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东南亚泥潭(七)
自从天猛公北上后,整个马来半岛中部形成了一个权力真空地带,鉴于这里还有不少物产,留下来也是资助敌人,联军便经常组织人马过去挨个村庄搜刮水牛、香料、木材以及大象。为了防止英国人和亚奇苏丹国狗急跳墙,北上的队伍便由林宇带队,徐致远坐镇威廉姆斯堡,沈泉长期驻扎在马六甲伊米莉亚堡里。
林宇骑在一头大象北上,前面的象夫控制着大象,在雨林里大象比马好用太多,遇到水坑可以直接趟过去,遇到倒地的树枝,大象自己就用鼻子卷走了,不少英国人和荷兰人就专门在马来亚做大象贩卖生意。
“陈麻子,前边的那个村愿意交出多少水牛?”林宇一边喝着椰子一边问道,他可不敢喝这边的生水,开水又索然无味。
“大人,前边的村子已经过了参谋们设的警戒线,咱们还是回去吧,队伍里现在水牛和大象很多,带不了多少东西了。”陈麻子劝谏道,“要是大人实在想多征收点物资,咱们可以发信号给大部队,直接把这村子南迁得了”。
“不许南迁!”林宇扔掉手中的椰子壳,“我们又不是来帮荷兰人做善事的,他们都南迁后仗怎么打?我们的物资从哪里获得?跟他们讲,有五十头水牛咱们就绕过去去别家。”
陈麻子摇了摇头,这年头在哪里当老百姓都难呐,不过乱世人命贱如草,他也没多少感慨,便带着几个人去村子里传话。
象队缓慢地向前走着,忽然最前边一头大象嘶鸣起来,其他大象跟着也骚动不堪。
“怎么了,前边出了什么事?”林宇连忙问道。
一个小个子象夫跑了过来,“大人,可能是村中的猎户挖的陷阱,有一头大象脚被铁矛头扎了,快要控制不住了。”
林宇连忙掏出手枪,“两个棚(班)的人跟我走,其他人就地警戒。”这大象体型巨大,不制服的话会对周边人员造成巨大伤亡,要是象夫控制不住的话,他便准备让士兵们集火打死这头象。
大象由于脚疼在原地直跳脚,不时地用鼻子乱打周边的植被,它背上的象夫早就被甩了下来,要不是眼疾手快早就跑了,现在非得被踩成肉泥不可。
“所有人瞄准大象,长矛手过来,堵住后边的路,别让它窜到后边去伤人!”林宇见状态已经不可控,连忙给征收队下命令。
两个棚(班)一共28人,所有枪口全都对准了大象的脑袋。“放!”林宇吼道,大象长鸣一声,还没有死透,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尽管是燧发枪发火率也不高,再加上它神奇的准头,根本没几发子弹打在大象的要害上,林宇失策了,这头疯狂的大象朝人群中冲去。
队伍中还有七只象、三十几头水牛,一时间这些庞然大物全部闹腾起来,不管象夫怎么抽打,都不能使他们安静下来。
陈麻子刚刚还没走出去多远,密集的枪声让他浑身一哆嗦,他再看周围这地形,暗道不妙,连忙往回奔跑,“林大人快撤,贼人恐有埋伏。”
可是征收队中所有人都忙着躲避大象,动物们又吼叫不止,哪里听得到陈麻子的声音,林宇拿着一把燧发枪刚打死一头水牛,忽然听到“哐”的一声。这是马来亚特有的铜锣声。
“所有人快撤!”林宇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这次根本不是意外,是有土著在这里故意埋伏,然而现在撤怎么可能来得及,牛和象在小道上乱奔,货物洒了一地,路上根本没有下得去脚的地方。
“别撤了,所有人就地组织防御。”林宇急红了眼,刚刚的撤退命令下早了,讨逆军序列的人还好,知道进退有序,新附军一听到撤退,连忙撒手向四周丛林里跑去,根本无法再次集结。
两边的丛林里马来人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周围便全是戴着红白条纹布巾裹头的人,他们不仅仅拿着波纹剑和盾牌,不少人还拥有火枪,他们遇上了四处逃逸的新附军,顿时新附军被打得哭爹喊娘,不过这也正好给了讨逆军重新整顿的机会,所有人全部按序列找到掩体,底下有发疯的大象和水牛,马来人也不敢硬闯。
新附军很快便被杀的干干净净,战场上叫喊声和枪声此起彼伏,林宇趴在一头大象身后,他已经打光了一轮子弹,“草!咱们今天怕是走不掉了!”
