂兵不血刃拿下了。

    林宇和马蛟麟的进攻也相当顺利,马蛟麟占领了铸炮厂,不过无意中毁坏了一些半成品,如果行动满分十分,勉勉强强给他打个七分吧。

    “林管带!敌军有人带着俘虏投诚!”林宇正一手砍翻了一个敌军,身上都是血渍,“什么人?”

    “那人不肯说,说是非要见到最高长官才肯告明,看样子是个大人物,马车是王宫里的制式马车。”来报的士兵出生于南洋,对马车的样子自然清清楚楚。林宇听罢,便随着他赶了过去,只见一堆士兵绕着一辆马车举着火枪,赶马车的人一动也不敢动,里面的人则哭哭啼啼的。

    “将军,我是亚奇的盘陀诃罗啊!”马车上的白胡子老头见主官到了,连忙叫了起来。“我车上有你最想要的重要人物,请将军放下火枪,打死了可就没用了。”

    “狗日的!枉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直接把我送到了敌营。”马车里的人骂道。

    林宇笑了笑,他已经明白这里边是什么人了,“大家把枪都放下吧,快请我们的贵客去后方,这里子弹不长眼,太危险了。”

    士兵们闻言立马放下火枪,盘陀诃罗松了一口气,将马车赶到林宇面前,“将军请过目,这位便是亚齐苏丹拉图?萨菲亚图丁。”他拉开帘子,里面端坐着一个年轻人。

    林宇好奇地凑近看了下,立马被吓了一跳,本来拉图的化妆技术就不咋样,现在一哭,妆全化了,脸上红的黑的,好似一幅抽象画,“卧槽,苏丹是人妖吗?”他连忙拉上帘子。

    盘陀诃罗也拉开帘子看了一下,老脸一红,“将军,我这就带人去把他洗干净。”

    “快去快去!”林宇连忙挥手,“你就不要走了,让我的人带他过去,你给我们带路,王宫的档案馆在哪里,立刻带我们过去,少了一份卷宗都拿你是问。”

    “是是是。”盘陀诃罗心道,这大明天军果然和荷兰人、葡萄牙人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后者攻打王宫,他们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抢黄金,而明国人是抢资料和档案,孰高孰低,立马见了高下。

    “将军请立马随小的过来。”盘陀诃罗在前面引路道,“苏丹的私人金库我已经给秘密封存,其他人绝对找不到,档案室里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没人会去打它们的主意的。”

    林宇带人跟着盘陀诃罗一路小跑,中途又打死了几波乘火打劫的土匪,这才赶到了档案室,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档案室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立马封锁附近,其余人给我装箱。”木箱子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在盘陀诃罗的指导下,清空地特别快。

    马蛟麟最终在王宫西南角和林宇汇合了,两人一合计,马蛟麟部负责把守班达亚奇的城门和港口,林宇负责城中的搜捕工作,当然档案搬迁工作已经完成,他下起手来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搜捕工作以工匠为先,讨逆军先是找到城中的每一户工匠,然后将工匠们带走全关到了王宫里,他们的铺子全部打上了封条,等日后再搬迁。

    第二类优先对象则是城中的富户,他们的财产将会全部充公,第三类则是当时迫害过华人的本地人,他们将会被押到威廉姆斯堡接受审判,估计死刑逃不掉了,而城中的居民,作为苏丹的帮凶,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怎么可能,煤矿和铁矿的劳役了解一下。

    “哈哈哈!林管带,这次收获不小啊,得赶紧派人回去叫更多的人手,这么多东西得搬到何年何日啊,一个月肯定搬不完。”马蛟麟看着一群人正在将城中的粮食封箱造册,大明来的人都饿怕了,什么都不关心,唯有关心这粮食,他露出了这几天来唯一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马将军!别再闹心了,过去的不提,你看这些粮能养活多少大明的百姓啊,你这是在积福懂吗?你那些过去的兄弟都是在做善事呢,我们在南洋打地越凶,大明的百姓就少受一分苦。”林宇趁机给马蛟麟灌输起他的歪理邪说。

    “是是是,林管带说的是,这是积阴德的好事,我这两天找了几个和尚给这城里的人超度超度,咱也不亏待他们。”马蛟麟想得可真周全。

    “对!要大大地操办!”林宇心道亏他做的出来,关键人家也不信佛啊…人呐,总有说服自己的理由,这不,马蛟麟和林宇马上就要说服自己是马大善人、林大善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建国饭局

    “哎呀!潘船长,咱们这次可发财了,你看看这满船的粮食,哈哈哈”徐致远看着港口里停满了船,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雷尼尔滋答应我们的三十几条船已经全部到位了,我看咱们这样可以成立一家运输公司了。”

    “当时不是说要付十几万两银子吗?”潘学忠接过徐致远的烟斗,“这笔账到时候利滚利怕是不会少啊。”

    “放心吧,这些船你尽管用,后续的不用担心,这笔账范弗利特减免了一部分,战利品抵扣了一部分,现在产权全部在我们,就怕你没这么多水手啊。”徐致远笑着道,水手短缺一直是委员会的一大问题。

    “这都不是问题了,我最近跟南洋几个大华商商议了下,他们做海上的生意,水手不会缺的,各家都愿意出一部分人,三十几艘船完全没问题,这批物资送回悉尼,可有得他们消化的了,对了,我听说今年年会将会讨论委员会正式政府化,军队和各企业都要重新调整,徐将军还是打算就在陆军混了吗?今年估计海军也要开始草创了。”

    “我原本就预订的是海军将领,原来没船,现在可别想把我扔一边。”徐致远声音不禁高了几分,“当年第一次海战,俘虏泽兰号还是我指挥的呢,老徐我是海陆双全,陆军司令的位置我就不跟陈偲争了。”

    “哈哈,是的,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委员会家大业大,有些人已经对分配有些不满了,都说可以共患难,不能同享乐,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我出来前,悉尼出了个案子,有几个建筑工人调戏了纺织厂的女工,结果被抓起来了,当时王仁东暗示各方冷处理,不过年会过后应该会有个明确的表态,有些人想要特权,想要建立澳大利亚版的门阀与八旗,洪秀全都没这么堕落地快。”潘学忠平时话不多,不过一提到这事也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些人是越活越倒退了,中国从魏晋结束后就没有了门阀与贵族,想要将自己跟人民割裂开来,真把自己当成奴隶主,是嫌自己子孙寿命长吗?希望他们别活到自己挂路灯的时候。”徐致远笑了笑,“不过他们如果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样吧,到时候实在没法解决,咱们给他们几个岛自己玩去,拉图?萨菲亚图丁跟他们应该有共同语言。”

    两人听罢笑了起来,前几日林宇将亚奇的贵族、迫害过华人的平民等等全部押送到了威廉姆斯堡,拉图?萨菲亚图丁也在其中,徐致远几人商量了一番,审判这事恐怕军方不能越俎代庖,到时候跟法务部不好交代,于是一致决定所有犯人将会送到悉尼去审判,南洋华人派出代表,也算是给他们一次普法教育。

    “你们统计好了这次的战利品吗?”徐致远看到港口十几头大象正在装船,“这些大象也送到悉尼去吗?”

    “战利品清单早就送你办公室了,你当时在忙其他的。”潘学忠从自己那边抽出清单,“你看啊,这次除了马来半岛的土地不算,光水牛就获得了八千两百多头,悉尼的农业有指望了,大象一百二十多头,这些畜牲用来拉货平土地可好使了呢,大米五千多吨,锡锭两百多万磅,莫卧尔盔甲三千多顶,钢刀四千多把,黄金六百三十斤,造船厂一个,铸炮厂一个,各类工匠两千多人,马来平民两万多人。”

    “另外本地的华人还想捐献一些物资。”潘学忠悄悄说道,“我估摸着跟你承诺他们要建立华人国家有关,他们都争着捐物资呢,我琢磨着这事涉及到政治方面,便没同意。”

    “你先别理他们,个个都是老狐狸,先前咱们跟英国人打仗的时候各家都在观望,现在想收买咱们摘桃子,没门,到时候还是按照战争期间的叙功来分配。”徐致远冷笑一声,“这帮人现在新国家还没有成立,已经在开始私下串联了,潮汕人、客家人、广府人都有抱团的迹象,我寻思着要不要给他们个教训,还没开始就内斗,这起了个很不好的头,就怕到时候其它地方有学有样。”

    “你操这么多心干嘛,按我说,你就去让他们结党,到时候给他们按照现代政党指导一下,他们想要更多的权力,就得吸引更多的移民,对充实这么个新国家是有利的。”潘学忠笑了笑,“这些政治上的事你少掺和,还是交给悉尼的大佬去解决,到时候肉没吃着还惹得一身骚。”

    “多亏潘兄提醒,我这在南洋待时间长了,倒不晓得事了。”徐致远一拍额头,“到时候让他们先去悉尼,王总最喜欢这事了。等会儿中午你就别在码头了,跟我去一趟马六甲城,这边的几家华人大族做东,咱们也对他们提前了解了解。”

    “哈哈,喊我做事我不敢答应,吃饭就不推辞了。”潘学忠抱了个拳,“等这批货上完,咱们就走。”

    马六甲城内有一家酒楼,名叫南烟阁,今日北大年魏家、亚奇邱家、巴达维亚李家陈家以南洋华人的名义答谢讨逆军的解救之恩,这当中属邱家最为感慨,亚奇被抄家之后,族人三分之一殒命,要不是讨逆军及时通知他们向南逃向爪洼国,可能怕是要全族夷灭了。

    今天马六甲城里只要有华人的地方都在放鞭炮,各家甚至就着这好日子娶媳嫁女,好不热闹。徐致远、潘学忠带着陈麻子、小笠原五郎、越前久隆几个护卫前去就餐,今天几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全部换上了明人装束。

    南烟阁是陈家陈原光的产业,位于一片私家住宅里,平时不对外开放,因此相比于外边,路上倒显得冷冷清清。徐致远的马车在专人的指引下才找到这个地方。

    “草民陈原光(魏培德、李为信、曾其禄)见过徐将军。”几人早就候在院子外,陈原光连忙从管家手里接过下马凳亲自放到徐致远马车下。

    徐致远跟几位一一抱拳,“诸位客气了,这位是我南洋宣慰司海军中的头领潘学忠将军,诸位可要好好谢谢他,要不是潘将军在爪洼海一举击溃亚奇海军,我等不知道要苦战到何时呢。”他顺便将潘学忠引荐了下。

    几人连忙跟潘学忠巴结起来,谁都不是糊涂虫,既然是海军,将来必然要管南洋这一带海域,这几家谁没几条船?不过潘学忠倒有些尴尬,跟古人尬聊也是蛮需要耐心的。

    几人客套一番后,陈原光将徐致远一行引入园中,这南烟阁建在一片湖泊之上,湖里开满了荷花,丝丝小雨中水面烟波缭绕,不少侍女坐着小舟穿行于湖面,竟让徐致远和潘学忠想起了西游记天宫的景色,果然富贵人家的品味都不会差的。

    几人在岸边等了一会儿,一个身穿蓑衣的渔翁撑着一叶扁舟到了码头,渔夫唱到:“鱼父饮,谁家去,鱼蟹一时分付,酒无多少醉为期,彼此不论钱数…”徐致远鼓起掌来,“好诗好诗!论钱就生分了,哈哈哈!”

    潘学忠在旁边扯了扯徐致远,他大将军当惯了,怕他在文化方面吃了亏,他绝对不知这是苏轼的词,果然,这话一出,摇桨的渔夫摇了摇头,徐致远倒不以为意,一个小小的酸腐夫子他还不想放在眼里。

    “大人,这是家兄曾其福,曾中过崇祯十三年进士,将军莫与他见怪。”曾其禄告罪道,他是马六甲的新任甲必丹。

    “哼!”没想到渔夫倒冷哼一声,“徐将军兵强马壮,不思杀鞑报国,却在南疆擅启边衅,从太祖朝以来,这霹雳、亚奇素丹就侍奉颇为恭敬,如今却身死国灭,太祖要是地下有知,何其痛心啊。如今听闻你等还要在南洋立国,这等无君无父的事也能做的出来?”曾其福说完便将船桨扔进湖中。

    “家兄!”曾其禄急了,这是陈原光做东,曾其福来之前不知打了多少包票,说要见一见盖世无双的徐将军,没想到他倒过来搅局,“徐将军忠公体国,为我等南洋华人主持公道,便是太祖爷来了也没的挑剔,此一时彼一时,兄长不要迂腐。”

    徐致远呵呵一笑,“原本以为大明的进士读的是圣贤书,没想到却和这南洋土人一样是井底之蛙啊。”

    “将军一介武夫,曾某不想跟你饶舌,今日就是砍了曾某的头,曾某也要说,南洋建国于祖制不符,于大明不敬,我劝将军还是悬崖勒马,早早向我皇负荆请罪才是。”曾其福向北方抱了个拳。

    徐致远拉起潘学忠,“这话不是我说的,你们几个要是不想建国,我徐某人完全没意见啊,土地全部收归澳洲宣慰司便是,南洋将军可不嫌地方大,”

    陈原光、魏培德急得直跺脚,“曾头领,还不快堵了你阿兄的嘴!”曾其禄连忙抱住他兄弟,又不舍得动粗,只是捂住他的嘴,徐致远看他们几人的笑话,一直到另外一艘船将曾其福带走。

    “将军!我等哪晓得曾其福是这样的呆子,今日本来是一桩美意,没想到却冲撞了将军大驾,罪过罪过。”几人一上岸就跪了下来,生怕徐致远一怒之下真的将霹雳收归国有。

    徐致远也不等他们,径自坐到主位,“现在知道这帮儒生什么样了吧?神州陆沉,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准许尔等建国,不过谁要是再来跟我提尊孔复孔那一套,直接除名。”

    “不会的不会的。”几人忙得直磕头,徐致远打了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几位啊,快来坐,坐下来说话。”陈原光扶起魏培德颤颤巍巍地坐到了宾座。

    “尔等在南洋也这么久了,如果见识再如那腐儒一样,那这国不建也罢,你们说倒是我大明强,还是红毛国强?”

    “自然是我大明强!”几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哼,既然这样,那我还是走了罢。”徐致远起身便欲离开。

    “将军、将军!红毛强于我国,我等只是难以启齿啊!”魏培德哭着道,“我等何不知道红毛强于我国?佛郎机、红毛国艨艟巨舰航于海上,这一船的火炮就比我大明一个州县还多,不要说鞑子厉害,若是红毛国侵犯我大明,便是鞑子也难抵挡啊。”

    “是是是!”李为信补充道,“将军,你和大明的其他官儿不一样,这红毛国一船的利润就比得上一县的税收,官军过去为何打不过流贼,还不是因为收不上税?要是大兴商路,何愁东虏不灭啊。”

    徐致远咪了一口酒,“有如此想法甚好,如今大明皇帝被这帮儒生蒙蔽,我等就是要廓清寰宇的,给你们建国,不是要让你们独立于大明之外,天下与国家,你们得明白,天下只有一个,天子也只有一个,不过在廓清寰宇之前,尔等的国,是要接受我澳洲宣慰司指导的,不准私下与大明其他军阀串联,谁要是敢做这个事,就不要怪我的枪不客气。”

    陈原光魏培德几人面面相觑,这个他们原来想的有些不一样,陈原光不解地问道:“将军,忠于大明皇上我们晓得,只是我等这国到底该选谁做国王,是仿朝鲜琉球例,还是做内蕃,我等心里没有个定数,还望将军指教。”其他几人对这件事最关心,连忙点头。

    “尔等的国,跟我澳洲一样,没有国王,推举共和,这个太复杂,只是告诉你们,不要想这个歪心思,年前你们先把建国筹备委员会搭建起来,政府接下来走什么形式,跟我们回一趟悉尼,南洋将军王仁东自然会有吩咐。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在南洋,澳洲就是大明,大明就是澳洲,尔等的国,只能听我澳洲指导,明白了吗?”