王有财一枪撂倒了一个马来人,将他的尸体拖了过来,“我舅还在前边呐,大人,现在不能撤啊!”林宇也不听他废话,眼疾手快抓起一根长矛捅进了一个从右边冲过来的敌人。
“别管你舅啦,咱们今天能出去一个是一个。”林宇躲在大象尸体背后给手枪装子弹,委员会给每个外出的穿越众就配给了20发,再打几个人他就只能用大刀长矛了,这种近战模式根本没时间给燧发枪装子弹。
“这边离河边不远,河里有咱们的运输船。所有人有序向河边撤退”林宇刚下完命令,一个讨逆军士兵的头颅就飞到他的脚下,鲜血洒了他一裤子。
“娘的,逃不掉了,王有财,你跟我去车上拿手雷!我们来掩护大部队撤离。”士兵们嫌弃手雷笨重,没人愿意佩戴在身上,因此全放在车里,两人一路向辎重车摸了过去,辎重车边有两个棚的土著工兵在看守,他们的工兵铲和喷子在近战中反而占尽优势,以辎重车为中心搭上了一圈马来人的尸体,天空中箭飞过的声音嗖嗖地响着,不时有人中箭倒地。
那奥莫尼正在轮番装火,见林宇过来,连忙跑过去把他拉到掩体中,“大人,敌人的火力太猛了,他们的箭像蝗虫一样。”箭打到钢盔上叮叮当当作响,教导营的讨逆军是有半身胸甲的,伤亡率不是很高,但是土著工兵们完全不着甲,伤亡现在已经有一半之多。”
林宇捡起一个讨逆军尸体旁的燧发枪,拿起枪便用枪托砸起了辎重车,“我们这边的人等会儿留下,其他人有序向后撤退。”
那奥莫尼楞了一下,部落里作战没这么多进退章法,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留下来掩护后撤,不过长官林宇愿意留下来,他也没有想太多,立马对手下的人吩咐了一番,然后拿起铜哨子吹了起来,铜哨子声尖啸而锐利,所有人都听到了撤退的命令。
林宇砸开了辎重车的木箱,把手雷给搬了出来,“所有人全部往他们人群里扔!”留下来的士兵们除了手执工兵铲的还在跟敌人们近战厮杀,其他人纷纷过来领手雷。
血水顺着林宇的手臂积聚在他的手上,滑腻腻地让拧开旋盖特别困难。“草!要死在这里了!”恼怒至极的他顺手拿起手雷就往一个马来人脑袋上敲了过去,手雷前边的铸铁球有苹果那么大,这一下子直接将来人脑袋砸开了花,不过这一受力,后边的盖子正好松了,林宇连忙拉下拉环,在手里停了三秒钟,然后朝敌军最密集的地方扔了过去。
这种手雷破片能打死打伤方圆五米的范围,马来人不知道谁的脑袋被天上飞过来的手雷砸了一下,顿时被砸的头晕眼花,“兄弟们,继续冲,敌人们溃败了!”一个长满络腮胡满脸黝黑的大汉怒吼着,他一脚踢开脚下这个冒烟带木柄的铁球。
“轰!”一声巨响,络腮胡感觉自己胸口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他整个人身体向后倒了下去,视野里白茫茫地一片火药烟雾,尖锐的耳鸣让他头胀欲裂,只仿佛看到自己的兄弟们躺在地上哀嚎。络腮胡穿了一件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的板甲,他忍着剧痛用手摸了摸,板甲上凹进去一大块,一个破铁片正嵌在正中央,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可能断了几根,其他没有着甲的兄弟们几乎没有幸免。
“娘的!手雷有效!大家快朝他们的人群中扔手雷,数三个数再扔。”林宇看到这个效果欣喜不已,连忙让王有财继续从车上往下搬手雷。
“首领,敌军有炮!他们肯定在河边有炮兵阵地。”一个马来士兵扶起了络腮胡,络腮胡连忙捡了个头盔扣在头上。
“狗屎英国人!他们给的什么情报,不是说没有重武器吗?”络腮胡大汉扶住手下,“咱们快撤吧,再这么炸下去,兄弟们都吃不消,敌军大部队已经跑了,就为了这么几个人在这边挨炮击,咱们会死很多人。”
络腮胡子捂着胸口,骨折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弯着腰,战场上全部弥漫着手雷炸出来的烟雾,根本看不清这些炸弹是不是敌军手里扔出来的,按照他们的思维,肯定是有人在远处开炮,而且这种开花弹他们也没见过。
“撤!”络腮胡子大叫一声,断掉的肋骨似乎因为肌肉的牵引又扯到了痛觉神经,他几乎要疼到晕过去,余下的马来人见首领伤成这样子,也不愿意恋战,立马边打边退,刚刚还枪炮震天的战场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
林宇抬了抬头上的钢盔,“他们这就撤退了?王有财,你快去河边叫些人过来,赶紧把咱们人的尸体和伤兵运走,不能让他们杀个回马枪。”
“是!”王有财领命道,他忍不住四处张望,他多希望自己舅舅陈麻子也还站在这里,但是雨林里风小,硝烟根本没法散去,王有财自知军令重要,头也不回地跑向刚刚讨逆军撤退的河边。
林宇站了起来,刚刚一直蹲着,他的腿早麻了,“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啊!”这一仗怕是讨逆军有史以来伤亡最多的一次,光两个土著工兵棚(班)能站着的也就十一二个人了,不算新附军,其他最起码也有两个棚(班)的人折在这里,他们有些人被大象和水牛踩死,有些人被弓箭射穿了喉咙,有些人则被砍下了脑袋……
林宇哽咽起来,他一个个翻起倒地的士兵,看还有没有能喘着气的,每翻出一个断气的,心里就凉一分,都是自己太过大意,行军不规范,征收物资又贪多,队伍里养着这么多大象和水牛,不出事才怪。
王有财叫过来的人马上就到了,“大人,咱们的运输船马上就到,我们已经发了信号了。”
“所有人立马抢救伤员,尸体务必全部带走!”林宇擦了擦眼泪,“马来匪帮还有活着的全送他们上路,王有财,前边的村子名给我记下,我不把他从地图上夷平我就不姓林。”
余下的人立马加入紧张地救治工作,所有新附军就不算了,正规讨逆军此次一共出动了六个棚(班)八十四人,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站着的不过三十六人,受伤的十七人,直接就战死了三十一人。士兵们将伤员用简易担架抬到河边,尸体也用征收来的棉布裹上,王有财一个一个地查找是不是自己舅舅,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堆尸体下边发现了陈麻子,陈麻子被打晕了,倒没大碍。
“所有人务必把遗落战场的武器带走,哪怕是零件也不行!”林宇在战场四处巡视,“把敌人的头巾带走,我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干的!”他眼睛涨得通红,让人解头巾还不解气,直接找了个尸体,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运输队收到信号后立马赶了过来,看到这支讨逆军的惨象也是吃惊不已,船队也不敢多问,连忙派水手过来帮忙运送伤员和尸体。
“哐当!”徐致远猛地把木门甩了上去,在场的人忍不住都抖了一下,“林宇,我他娘的让你不要贪心,你为什么要越过警戒线?这四五十个人你赔我吗?”徐致远得到消息后也是怒火攻心,这些教导营的兵不比二级部队,当年梧州大战,陈偲跟马骥两千人作战也没伤亡多多少,按照这种消耗率,委员会拿金子砸出来的教导营也禁不起消耗啊。
他现在恨不得上去就是一脚,在场的沈泉和马蛟麟连忙抱住徐致远
“将军消消气,这次也不能全怪小林将军,这些伏兵是马尼加保匪帮,他们和英国人关系不浅,肯定是亚奇的英国人搞鬼来了。”马蛟麟劝慰道,“他们的村子还在这里,我立马带人去夷为平地。”
“我去!你们谁都别跟我抢!”林宇红着眼吼道。
徐致远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还有军权吗?根据监察委和所有人一致意见,本次你有失职之罪,代理副管带直接取消!”
林宇当场愣住,“徐将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消灭马尼加保匪帮就自己辞职,我不杀了他们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徐致远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现在知道可惜人命了?行军条例你为什么不遵守?你为什么不听命令非得越过警戒线?你这几天好好给我在禁闭室里反思。哼!”
徐致远看着大厅里满地盖着白布的尸体,手都在颤抖,“狗娘养的英国佬,咱们之间没完!”他可能不知道这次马尼加保袭击只是个前兆,北大年暹罗霹雳联军正在南进的路上。
第九十七章 东南亚泥潭(八)
“林将军,你可以自由活动了。”一个头戴白盔的宪兵打开了禁闭室的大门,一抹阳光射了进来,林宇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等他适应外界的光线后,才发现沈泉正站在门外等他。
林宇话也不说,埋着头就想从沈泉身旁走开,沈泉故意朝他跟前一挡,拦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着,沈大将军?我禁闭也关完了,你还要过来刁难我吗?”林宇咬着牙问道。
“林宇!”沈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如果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交情让你觉得我是在刁难你,我今天不见你也罢。”
林宇冷哼一声,“我现在军职也丢了,原单位也辞了,不过是废人一个,你让我走吧。”说完就想撇开沈泉。
“你给我站住,事情远没有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监察委正式下达的处分是暂时撤销职务、待观察,你以为这次事故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吗?全军上下从徐致远到每一个棚目都被警告了,以前仗打的太顺利,谁都不把条例当回事,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还有机会,明白吗?”沈泉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林宇,“徐将军怕这个处分引起不了你的重视,便让我等你禁闭思过完再交给你。”
林宇接过处分决定书仔细看了一下,眉毛松了下来,“徐将军呢?我想找他谈一谈,我想戴罪立功。”
沈泉摆了摆手,“最近你就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地事了,咱们的防线全线收缩,徐将军一天前去了马六甲,范弗利特有重要军情,情况有点不妙啊。”
林宇楞了一下,“马尼加保匪帮又出来闹事了?这帮狗娘养的!”他捏紧了拳头,几乎要攥出血来。
沈泉叹了一口气,“不仅仅是马尼加保匪帮,这片海域的黑海盗也跟我们打起了游击战,我们已经有两艘运送水牛的运输船被劫持了,不过还好不是什么其他贵重资源。荷兰人为此专门通知徐将军,说有重要军情。”沈泉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宇,“你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这些事先别操心,监察委和参谋部下发的材料去学习学习,监察委驻教导营代表还想跟你聊聊呢。”
林宇也没多问,回去后洗了个热水澡,他拿起桌上的学习材料,“这些都是咱们这次的战后总结吧,行军规范、武器携带规定……”
“是啊,这次暴露了不少问题。你先待宿舍不要走动,刚刚有几位华商找了过来,我去会会他们。”沈泉刚陪林宇回到宿舍,就有大明商人过来求见。
他大步走到会客厅,“卫兵,传他们进来。”
卫兵很快便带着两个大明打扮模样的商人进来,“草民叩见大明将军,感谢将军为我们撑腰啊。”两人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沈泉会心一笑,得罪英国人终究没白费,“先起来,陈麻子看座,你们是何处的商人?英夷可曾再刁难你们?”
为首的一个商人头发已经花白,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大人,小人魏培德,我们是北大年的华商,大难临头了呀,此次小老儿有重要军情相报。”
“什么军情?”沈泉一下子紧张起来。
“大人,北大年乃是暹罗藩属,暹罗又和弗朗机交好,弗朗机人欲图不轨,如今已经纠结大军南下,大人务必做好准备,小老儿为了送出这个消息,已经痛失两子了!”老人说着便呜咽起来,他旁边的中年人连忙把他扶到椅子上。
沈泉被吓了一跳,“此事可属实?”这个消息要是被证实的话对联军可谓是晴天霹雳,现在英国人和亚奇马来人在背后,暹罗北大年霹雳联军在前,海上还有黑海盗骚扰,真是想走都走不掉。
“将军!”老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大明朝廷为我等贱商撑腰,我等何不懂知恩图报之理,将军要是不信任小老儿,最近几日还会有北大年、暹罗华商陆续到达,小老儿只是最快的那一个,到时候一问便知啊!”