    “明白了!”几人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失望的是自己没捞到国王的位置,高兴的是其他家族也没捞到,这样倒没有谁比谁更厉害之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琉球使臣

    这边徐致远刚走两天,陈原光便宣布捐出一栋院子,做建国筹备委员会的办公场所,他们倒是政治觉悟极高,虽然搞不懂这个委员会是啥意思,但还是按照南洋讨逆军的习惯,打了一幅白底黑字的竖牌匾挂在门外。陈家既然出了地,其他家族也不甘落后,魏家一下子便出了一百仆人,邱家出了两百护卫。

    几位族长将一幅地图铺在桌子上,“恭喜恭喜,各位,等年后国建起来,咱们几大家族一定要把祠堂迁过来,不然可不就成里通国外啦?祠堂不入霹雳,不准担任国职。”陈原光说道。

    “在理在理。”其余几人纷纷附和,毕竟来的人还是越少越好。魏培德叹息了声,“马六甲曾家和马尼拉林家不想掺和咱们建国的事,南洋事务少了他们可不行啊。”

    “魏叔,咱们这边的人也不比他们差,太阳离了他们也照升起,咱们霹雳国要是弄好了,他们就是过来求咱们,咱们还不答应呢。”说话的是李为信,这人是李为平的族弟,虽然徐致远就是杀害李为平的凶手,但是人家根本不以为意,人反正都死了,该投效的投效,一点都不含糊。

    “是是是,前日徐将军允诺咱们疆域几何呀?”杨浦庭问道,上次饭局他没能赶过来,颇为一大遗憾,杨家主要也聚集在苏门答腊岛这一块。

    “杨兄,你过来看看。”李为信将杨浦庭招到地图旁,“霹雳全境,但是不包括马六甲以及周边,这是红毛的地盘,咱们动不得,向北到丁加奴,吉兰丹一线。”

    “这都是好地方啊,这一块锡矿、铅矿云集,现在产权是归新国家所有吗?”杨浦庭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矿的事情。

    “咳咳,我稍微透露一下,从霹雳王室以及私人手里没收来的不动产将会全部拍卖,拍卖金额朝廷讨逆军要收一半,其余一半归公,算作国家的启动资金,现在新国家架子想搭起来不容易啊。”陈原光在旁边插嘴道,“而且战争过后整个霹雳人丁凋零,到时候估计人手都不够,这就得靠各家从内地移民充实了。”

    “这个是自然的,移民费用都会算在公家的账户上,前几日徐将军说悉尼的南洋将军会贷款给咱们,银钱上到不必担心。”

    魏培德老脸一皱,“如果是贷款,这要还到什么时候?我看自己稍微节俭一些就可以了,不能给子孙们背这么多债。”

    “魏叔,这贷款的利率才半厘,我们做生意拆借也没得这么好的事情啊。”李为信年纪轻,不像魏培德那么保守,而且按照徐致远的说法,悉尼还有免息专项贷款,这都是不拿白不拿啊。陈原光和杨浦庭都纷纷表示赞同,魏培德见大家都想借钱,只是叹了口气,他也没办法左右所有人的意见。

    东南亚华人在忙筹备建国的事,徐致远他们需要关心的可就多了,霹雳国先放一边,另外等把战利品全部装船完毕也已经是两周后了,麦克利恩伯爵跟亨利这期间找了徐致远无数趟,徐致远见时机成熟,最终答应他们在九月底开新闻发布会。

    为了准备这次新闻发布会,委员会跟荷兰人都给足了诚意,委员会这边以大明的的名义向周边的安南、广南、暹罗、琉球派送了邀请函,只不过这份邀请函名头是澳洲宣慰司,安南和广南对此反应很冷淡,倒是暹罗由于被暴打一顿,知道讨逆军的厉害,巴塞通正式派遣了国家使节,除此之外令徐致远最感到意外的是,琉球王尚志竟然真的派遣了大使,使臣名叫蔡翀,他此次秘密出使,萨摩藩的岛津家并不知晓,自从大明国祚衰危以来,明琉双方交流已经断绝,琉球王好几次想要朝贡,要么被朝廷驳回,要么便是找不到负责此事的衙门,中华大地打成了一锅粥,谁会去管一个边角里的小国啊。

    澳洲宣慰司通过巴达维亚的福建人秘密出使琉球,琉球王尚质颇感意外,便安排了蔡翀南下,蔡翀名义上是去恭贺查理二世登基,实则背负了中山王室的秘密使命。

    荷兰人同样向各处派遣了使节,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澳门的葡萄牙人都通知到了,两国总督听完同样是满脸黑线,谁都没有想到查理二世会出现在远东。葡萄牙人现在跟英国人穿一条裤子,他们并不打算跟保王党扯上任何关系,但是为了打听消息,仍然派遣了一个中级职员奔赴巴达维亚,西班牙马尼拉总督则自信得多,虽然无法通知马德里的国王,总督还是派遣了他的私人秘书去参加新闻发布会,为了应付此次盛会,荷兰人专门修建了一座公馆以接待各国使节。

    这座公馆中西合璧,又带有东南亚热带风格,除了没有现代化设施,陈设上跟五星级宾馆也不遑多让了,当然十七世纪也有十七世纪的好,比方说这边的仆人是真的把客人当大爷,吃穿住行哪一样都不要你亲自动手,晚上还有人帮着暖床。

    徐致远带着潘学忠、马蛟麟、阮福春几人住在这边的东区,这次是做大明代表来的,自然全部换上了大明服饰,几人圆领袍一穿,手里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扇子,说是沐猴而冠最恰当不过,大明的属国代表见此自然而然地都往东区靠,每见到徐致远都夸天使将军果然气度不凡,让某人还真以为自己人模人样了呢。

    这日正好霹雳代表李为信做东,除了讨逆军一行,还邀请了暹罗使臣张思道,这张思道是旅居阿瑜陀耶的华侨,琉球使臣蔡翀,占城流亡政权……阮福春大将,北大年、望加锡、吉布斯使臣。

    蔡翀早早到达,被李为信安排在别院,他在院子里无聊闲逛时正好碰到了刚刚投了名帖的张思道,“请问贵使来自暹罗吗?”蔡翀刚刚听到门子大声报信,这才赶了过来,琉球离东南亚还稍微有点距离,他需要好好打听一番讨逆军到底实力如何。

    “在下正是,客气客气,请问贵使……?”

    “哦,鄙人是琉球奉宣大夫蔡翀,刚刚到达这里,水土不熟,又无甚亲朋,碰巧听闻贵使说闽语,倒勾起了我思乡之情。”蔡翀家族是琉球闽中三十六姓,对闽语自然很熟悉,两人这么一聊到熟络起来。

    “张大人,我琉球偏居一隅、孤陋寡闻,王上只见有大明澳洲宣慰司的往来文书,便派我过来了,可是我翻遍典籍都没有找到这一处宣慰司啊,而且这宣慰司如何能代行鸿胪寺之责呢?”蔡翀来之前,福建秘使跟尚志有过一次会谈,但是会谈内容别人并不知晓。

    张思道连忙捂住蔡翀的嘴巴,“此话怎可说得,你跟我来。”

    “罪过罪过,还望张大人解惑。”蔡翀便明白自己刚刚失了言,连忙告罪。

    张思道见左右无人,“大名鼎鼎的大明讨逆军,如今在南洋可是家喻户晓啊,蔡大人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皇上远在大明,可徐将军就近在眼前啊!这澳洲宣慰司先前是没有的,一年前大明永历皇帝才刚刚册封。”

    “这可就奇了怪了,”蔡翀思索道:“鄙人未曾听说过有澳洲之地啊。”

    “这澳洲还在南洋之南,听闻国中人士都是崖山宋人之后,不过据打过交道的人都说,这帮澳人是诸夏无疑,但是他们不习孔孟,不尊礼教,与中原行事殊异,上个月讨逆军攻打亚奇素檀,屠灭俘虏三千多人,杀戮本性暴露无遗啊。”张思道在暹罗日久,深受佛教思想影响,对这一行为实在感到不快,不过蔡翀对这话倒不以为然,琉球常年面对日本萨摩藩,日本人行事更加狠毒,对敌人不残忍些,只能徒留后患了。

    “那就是说南洋讨逆军战力不俗咯?”蔡翀最关心的是这个。

    张思道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我过来干啥,我王受到弗朗机人蛊惑,擅自违背宗藩礼数,向北大年派了五百多军士,以援助霹雳素檀对抗天军,这联军除了我暹罗,还有印度蒙兀儿兵两万,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大明天军将这两万多人悉数剿灭,你猜天军多少人数?”

    蔡翀心中吃了一惊,“可有万数?”

    张思道摇了摇头,“前后战场加起来不过五千有余,而且这当中有一半还是南洋刚刚征调过来的新兵。”

    蔡翀问道:“那既然讨逆军如此骁勇,为何不入神州勤王?我在琉球听闻族中来信,天子已经西狩云南,如果是我大明忠臣,又有这样的战力,何愁东虏肆虐于华夏大地啊。”

    “哈哈哈,蔡大人果然是久居海外了,大人可知如今抗清之师有三镇,其一秦王孙可望,其二闽中朱成功,这第三嘛,琼州陈偲,孙可望出自流贼,不过如今已经弃暗投明,闽中朱成功,国姓爷,你比我知道的多,这最后一个琼州陈偲,可不就是澳洲宣慰司部下?我听闻徐将军可也就是陈将军的一支偏师,这一支偏师都能搅得南洋天翻地覆,更不用说陈将军本部了。”

    蔡翀心下暗喜,这次王上果然没有看错人,如果能搭上澳洲这一强力外援,将倭寇驱逐出岛内的愿望说不定就能实现了,便暗自打算什么时候私下求见一下徐致远,最好能面见一下南洋将军王仁东。

    “蔡大人!”张思道见蔡翀在发呆,连忙叫起了他,“时辰快到了,莫要耽搁了,等会儿徐将军马上就要过来,咱们早去前厅准备。”

    “是了是了,瞧我这记性。”蔡翀回过神来,现在他无比期盼瞧一瞧这徐大将军的神采,是否真如传说中的一样器宇轩昂。

    “来了来了!”几个仆人慌张地跑向后庭,张思道和蔡翀并李为信连忙跑到大门两侧,低头弯腰等待徐将军光临。

    “啊呀,各位,不用客气,都入座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蔡翀偷偷抬头看了下徐致远,只见徐将军约莫六尺的个头,倒不是那么虎背熊腰,人是有些清瘦的,胡须也不像传统武将一样,只留了短短的一撮,看起来颇为精神。

    “暹罗、琉球使臣见过将军。”张思道跟蔡翀自我介绍道。

    “客气客气,都坐下吧,你们是使臣,我这旁边的两位也是。”徐致远指着阮福春道,“占城大将军,你们也互相认识认识,以后都是在我大明麾下做事的,可千万别生分了。”

    “是极是极!”几人又跟阮福春客套了几句,张思道期间一直担心徐致远拿他问罪,毕竟暹罗出兵的事还没有解决呢,谈话期间一直忐忑不安,蔡翀却自来熟一般,很快便跟徐致远搭上了话。

    “这次将军能想到鄙国,小的实在三生有幸啊,这次贺礼完毕后,还望将军也派人去我国考察一下风土人情,我王对此可是向往很久了。”

    “这个是一定的。”徐致远见琉球使臣搭话,高兴地跟他说道:“大家不要误会,这次巴达维亚的新闻发布会只是一个开端,贺礼是给我传统盟邦的国王,不过大家聚在一起也是件大事,月底新闻发布会一开完,诸位便随我等去一趟我澳洲,南洋将军也希望和各位探讨一下和各国的关系。”

    蔡翀眼前一亮,这可是将讨逆军引入琉球的绝佳机会,考虑到离九月底还有不少的时间,足以回琉球准备好礼物,原先只准备了查理二世的贺礼,看来这远远不够的。

    张思道忧心忡忡地问道:“将军,我王的事……”

    “哎,今天喝酒的日子,这个不谈,喝酒就要尽兴,暹罗王虽说行为失当,但是及时醒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大明天子胸怀宽广,只要暹罗王侍奉如故,天子是不会追究的。”徐致远呵呵笑道,心道天子不追究,我澳洲有的是法子追究。

    张思道如释重负,心里不禁对徐致远感激不已,至此众人酒酣耳热,一直到华灯初上,几人才被仆人搀扶着回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新闻发布会(一)

    蔡翀这两天在荷兰人外交公馆到处拜访,没两天便与李为信以兄弟相称了,李为信原来不过一介商人,哪次见到官儿不是低眉顺耳?如今自己也终于做起了官儿来,立马摆足了派头,八抬大轿、穿红戴紫,好不威风,其它几家自然也不甘落后,你李家用的起八抬大轿,我杨家自然是要十抬的,魏家老头还长一辈,用十二抬的不过分吧。

    蔡翀眼看着这帮人派头越来越辣眼睛,这尼玛比琉球王规格都高哇,他便私下里找李为信普及了一下等级秩序,后者一听登时脑门上的汗就下来了,当即便拜了蔡翀做礼仪教授,蔡翀身为奉宣大夫,对此自然是心满意足。

    李为信投桃报李,在霹雳给蔡翀建了一栋琉球公馆,当然,这都是经过徐致远默许的,在委员会规划中,霹雳、占城、琉球这些藩属国虽然没有外交权,但是正常经贸往来需要推广,琉球公馆弄完之后正好当南洋的日本情报大本营,和蔡翀商量了一下,讨逆军的宪兵部队将会入驻,在琉球公馆单独成立一个情报分析室。

    “轻点儿,轻点儿!别弄坏了,”陈原光被徐致远委任运送这次新闻发布会的主场装饰,这栋建筑日后将会当做澳洲公馆,现在建筑单体已经完成,正在往里边加装设施,这公馆设计图自然是出自悉尼工程部的手笔,除此之外,悉尼这半年来开发出的新产品全给用上了。比如加了袋鼠骨粉的骨瓷马桶、自来水、肥皂香水等洗化用品,正好趁这次新闻发布会各国大使云集的日子好好让这帮土包子见识见识什么是现代生活。

    几个工人小心翼翼地将马桶从担子上卸了下来。陈原光朝旁边的工程部负责人黄佩琪做了个揖,“黄大人,接下来具体怎么个操作法小的就不明白了,还请黄大人示下。”

    黄佩琪是工程部的小姑娘,平时比较贪玩,这次便跟委员会打了个报告去巴达维亚转一转,上头正愁澳洲公馆的事,便让她跟着潘学忠的船一起到了巴达维亚,尔后潘学忠去威廉姆斯堡送装备期间,她便边玩边督造,等仗打完,澳洲公馆的主体部分便也差不多完工了,不过在新闻发布会开幕之前,整栋建筑都被用竹棚围了起来,外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陈原光第一次交接的时候,见黄佩琪是个女人,不禁惶恐不安,眼睛一直不敢直视她,隐约还有抗拒的意思,心道这澳洲佬不尊名教也就罢了,当然女人出来做事对福建人来讲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让女人做官儿,听着就有点耸人听闻了。

    不过甫一进公馆内部,见这斗拱俨然,桁檐出挑,南洋再也找不出能与之比肩的建筑师了,因此陈原光听闻还是这女人监造的时候,当即便服了气,福建商人有这么个好处,不忌讳女人在外抛头露面。

    “这个马桶你就放这边吧,我们有专人安装。另外仓库里还有一台柴油发电机,你让人抬过到礼堂后室,这两天就要找人安装好,东西仔细了,千万不要出差池。”黄佩琪扇了扇手中的扇子,东南亚跟悉尼季节相反,让她热的有些不适应。

    “黄大人…”陈原光小声地说道,“小的有个不情之请,既然黄大人善于营造,能否在我霹雳国的衙门营造上帮衬一二。”

    “这个嘛…”黄佩琪托起下巴,委员会不少人都经营自己的产业,自己搞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也不错,这几秒犹豫间,陈原光以为她不愿意,连忙告罪。

    “不…”黄佩琪摇了摇头,“把规格和要求写份文件上来,我帮你们估一下造价,澳洲公馆估计要年底才能全部完工,我这边弄完就帮你们开工。”

    “多谢黄大人,这骨瓷马桶、香皂不管造价几何,都给我们安上,要来就来全套的,我霹雳国定然不会让黄大人吃亏。”陈原光得知这白瓷桶是用来上厕所的时候,不禁暗骂澳洲人奢靡成风,劳民伤财,他现在还不知道马桶可以用水冲走,只道后边的水箱如椅子的靠背一般,如果装上皮革软垫岂不是更舒服?

    “完全不成问题!”黄佩琪笑开了花,她的几个小姐妹有的在澳洲开奶茶店,有的搞时装设计,一个个搞得有声有色,就是自己一直没找到定位,工程部天天下工地的女人,看来搞房地产开发才是正途,这以后还可以发展连锁酒店,你卖一年的奶茶能抵得上人家卖一栋房吗?

    陈原光这下跟黄佩琪配合地更加默契,在新闻发布会之前如期将澳洲公馆主体交付,徐致远在两人陪同下视察了一次,对陈设颇为满意,至少设施能赶得上八十年代小旅社的水平了,要不是赶着会澳洲开年会,他真想把威廉姆斯堡的办公室搬到这里。

    “啊呀,张大人,久违久违,哈哈,快里边入座。”马蛟麟站在门口,身穿大明武将红袍,迎宾接客的事本用不着他,但他人喜欢热闹,刘三儿一走,更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便亲自站到公馆门前跟来往宾客打招呼。新闻发布会定在28日晚8点,不过澳洲公馆下午四点就会开放,这期间给各国使臣一个交往的空间,到晚六时还有酒会跟晚餐,中国人嘛,到哪里都离不开吃,就是大事,那也得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做决策不是。

    “马大人辛苦辛苦。”张思道连忙作揖还礼,给看门的门子递上了门帖,跟在张思道后边的是蔡翀、李为信。

    送走几人后,后面倒是一顶绣花轿子,马蛟麟本以为是哪家官员的内眷,谁知里边竟然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手里捏着一顶白帕子。马蛟麟一看就知道,这不是老相好的来了嘛,他连忙让门子先照顾一下门面,自己把引轿人带到拐角。

    芸香生气地哼了一声,“马爷真是好记性,前些日子说打完仗就来找我,你说你都来巴达维亚多长时间啦?别以为我不知道,小乙出门帮妈妈买胭脂布匹,哪次不见马爷您在这边逍遥快活?真是可怜我暗自多情了…”她边说边流下泪来。

    马蛟麟刚刚失去了刘三儿,哪有闲情逸致去逛妓馆啊,不过芸香跟他相好了这么长时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倒心疼起来。

    “爷有公事要办,倒不是故意的。”马蛟麟连忙赔罪,“姑娘今日都到门口了,便跟爷进去吧,我这就跟将军要了信函,爷倒也有些体己话想要跟你说说。”

    芸香白了他一眼,“别,这里边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小女子一个娼妓,别污了爷的身份。”

    “这是什么话呀!”被芸香这么一将,马蛟麟倒非带她进去不可了,“你先下来!”他伸手将芸香从轿子里拽了出来,给脚夫扔了二两银子,几个脚夫千恩万谢地唱喏作揖这才离去。

    临到真要进去了,芸香倒害怕了,这澳洲公馆外边挂满了红色白色的灯笼,每个出入口都有士兵站岗,做她这一行当的最怕与官身打交道,如今真要进了官窝儿,倒似那鼠儿见了猫一样,吓得腿都不敢移动。

    “你别怕,马爷如今在这南洋也叫的上名号,今天公馆大宴宾客,不差你一个。”说着便拽着芸香从侧门进去,侧门的守将跟马蛟麟是老熟人,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做了个登记便放了进去,他们是有这个权力的,因为徐致远请帖上注明了务必带上家眷,这年代谁没三妻四妾的,所以人家到底带几个根本没定数,只要守门将记录完给个访客卡就行,当然访客卡只限于酒会跟晚餐,新闻发布会现场是无法进去的。

    芸香紧紧抓着马蛟麟的袖子跨过了乌坎,这侧门进去便是一个小园子,园子里移栽了不少奇花异草,一些身穿统一制服的侍女穿行其间,正在后院为晚宴做准备。侍女们都有一个领班,领班一见到马蛟麟,连忙过来行了个万福,后边的侍女动作如模子刻出来的一般,“马将军好,夫人好。”

    马蛟麟呵呵笑道,“你们忙去吧,我跟夫人逛一逛。”便将芸香的手挽在自己胳膊中,如今跟着澳洲人,他也有学有样的,徐致远今晚不也挽着个女人吗?谁知道他找的哪里的呢。

    芸香脸倒是红了,“爷,别人都在看呢。”说着手里便想挣脱。

    “别动!”马蛟麟给夹的紧紧的,穿过这片院子后便是后院,后院是一片修整好的草地,草地上搭了一片凉亭,巴达维亚晚上海风习习,吹得亭子边上的薄纱随风摆动,煞是好看,草地上人们穿行其间,大明以及中华文化圈的属国使臣围成了一堆,众人手里都托着个葡萄酒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哈哈哈,我蔡某人从小便读这诗,如今才知道李太白果真没有骗人,大明能工巧匠巧夺天工,我琉球自愧弗如啊。”蔡翀将酒杯举在手里,投过灯笼的烛光,杯子莹莹发亮煞是好看。

    刘公公笑道,“蔡大夫倒还没见过进贡我皇的那两对夜光杯,水晶里边流光溢彩,也不知道这澳洲人怎么做的。”

    “咦,这不是马大人吗?,快来快来。”李为信眼见,看到马蛟麟在瞎晃悠,连忙给拉了过来。

    “哟,这是嫂夫人呐。”李为信讨趣道,“快来一起喝酒。”

    马蛟麟虽说跟着穿越众一起时间长了,但还是跟这个时代的人打交道比较舒服,一提到喝酒,他呵呵笑道,“老马我是武将,自然不能跟你们文邹邹地用夜光杯喝,辱没斯文啊,我们武人都是用敞口杯喝威士忌的,葡萄酒不带劲。”说完便从侍从小厮手里取来一杯带冰威士忌,直接一饮而尽。

    “马将军雅量”蔡翀感叹道,“可惜我琉球国中无人,要是有此等猛将,哪还能让倭子如此猖狂。马将军,这杯我敬你了。”说完便将手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唉,蔡大人,我讨逆军中也有不少倭子军啊,哈哈哈,那小笠原五郎跟越前久隆就在旁边,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生财的道儿。”马蛟麟暗指西南角,几个日本军官正盘坐在亭子里,喝着清酒唱着俳句。

    蔡翀这才觉得失了言,“马将军,如何生财之道啊?琉球物产贫乏,我王每念及此处也是苦不堪言,就这样最好的工匠都被萨摩蕃给掳走了。”

    “蔡大人,我讨逆军中兵员十分缺乏,我听上头的意思是想招些日本流浪武士,但是苦于没有门路,一直只能在南洋捡剩下的,你们琉球有地利之便,完全可以成立一个劳务公司,将这些武士输送到巴达维亚啊,德阳公司的于大人付钱绝对爽快。”

    蔡翀一想,虽然幕府闭关锁国,但是这项生意完全可以和萨摩藩的奉行勾结一起做嘛,当即便跟马蛟麟打包票,这事可以办成。

    马蛟麟终究不是文官一个圈子里的,跟几人喝完酒后边带着芸香告辞,院子当中葡萄牙人跟西班牙人凑在一起,他们级别不高,荷兰人不愿意跟他们接触,这两牙自己便混一块了,当然同属伊比利亚半岛,他们共同语言也比较多。西班牙特使是马尼拉总督私人秘书阿方索?德?美第奇,他是美第奇家族的旁支子孙,“莱昂纳多,没想到这些明国人如此会享受,看看这手里的杯子,你们为何要自讨苦吃跟他们打仗呢?做做生意不好吗?”

    “阿方索大人,明国人跟荷兰人勾结在一起,这不是做生意能解决的。”葡萄牙人到现在还难以释怀,“和明国人的关系总之需要重新评估,不过您对这次即将宣布的消息怎么看?”

    “查理二世吗?”阿方索晃了晃酒杯,“我王一直同情英国王室的遭遇,尽管我们对英国佬的这些狗屁不感冒,但相比伦敦的暴民,我们更愿意和查理二世打交道。”

    “不过看样子查理二世登基成莫迪亚洛克执政后也会和荷兰人同盟了,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谁知道呢,总督还需要进一步评估,今晚先看戏吧。”阿方索对从旁边走过的明国将军举起了酒杯,双方一饮而尽。

    马蛟麟右边是穿越者的几个将领,内地广西也派来了代表,沈泉跟林宇围着刚坐船过来的谢强,“强哥,听说你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啊,牛逼!”谢强一幅很受用的样子,“不敢当不敢当,还是后生可畏,听说咱们年底要回去整训,我到时候教教你们几招。”

    “谢了强哥!这杯我干了,你随意!”林宇拍了拍郎昊俊的背,郎昊俊自觉地跟着一饮而尽。

    芸香好似进了大观园一般,左看看右瞅瞅,“爷,这边奴家一个都不认识,好生无聊呢。”

    “那我先带你去后房休息会儿,过一个时辰宴席就要开始了,我们到时候再出来,今天的厨子可是澳洲名厨魏文华和陈小富,这两人在濠镜澳跟佛郎机人比厨艺,不管中餐、西洋餐,佛郎机人都没有撑过一个回合的,今儿个爷也带你开开眼界,就这巴达维亚城中的商贾巨富想花钱都买不来这次机会。”马蛟麟啧啧感叹道儿,他只跟徐致远吃过一次魏文华做的菜,至今念念不忘。

    马蛟麟将芸香引向后院,“等会儿还有那后院,里边陈设据说皇宫里也无从享受的,澳洲工部的黄姑娘本人亲自设计,你去必使用一番,不会的就叫侍女,这机会不会再有了。”马蛟麟感慨了一声,这两天大开眼界,好多东西他之前都闻所未闻,不禁觉得自己这一生是不是过得太无趣了些。

    “女子还能做工部的主事?”芸香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不过走了这么长时间有些累了,便留马蛟麟在外院,自己一个人进了客房…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新闻发布会(二)

    “干杯!”徐致远这一桌并不在大院里,他跟雷尼尔滋、范弗利特、莫迪亚洛克的亨利、麦克里恩伯爵坐在一桌。

    “徐将军,能达成这次盛会,多亏了你们帮忙,这是我们迈出去的第一步,日后咱们还需要多互相帮衬才是,当然这也少不了两位总督的功劳。”亨利跟麦克里恩伯爵举起了杯子,抿了一口葡萄酒,现在这葡萄酒严格意义上都是加强了的,为了防止路上运输变质,要么蒸馏成白兰地,要么做成波特,一口闷的话绝对有可能造成新闻发布会就开不成了。

    雷尼尔兹笑着道,“之前我们一直没有去过澳大利亚,没想到这片神奇的南方大陆上还存在你们这两个有意思的的盟邦,对了,徐将军,我们将会在悉尼建设荷兰公馆,你一定要安排最好的工匠,必然不能比这个差。”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水晶吊灯,这可比外边的纸灯笼气派多了。

    亨利摇了摇头,“总督先生,他们悉尼的建筑水平你根本不用怀疑,这个世界上,他们如果是冠军的高度,那么一定是阿尔卑斯山跟地中海的对比,哈哈哈。”

    “先生们,晚宴开始了…”管家在屋子外小声敲了敲门。

    “知道了。”徐致远站了起来,“各位咱们去宴会厅里说吧”。

    宴会厅直接从酒会所在的院子走两步就到,等徐致远他们到达的时候,其他人均已经入座,见主人到来,纷纷向主人问好。

    “大家坐下吧,今日能聚齐这么多宾客不容易,我希望我们澳洲公馆的宴席能让各位满意,哈哈哈,宴席上莫谈公事,结束后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现在宴席开始。”徐致远拍了拍手,从两侧服务生通道里,侍应生们纷纷端着餐盘上场,乐工们弹起了乐器,舒缓的音乐慢慢流淌出来。

    这间宴会大厅采用拱券穹顶结构,内部经过科学设计,音乐、讲话都具有回音扩大的效果,因此尽管厅内坐了三十几桌人,音乐声还是清晰可辨。

    这次宴席还是魏文华负责,他原先不过一船上的厨师,但自从澳门厨艺大赛获胜后,自己是越发地自信了,人一自信,气场就会提升,自己的厨艺瓶颈也随之突破,现在的水平就是放原时空也是不赖的,当然也跟食材有关系。本次宴会为了保守起见,仍然是以日后的淮扬菜为主打,甫以泰餐,可以说既具有中华本色,又不失地方特色了。

    “能吃上魏大厨的菜,不枉此生啊!”蔡翀用护须袋将长须扎了起来,李为信伸手盛了一碗蟹粉狮子头递到蔡翀面前,“教授,先尝尝这个,要不是老师您在这儿,怕是这一桌我一个人能包了。”

    “哈哈哈,为信,你单侍奉老师,我们这些长辈呢?”陈原光假意责怪道。

    “不急不急,我一个个来,今儿个我给大家当管家行不?”李为信麻利地卷起袖子,便给魏培德盛第二碗。“诸位长辈,我看这澳洲哪里都好,不仅兵强马壮,火器犀利,连这吃穿用度也是我不曾见过的,我中华有澳洲当顶梁柱,还愁鞑子嚣张吗?”

    “为信啊,我们这几大家族掌事的就属你最年轻,徐将军回澳洲的时候,你带一些晚辈过去,各类火枪、武器,该买的就买,不要吝啬,你嘴也最甜,一定要把南洋将军侍奉好了。”陈原光吩咐道。

    “叔,我晓得的,你们有没有商议个章程,跟那个莫迪亚洛克国怎么办?”

    陈原光悄悄地说道,“我这两天探过口风了,莫迪亚洛克国并非我大明属国,咱们是无法越级外交的,徐将军的意思是,他们会在莫迪亚洛克建公馆,我们底下的属国可以留个办事处,处理外事要谨小慎微啊。”

    蔡翀赞许地点了点头,“做臣子的就要有做臣子的本分,我等既然是大明属国,一切听从上国安排便是。今晚听闻是要宣布莫国国王加冕,咱们礼仪上不能单独朝贺的,跟着澳洲便是,这一定不会出差错。”

    “是了是了,还是教授懂得多。”李为信奉承道。

    阿方索跟莱昂纳多手里拿着刀叉,他们就坐在蔡翀隔壁,“我想不明白,中国人是怎么用两根小棍子夹起食物的,如果让我用这种器具吃饭的话,我担心我早就饿死了。”

    莱昂纳多举起了手中的银制刀叉,“他们服务还真是周到,直到今天我才相信东方的文明确实跟欧洲一样,不是印度的土王可以比的。”他用叉子像卷面条一样卷起干丝,沥干了汤汁放入口中。

    “莱昂纳多,我觉得咱们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跟大明建交的事情了,如果在东方有这么一个伙伴可以合作的话,我们不管是天上的使命还是地上的责任,都会减少很多阻力。”阿方索看着莱昂纳多艰难地用叉子对付炖鸡。

    莱昂纳多摇了摇头,“我们已经试过无数次了,澳门的费苏沙总督在这方面有很多经验可以跟你聊。”他终于卸下了一根鸡翅膀,旁边的侍应生见这边的客人吃饭比较困难,连忙赶过来帮他们拆鸡骨头。

    “不,我的意思是,跟澳洲的明国人,就像荷兰人一样,他们跟大陆的明政府关系完全由澳洲总督代理,我们也可以走这种模式。”阿方索有点懊悔跟莱昂纳多这个中级职员谈这么高端的问题,毕竟后者也做不了主,果然莱昂纳多只是草草应付了一下,便又去转战其它食物了。

    侍应生从两人旁边撤下骨碟,端来了一些甜点,马蛟麟正站着跟沈泉敬酒,没想到撞了一下,一些奶油蹭到了马蛟麟身上,芸香见了,连忙将马蛟麟带到了侧厅卫生间,“爷,你就少喝点,走路都不稳当了,来,我帮你擦掉。”她拿起手绢沾了点水在他衣服上的污渍处轻轻擦拭着,一个时辰前她去后院客房休息,已经将这些设备摸熟了,知道一拧壶嘴便会自来水。

    “嘿嘿嘿。”马蛟麟脸喝得通红,只是傻笑,现在喝多了,说话舌头有点捋不直,“芸香,你自此后就别走了,把小乙也带上,我认他当干儿子…我让你娘俩以后都住上这种屋子…”

    “说什么话呢…”芸香撇过脸,“爷你也不知道这一间屋子多金贵,脸盆是瓷的,马桶是瓷的,连装澡汤的桶也是白瓷,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的。”

    “你这嫌爷穷酸是不是。”马蛟麟把脖子一梗,“我也是看得起你妈妈,感谢她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这才愿意花钱赎你,就凭爷跟红毛的关系,直接关了她的馆子都可以。”

    “别,奴家不欠她的。”芸香红着眼睛看着马蛟麟,“赎身的钱我已经自己给了,爷你带奴家走好吗?”

    马蛟麟一愣,他犹豫了会儿,从兜里掏出一张兑票,“这是我的工资条,你拿到德阳公司可以换成银子,把你自己的那份亏空补上,另外,小乙的钱一并结了,今年带你们去澳洲,那边谁也不认识你,可以重新开始。”

    芸香听完连忙跪下磕了两个头,“多谢爷的大恩大德,芸香只要求做爷的妾室…不,哪怕是丫鬟便也心满意足了,银钱爷还是收下吧,到了澳洲还要购买物什呢。”

    马蛟麟把芸香扶了起来,“先带爷去卧房醒醒酒,马上就要开劳什子新闻发布会了…”

    宴席开了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各类菜肴、甜点、酒水,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有些寒酸小国的使臣甚至偷偷往衣服里塞剩下的食物,以及喝剩下的酒水,不过当最后,公馆的管家给每一位来宾送上同样的甜点酒水礼盒的时候,很多人悄悄红了脸,这次出场可让大明澳洲出尽了风头,原先大家只以为澳洲人能打,现在澳洲人会享乐的名声也传了出去,不少人都在考虑要不要去悉尼看一看。

    管家将只持有访客卡的客人一一送回了客房,接下来的内容才是本次活动的核心,新闻发布会即将开始,本来一个比较严肃的场合,但是大家都喝得晕乎乎的,等会儿新闻爆料的时候最好不要出丑,因为本次新闻发布会是要留相片底片做记录的,徐致远可不想后人在历史书上看到他们一帮人丑态百出的样子。

    手持贵宾卡的客人经守门将一个个核验了身份才放进了新闻发布会现场,这个小厅看起来可比外边的宴会大厅小气多了,不仅房间小,连椅子都是靠的紧紧的,中间也没留空间,这让大人物们还颇有些不适应,要不是先经过了酒池肉林般的开场,大家说不定还真轻视了澳洲去。

    等所有人都落座后,徐致远走上了台,台上除了他,还有三把椅子,一个坐着麦克里恩伯爵,一个坐着莫迪亚洛克的亨利,还有一个外联部的代表,搞得很像访谈节目一样,此时工作间的柴油机发动起来,一束强光打在台上。

    “这是什么妖术!”不少土著国家的使臣颤抖起来,“他们一定是偷了月亮!”张思道和蔡翀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尽管儒家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也太吓人了吧,月亮还能直视,这却又不似阳光那么温和。

    “澳洲人就和这光一样啊,虽说照亮了这昏昏世界,但是也太刺眼了些。”张思道用手遮在眼睛上方,现在蔡翀跟他是越聊越不投机,心里不禁批判了一番,对付倭寇这种黑暗势力,就得下虎狼药,澳洲人能亮瞎他们的狗眼最好。

    言归正传,外联部的女孩儿章文泽是本晚发布会的主持人,她在学校一直主持这类晚会,对此可谓是轻车熟路。“各位大使晚上好,今晚我们新闻发布会主要有三个主题,第一个是,我大明澳洲宣慰司领大明皇帝旨意,专司与各国外交之事,第二个是介绍我南洋讨逆军最近的成果以及未来的规划,第三个是介绍我友邦莫迪亚洛克,以及宣布查理二世登基的消息,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中途可以举手提问。”

    章文泽看向徐致远,“徐将军,请问您对我们的外交政策有什么解读吗?”