“来人!速速备船!快着人去马六甲通知徐将军。”沈泉迅速下令。
“大人,暹罗和北大年联军此番走陆路,他们不敢走海路,西边海上有红毛番的快船在巡逻,我等还有时间,小老儿愿意为大军筹措粮秣军备。”老头双眼通红。
沈泉吩咐道,“老人家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一歇。军务上的事自然有我讨逆军来操心。”
老头站起来朝北方虚抱了一个拳,“将军,南洋大明商人盘根错节,如今朝廷为我等撑腰,我等岂有置身事外之理。我们被各处夷人盘剥已久,但是底子还在,最不缺的就是人和钱。”
沈泉思量了一番,大明商人在南洋有数十万之众,趁此次机会正好统筹一下,要是统筹成功,日后很可能成为讨逆军一大助力,当初建奴也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啊,于是当即便允诺了老头的请求,“魏老汉,既然你有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我再推辞便是不近人情,我这便给你宣了委任状,你若是去巴达维亚,那边有皇上身边的两位公公在,你可寻了他们一起筹办防贼事宜。”
“谢将军!”老头磕了一个头,便由旁边的中年人搀扶了出去。
“陈麻子!”沈泉朝陈麻子招了招手,“你找人暗中跟着这两人,现在还不确定他俩的身份,要是真心一心报国,可重用,要是是敌军细作,按照条例上来。”
“是!”陈麻子领命退了下去。
沈泉踱步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的雨幡,自言自语道:“大意了啊!大家都大意了,于飞说的没错,这里根本就是个泥潭,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徐致远此时正在马六甲的城堡中,总督范弗利特、普特曼以及巴达维亚雷尼尔兹的特使也在。
“诸位,总之根据巴达维亚情报网提供的消息,葡萄牙人正在谋划大事情,各位一定要小心。”特使将文件放到灯上,火苗逐渐变大,直至将它烧成了灰。
范弗利特压力很大,“英国人会不会跟葡萄牙人同谋?我就知道葡萄牙人不会善罢甘休,去年他们在葡属印度刚刚丢了殖民地,不给我们上点眼药不是他们的作风。”
普特曼忧心忡忡地看着特使,“雷尼尔兹总督那边可以提供援助吗?我们希望海军能帮我们肃清马六甲海峡这边的海面,不然军队调动和物资运输都存在很大的困难。”
“这个不成问题……”特使刚说完,他就被徐致远打断了。
“各位,你们是不是把我们大明军队在当傻子忽悠?”他叼着烟斗环视了几个人一圈,“我们当时说好了是过来打土王的,没想到土王是个苏丹国,这个也就罢了,谁怪我们当时没问清楚,但是白纸黑字写在那儿,我们可没有义务帮你们打葡萄牙人,这种大作战,我讨逆军力量小,打不起。”
几个荷兰人楞了一下,范弗利特可不想这时候讨逆军撤出南洋,讨逆军人数几乎与马六甲总督区荷兰战兵人数相当,他们要是走了的话,荷兰人防务压力会倍增。
“徐将军,这事我们也没想到,属于突发情况,我们作为联军,这时候要是大明军队退出的话,可就是陷我们于不义了。”特使嘴巴急,便抢先说了出来。
“怎么着?还想把我们赖在这里不成?你们的三十几艘船我们不要了成吗?”徐致远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范弗利特考虑良久,拦住了想要发话的特使,“徐将军,巴达维亚总督先前和你们签订的协议仍然算数,霹雳苏丹国已经被联军基本消灭,我会敦促雷尼尔兹总督把这批船交割完毕,我们荷兰人是守信誉的商人,这个你放心。”范弗利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徐致远走掉,要是这时候联军起内讧,葡萄牙人英国人一旦合流,整个马六甲总督区危在旦夕。
范弗利特接着说道:“巴达维亚总督可以跟你签订协议,我身为马六甲总督,咱们可以再签订一个协议。而且徐将军你也别忘了,一旦我们马六甲总督区陷落,整个爪哇海、马六甲海峡就会被敌人控制,你们和本土之间往来交通必定会受到威胁,唯有我们继续合作,在这一地区将其他人关在门外,你们的运输航线才能安全。”
范弗利特的话倒是一下子说中了徐致远的心坎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澳洲和荷兰倒成了利益共同体,荷兰人在南洋到处树敌,孤家寡人一个,有讨逆军援助自然如虎添翼,而澳洲和大明本土的航线也正如范弗利特说的一样,没有强大的荷兰海军维持秩序,航线也难保安全。
徐致远深深地抽了一口烟,“范弗利特总督,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倒是可以商讨一下。”
雷尼尔兹特使心里冷笑一声,“都他妈是无利不起早的演员……”
“请给我在南洋招募军队的权利,我们这么多人根本不够,还有军用物资,从澳洲运军用物资根本不现实,马六甲必须提供武装充足士兵的武器装备,另外我还必须提醒一句,请所有荷兰人辖区废除有关对大明商人的歧视性条款,这不是一个对待盟友应有的态度。”徐致远连提几样要求。
范弗利特转过身去和其他两人商量了一下,“徐将军,第一条我们无异议,这也是你们正在做的,你们招了那么多新附军,我们对此也并没有任何意见,我作为马六甲的总督,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们不在我们辖区以及我们附庸的地盘建立军事组织,我们都是认可的。”
徐致远仔细玩味这范弗利特的话,这个军事组织含义可就多了去了,到底是单纯的军队还是殖民军组织,这个可不好界定啊,不过他也明白,荷兰人这是下血本了,他们想用这一招将讨逆军的利益永远捆绑在南洋,这样以后徐致远可就不能那么潇洒想走就走了,但是别人送上嘴的蛋糕哪有不吃的道理,徐致远立马同意第一条条款。
范弗利特看着徐致远,“第二条关于军事装备,我们只同意负责一部分,不可能全部负责,我们只同意此次和敌军作战期间的军用物资,一旦这一阶段的战事停止,你们必须自己购买,我们是商人,不做亏本的生意。”
徐致远想想也成,如果讨逆军在南洋长期驻扎的话,他原来的意见的确是个漏洞。
“至于第三条,我们原则上同意废除对待大明商人的歧视性条款,但是必须加有限制性条件,大明商人太多了,如果放开竞争的话,这对其他商人是不公平的,我们能在商业领域内保证对待大明商人和欧洲商人一视同仁。至少在我的辖区不用担心。”范弗利特说道。
徐致远倒没考虑到这么多,他对商业不是很了解,这个以后可以找外联部、财务部的人来跟他们谈,荷兰人能从原则上废除歧视性条款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找仆人过来,咱们把新条约起草完,我这就把字签了。”徐致远答应的相当痛快。
范弗利特笑着道,“徐将军,你的条件我们可都答应了,我们也有几个要求。”
“你不说,我这倒忘了,讨价还价我净想着还价了,你想要的什么价格说来听听。”徐致远讪讪地笑了笑,自己还是太急了些。
“我们想要跟大明结成真正的军事同盟,过去咱们是合伙人性质,现在我们利益都捆绑在一起,我们能放心大明在南洋发展势力,唯有同盟才能使我们放心。”范弗利特看着徐致远。
徐致远不可思议地看着范弗利特,“关键你们只是个殖民公司,我们南洋讨逆军也代表不了大明政府,咱们双方如何签订具有国家性质的条约?”他可不敢在这种外交问题上僭越,这事必须由委员会来决定。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将会以联省执政的名义邀请大明使者前往阿姆斯特丹,当然,我们只接受澳洲总督派遣的大使。你现在也看到英国人在全世界嚣张跋扈,我们的盟约对双方都有利。”范弗利特已经跟雷尼尔兹商量过不少时日,只有将南洋讨逆军拉进这场博弈,在东南亚地区才有跟英国抗衡的资本。
第九十八章 东南亚泥潭(九)
对于范弗利特的提议徐致远持有保留意见,只推辞他无权做决定,这个必须要送达悉尼再做定夺,荷兰人也明白急不得,给了徐致远两个月的期限,两个月内前三条提议正常执行,要是两个月之后条约未达成,那么前三条也就自动失效。
从荷兰人那边回去后,沈泉向徐致远通报了魏培德的情况,“徐将军,结合荷兰人的情报来看,大明商人的消息看来是真的,葡萄牙人和暹罗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徐致远摇了摇头,“还不是拜北方的朝廷所赐?威名不再,谁都敢上来捋一下虎须,这次咱们一定要打疼他们,我听闻暹罗大城王朝正摇摆不定,准备朝贡鞑清,他们估计是在试探咱们的力量,这一仗咱们打赢了就可以延缓暹罗投鞑的时间,到时候南方的压力会小很多,现在局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不过咱们要是能在马来半岛立足,北边可以威胁暹罗缅甸,西边可以威胁葡属印度,向东又可以直达安南、台湾、琉球,荷兰人既然松口愿意让我们在这边扩展势力,咱们就得抓住机会。”徐致远指着地图说道。
“将军,可是委员会还没同意呢,要是结盟失败,这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沈泉担心地看着徐致远。
“不会的,我了解老王,这件事情上他想法肯定和我是一致的,当初第一次开全体会议时候,我们就已经定下来日后的发展基调,尊皇攘夷,联荷兰、却英国。这条路线一直没变过,过去咱们实力小,够不上当荷兰人盟友,现在新旧日不落怪兽处处挤压荷兰人的空间,虽然海上马车夫还不至于立刻倒下,但是他们已经感到压力了。”
沈泉见徐致远如此肯定,便放下心来,“将军,咱们还是先讨论下眼前的事吧,要不我去把参谋们和监察委的人叫过来,咱们开个内部会议?”
“行,我正要为此事麻烦他们呢,你叫过来我正好分配一下任务。”徐致远边说边用圆规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到现在为止参谋们和监察委的人都没怎么露过面,倒不是他们职权被压缩,而是当时船队上根本就没有军事类的人才,这些参谋都是从其他部门平行借调过来的,最多对军事感兴趣些,论打仗,他们还真没有久经沙场的徐致远乃至马蛟麟利索,参谋总部成立后,所有参谋至今都是实习参谋,对于徐致远的作战命令哪敢置喙,但是老徐这人也有自知之明,人都是会成长的,你现在不给年轻人机会,将来年轻人会给你面子?