    徐致远正了正领子,“各位,有朋自远方来,我大明包容开放,愿意和各国建立外交关系,同时,我们也不喜欢秩序的破坏者,比如率兽食人的建奴,挑战南洋秩序的亚奇苏丹国,占城苏丹国,北大年女王,霹雳苏丹国,倭寇等等,这些都是我们不欢迎以及打击的对象。”

    有个土著小国的使臣举起了手,章文泽示意他说话,“徐将军,你刚刚提到占城苏丹,这是不是意味着大明也要对占城开战了。”

    “这个问题很好!”徐致远补充道,“亚奇贵族犯下了深重的反人类暴行,他们本应该接受惩罚,但是占婆的苏丹悍然挑衅我大明的权威,擅自接收了亚奇的流亡贵族,我们保留对占城的申索及动武的权力。”

    这个使者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挑衅、申索、保留,这些词根本整不明白,他就听懂了动武!夭寿啦,这可是个劲爆消息,各国使臣都在小本本上记下,大明国要揍占城了。

    章文泽也不给人继续提问的机会,立马进入第二个议题,“徐将军,对于您刚刚提供的这个消息我们都义愤填膺啊,正义的审判一定会送到他们头上。既然提到了这次南洋作战,徐将军,您能不能跟我们介绍一下成果呢?”

    徐致远点了点头,“本次南洋作战是我们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而开展的一次作战行动,我们在澳洲听闻霹雳苏丹迫害我中华商人,我们还发现他们跟海盗勾结在一起,四处为害,因此这才出手教训霹雳苏丹国,但是亚奇苏丹、米南加保人、某国雇佣兵不顾国际道义,对我明荷联军开战,经过几个月的辛苦奋战,敌酋拉图?萨菲亚图丁已经被我擒获,他们将被送到悉尼去审判,至于成果嘛,如今霹雳和亚奇的百姓安居乐业,难道你们看不到吗?”

    有人提问道:“徐将军,但是我们听闻贵军在班达亚奇造成了惨无人道的俘虏大屠杀事件?”

    徐致远喝了口茶,“这完全是敌对势力的污蔑,我们是一支人道的军队,解放的军队。咳咳”他被水呛了一下,“如今在霹雳的土地上,一个新生的霹雳共和国即将冉冉升起,各位,他们将会为新的秩序做出表率。”

    章文泽带头鼓起掌来,“徐将军你说的真是太好了,世界需要讨逆军去匡扶正义,我都快感动哭了,大家是不是…”

    “是是是…”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鼓掌是啥礼节,但是让鼓就鼓吧,省得被徐致远盯上,然后主持一下正义。

    章文泽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将军,我们的宾客时间也等长了,您能不能为我们介绍一下呢?”

    徐致远站了起来,依次走到两位身旁,“这位是我盟邦莫迪亚洛克全权大使亨利先生,这位是查理二世国王陛下册封的麦克里恩伯爵,大家欢迎。”

    聚光灯打到了两人身上,他们按照排练好的动作纷纷起身脱帽示意,麦克里恩伯爵做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

    “亨利大使,能不能跟我们介绍一下你们的国家?”章文泽用英语问道。

    亨利点了点头,“大家好,这次出访是我们莫迪亚洛克第一次正式的外交访问,首先要感谢悉尼方面的全力支持,作为大明澳洲的传统盟友,我们希望能跟悉尼一起与各国建立平等的外交关系,从事商贸往来,与各国互惠互利。谢谢。”

    章文泽笑着翻译道,“诸位,刚刚亨利大使说,他们也是一个主持正义的国家,欢迎各位找他们谈谈感想。”

    底下土著使节一幅不敢惹不敢惹的表情,尼玛一个主持正义就够了,还要谈感想?你们自己去玩吧…

    章文泽看着麦克里恩伯爵,“伯爵大人,刚刚你看到你优雅的身姿就知道你出身不凡,您能够跟我们讲讲执政的故事吗?”

    麦克里恩笑了笑,“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迷人的小姐,我们本是住在伦敦的贵族,查理二世那时候还是个快乐的王子,先王查理一世英明神武,但是,上帝却不小心放出了恶魔”麦克里恩脸上顿时恐怖不堪,“弑君者克伦威尔带领暴民杀了我们的国王,他还想对我们的王子赶尽杀绝,多亏了莫迪亚洛克政府的援助,我们才得以逃出魔爪,现在我王查理二世将会在今年圣诞节登基成莫迪亚洛克执政,从此国王的领地就是莫迪亚洛克的土地,国王万岁!”

    章文泽惨兮兮地翻译道,“诸位,这是位悲情的贵族,他们被篡位者赶出了自己的国家,大家就可怜可怜他吧,送上你们的掌声,另外国王陛下的加冕典礼将会在今年圣诞节举行,欢迎各位去参加祝贺…”

    “等等…”阿方索忽然举起了手,“麦克里恩伯爵,您是苏格兰麦克里恩家族的吗?您刚刚的意思是,查理二世将会就任莫迪亚洛克执政,陛下是准备放弃欧洲事务吗?”

    “不!”麦克里恩听得懂西班牙语,“我们会反攻,直到将弑君者赶出英格兰为止,我们会回去的。”

    “好吧我的问题没有了…”阿方索耸了耸肩,具体如何跟查理二世打交道,这个还是交给总督去办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关

    “教授,咱们船上怎么一股硫磺味?”李为信刚上船就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

    “徐将军派人给熏的,说船上有虫鼠不能入境。”蔡翀脸上蒙了一个大口罩,里边包了一个香囊想要抵挡这刺鼻的味道。

    李为信摇了摇头,“这帮澳洲人讲究,那虫儿、鼠儿能吃他们多少粮呢?不过赶走了也好,不然晚上在船舱里跑,咚咚咚地要烦死人。”

    几个船上的汉子跑来跑去,“李大人,蔡大人,两位请坐好了,船队要开拔了!”

    “你先站住。”李为信叫住了这个水手,“离悉尼还有多远啊?我们都快走了一个半月了。”

    水手作了个揖,“大人,到达悉尼还需要一旬,因为中途经过三厂(纽卡斯尔)的时候要卸一下俘虏。”

    李为信捋了捋胡子,“行吧,那大家加快点,老师年纪大了,经不了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

    船队陆陆续续地开到了外海,继续向南的话会遇到大堡礁,因此这一段路程必须先绕道远海,航程会增加不少。从外海绕了一周之后,大家终于到了三厂(纽卡斯尔),这里被叫做三厂是因为一开始铁矿厂、炼钢厂、选煤厂给设置在这儿,工人们上工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呼朋唤友便喊,去三厂上班咯,因此官方地名便确定了下来,说实话,名字挺俗气的,不过大家起的名字,无非是风花雪月,听起来更俗,因此到还不如就叫三厂了。

    在三厂又等了两天,不过这次徐致远没肯放人下去,因为这里是委员会的重工业基地,很多新技术都用在这里,万一使节团队里有懂技术的看到了,损失可就大了。不过即便如此,从船上看三厂仍然让人震撼,偌大的钢铁厂烟囱整天冒着黑烟,密密麻麻的战俘光着膀子用小推车一刻不停地从铁矿上往炼钢厂送矿石,哪怕是在港口也能感觉到焦煤燃烧的热量。

    西班牙人跟荷兰人无不惊叹这边工厂的规模,阿方索手里拿了支铅笔,将他所见的东西全部画在素描本上,“鲍德温,你们用过中国人的铁器吗?他们居然拥有这么大的炼铁厂,我听徐将军说,这个总督府人口并不多,那产出来的铁都用到哪里去了?这足以用来供给一个五十万人口的城市吧。”

    鲍德温同样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火枪的质量很不错,到如今还没有见过他们的出口产品,不过你也在澳洲公馆见过了,明国人的工艺水平绝对是这个世界上的顶配,这次到了悉尼,我们可以去市场上好好考察。”

    徐致远停在附近海域没有继续前进,因为半年前他离开植物学湾的时候,总共只有三个泊位,现在六十多艘船贸然进去,肯定是要发生事故的,必须有熟悉航道的人来引导才行。

    “潘船长,等会儿我让船队按照吨位顺序进港,你看行吧?”徐致远拿着对讲机。

    “可以可以,不过优先让笛型船进来,它的肚子太宽,不是每个泊位都可以停的,其它船按照吨位慢慢来。”潘学忠在前方的引导船上。

    “泽兰”号上的旗手用旗语将信号打了出去,说实话小吨位的船这时候也不敢跟大船抢位子,一个碰撞就可能被撞散掉,因此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起锚避让,然后按照顺序排成一条长线。

    徐致远拿着望远镜,悉尼现在已经初具一个小型城市的规模了,海岸上不再是荒凉的灰绿色尤加利树,多了几个白色的灯塔,从马拉马塔河向南,地面的建筑便多了起来,这些建筑多用红砖,差不多两三层小楼的样子,不过具体是给居民分配的,还是其他什么用途还不知道。

    “教授,这澳洲人不是说宋人之后吗?为什么建筑却并无我中华之风啊?都是方方正正的,飞檐廊庑一个都看不到。”李为信站在船边等着排队进港,海岸边上的景象确实让人感到新奇,既跟巴达维亚的红毛风不一样,又跟内地的中华风不一样,整个自成一体,看起来简朴地不像话。

    蔡翀思索了一会儿,“可能宋人祖先发现此地缺少大木头吧,这一路看来,我都没有发现澳洲有成片的树林,没有巨木,如何做房梁呢?而且我看他们在巴达维亚建的澳洲公馆,可不就是中华风吗?为信,这些都是表象。”

    植物学湾的入口两侧岬角全部安装了炮台,这些炮都是左武卫兵工厂的试制品,放在炮台也就吓吓人用的,纯属面子工程,今天使节团队入港,驻守炮台的士兵第一次发挥了作用,每进一艘船,炮台都要鸣礼炮一次,八门24磅炮响个不停。

    甫一听到炮响,所有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我的亲娘,澳洲人不仅火铳犀利,这火炮也不差的,你听这炮声,红衣大炮也打不出这效果啊。”李为信拿着单筒望远镜朝炮台看了过去,“教授,有了这种炮,你们琉球往那霸港里一架,我看哪个倭子还敢造次!”

    蔡翀脸上也是欣喜万分,如果上国愿意卖这种武器的话,银钱都不是问题,而且听霹雳国的人说,澳洲允许贷款,直接先贷上十门火炮回去。

    两人依依不舍地穿过炮台中间水域,在牵引船的引导下停在了码头,码头上一排排全是滑轮卸货塔吊,前一段时间潘学忠的战利品刚刚运回来,好些物资还没来得及运走,因此都堆积在码头上,看起来十分繁荣。这里边都是大宗货物,比如锡锭、巨木、大米等等,目光所及根本无法算计。

    李为信扶着蔡翀下了船,刚刚从甲班踏上陆地,大家仍然感觉有点轻飘飘的,忽然一个身穿红色马甲的汉子跑了过来,“小的黄某见过几位大人,本人是海关分配给贵船的引导员,接下来的程序,小的将会引导大家完成。”

    “这么麻烦干嘛,文书都在这边,你帮我们跑一下腿。”李为信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从兜里掏出二两银子弹到引导员边上。

    引导员动了一下,却又把银子捡起来双手奉还,“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的,委员会交代了,入境文书只能本人去办理,其他人无权代劳。”

    “你这个小吏怎么不懂事呢?”李为信皱着眉头,“那我让家丁去总行了吗?你休要聒噪。”

    引导员作了个揖,“大人,真的不是小的诚心刁难,就是徐将军自己也只能亲自去办理通关文书,小的要是越俎代庖,这不是丢饭碗的事,可是要进去吃公家饭的。”

    蔡翀见这引导说得诚恳,不似作假的样子,连忙止住将要发飙的李为信,“为信,不得无理,我们是客,客随主便,既然来了上国,上国规矩多点也是应有之意。”这下李为信这才不情愿地跟着黄引导进了海关大楼。

    海关大楼也是红砖建筑,不过外墙用白石灰粉刷了一遍,看起来简洁大方,原先徐致远他们出发的时候只有十个窗口,而且通常只开两个,现如今窗口已经扩充到了五十多个,今日客流量较大,所有窗口全部开放。

    黄引导员手里举了一根红旗,“琉球国与霹雳国的人员全部到我这边,按照顺序排成一列。”

    人群里顿时便乱糟糟地哄闹了起来,其它隔间也没好到哪里去,主要是大人物们都要带几个仆人家丁帮忙挑重抗轻,这下排队的话,仆人们就要排到后边去了,有些人甚至文书都不愿意自己拿,谈何自己去走程序?

    “何人喧哗!官员走贵宾通道,仆从走普通通道!”一个身穿金甲的大汉手持金瓜站了出来,其声浑厚宛如钟声,一时间竟将大家镇地不敢讲话。

    李为信小声地跟蔡翀说道,“这澳洲人也忒不近人情了些,显贵们哪个不是前呼后拥?”不过他一看到那金甲将军又把嘴闭上了,万一惹恼了他,这一金瓜砸下来,怕不是脑袋要开花。

    终于轮到了李为信,只见一个木柜台里边坐了一个姑娘,身穿青色制服,“先生,请出示一下你的证件。”

    对于这种无礼的话,李为信很是无奈,难道澳洲人就没有好好教教下人怎么说话吗?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从包里取出了一封霹雳建国筹备委员会的信函,台后的姑娘仔细核验了印章跟签名后,才给李为信签发了通关文书,“李先生,通关文书已经签发,请将行礼交给我们的人员检查一下,我们将会检查有无虫鼠、种子、活物入境,请放心不会打开你的箱子的。”

    李为信刚想发怒,便看到两个手持武士刀的日本人看着这边,连忙取了文书便走了,果然有两个牵狗的汉子在前边等着他,他们跟李为信鞠了个躬,然后便牵着狗闻来闻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放李为信入境。

    入境后是一个大厅,黄引导已经在里边等候,见李为信来了,连忙搬来一座椅子给他坐下,“大人莫见怪,澳洲就是这样,处处见规矩,过了这海关之后,其它规矩还多着呢,小的到时候跟大人仔细分说。”

    李为信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澳洲倒像个大军营似的,唉,本爷爷还以为澳洲是那繁华之地,看来银子是没处花了。”

    “公爷,您这可就错了,这澳洲虽比不上苏州繁华,可这享乐的地方却也是不差的,衣食住行,物件是样样比内地精巧,爷要是不嫌弃,小的引导完了倒是可以带着逛一圈。”

    李为信眼珠子一转,“得嘞,我看你机灵,这段时间就雇你了,爷高兴了有赏,知道爷是什么人吗?霹雳国主事啊…”

    两人边聊便打探这澳洲风土人情,等琉球国跟霹雳国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已经办完了通关手续,李为信作为霹雳国领队,把人数清点了一番才放心下来,这里边好多都是南洋几大家的贵公子,弄丢了他也就别回去了。

    黄引导见大家都来齐了,便带人出了海关大楼,“大家等会儿记住了,在澳洲走路必须靠右,不然会被处罚的,抓到一次罚站岗半天,另外交叉路口还有指挥官,他举绿旗才能走,举红旗必须停下来。”

    “你这个小吏,只让走右边,那左边给谁走!”一个粗汉子嚷道,他旁边的人连忙给捂住了嘴,这话真让人笑话,果然队伍里笑声不断。这黑胖子是杨浦庭家的儿子,杨浦庭溺爱他,便送到澳洲来镀镀金,可是其人智力上本来就有问题,李为信一直觉得带着他有辱国格,这下好了,全被琉球人看了过去。

    “安静!”李为信吼了一声,“但凭黄引导指挥,不许有意见。”见主官发话,队伍这才安静了下来。众人等了一会儿,一个车夫驾着马车赶了过来,这车沿着地上的木轨道行走,前边用马或牛等牲畜拉着,后边可以挂上几节车厢,一次性能坐二十多人。

    李为信看这马矮墩墩的,像长不大的驴子,“这啥玩意儿啊?这么点大的马能拉咱们这么多人?”