参谋们和监察委的人很快便到齐了,“作训参谋朗昊俊,军务参谋林菲碧前来报道。”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行了个军礼。
“你俩不是通讯部的吗?我还以为你们过来是当通信参谋呢。”徐致远笑了笑。
“徐将军,我们俩兼职通信参谋!”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好吧,参谋总部让你们过来实习,现在有事情做了,还有监察委的小田,我们过来一起讨论讨论吧。”徐致远吩咐几个仆人将椅子搬到沙盘旁边。
“据可靠消息,葡萄牙人现在正联合暹罗、北大年、霹雳联军南下,他们此次还有英国人援助,力量不可小觑,凭咱们现在的能力估计能堪堪守住威廉姆斯岛,但是守住城堡是咱们的底线,却不是咱们的作战目标,我们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说说自己的想法。”徐致远将指挥棒交给了几人,“你们结合地图说。”
郎昊俊还是第一次在徐致远跟前发表建议,颇有些紧张,“将军,作为作训参谋,我也不想讲外行的东西,我只有一个建议想提一下。”他吞咽了下口水,看着众人。
“没事你说。”几个人看他紧张的样子笑了起来。
“我觉得仆从军不能再用马来人了,这次大战很关键,不能再出现上次米南加保人倒戈的状况,我建议全部启用华人和矮黑人,华人自然不必多说,矮黑人跟马来人是世仇,打起来必然是不死不休。”
“你先等一会儿,距离敌军到达时间最多还有一个半月,来得及把这些人训练出来吗?”徐致远问道。
郎昊俊讲开后就自信了很多,“将军,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之前一直没敢提出来,咱们不需要将矮黑人训练成正规军,将他们训练成山地游击队即可,荷兰人手里有很多矮黑人奴隶以及矮黑人仆从军,咱们可以讨要过来,留他们手里就是当苦力的命。”
“行,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徐致远答应了下来,本来他就没想去用这些人,到时候起不了作用没有损失,起到了作用就当锦上添花吧。
“对于华人士兵我倒有几点不同的看法。”马蛟麟抱了个拳,“各位自澳洲来,可能风俗与我中原不同,但是我在南洋日久,却发现南洋虽离澳洲近,华人风俗却与我大陆同,商贾巨富之家都喜欢蓄养豪奴亲卫,这些人征调上来就是好苗子,还有南洋的客家人,村中械斗成风,将军大可不不担心,这些人可以直接征调。一个月的时间训练枪炮足够了,胆量还得在战场上磨炼。”
这话说到徐致远心坎里去了,他唯一担心的是华人不愿意配合,但是魏培德的出现又给了他希望,说明这些人还没麻木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他便把这件事交给了马蛟麟,让他联系魏培德一起办这件事,官府总得有人出面,下面的人才信。
其他人都交代好后,徐致远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林参谋,你呢?”
林菲碧脑袋上扣着个大铁盔很是不协调,她刚想站起来回答问题就被徐致远打断了。
“你先等会儿,我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徐致远笑了笑,这小姑娘当他女儿差不多,委员会的人也是糊涂,怎么把她给弄到战场上来了,这不是添乱嘛。
“你问吧!”林菲碧有点不开心,她知道徐致远要问什么问题,她也已经回答过无数遍了。
“好吧,我忽然不想问了,你还是说一下你的建议吧。”徐致远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知道人有难言之隐。
林菲碧咬了咬嘴唇,她本来倒想慷慨激昂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刚刚才酝酿完毕,这就被徐致远打断了,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将军,军务参谋没有其他的任务,就是带领好宪兵抓住一切违纪的士兵!”她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用力戳在沙盘上,众人为之一凛。
“这……这就完了?”在场的几人看着眼前这个拿着棍子的小姑娘。
“沈将军,请注意的你的军容军纪,风纪扣为什么不扣上?”林菲碧当场就来了个下马威。
沈泉讪讪地笑了笑,知道这小姑娘耍性子了,徐致远眼珠子一转,“咱们是该有人管管了,林参谋,就按照你的来,一切从严,谁不服从你就告到我这里来,我帮你执行。”他哪是真心想要帮林菲碧,不过是逗她玩玩,徐致远离家前也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他这是情感转移,尽容着她胡闹了,不过讲道理这也算不上胡闹,军纪确实该抓,要是林菲碧自己能执行的下去,他倒不介意刮目相看。
会议结束后,监察委的小田在会议纪要上签了字,算是对会议内容进行了肯定,徐致远立马宣布散会,个人各忙自己的事情,军务很紧急一点都耽搁不了。
马蛟麟和朗昊俊两人同路,他们都需要去一趟巴达维亚,马蛟麟是去找魏培德,朗昊俊则去找荷兰人要矮黑人奴隶。不过这两人一老一少、一古一今,怎么也找不到共同话题,到了巴达维亚后便各自分开,各找各妈去了。
马蛟麟如今头发已经全长了出来,头上箍着网巾,一幅大明武人装扮的模样,“刘三儿,等会儿老爷去城中找个乐子,你先去于先生那里,他知道老头在哪儿,晚上咱们再碰面。”
“行了爷,你这就放心去吧,小的办事你放心。”刘三儿利索地将马蛟麟扶上马,“爷,莫忘了给小的带两包好烟丝。”
“你这个兔崽子,到南洋后也懂享受了!你跟着爷出身入死,爷不会亏待你的,今天我就给你带最好的烟丝。哈哈哈”马蛟麟大笑道。
马蛟麟身穿薄纱骑着马走在巴达维亚街头,这里丝毫看不出打仗的苗头,各路商人摩肩接踵,香料味弥漫了整个大街,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这边的妓馆。门前的童子见是熟人到,连忙赶上来帮马蛟麟牵马。
“马爷,好久不见了,您这是去哪边杀敌来了?”童子最喜欢马蛟麟这样出手阔绰的客人。
马蛟麟手里拿出两钱银子,往童子手里一弹,“好小子,马爷在哪儿打仗不能告诉你,这是军纪,但是马爷发财了,快带我去见芸香姑娘,我一个月没见她,可想死我了。”
“芸香姑娘可还常跟我念叨马爷你怎么不来了呢?莫不是移情别恋了?你这次来她肯定开心死了。”童子帮马蛟麟拴好了马,立马叫来了两个奴婢帮马蛟麟沐浴更衣。
马蛟麟卸下军装后,身穿单薄纱衣别提有多舒服了,洗完澡后便直接去了芸香姑娘的房间,两人自然是你侬我侬,也不等天黑便共赴巫山云雨一番。
两人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芸香娇嗔道,“爷你这次怎么隔了这么长时间,前番三天两头来一次,人家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尽说胡话,爷这是出去打仗去了,前段时间驻扎在巴达维亚时间比较多,今天爷走后可能没两个月来不了了。”马蛟麟将芸香搂在怀里安慰道。
“爷,打仗好玩吗?要不你也封我做个女将军?我去帮你上阵杀敌!”芸香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马蛟麟,“好不好嘛,我不想待这妓馆里了,前半辈子遇到的臭男人太多,我下半辈子专门跟着爷杀臭男人!”
“不闹了,爷在说正经事呢,最近巴达维亚有没有什么变化。”马蛟麟连忙哄骗芸香道。
芸香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你每次来就是问我这些破事,何曾关心过我?奴婢明白,我的身子不清白,爷您就是来玩玩,咱何必讲什么情谊?你付了嫖资,我陪你上床,咱生意也做完了,爷您还是回吧。”
马蛟麟看到芸香生气,立马头大起来,“哎呀,这尽弄的什么事,爷发誓,等我再攒些银子,爷就把你赎出来,带你去澳洲吃香的喝辣的。”
芸香转过身子,用一只手撑住腮帮子,“这还差不多,就怕男人的嘴靠不住。”
“哎呀……芸香,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行,我都告诉你吧,巴达维亚华人甲必丹换了,现任甲必丹名叫蔡焕玉,此人和李为平不一样,他专注于推广农耕,你们可以去结交一下。”芸香掐了一下马蛟麟的胳膊,“最近还有些反清组织到了巴城,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帮你们打仗。”
马蛟麟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招人去打仗?”他心道莫不是消息泄露了?
芸香噗嗤一笑,“你们跟红毛番穿一条裤子谁不知道啊?先前又在巴城外边租了块地舞枪弄棍,只要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你们要干啥?当兵自然要吃粮招兵买马,我阿爷就是在泉州被强征了过去至今未归,我这才沦落到烟花柳巷之地。”说着说着芸香竟哭了起来。
马蛟麟见她也是命苦,“芸香,爷也不诓你,银子再过一个月我就让刘三儿送过来,你到时候先到城外的于先生那里住下,我仗打完了就去接你走,爷今天身上还背着任务,就再当一次负心汉,好吧。”
马蛟麟说完准备穿衣服就走,芸香能得马蛟麟喜欢自然是知道轻重的人,知道大事的时候不去给他添麻烦,连忙帮马蛟麟更衣。马蛟麟走的时候在她被子下偷偷塞了几两银子,这些都不能让老妈子知晓,芸香看到了自是又哭得一塌糊涂。
他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上午,门童见马蛟麟出来,连忙迎了上来,“马爷,可还尽兴?您家仆刘三儿刚刚来过,现在他正在隔壁街的祥福记等您。”
“好小子,爷我马上就走了,平日里帮我多照顾照顾芸香,这边还有一两银子,你先拿着。”马蛟麟又抛给小童一两银子,这马毛被他刷得油光锃亮,看起来颇有精神,小童扶着马蛟麟上了马背,马蛟麟直接向祥福记赶去。
第九十九章 东南亚泥潭(十)
“客官,您里边儿请!”店小二问道,“可是马老爷?上边天字阁的客人吩咐,见有骑花色马,身穿绿袍的马老爷就让小人带过去。”
“前边带路,帮我把马栓好了。”马蛟麟跟着店小二去了二楼,天字阁打开后,里边除了刘三儿站在一旁,魏培德坐在右侧,还有几个中年人不认识。
刘三儿见主子到了,连忙迎了上来,“爷,您终于到了,魏老汉早上我已经寻着了,这边的这位是刘公公、陈族公,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上次本来跟着船队去澳洲册封,后因为海况不熟悉便留了下来,陈族公是本地陈姓望族的头领。”
马蛟麟见二人都是有威望的,连忙跟二人行礼,几人谦逊一番,最终让刘公公坐了主位。
“这边谈及军务不妨事吧?”马蛟麟四处看看了看。
“马将军您放心,祥福记是于先生的产业,这天字阁若没专人带领,寻常人根本摸不进来。”刘公公笑着道,他现在五十多岁,年轻时原来是东厂的人,于飞在这边建立情报网,没少了他的功劳。
“行,那各位我就开始讲正事了,魏老汉前几日送来情报,说暹罗和北大年勾结弗朗机人欲图南下,对我大明讨逆军有不臣之心,暹罗王巴塞通去年就曾经遣使鞑酋,欲图叛我大明,此次我前来就是想劳烦各位为我讨逆军筹措粮秣,整兵备马。”马蛟麟将来意表明。
刘公公朝着北方虚抱了一拳,“我等世受皇恩,自然倾心报效,讨逆军是我大明栋梁,暹罗王如此不尊礼数,教训他们是应该的,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咱家自不推辞。”
陈族公本命陈原光,因为是巴达维亚陈姓推举出来的族长,其他人都喜欢称他陈族公。
“马大人,小人先祖自万历年间便下南洋,起初居住在吕宋,万历三十一年,张嶷惑上,他称机易山有金矿,陛下便派人来吕宋查访,以西巴尼亚国总督以为我大明要趁机占领吕宋,以我华人为内应为由,大肆屠杀,我祖父因为得到消息早,连夜跨过巴石河才得以活命。朝廷的知西洋番屠戮大明子民,竟然下旨斥责我等为天朝弃民……”
“陈族公,够了,妄议先帝可是死罪!”刘公公可不想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言论。
“一时失言,死罪死罪。”陈原光擦了擦眼泪,“如今天兵愿意为我南洋子民做主,我族中大好男儿岂有不报效国家之理,这南洋除了我陈家,还有邱家、杨家、林家。这些都是大宗族,族内几万人还是有的,小民愿意跟魏生理以及刘公公去说服他们。”
马蛟麟给几位老人磕了个头,“我姓马的原是混人一个,去岁在梧州弃暗投明,到南洋后倒让我开了眼界,知道这天下非我大明一家独大,各路蛮夷狼子野心,陈将军和徐将军教我知晓民族大义,我姓马的自然知道了一些道理,徐将军让我给几位带个话,南洋大族此次如果以民族大义为重,为我大明讨逆军效力,讨逆军自然不会亏待大家,将军说,这南洋的土地西人取得,我华人为何不能取得?诸位如果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我讨逆军愿意日后在南洋为你们讨块土地,好叫各位儿孙生养蕃息。”
魏培德和陈原光对视了一眼,刘公公只顾自己喝茶,仿佛没听到一样,这澳洲讨逆军好大的手笔。
陈原光小心翼翼地问道:“马大人,徐将军这话是想将我等纳入大明治下,还是允诺我等成立藩属国?”