    黄引导凑到他耳边,“李大人,这个是德保矮马,我听闻宋人渡海,大的战马太占吨位,便全部遗弃了,只留下这矮马用来载人运货,实则当不了战马的。”

    李为信仔细瞧了一番,这十匹矮马肌腱发达,看起来耐力很足,但是爆发力肯定是不行的,他笑着道,“我华人体型高大,这矮马肯定不能用,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想法,徐将军麾下有不少黑矮子,矮马配矮人,真他妈绝配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塞芒人骑着德保矮马冲锋陷阵的场景,“不行,我回去一定要跟徐将军提个意见。”

    众人恍恍惚惚地上了车,这海关附近都是货栈,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他们接下来将会直接去醉仙楼,委员会代表晚上将会在醉仙楼国宾馆为各国使节接风洗尘,其他自发跟着的商人只能自己找地方了,不过现在悉尼也不缺旅馆,跟莫迪亚洛克经常有商业往来,双方人员流动比较大,客栈的数量肯定是够的。

    矮马拉车摇摇晃晃地到达了国宾馆,沐清雨作为醉仙楼经理自然早早便在门外等候。

    “欢迎欢迎,各位玩好吃好,我醉仙楼的荣幸啊!”他一个个握手,然后派服务员引进大厅,经过半年的装修,醉仙楼已经完工,整体上还是中国传统风格,不过内部结构全部采用现代结构,因此看起来更加通畅,没有压抑感。不过使臣们已经见识过了澳洲公馆,对这已经没有多大的惊奇感,吵吵嚷嚷地要进房休息。

    王仁东站在隔壁一栋小塔上,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热闹的景象,“徐将军啊,你南洋干的不错,如今咱们局面打开了,谁也奈何不了咱们了,现在生存已经不是问题,自救委员会该解散啦…”

    “王总,还是委员会这段时间工作的好。”徐致远马屁拍道。

    王仁东摇了摇头,“咱们适合搞企业,建设一个国家还是没头绪,现在很多东西乱的很,不过摸着石头过河,现在总算积累了点经验,年底准备要改制了,你有什么想法不?”

    “我能有什么想法,呵呵呵”徐致远尴尬地笑道,“我们军人不干涉政治…”

    “有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王仁东难得亲切地笑了笑,“年底之前能不能刚忙搞一次征兵宣传,把工程队多余的、没技术的工人吸收到军队里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色国书

    澳洲将军府座落在子午大街的尽头,琉球团队第二天一大早便准备好了,现在都在醉仙楼大厅等候,等会儿徐致远会过来接他们,作为南洋作战的将领以及琉球使节的接洽人,今天的见面怎么也离不开他。

    “蔡大人,尚大人,两位这几日可还好啊?”徐致远远远地便朝几人打招呼,他前两天放假,在自己的海边别墅清闲了两天,今天要办正事,便又换上了军装。

    “徐将军,还得再等会儿,昨晚吃火锅喝冰酒,寒热相交,早上就受不了了,林大人等会儿就好。”尚喜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

    徐致远也不好当面戳破人家上厕所的苦恼,“咳咳咳,明白明白,几位大人这两天可以让醉仙楼准备点清淡的,平时多喝喝薄荷水,明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如此甚好,就怕等会儿冲撞了将军仪态啊。”尚喜忧心忡忡,等会儿要是会谈的时候闹个肚子可就出笑话了。

    “将军不会在意的,外人来澳,多多少少会有点水土不服,不要说大人您,就前两天我这个本地人隔了半年回家,都有点不适应呢。”

    两人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林朝英才一脸歉意地出现在大厅,见大家都在等候,更加不好意思了,老脸涨的通红,众人也不再提这事,一番拉拉扯扯才上了官车。官车跟平时跑的有轨公交马车不一样,一水的全黑高头大马,这是把大陆战争抢过来的大型马匹全用上才能达到的效果,马车车厢也不再是二十人的闷罐车,而是四人一辆,官车两侧还有将军府的卫兵开道,官家威仪体现地淋漓尽致,大街上不少人驻足观看,很是给了这帮琉球使臣面子。

    林朝英所任官职是承直郎,这官职在琉球只有儒学博士才能担任,他很是闹不明白,澳洲人的这些迎接礼仪到底出自哪一本经典,从肚子里寻经据典,宋史里也没提到过这个啊…

    “这礼仪上确实体恤我等外臣,就是既没有铜锣开道,也没有丝竹谕民,到底跟中原不一样的。”

    尚喜也不搭他话,这两天两人已经吵了无数次,只是肚子里鄙视不已,尚喜作为王族,在国子监待过好几年,他什么样的没见过,也只有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儒学博士才会从故纸堆里吹毛求疵。

    子午大街宽度有三十米,全部用水泥铺成,马车走起来稳稳当当,另外路上行人也少,不存在堵车现象,众人一路看看街边的风景,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到达将军府。澳洲将军府门面是传统箭楼,后边就是现代红砖建筑了,采用原悉尼总督府的维多利亚风格,这倒不是其他原因,原本委员会为了彰显自己的大明属性,是准备采用明清建筑式样的,连城门楼子都建好了,后来沈时忠去夏乐群家感谢救命之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看到了设计图纸,当即就表示这建筑型制上僭越了,作为原梧州学政,夏乐群可不敢随意忽视他的建议,在请示了王仁东后,工程队最终决定废除原来的方案,采用维多利亚式建筑,这样既节省了材料,空间采光也好。林朝英跟在徐致远身边也不敢多说什么,亦步亦趋,先过箭楼,再过迷宫林,最终到达将军府办公厅。

    将军府有一个队的士兵不停地巡逻,徐致远朝守门将招了招手,“陆队正,王总在吗?琉球使节团到了。”

    一金甲卫兵作了个揖,“徐将军,霹雳使节刚走,王总正在休息,不过他交代了,您和琉球使节一到,我这就领你们过去。”

    “有劳了!”徐致远还了个礼。

    在陆队正的带领下,大家进入了办公大楼,委员会现在所有工作人员都在这边工作,虽然外边看起来警备森严,里边却跟普通的写字楼没什么两样,这边倒个茶磨磨洋工,那边唠唠嗑侃侃八卦,琉球使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财务部小姑娘露胳膊露腿儿的,真是有辱斯文!林朝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咚咚咚…”徐致远敲了敲王仁东办公室的门,尚喜见这门也就三尺宽大小,澳洲人还真是简朴。

    里边的秘书打开门,“徐将军快来吧,大家都准备好了,快请琉球使节们入座。”

    徐致远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一条道,“几位大人,里边请,左侧是贵方的位置。”

    尚喜整了整衣衫,迈开六方步走进房间,只见靠窗的一侧坐了一排人,中间落座的是王仁东,他旁边是张明启、马铭检等所有部门的经理。

    “外臣琉球按司官、奉宣大夫、承直郎拜见澳洲宣慰使、南洋将军王大人。”琉球使臣齐身拜道,按照等级琉球国作为外藩属国,其地位要高于宣慰司,按司尚喜跟王仁东差不多平级,但是一方是实权军镇,一方是小国弱君,尚喜怎么也直不起腰来。

    “都入座吧,各位,一路上舟车劳顿,从琉球到澳洲万里之遥,不容易啊。”王仁东露出经典笑容,“还习惯吗?各位。”

    “感谢将军的招待,这澳洲风物既不同于中原,又和南洋迥异,其自成一体,独树一帜,又悬于南疆,真乃风水宝地也。”尚喜拍了一通马屁。

    “哈哈哈,尚按司过誉了,我澳洲孤悬于海外才是,倒是琉球作为东海屏障,又处于交通要冲,这才是风水宝地啊。”

    尚喜叹了口气,“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先王披荆斩棘,探骊珠于久幽,其辉耀于昏昏,其芬秀于浊浊,恶蛟垂涎,其壑难填,如今宝珠蒙尘,还望将军体恤怜悯,解民于倒悬啊!”尚喜说着就哭了起了,这倒是出于真情实意,如今萨摩藩的士兵驻扎在王宫,就连他想看一看王兄质都要跟奉行报备,还有哪国君主有这么屈辱?

    “唉…”王仁东叹了口气,“尚按司,琉球的遭遇我们也感同身受,就算你不提这个要求,同作为大明臣子,互相帮扶本是道义,这也是为什么我听闻琉球遭遇后,立马派徐将军带你们回澳洲,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能帮忙的一定会帮。”

    蔡翀脸色一凛,“将军,难道澳洲不打算发兵相救了吗?霹雳是中华,琉球亦是中华,倭寇狼子野心,再不用手段遏制,一旦形势崩坏,可就无法挽回了呀。”蔡翀急得也快流出泪来,亡国灭种旦夕将至,这个心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王仁东连忙安慰道,“两位,我不是这个意思,挽救琉球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的意思是,解决萨摩藩的问题最好的方法不是武力,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已经彻底研究过萨琉问题,萨摩霸占贵国,其一是受幕府华夷之辨的影响,他们企图建立新的朝贡关系来抗衡中华,其二,萨摩真的很穷,他们希望霸占贵国的朝贡资格来获取利润,这两条之中,只怕是第二条才是真正的原因……”

    尚喜从侍女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眼泪,“是是是,将军洞观若火,万历三十七年,萨摩藩在归仁登陆,从此之后利用我国朝贡堪合,一岁一贡,将军想必知道其中蹊跷,大明皇帝陛下怜恤下国,给的赏赐往往远远多于他们进贡的物品,利润丰厚用一本万利来形容也不为过啊。”

    王仁东稍微停顿了会儿,让尚喜平复一下心情,“尚按司,所以根源还在这里,这与我国过去的倭患有何不同?一旦禁绝贸易,很多沿海的领主收入下降,必然会铤而走险,自隆庆开关后,哪里还能见得着倭寇呢?所以说对待萨摩不能一味靠剿,这次我们把他打跑了,日后卷土重来怎么办?所以还是要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当然,萨摩不尊秩序,必要的惩罚还是要的。”

    “哦?那大人的意思是?”尚喜眼前一亮,“堪合早就定好的,朝廷不可能说增加就增加的呀。”

    “哈哈哈,尚按司,此事其实操作起来容易。”王仁东摆了摆手,“我们当年面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便允诺我澳洲宣慰司跟内地往来贸易一视同仁,不存在堪合这一说,再加上南洋本就是商路要冲,因此我们便将中转港口放在南洋,萨摩藩只要愿意,便可以到南洋通过我宣慰司解决这一问题,当时佛郎机人也是因为这一原由才愿意跟我大明结成同盟的。”

    “如此甚好,甚好!”尚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倘若将军愿意给这个人情,为我两邦当中说和,日后我琉球必然为澳洲马首是瞻!”

    “哎,尚按司,我们的计划还没说完呢。”王仁东站起来走到徐致远这里,“谈判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先给萨摩藩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通过武力无法解决问题,只有坐到谈判桌上,所有人才能共赢。这事啊,还得拜托徐致远跟陈偲。”

    尚喜眼睛一红,拖开椅子然后走到王仁东面前纳头便拜,“将军,只要王师上岸,我琉球百姓必然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王仁东将他扶了起来,“不必多礼,按司大人,快快起来。”等尚喜回到位置,众人好生庆祝了一番,大家才又回归了正题。

    “尚按司,琉球有难,我大明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可是如今我大明也是多事之秋,有些事情上还需要琉球协助啊,如今神州陆沉,陛下又被权臣幽禁在升龙府,此诚我等匡扶社稷之时,琉球英雄岂能置身事外?”

    蔡翀心道果然没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澳洲人不是活菩萨,天下真讲道义的话,中山世土也不会沦为他邦板上鱼肉了,“将军,只要我琉球分内之事我等自然不会不会推却。”

    “是是是,只要是鄙邦能助力的地方,大人尽管提!”尚喜没听出蔡翀的意思,蔡翀是暗着告诉澳洲人,琉球能力小,国力弱,帮不上什么忙,而尚喜从来就把自己当成是大明臣子,琉球作为中华的一部分,就算把百姓都卖了那又如何。

    “张明启,你来跟客人讲一讲咱们的精神?”王仁东给了左座一个眼神,然后自己闭上了眼睛。

    张明启笑了笑,“几位大使好,我是澳洲宣慰司专门负责外事这块的负责人张明启,幸会幸会。”他推了推眼镜,“各位知道我澳洲为何积极参与大明事务吗?”

    “匡扶社稷,匹夫有责。”林朝英冷冷地回答了一句,他总觉得跟澳洲人谈条件是驱狼吞虎。

    “各位既然明白就好,我们澳洲担心天下倾覆,百姓再遭苦难,因此我辈才愿意扛起恢复中华的大旗,如果我们是贪生怕死之辈,躲在这世外桃源岂不是很好?我们澳洲这些年来苦心孤诣,研究故宋倾覆的原因,终于被我们发现了原因。”张明启卖了个关子。

    “哦?愿听其详!”尚喜国子监出身,最喜欢讨论这种策论问题,蔡翀则忧心忡忡,林朝英一脸不屑的样子。

    “在于天下华夷秩序的崩坏…”张明启说道,“正是因为天下华夷秩序崩坏,才造成各路蛮夷到处作乱…”

    “张大人,天下华夷秩序崩坏自秦汉陈涉吴广起义开始就出现了,汉高祖曾试图恢复部分,但是不久之后就出现七王之乱,后来晋朝又出现八王之乱,历史已经证明行不通了。”林朝英不愧是大儒,张明启刚撅起腚,他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张明启一度被噎地说不出话来,王仁东本来闭着眼躺在椅子上,猛然睁开眼看着林朝英,尚喜见王仁东有不悦的意思,连忙出来打招呼,“各位,大明是中华,我琉球邦虽小,却也是中华无异啊,即便皇帝陛下想把我们升为内藩,做臣子的哪能说半个不字。”

    “尚按司!”林朝英当场吼了起来,“我王赋予了你这样的权力吗?”

    “两位安静!”两个当值金甲将军手中的斧钺相交作响,一时间氛围凝重。

    “各位,咱们既然是会谈,条件总是可以谈的。”张明启打破了尴尬,“我们不会代行皇帝陛下的职权去降琉球为内藩,只是想重新统合各藩国的力量,以一举反攻满清,作为整合的必要条件,琉球的军事、铸币、教育、外交、司法将由我澳洲一统,琉球王仍然是外藩,我们不会去干预王政。”

    “哎呀,你们不早说嘛,如今我琉球还有什么军权,从来没有又何谈失去。萨摩藩限制我中山卫队,倒不如交由大明统一指挥,倭子也不敢再到处横行,关于铸币,我琉球通行内地铜钱,自古以来如此,教育上,我本人就是国子监学生,内地文风兴盛,这是我琉球学子几世修来的福分呐!再说外交,我们向来是唯大明马首是瞻,咱们大明律也用的好好的。就这些条件吗?”尚喜还以为什么过分的条件,这不就是老调重弹吗?

    “大人能代表王上吗?”王仁东亲自确认了一下。

    尚喜站起来看了看蔡翀,“蔡大人,林大人,你们看如何?”蔡翀也不说话。林朝英只讽刺道,“尚大人是大明的忠臣孝子,小人愚钝,眼里只有王上!”

    “你…”尚喜气得手指直发抖,“你就眼睁睁看着王上被倭寇囚禁在深宫吗?你好意思说你是忠臣?沽名钓誉之徒!我就看你有什么好法子解救王上。”

    委员会的人就这么坐着看他们笑话,不时火上浇油,“诸位,想好了,这些条件要是答应的话,我们立马出兵斡旋此事,从此王政归还,海晏河清。”

    “签不签?”尚喜抓住林朝英的手,“你到底签不签!”

    “不签!”林朝英针锋相对,当时尚质吩咐过,条件只有三人都同意才有效,林朝英不同意的话,其他两个人也没什么办法。

    “不签是吧!”尚喜一把夺过金甲将军腰间的长刀,一刀将林朝英右手斩落,“你不签,我帮你签!”林朝英顿时惨叫着晕了过去,右手还在地上跳动,会堂里乱作一团,卫兵们冲了进来就想把尚喜拿下,王仁东挥了挥手,卫兵们都退了下去,尚喜从地上捡起林朝英的右手,接过张明启手里的国书,刷刷刷签上自己和林朝英的大名,蔡翀溅了一脸血,见尚喜把国书搡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签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兵力回顾

    “大夫,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张明启站在过道里,林朝英血溅会议厅,当即就被送到了悉尼医院,还好医院距离澳洲将军府不远,人没什么大碍。

    许文忠摘掉亚麻口罩跟手套,“人没事,但是估计右手保不住了,我们这边没有断肢再植的能力。”

    “人没事就好,这老头也真是,非得跟尚喜争执,现在一个手断了,以后估计生活都会很困难,何谈再写字呢?”张明启叹了口气,他回忆中午发生的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许文忠笑了笑,“我听你的说法,这倒是个忠臣呀?尚喜把自己国家卖了,咱们跟这种卖国贼做交易是不是不太好。”

    张明启把许文忠拉到一边,“许医生,这个时代不能用咱们那时候的价值观来解读,尚喜可不认为自己卖国,相反如果琉球王在这里的话,被嘉奖的一定是尚喜,被杀的一定是林朝英。”

    “为什么会这样?”许文忠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但现在也不禁要为林朝英鸣不平来。

    “许医生啊,古代君国一体,忠于君就是忠于国,尚喜是上代王孙,代表的是王族利益,我们答应他不干涉王政,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条件,而林朝英不同,他出自琉球世家大族,代表的是琉球士绅的利益,我们倘若将铸币、军事权收归大明,很多实权大臣就会被架空,所以他才全力反对啊,对于尚喜来说,解救君王即是最大的忠,琉球王一定会同意他的想法的。”

    许文忠拍了拍脑袋,“这当中弯弯绕这么多啊?你们这些搞政治的,啊,就是算计地太复杂,我只能帮人看看病了,哈哈哈”

    张明启笑了笑,“悉尼现在离了我,离了马铭检都可以,但是就是缺不了你啊,哈哈哈。”

    许文忠谦虚了下,“不过林朝英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花这么大价钱救了回来,要是再杀了,我肯定要跟上边闹的。”

    “这你就放心吧,委员会对于他的坚持还是很佩服的,等他醒过来后,我们会把他安排到咨询办公室去。”

    “这也行,就当养着他吧,读到个儒学博士不容易啊,就这么废了可惜。”许医生点了点头,“他现在估计也该醒了,你可以进去跟他谈一谈。”

    “行嘞,谢了许医生。”张明启拿起凳子上的一束花,以及装有委员会任命书的一封信走进了病房。

    林朝英双眼闭着,右手被包扎了起来,左手正在输液,这输液瓶怪怪的,上边挂着玻璃瓶,输液管却是一种植物的藤蔓。

    “林大人,我们刚刚帮你做完手术,生命已经无虞,南洋将军差我过来给你一封任命书。”张明启把花放在床头。

    “呵呵,老夫忠心耿耿,就换来这个结局吗?”林朝英脸色苍白。

    “林大人,相信我,澳琉合作远远利大于弊,我已经跟尚按司交代过了,祸不及家人,蔡大人回到琉球后就会把你的家族送过来。”张明启把委员会的任命书放在床头,“从此你便是南洋将军府咨询室琉球事务顾问。”

    “不行,我要回去问问我王!”林朝英长叹了一口气。

    “林大人,尚喜在出发前曾经入宫和大王详谈数个时辰,大人还不明白吗?有了大王给的底线,他才敢这么做,否则凭尚喜他敢擅自做决定?蔡翀这么个人精为什么当时一言不发,林大人,琉球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啊。”张明启苦口婆心地劝道。

    林朝英本来还存在一丝希望,听张明启这么一说立马萎靡了下去,张明启趁热打铁道,“在咨询室当琉球顾问也是给琉球做事,如果找一个不熟悉琉球事务的人,到时候可就不知道会弄出什么错误了。”

    “林大人,好好养伤…”张明启拍了拍林朝英的左手,起身便离去,林朝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老泪纵横…

    徐致远陪完琉球使团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家里,接下来的西班牙、荷兰使团他不用负责了,最近一段时间需要好好放松一番,恰巧这次陈偲也回到了悉尼,二人好久没见正好聊聊。

    “偲兄,好久不见啊!”徐致远见他的时候还是在军营,两人都去后勤处交还武器。

    “哟呵,老徐啊,没想到我给了你一千绿营俘虏,你在南洋给我整这么一大出,厉害呀,如今委员会在南洋的资产估计得超过内地了。”

    “你还真别说,这次算是给荷兰人坑了,我一开始就是冲着雷尼尔兹答应的三十多条船去的,没想到东南亚那块,哪一个地方都动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结果越赌越大了,这回也是运气。”徐致远给陈偲发了支烟,“对了,你给我那老马,马蛟麟不错,他这次在南洋出的力不少,你回头再给我拨点绿营补充补充。”

    “这要看改制后咱还能做的了主。”陈偲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改…”

    “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的陆军司令地位动不了的,咱们出去吧,边吃边聊。”徐致远看了看天还早,“白天去酒吧没意思,这天气吃火锅又嫌热,不如去倭子岗的坂前屋,那里的老板也是我老熟人。”

    “行吧,等我收拾收拾。”陈偲擦了擦汗,这天气也太热了些。

    两人叫了一辆马车,中途又叫上了马蛟麟,马蛟麟这几日金屋藏娇,躲在家里好几天都没出来过,猛被太阳一晒,头还有些发晕,芸香见老马要去喝酒,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他在外边闹事。

    倭子岗在原来的莎莉山附近,悉尼的日本天主教徒全部集中在这里,如今这里也已经有了一千五百人左右的规模,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还以为这里是江户或者长崎的某个街角。这些日本人长期流浪在东南亚各地,基本什么手艺都会一些,现在有了定居的地方,自然上手很快,跟汉人住的红砖房一样,他们仍然喜欢住木制的建筑,除此之外,倭子岗最特殊的地方是在莎莉山山顶有个教堂,这个教堂和东边的红毛营共用,到了周末基本人满为患。

    坂前屋就在莎莉山脚下,朝仓有实来悉尼的时候,把攒了一辈子的钱,以及徒弟、家人都带了过来,见到这边还有日本人町,立马花钱租了这块地,他倒是想买,委员会暂时不给卖,需要等年底大会开完才有消息。

    一进日本人町,路上的行人纷纷给他们三人鞠躬,主要是陈偲和徐致远还没有脱军装,这些日本人很尊重讨逆军,要不是于飞在南洋行动,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有定居的地方,不过也有不少人抱着澡盆往家里跑,天气太热了,这些人不顾委员会禁令,抬着澡盆就到大街上“行浴”,这样可以边泡边聊天,男女老少都喜欢。

    “这…悉尼有这么热吗?”徐致远和陈偲相视一笑,马蛟麟也不知道他俩在笑啥,“两位将军,悉尼这天确实蛮热的,真是日怪…”

    坂前屋不在倭子岗里边,三人也没有继续深入,到了门口便停了下来,坂前屋是大名鼎鼎的朝仓有实的资产,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因此店内倒也人数寥寥。

    一小子供见有客人来访,又是军中来人,立马扑通扑通跑过来帮忙脱鞋纳衣,“三位大人,快里边请。”

    “你这个小毛头,你怎么会说汉语?”陈偲一脸诧异。

    “小的在澳门便跟着朝仓大人学习料理,如今还只是个子供师,两位大人别笑话。”

    “你主家在吗?跟他说故人来访,想尝一尝他亲自做的料理。”徐致远把臭皮靴放到玄关外边。

    “大人,主家一般不见客的,自己在潜修澳洲料理奥义…”小孩儿一脸为难。

    “藤吉,不得无理,徐大人里边快请。”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跑了过来,“我是坂前屋的宰领山鹿太郎,鄙人在厨艺大赛那天有幸见过将军一面,藤吉还小,请将军不要责怪,我这就把师父叫出来。”山鹿太郎深深鞠了一个躬。

    院子后边朝仓有实听闻是徐致远到了,立马扔下手中的工作跑了出来,“徐将军,有失远迎,莫怪莫怪,鄙人正在潜心研究澳洲和餐,近来可真是收获颇丰啊!”

    “朝仓,你这么说我也不信,还记得我在林家餐馆吃过你做的食物,今天除非给我弄点能下得了口的,否则我就不来你店里了。”徐致远见这小老头打趣道。“怎么样,澳洲有没有让你失望?”

    “怎么敢失望,简直就是惊喜,这里有日本人町,可以解思乡之苦,又有大厨,可以满足求学的欲望,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啊,我最近已经为自己和家人办理了入籍手续,以后就定聚在这里了。”

    “哈哈哈,那敢情好,今天我宴请陈将军,你就把自己最高的水平发挥出来吧。”徐致远也不跟他多客套,找了个临窗的位置便坐下,从这个地方可以目视悉尼港,如今两条轮船就停在悉尼港内,使节团队们是从植物学湾登陆的,因此极少有人注意这边的船。

    “偲兄,刚刚讲到哪儿了?”徐致远给陈偲跟马蛟麟斟满清酒。

    “关于给马兄弟绿营兵的事,我当时说可能不一定做的了主了。我倒不是说自己可能管不了事,而是据说后勤部会打散,一部分进入部队,日后所有的物资以及战利品都要核算。现在我还不知道俘虏到底属于什么性质,如果属于财产一类的话,这个我们就没有分配权了。”陈偲眯了一口清酒,“马兄弟,我送你的这个机会怎么样?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讨逆军管带了。”马蛟麟自然是敬酒感谢。

    “权力不用,过期作废啊,赶紧给金无恙写信,让他在大会之前把俘虏里能打的挑出来,要是一股脑全送矿上去多浪费啊。”徐致远小声说道,“这信你不写我来写,只要上边没定,就不犯规。”

    “这样做也行,信还是我来写吧,这批人我就先放到海南岛去。”陈偲思索了会儿,“对了,你在南洋那边搞得挺复杂的,很多营都是暂时营,根本没报备,我这个陆军总负责人至今都没搞清楚咱们都有多少武装力量,你跟我说说成不?”

    “我直属营一个,差不多就是原来教导营的老班底,沈泉的暂二营,老马的暂三营,还有邱至行的暂四营,除此之外还有个游击队,差不多五个队的样子,到时候准备分离出来单独组军。”徐致远脑子里盘算着,“邱至行的暂四营其实不能算,昨天王总跟霹雳使团签国书的时候,答应把暂四营交给霹雳建筹委做治安军,序列已经不算正规军了。”

    “可以可以,那满打满算差不多四个营左右了…”陈偲思量了一会儿,“大陆那边可能正规军还没你那边多,比如杜永和部、李元胤部都还是原军阀部队,我名下直属的还是火绳枪部队,也只有三个营,此外就是老马原来的部下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土兵差不多五千人。”陈偲笑了笑,“打了半年下来,反而你部队比我多了。来,你必须喝一杯。”

    “我自罚,我自罚。”徐致远灌了一口酒下肚,“你这也太小气了,南洋都大撤军了,日后就只会留一个营在霹雳附近做快速反应部队,其他三个估计都会放到海南岛去,按照委员会的意思,下一阶段应当会以海南岛为中心。”

    “你是说占城跟琉球吗?”

    “是的,阮福春会放到海南岛去,你得帮他们负责训练,教训萨摩藩的部队也从海南岛那里出发,你可要好好花心思了。”徐致远提到阮福春就来气,这次回悉尼阮福春也来了,但这两天天天混在艾飘渺的饭馆里,人影也不见一个。

    陈偲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该我做的我肯定不会少花一分心思,但训练部分得沐清雨过来帮忙。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人员问题,而是武器,现在咱们的武器产能跟得上吗?最起码一万人得武装起来吧”

    “这个明天我们一起去找找左武卫好了,不过我南洋大战的时候,就听潘学忠说能月产褐贝斯五百支,这么长时间下来,应该会提升,而且你看到植物学湾的炮台了吗?我家住海边,昨天没事跑过去看了看,正儿八经的青铜炮,不过那两门是最先搞出来的试验品,他厂里应该还有成品。”

    陈偲开心地举起酒杯,“你说你,自己一个人跑过去看,也不叫上我,明天说好一起去三厂,别自己一个人又跑了。”

    “没问题!”徐致远笑道,“明天咱们去把悉尼好好探一探,武器厂、军用物资厂、制药厂,这跟咱们军队都息息相关啊…可不敢马虎,同去同去…”

    “干杯!”三人一口闷了剩下的清酒。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厂

    “小乙,给我叫辆马车,今天我得陪两位将军去三厂,路上给我们备点干粮。”马蛟麟手里握着俩核桃不停地转着。“还有啊,以后沈时忠家少去。”

    马蛟麟按照承诺将芸香跟门童小乙一起带到了澳洲,小乙如今拜了马蛟麟做干爹、芸香做干娘,三人一点亲缘关系都没有,但却过得其乐融融,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小乙今年不过七岁左右的光景,这澳洲幼童本来就不多,没几天便跟原梧州学政家的小子沈小虎混一块去了。

    “你又何必管他呢?他这么大的孩子,不去找小虎玩,自己一个人在家不也孤单么。”芸香在厨房烙饼,听马蛟麟教训小乙,不觉为这孩子鸣不平起来。

    “你不懂!”马蛟麟拿了把椅子坐到屋前,“正是因为我跟沈时忠太熟了,咱才不能走太近啊,免得上头猜忌。”

    “你俩之前是旧相识吗?”

    马蛟麟慢悠悠地倒了杯茶,“岂止是旧相识啊,我主政梧州期间,他便是梧州学政,梧州之战我弃暗投明,沈时忠机缘巧合,从龙比我还早,倒已经在澳洲当了差,他如今在将军府咨询办公室担任广西事务顾问,天天能见到南洋将军。”

    “那你不跟他多亲近亲近,我倒不愿意你去当兵,回来在将军府谋个职位多好啊。”芸香从厨房里出来,腰里围了围裙,身上脸上全是面粉,她以前只会吹拉弹唱,哪里干过这种粗活,不过现在当了家庭主妇,她便坚持这些活一定要自己干。

    “妇道人家…”马蛟麟摇了摇头,“这些事是能与你分辨的?我要是沈时忠走的近,上边还以为我俩拉帮结派呢,咱长了几个脑袋够他们砍的?”

    “有这么严重吗?”芸香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都说老乡好帮忙,怎么到澳洲反而忌讳起来了?”

    “不是澳洲忌讳这个,是天下就没有不忌讳这个的上头…”马蛟麟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赶紧帮我把干粮备着。下次少买劳什子袋鼠肉,吃起来嘴里一股尿骚味。”马蛟麟赶紧又喝了一口茶,中午吃了两口,现在打嗝还反怪味儿。

    “不是这肉便宜么…”芸香嘟囔了两句,“一斤猪肉得买五斤袋鼠肉呢…”

    不一会儿马车车夫到了,“大人,小的就在此等候,我们几时出发?”

    “马上来,你过来帮我把行礼搬一下。”芸香为他准备了这几日换洗的衣服,又拿了几瓶酒和路上消闲的烟草。

    “得嘞,爷您去三厂用不着带这么多东西的,三厂那边有个招待所,我看您也不像是去那里上工的,直接住招待所里,那里什么东西都有。”马车司机显然对三厂很熟悉。

    芸香一脸不悦地从屋子里钻了出来,“我家是短了你的钱么?没短的话就好好搬东西!”

    “这奶奶可真狠…”车夫暗自咂了一下舌头。

    马蛟麟收拾完毕后到军营接到了陈偲、徐致远以及沐清雨,这几个单身汉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准备,眼下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真让马蛟麟惭愧不已,想扔掉又怕回去挨骂。

    “哟,老马!有婆娘后果然就不一样啦,我以前见你一旬才换一次衣服,这两天天天不重样啊!”陈偲仔细端详这老马,这人到底魅力在哪儿呢?凭啥人家愿意倒贴给他。

    “陈爷您拿我老马开心有意思么?以您的条件,哪家女儿不随你挑,我这婆娘入不了您的眼的。嘿嘿嘿。”马蛟麟这几人当中最惧怕陈偲,当年梧州投降后,他接受陈偲整训,这当中苦头可没少吃。

    “唉,你也别谦虚,既然带回来了就好好待人家,咱们不多说了,得赶去码头,中午的班次不早了,晚了就得等明天。”徐致远看了看表“咱们出发吧。”

    三人跳上马蛟麟租的马车,“吁…驾!车夫马鞭子一抽,马车飞快地奔向海边。从悉尼到三厂的船有点像公交车,它的首发站是卧龙岗,中间站是悉尼,最后站才是三厂,这样正好形成一个环线。马蛟麟一行到达码头的时候,很多卧龙岗的煤矿工人正好下班,他们当中有不少是梧州人,见到马蛟麟先是一脸惊异,不过接下来无视他的有,过来招呼声爷的有,甚至吐口痰的也有…四人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跟着去三厂上工的人流挤了上去。

    从悉尼到三厂一共两个小时的航程,这一班次早上十点钟出发,到达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本来以为赶不上饭,谁知左武卫早就知道他们要过来打秋风,午饭早早准备好了,就等人到齐。

    “左厂长,好久不见啊!”徐致远拿出家里珍藏一年多的卷烟递了过去,“今年南洋战役,感谢左厂长及时交付的物资,没有潘学忠送过来的一千把枪跟五百枚手雷,我们现在估计还在钻雨林呢。”

    “你这些话说多了我也不受用,赶紧的,把家里的烟跟酒都交出来,现在连后勤部都没存货了,你这边还有这么多!”左武卫一把掏出徐致远左胸口袋里的软中华,“剩下来的归我了,知道你们今天来也没好事,这点全当补偿吧。”

    “左厂长,你别说半包中华,就是一条,我那边都还有。”陈偲笑着道,“只要你能拿的出好东西,我的全给你!”

    “真的?”左武卫深吸了一口,“兄弟,都拿过来吧,我这里好东西可多着呢,包你满意,先别光顾着站码头,热死人了,回我厂里再说。”

    左武卫的武器厂距离码头不远,这边方便卸煤跟铁、铜矿石,三厂由于到处都是矿坑跟烟囱,又处在最干旱的季节,因此风沙特别大,几人没走几部就咳嗽起来。

    “来,把口罩戴上,这地方时间待长了折寿,我以后学徒带出来就不来这地方了,正儿八经地在悉尼搞个武器研究所,不然我怕我是船上第一个得肺癌死的…”左武卫从传达室拿了一叠口罩递给四人,“能戴几层就几层。”

    “怕得肺癌你还抽烟…”

    “这不一样…”

    左武卫的大办公室在武器厂和炼钢厂之间,他在自己食堂内摆了一桌,给几个人接风洗尘,“来来来,几位不用客气,都坐吧,我们这边没这么多规矩。”

    徐致远绕着桌子仔细一看,“左厂长,你这边生活条件不错嘛,鸡鸭鱼肉都有,我还以为你会搞一顿袋鼠肉请我们呢…”

    “你这又埋汰我了。”左武卫摇了摇头,“托你在南洋的福,潘学忠带了一大批牲畜家禽回来,我们三厂离悉尼远,弄点吃的不方便,我便在厂里养了些家禽,来三厂出差也好有些禽蛋吃吃。”

    几人找了位置坐下来,陈偲眼尖,见旁边还有一外国人,“左厂长,这位您不给介绍一下?”

    “我都忘了,这位是咱们的武器专家,谢尔盖,别的我不多说,咱们后期生产武器全靠他了,我最多只能在质量上把把关。”

    “幸会幸会。”谢尔盖熟练地拿起一双筷子,“会些基本的中文,交流没问题。”

    “几位今日来我这边有啥贵干啊?是缺武器了,还是想试新武器?”左武卫夹了两粒花生。

    徐致远一股被人戳穿的表情,“左厂长,您还真是卓有洞见,今天咱们其实两个问题都想问清楚,其实咱们都是一家人,您不还是咱们的总后勤部主任么?军队现在几两肉你又不是不知道,缺口大啊…”

    陈偲见徐致远这么说,更加吐起苦水来,“你倒是叹什么气,委员会能给你那么多,我内地战场好歹是咱们的主战场,到如今见到过一根褐贝斯吗?”

    “两位两位!稍安勿躁!”左武卫给他两人斟上一杯酒,“如今悉尼的库存的确有不少,不过这就要看你们需要的量了,如果太多,咱们这边的产能也无法满足,毕竟委员会就这么大的个框架在这里。”

    “那褐贝斯产量如何?”徐致远关心地问道,“兄弟们在南洋测试下来威力跟可靠性都属于适中,算是款大众产品,不过要是能加上刺刀就好了。”

    “这款枪现在差不多月产六百支,库存还有五千左右,武装四个营还不成问题的…”左武卫肯定地点了点头。

    “产量就不能再高一些吗?今年年底还要成立海军,就这点枪,连武装陆军一半人都很困难,海军就更不用提了…”徐致远担忧地叹了口气,“来年就要对内地、占城、萨摩用兵,缺口太大了。”

    “老徐,你也要体谅我们的难处,主要钢铁产量摆在那里,如今澳洲发展才是主题,大量的钢铁用来铸造其它设备的零件了,给武器的配额不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左武卫可不想听徐致远发牢骚,他自己同样也有一肚子苦水。

    “行行行…先喝酒…”陈偲见徐致远没吓住左武卫,“那火炮呢?之前回来时时我可看到植物学湾有几门架在那边吓人,给我们弄些火炮也行,现在火炮基本靠进口荷兰人的,他们又不愿意卖重炮。”

    “火炮试制了一些,如今也可以量产了,不过产量不大,主要是太耗铜,澳大利亚虽然不缺铜矿,但是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呢。还好上次运回来一些锡和铅,咱们才能造青铜炮,否则你们就哭去吧…”

    “就不能用铁铸炮吗?我上次听那谁说,什么泥膜铸造,什么内模水冷,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的技术难题啊?”陈偲这还是听谢强还是哪个安保队员说的,其人自称是个武器爱好者,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那就是个半吊子!”左武卫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们已经实验过内模水冷技术,不过没找到适合的参数,还需要时间来研究,总的来讲这个技术是好的,原理也不复杂,就是容易失败,掌握不了内外冷却速度容易开裂。泥膜铸造算是比较原始的技术了,我们给升级了一下,铁模铸造,这样就可以避免铸件冷却过快形成白口铁…”

    徐致远跟陈偲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左厂长,先停一下,你的这些技术问题就不要跟我们讲了,我们脑子不够用,只要能造就行,最好先造一些八磅左右小炮,那些二十四磅的就不要造了,弄南方去也走不了。”

    “谁说不要二十四磅的啦?海军船上要的,你别老想着自己的陆军行不行?”徐致远用胳膊肘拐了拐陈偲。

    陈偲眼睛都笑眯了起来,“怎么还是陆军的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哈哈哈,你这吃向太难看。”

    “你们俩人别吵,我倒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咱们先出了一批试验版纸壳定装型夏普斯,差不多也就三四十支的样子,需要你们在战场上试验一下可靠性。夏普斯射速快,射程远,某种意义上可以替代咱们的老李,装备一些特殊任务小队。”

    谢尔盖在旁边得意地比了个手势,“这是我弄出来的,你们搞不出来底火,我给解决了。”

    “那底火都解决了,为嘛不能上铜壳子弹呢?”徐致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完全没有意见。”谢尔盖耸了耸肩,“只要你们能把锻锤弄出来,我就能造。”徐致远转头看向左武卫,左武卫只是摇了摇头。

    “不过知足吧,夏普斯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了,现在这种燧发枪,任何国家都能仿造,咱们没有什么技术优势,但是火帽就不一样,只要化学技术没有点开,就永远摸索不出来。”左武卫补充了句。

    “行行行,左厂长,这事就拜托你了,枪我们会去帮你试验,但是最后还有一个问题,真的是最后一个。”徐致远双手合十朝左武卫唱了个喏。“荷兰人如今也是咱们的盟国了,万一荷兰人要咱们的夏普斯怎么办?我们不给,他们同样可以不卖船给咱们。”

    左武卫酒盅往桌子上一顿,“我早就想到了,我给咱们的底火配置了两个版本,一个自用,一个有限出口,原料核心都是氯酸钾,不过配方不同,威力也不同。”

    “哈哈哈,老左啊,还是你有一套啊,不说了,喝酒喝酒。”徐致远主动干了一杯。

    “两位,不着急,我下午带你们去我厂里逛逛,看看什么是17世纪的生产力,来干杯!”左武卫也举杯一饮而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工业的力量

    “等会儿我带你们去后边走走,来了不见识见识咱们的科技力量就太不像话了。”左武卫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季老四!给咱们几个备好床,等会儿午休过后去厂里看看。”

    “别别别,我们这就准备走了…”陈偲连忙推辞,“咱们技术上也是个文盲,跟咱们讲是对牛弹琴啊!”

    “我看哪个敢走!”左武卫一掌拍在桌子上,好不容易来两个人陪他解闷,哪有放过去的道理。

    “好好好…”徐致远连忙告饶,“兄弟们等会儿出丑了不要笑话。”

    “放心,都是兄弟,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我这边的成就,其他人不愿意来三厂,我一个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左武卫站了起来,刚刚几人喝得也不少,季老四带了几个徒弟过来将几人扶回休息室。

    几人一直睡到下午五点才醒,这时候温度也没那么热了,“现在走吧,再不去等会儿工人们都下班了。”

    “听左兄安排!”

    一出办公室,陈偲跟徐致远就看到远处的建筑群烟雾缭绕,若隐若现,恍如仙境一般。

    “我以为到了澳大利亚好山好水呢,你倒又把帝都搬来了,不过倒挺让人怀念的…”。徐致远嗅了嗅空气中的雾霾味儿。

    尽管几人都是21世纪来的人,但是大部分都来自城市,对大工厂其实没什么概念,因此一走进工厂群后,大家才真正体会到次时代工业的恢宏场景,这边的建筑很多都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乍一看真让人有些不适应呢。离工厂越近,雾霾味儿就越重,这股虽然有些刺鼻但是久违的熟悉味道刺激着几人的鼻黏膜,此刻却显得非常振奋而有力,非常沁人心脾!

    马蛟鳞被眼前庞大的工业建筑群震住了,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体积硕大的高炉,其庞大的身躯横亘在眼前喷云吐雾,宛如地狱中才会出现的场景,而两边耸立的热风炉则如金甲卫士一样拱卫高炉身边,为高炉源源不断地提供高温风压。旁边的鼓风机声如牛哞,仿佛一股天神巨力汇集于热风炉风口。

    马蛟麟吞了口口水,“左厂长,这些非人力所能为啊,神力啊,神力…啧啧…”

    “跑起来,跑起来!赶紧加料,指标不完成就扣工钱!”高炉周边的工人在工头的带领呼喝下如工蚁一般忙碌小跑,眼光所及,十余个人光着膀子一同呼喊着号子,他们拉紧牵引绳将载有烧结精矿料的料斗小车送至炉顶填料口,小车到达炉顶碰触到限位器,“哐啷”一声,自动翻倒进炉顶进料口完成进料。放眼周围,巨大的各色炉体如上古大神一样环立,散发着工业时代特有的力量美感。人的力量在这一刻显得那样渺小,而智慧之能在这一刻却无限放大!

    “佩服佩服,左厂长,这次真是长见识了。”陈偲点了点头,“你在部队里任职可惜了,应该专门研究这个。”

    “嗨,都是玩玩,我说二位,怎么了?没见过这些高污染小企业啊?这小高炉要是搁咱们那,一早被关停了。”左武卫指着那座仅有9米高的小高炉道。陈偲和徐致远这才回过神来,这大半年的时间一直在和这个时空的土著人战斗,见惯了低矮的角楼,从来没想过左武卫搞出了这偌大的产业,曾经有那么一刻,他们自己仿佛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人了,只是思想更加先进而已。直到看到眼前的一切,他们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有时候会觉得跟环境格格不入,原来工业的烙印已经刻在骨子里。虽然眼前的这些高炉和反射炉最多也就是原时空乡镇企业的规模,但是只要有这些,他们就能挥动工业大棒对这个时代的敌国进行赤裸裸的技术碾压!

    “我说老左,左工”陈偲不大不小拍了个马屁,左武卫一再强调叫他船上时的任职,“这大半年你够能折腾的啊,辛苦了辛苦了,我原本以为就咱们在外边拼命,倒底是眼界太窄”前一句是恭维,后一句确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是啊,大家都不容易,都把别人想的太简单。”徐致远想起与英葡联军以及土著在半岛血战的场景,也是有感而发,左武卫的那些褐贝斯和手雷关键时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眼前的左武卫虽然戴了个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是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自来到悉尼就马不停蹄的到处“跑项目”,尽管是专业使然,但是的确为委员会呕心沥血,工业是所有的产业之母,离了他真不行。就连马蛟麟也诚心诚意夸了几句,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之能驱使鬼神之力的人不简单。

    “叫我左工”左武卫感觉到气氛太过严肃,连忙打了个哈哈:“我说老徐,咱能不能正儿八经的说话了?走,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大概情况。”,说罢,信步带领几人向厂区内走去。

    “那边是高炉,差不多三层楼左右那么高,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最大的了,一日夜出铁十余吨,两旁是热风炉,为了增加热风量用了两座热风炉,这样能最大程度的提升炉内温度,得到含硅量较高的生铁,并且提高铁水的流动性。”左武卫指着刚才的高炉说到。“为了建造这座小高炉,500多人日夜不停的干了整整半个月,加上烘炉和试炉,以及后续调整规划,用了一个月多时间才步入正轨,你别看这炉子大,但是委员会需求也高啊,咱们的铁才只能说堪堪够用,因此目前正在计划建造另外两座小高炉,高炉将采用更坚固的炉身,到时候外面会包上铸铁外身和锻铁加固,如果可能的话连水冷也给他用上,最大限度提高炉体寿命。”徐陈二人不是技术出身,对这些专业术语听得雨里雾里,左武卫也不管他们三人听不听得懂,只顾自己在一边讲解。

    “高炉另一边是轨道,用来给铁水罐车走的,它内部用耐火砖垒砌,用来进行生铁预处理,这样可以除去硅硫磷杂质,处理过后的铁水纯净度会提升许多。”只见带着藤帽的工人们在两侧拉着铁索牵引着一辆巨大的罐车驶向分支路线,其尽头是另一处的高大建筑。

    “那边是热风式反射炉,用来搅炼熟铁的,这些熟铁都是非常纯净的软铁,可以锻造成铁钉、菜刀和各种工具,哦,对了,在锻炉内渗碳加热锻打勉强也能造褐贝斯的枪管,滑膛枪么要求不是那么高。”左武卫指着反射炉道:“莫小看这个反射炉,它燃烧的时候燃煤不与铁液接触,会避免煤中的杂质进入污染铁液。如果熔池内摆上几十个坩埚,可以直接炼液态匀质钢的。”陈徐二人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用了,生怕装满铁水的罐车倒下来,左武卫还在那喋喋不休:“那边,铁水罐车用不完的预处理生铁可以走另一条分支轨道,在砂模具铸造成优质白口铁,将来一段时期铸炮的原料就靠它了。”

    “白口铁铸炮?老左,你没搞错吧?”徐致远虽然不懂铸炮,但是在南洋期间也接触了不少这个时代的知识,不然荷兰人卖给他们次品都不知道。

    “稍安勿躁,两位老兄,稍后我会带领你们参观真正的技术”,左武卫拿下眼镜擦了擦,这车间不仅热,烟尘也真大,弄得几个人灰头土脸的。“下面我们将进入核心区,武器制造厂区。”

    鉴于委员会之前一直没有自己的火炮制造能力,南洋所用的火炮都是荷兰人提供的二手货,虽然不知道给之前打了多少次,但总是提心吊胆的,保不齐什么时候炸了可就损失大了,这年代培养一个经验丰富的炮兵可着实不易。因此,陈徐二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先参观铸炮工厂。

    “外面的那些充其量是原料产区,真正的核心都在这里。”左武卫领几人来到另一座单独的厂区,这里有几座大小不一的反射炉,看样子功能并不同。左武卫指着其中一座热风式反射炉道:“这座反射式熔炉目前能达到的最高水平的温度,因为它使用的是土制煤气为燃料,用来炼硅铁,但也只能炼25硅铁。在我们那个时代硅铁都是电炉冶炼,能得到75甚至95硅铁,我们现在没这条件,但19世纪后期那会使用高炉炼这种硅铁。”说这话都时候,左武卫很是郑重。

    “这个什么硅铁为啥这么重要?”徐致远看出左武卫的表情隐含的信息,不由地问道。

    “当然重要!”左武卫沉声道:“虽然说本地的铁矿石质量不错,硫磷含量还很低,直接用来铸炮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有能力炼制更好的铸造生铁,为什么不用呢?”

    “这个硅铁的作用可大着呢,这个时代的铁匠还不懂得有目标性的调节生铁中合金元素的成分,除非矿石质量非常好,譬如英国和瑞典的部分铁矿石。但是这种矿石可遇而不可求,我们技术人员要做的就是做到极致!”

    “那些荷兰人的火炮我也砸碎了一门看了看断面,虽然是灰口或者麻口,但是明显晶粒粗大,而且粒度不均匀,抗拉强度不够,你们当时用这样的炮情有可原,但是我左武卫出品的炮绝不允许有一丝质量问题,只会更好。”

    “前面也说了,我们的高炉生铁出来以后经过喷洒石灰和苏打粉来进行过三脱性质的生铁预处理,这一步能将硫磷杂质去除到极低含量,但是由于硅与氧的亲和能力更大,这一步硅其实是被先脱除了。这样的高纯铁水在我们那个年代是炼钢的绝佳原料,但是铸造成的铁锭是白口铁。也就是外面之前你们看到的铁水罐浇铸的铁锭。而铸炮需要流动性大的适合铸造的生铁,这其中硅铁就是关键!用来增硅,增加铁中硅的含量,增加铁水流动性。几乎无硫磷的含量,适度高硅的灰铸铁,这才是绝佳的铸炮材料!”想到荷兰人那些质量不过关的火炮,徐致远背地里擦了一把汗,万一被炸膛炸死了可就太亏了…

    几人接下来走到另一座大型热风式精炼反射炉前,这是冶炼高硅灰铸铁的最核心设备。工人们正将碾碎的白口铁锭投入精炼炉的炉池,经过预热的高温空气为煤炭燃烧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温度加成,熔化的铁锭翻滚着刺眼的红光,工人们按照根据无数次实验得出的工艺,由老匠师用特殊的喷吹管将硅铁粉末喷入铁液,待翻滚的铁液表面呈现一定的结壳时停止喷吹。然后在工头的指挥下打开出铁闸门,将铁液浇铸在已经准备好的高温预热铁模具里面,这具铁模具是外面包裹着炉砖的热铸型金属模具,它仿制浇铸时铁液骤然局部冷却造成的白口倾向来铸炮。

    这具铁模浇铸出的是8磅炮的实心铁柱炮胚,外形类似酒瓶,是经过无数次论证设计而出的。将来这具炮胚在保温模具中会被缓慢冷却,然后送入大型机加车间,被钻去中心可能会出现的疏松区,比如铸造时中心最后逐渐冷却有可能出现缩松或者缩孔,钻中心孔的目的一是除料,二是正好将这些可能出现的铸造缺陷全部削除,只留下坚实的外管。

    得益于莫迪亚洛克方面提供的重卡报废车辆,里面宝贵的载重轴承和传动轴被拆解下来,改装成大型火炮加工机床的关键部件,对火炮身管的钻孔、镗内孔、精铰孔才得以实现。

    经过这一系列的机械加工手段,8磅炮才得出逐渐露出它达到真容。相比于欧洲高达近600公斤的炮身重量,委员会的8磅炮只有不到400公斤的炮身,却有着450米每秒以上的初速,而且精度也远超出同时代的欧洲野炮。这是材料技术和加工技术的优势!

    “唉,左厂长,我看后边还有个铁矿,就那些战俘一天能运多少矿石啊?”徐致远看铸造看累了,便找了个话题扯开。

    “运矿石那是手段,不是目的,实际上我们是有成熟的运输系统的,这边的铁矿到三厂厂区,都铺设了木制轨道,那些抓回来的水牛就负责拉轨道矿车,中午拉水里泡一泡就行了。”左武卫应了一声,“那套轨道系统也是我的杰作。”

    “那接下来这些俘虏怎么处理?”陈偲不怀好意地问道,他想看看能不能拉到广西去当炮灰。

    “你就别打这部分人的主意了…”徐致远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这里边所有的人去哪儿都已经定好了,首先几百个海盗水手、亚奇桨帆船水手都被海军以及运输公司要走了,其他有一技之长的也不可能拉过去当炮灰,这部分人只要改造个一年半载的,也能用用。”

    “那剩下来的呢?我看这部分水手也没多少人啊。”陈偲依然不死心。

    左武卫笑了笑,“剩下来有很大一部分被委员会定走了,说是给查理二世登基的见面礼,我看了一下,基本都是英国人弄过来的印度土兵,前一阵子还有莫迪亚洛克的印度裔议员来过,还跟我抗议了一番,结果差点被矿上的监工当成逃人,还好我及时赶到,不然一顿鞭子是至少的。”

    “我看那监工就是你安排的吧…”几人贼嘻嘻地看着左武卫,“你别客气,该打的时候就动手,国际纠纷有我们军队帮你扛…”

    左武卫白了他们一眼,“一天到晚尽他妈扯淡,张明启那小子信奉外交无小事,那天还非拉着我去给人家道歉,老子可去他妈的,就这么还在鼓吹要给莫迪亚洛克留学生补贴呢…”

    “你这么骂张明启,这是有多恨他啊。”徐致远想了想这个人,“我看他前些日子跟琉球大使会谈的时候不是挺好的么,也没有提什么不靠谱的意见。”

    左武卫看了看马蛟麟,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

    “没事,自己人,你直说。”徐致远早就把马蛟麟当自己人了,没什么好避讳的。马蛟麟也是心中一热,虽然从此被绑上一条船,但也意味着他被几个军事主官接纳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张明启跟马铭检在你们外出打仗的时候,可没少在悉尼给你们使绊子,要不是你们一路顺风,带来的战争红利让大家闭上了嘴,你以为大家对你们没意见?”

    “此话怎讲?”陈偲听得心里凉凉的,合着自己在外拼死拼活,这帮人不满意不说,还要在后边扯后腿。“我们跟他们有什么仇呢?”

    “两位,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俩所作所为让很多人没了用武之地,你说人家恨不恨你?”左武卫点了根烟,“张明启的目标是外交部长,他不做出点成绩来,怎么才能服众?但是如今委员会对外政策基本便是动用武力,能用武力解决,还要他张明启存在干嘛?人家心里能开心不?”

    “理是这个理,但是我们也是为了委员会的发展,他要是想发挥自己嘴炮的优势,这次跟萨摩藩交涉就好了。”徐致远笑了笑,“他以为17世纪是文明的21世纪呢,长年跟莫迪亚洛克人打交道已经让他忘记自己在哪儿了,人总得吃点苦头才晓得自己。”

    左武卫看了看正在加紧生产武器的车间,“反正我是支持你们的,光有嘴炮,我马上也没饭吃了,都是看自己屁股坐哪边,几位老兄加油吧,来年把萨摩拿下后,可以从日本买铜,我这里也缺铜呢。”

    几人又在组装车间逛了会儿才离去,今天这次参观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徐致远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直接靠工业碾压过去,凭本事抢来的好处,干嘛要谈判…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常胜制药厂

    徐致远从三厂回来后去了一趟医院,林朝英还躺在那儿,这几天一直忙其它的事,倒差点把他给忘了,正好闲聊之中可以问问有关琉球跟萨摩的情报,来年的事还是早作准备才好。

    他从林朝英病房出来的时候,看到文安澜也在,“文医生,最近一直看不到你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啊,都跑哪儿去了?”

    文安澜正在跟蓝护士搭话,“徐将军,您的圈子都是高官显贵,我这个小郎中也进不去啊,这两天我周边走了走,找了些植物标本,看能不能入药,这不正跟蓝医生请教呢。”

    徐致远左看看右看看,“许院长不在吗?我刚刚来的时候还看到他呢?”

    “他刚刚去制药厂了,有几味药物正在进行临床实验,他要找陈厂长沟通一下。”蓝护士无聊地正在学绣花,裁缝店里的几个妹子手工不错,前几日她去裁衣服,人家一出手便让她惊异不已,死活磨着人家要学,不过手里经常缝伤口,技术上是不赖的,就怕她以后拿病人当练手的材料,伤口给缝出花来。

    “你这缝的啥啊?丑小鸭吗?”徐致远走近仔细看了看。

    “你给我滚蛋好吗?我缝的是一对儿鸳鸯。”蓝护士一把推开徐致远。

    文安澜也笑了起来,“鸭子嘴是扁的,鸳鸯是尖的,难怪徐将军看错呢。”

    “你俩都滚滚滚,我不缝了!”蓝护士把针线往桌上一拍,“要找许院长赶紧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行吗?文安澜,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南洋去了一趟,跟徐致远学坏了,都走吧…”

    徐致远讪讪地摸了摸头,“我有吗…我的确看到的是鸭子,这也不能说坏吧…”

    文安澜赶紧把徐致远拉走,“徐将军,就别说了…你等会儿去哪儿?我准备去制药厂一趟,你要是回去的话正好顺便路。”

    “我也没事,跟你一起走走吧,本来我就想去找许院长,对了,刚刚小蓝说的陈厂长是谁?制药这块不是许院长负责吗?”

    文安澜点了点头,“其实我也不认识,我听蓝医生说,许院长自己跟委员会推辞不干的,他说对制药这块一窍不通,反而分散医院建设的精力,陈厂长其人应该是有担当的,不然许院长也不会三天两头往那边跑,我已经好几次来都没见到他人了。”

    制药厂在悉尼的东南角,那里靠近蓝山山脉,动植物资源比较多,而且还靠近水库跟河流,原料获取十分方便,除此之外金无恙的农场以及委员会农场也分布在那一地区。

    “那不是去老金家的方向吗?”徐致远跟文安澜坐上了马车,文安澜并不认识金无恙,只是听说过其人,“是了,如今那里叫金家村,不少农民在那边租几亩地,平时上上班,下班了还有余力侍弄侍弄。”

    “看不出来啊,谁在帮他打理?他人不是在广西吗?”

    “听说是城中未来火锅店的潘掌柜,他那边的食材都是直接从这里现杀的。”文安澜倒是听说过不少传闻。

    俩人一路上交谈着这些有的没的,没过多久金家村的站台便到了,向北继续走两公里便是制药厂。

    “澳洲常胜制药有限公司…”徐致远看着门楣上的几个大字,“还办的挺正规的啊,咱们进去瞧瞧吧。”

    厂门口的保安见有生人靠近,在很远的地方便一直盯着,当两人走到厂门口便上来盘问,徐致远出示了一下委员会的证件,保安连忙给拿了两套口罩给两人,“两位大人,不好意思,主要我们陈厂长吩咐了,这制药厂非同一般,不允许生人靠近,另外进厂也需要戴上口罩等卫生设备,不然不让进的。”

    “你们厂长是个明白人,没问题,你干你自己的事吧,我们自己去找他。”徐致远戴着口罩瓮声瓮气地说。

    “大人,我还是派两个小子带你们过去吧,厂里地方比较大,找起来不容易。”保安头子还是不放心,立马叫来两个手下,让他们陪两人进去。

    “你们厂里怎么一股酒味儿啊?”徐致远离生产区越近,酒精味就越浓,一个不留神还以为来到了酿酒厂。

    “大人,我听说好多药品都需要用酒做引子的,就好比蛇和蜈蚣要泡在酒里一样。不过它不能喝,有毒。”带路的一个小子说道,他听陈厂长说起过,因为之前厂里有人偷喝制药的酒基,陈厂长不得不给所有的员工开了一次科普大会,告诉他们这酒精不能喝,某些传闻说喝了还会瞎眼睛,总之这酒基里有毒。

    徐致远噗嗤一笑,心道净扯淡,酒基里有毒还敢给人治病?不过这些文盲不好好吓唬,他们做事不知道分寸,偷喝几两酒都是小事,但是为了取酒却污染一池子的酒精就很烦人了,如今这些酒精都是从莫迪亚洛克进口的,要么是陈偲琼州酿酒厂运过来的,成本不便宜,制药厂本来经费就不多,更加经不起这么折腾。

    又经过了几个加工车间,这几个加工车间里不少工人正在将刚收过来的澳洲毒茄、桉树皮等等切碎阴干,它们下一步将会进入蒸馏釜蒸馏,然后用酒精提取出有效成分。

    “许院长…”文安澜眼尖,老远便从人群中看到穿白大褂的许文忠,“找您找了很久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洗手清洁了没有?没换衣服不要进车间!”许文忠一点也不给徐致远面子。

    “换了换了,我们都懂的…”徐致远拍了拍脚上的鞋套,看到旁边的陈厂长,刚想从兜里掏烟散一散,立马手又缩了回去。

    “这位是陈厂长吧,我是徐致远,幸会幸会,今天正好去医院碰到了问医生,便跟着过来看一看。”徐致远摘了手套伸出右手。

    “徐将军你好,我是陈远琪,原来技术支持部搞生物研究的。”陈厂长手愣了一下,还是伸了出去。

    “两位,我这边不比医院,制药这行业,卫生环境很重要,所以有些麻烦,咱们还是出去说吧。”陈远琪生怕徐致远在生产车间瞎晃悠污染了他的生产线。

    四人一起去了厂区的办公司,“许院长,我来没其他事,有一些南洋带回来的药用植物需要辨认一下药性,文某不才,自己无法胜任,但是在医院里几次都没碰到您。”

    许文忠跟陈远琪围了上来,“让我瞧一瞧。”

    “这个还是让陈厂长来吧…”许文忠笑了笑,“你们别看陈厂长年轻,但是已经是博士了,以前我没想到搞生物的可以搞制药,其实原理都差不多,上次陆正祥推荐给我的时候,我还有些怀疑,现在证明给你们看看,我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这几种植物都是东南亚比较典型的药用植物,这是四棱鸭跖草跟油楠的叶子,其它两种我不太清楚,回头有思路了再告诉你。”陈远琪将几枚植物标本拿手里仔细观察了一下。

    徐致远带头鼓起掌来,“真是妙啊,就这一把枯枝烂叶,你扔地上我都不知道和其它枯草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你这就小看陈厂长了,”许文忠笑道,“他记各种动植物特别快,上次我们找莫迪亚洛克的资料保管员,把澳大利亚本地植物志给借了出来,当着卡洛斯的面,陈厂长翻了一天就还回去了,结果他自己鼓捣了一个月,就搞出了东南部澳大利亚生物图鉴中文版,就凭这能力,你们想拿几片树叶难住他,不可能的。”

    “没看出来啊!”徐致远惊异地绕着陈远琪转了转,“你记忆力这么强的话,可以帮我们去看一看其它工业农业方面的资料吗?”

    陈远琪摇了摇头,“农业一部分生物相关的兴许还可以,但是其它方面就不行了,我发现我的记忆就是对生物方面特别敏感,看其他内容隔天就忘…兴许还不如你呢。”

    “哈哈哈,陈厂长开玩笑了。”徐致远坐了下来,“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主要现在医疗设备跟医疗产品这块,军队使用是大头,今天我也不算完全是路人,其实也想问问这方面的内容。”

    “是的,徐将军不用担心,我们一直在关心军队里的事,为你们已经开发出不少产品了,现在正处于临床试验阶段。一等试验通过,就会迅速列装部队,当然这个还需要许院长配合,只有药是没用的,还需要称职的军医。”

    “这个是自然,”许文忠点了点头,“最近我们找了些年轻机灵识字的老百姓,差不多一个队的人数,正在集中培训战地医疗,年后估计就可以先拉到战场上实践了。”

    徐致远连忙起来给两位作了个揖,“两位真是个活菩萨,我代表讨逆军全体将士感谢两位的贡献。”

    “徐将军不要客气,都是些基础的药物,不难的。”陈远琪从他办公室里拿出一堆样品,“看这个,是我们试验产的纱布,委托给了城里的纺织厂,产品质量肯定不如原来的,但是也能将就着用。”

    徐致远从他手里接了过来,“这个足够了,我看战场上很多人直接用脏衣服包扎,事后发炎感染,不知死了多少人…”

    “再看看这个!”陈远琪手里拿了一个牛皮纸纸筒,约摸一厘米直径,长十厘米左右。

    “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我们打仗的定装火药筒。”徐致远又用手摸了摸,“而且上了油防潮的,跟子弹筒一样。”

    “这个是止血药粉!”陈远琪将徐致远手中的药粉筒接了过来,“用嘴咬开,然后直接往伤口上倒,本来我想弄云南白药粉的,但是没有具体配方,便自己配制了一种,效果也差不多,基本都是三七粉跟仙鹤草提取物,效果很好。”

    “那你这纸筒可千万不能搞成这个样子,会跟子弹筒搞混的,我建议纸用白纸,然后印上花纹。”徐致远对药品很满意,但是就怕有人把药粉倒进枪管,把火药撒伤口上。“沐清雨是负责军队后勤这块的,我会让他带人过来看一看效果,可以的话,这个药粉每个士兵都要配上,战场上很多时候等不到军医来的,一旦流血休克很危险。”

    “行,我会找人改进一下,这个不用担心。”陈远琪把药粉倒进垃圾桶。“接下来的这个可就是神器了。你们会感谢我的,哈哈哈。”他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里边是澳洲毒茄提取物,可以用来麻醉,止痛,使用的时候跟酒精兑在一起,如果出口的话,没有等重的黄金就不要卖了…不过嘛,这东西生产成本实在太高,不是致命的手术,就不要滥用了。”

    “麻醉剂啊!”徐致远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咱们的麻醉剂有替代品了,可是这玩意儿有副作用吗?比如成瘾性什么的。”

    “你说得对,这里边成分主要是天仙子碱,知道阿托品吗?两者药理相似,只是天仙子碱作用更强,当然副作用也更强,是有一定的成瘾性的,而且用量控制不好的话,还容易造成中毒。”

    徐致远皱了皱眉头,“那这种药得控制着用,对了,我在南洋缴获了不少阿片,你这边要的话给你送过来,这些成瘾性的药物,每一瓶,每一盒都要打上批号,不能造成泛滥。”

    许文忠点了点头,“是的,处方制度必须要建立起来,这些药物都要管控。”

    “其它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徐致远轻轻放下小瓷瓶。

    “军队特用的就这么多了,其它是一些可以市场化的药物,比如先前你们用的桉油风油精,茶树精油,硫磺皂,板蓝根等等,你们愿意使用的话,我们也可以出一个军队特供版。”

    “行,这个我到时候让沐清雨来跟你谈。”徐致远点了点头,“那医疗器械呢?”

    “这块我们外包给左武卫厂长了,图纸反正给了他,主要是一些手术设备。”许文忠不补充道,“上次我跟左厂长见了一面,他说不锈钢做不出来,所以这些设备只能用银合金,成本很高,估计会限制它的使用范围。”

    “许院长你办事我放心。这事您帮我放心上,还有几个月委员会又要用兵,士兵们的生命都很宝贵,将来他们要给你们立生祠的,哈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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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南极机场建设集团和墨尔本小镇同时穿越到1650年,面对穿越危机,集团和小镇是合作?还是竞争?双方是选择不同的发展道路,还是最终趋于一统?面对欧洲殖民势力和大陆的明清战争,双方如何自处。精彩小说,敬请期待。书友群:609633475新世界札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世界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世界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