刘公公咳嗽了一声,“你们先谈,我年纪大了,耳朵喜欢清静,我出去转转就来。”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马蛟麟紧张地问刘三儿,“这不碍事吧?要是刘公公回去把我们这大逆不道的话瞎传,我等可就惨了。”
“爷,不碍事,于先生特意交代了,咱们的事情刘公公都明白,他老人家别无他求,只求中兴大明即可,对咱们是睁只眼闭只眼。”
马蛟麟这才松了一口气,“自然是裂土封疆,徐将军允诺,诸位不用担心,只要这次打退了暹罗北大年霹雳联军,土地有的是,后续扫尾自然由我讨逆军来做,其他条款日后可以详谈。”
魏培德和陈原光心下活络起来,是个华人哪个不希望自己可以封妻荫子?这最终到底扶持陈家,还是魏家,乃至其他家族,这就看谁下的本钱大了,这事在其他家族得到消息之前,务必让自己族中的人做好准备,陈原光还好,家族就在巴达维亚本地,组织起来方便,魏培德家族远在北大年,但是在马六甲也有分支,倒是不虚他,两人当即便表态,自是要一心一意支持讨逆军。
几人密室谈话后很快便分了头,马蛟麟还要去一趟雷尼尔兹那儿,他担心朗昊俊年纪轻不会说话,想要去查看一番。等到了总督府,总督管家鲍德温却告知朗昊俊早就回去了,他又不得不再回于飞那里一趟。
“朗参谋,我的事情办完了,你那边怎么样呢?”马蛟麟一进德阳公司大门便找到朗昊俊的住所。
“老马,不要担心,都谈妥了,和荷兰人谈话好谈,都是生意。”朗昊俊正在洗脸,连忙请马蛟麟坐下。
“那荷兰人怎么说?愿意给我们多少人?”马蛟麟拿起桌上的杯子便喝,“这边的日头真大,走一个来回浑身上下像洗了个澡一般。”
“雷尼尔兹听说我们是用来打仗的,也没瞎要钱,这些矮黑人身材不过一米四五左右,干不得重活,销量也不太好,他算是半卖半送吧,总共不过五百多人,才一千多两银子,不过就差不多咱们抢个小矿场了。”朗昊俊拿了个备忘录,于飞说这个账就先从巴达维亚移民营里先支出,去马六甲找财务来不及了。
“行,这事你决定。我就不过问了,不过我就不懂这些小矮子能打什么仗?爷我一个能打他们二十个,哈哈哈。”马蛟麟笑了起来,他见过塞芒部落,这些小矮人浑身赤裸,只会用弓箭,不过在林子里穿梭起来到很灵活。
“天生我材必有用嘛,这些矮子肯定不能让他们着甲上前线砍人,晚上让他们搞夜袭就不错,马将军,可不要小瞧了他们,说不定到时候就是奇兵一支啊!”朗昊俊对自己的这个项目自然是信心满满。
“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朗昊俊问道。
“我那边还行,主要徐将军给的这条件太好了,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你让我我也干啊,我不仅出人,我还要出粮草,论功行赏的时候不就看谁出的力大嘛。”马蛟麟对这一套熟悉的很,以前大明官场上不都这么干的。
“郎参谋,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水道,陆上都好解决,就是这马六甲附近海贼太多,我们如何清剿他们?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事交给于飞去办,他在这边时间长,结识的黑白两道都不少,现在骚扰我们的主要是黑海贼,他们当中华人也不少,要是实在软硬不吃,咱们只有跟荷兰人先清剿了他们的老巢,大战当前,后边肯定不能让宵小作祟。”朗昊俊看来已经跟于飞交流过这件事。两人又交流了下这次征兵的细节,倒是亲近了几分。
荷兰人的矮黑人奴隶分布在岛上各处,集结起来也不容易,郎马二人又在德阳公司等了三天,才将所有人集合完毕。
“于经理,你这边签个字。”荷兰人拿着一张单子递给了于飞,于飞仔细看了下是五百六十一人,“老何,带人去库房取银子!总计561人,每人支付二两白银。”
马蛟麟仔细检查每一个矮黑人,看看他们的牙口怎么样,另外有没有残疾。
“他们怎么没有女子,全是男的?”朗昊俊眉头一皱。
“朗参谋,妇人也不能参军打仗啊,白花这个钱干嘛?”马蛟麟边检查便说道。这些矮黑人都戴着镣铐,眼睛里都是仇恨。
“没有妇人,这些人就没有牵挂,到时候怕逃跑,咱们可没有多余的人来当督战队。”朗昊俊担心地说道。
“这还不简单,没有妇人,敌军那里不全是么?按照我的经验,抢女人士气更高!哈哈哈”马蛟麟哈哈大笑起来。朗昊俊一脸鄙夷地看着他,看来这厮过去缺德事没少干。
“这些都是塞芒矮黑人,能说马来语,跟外边其他种族有文明交流,不像森林矮黑人完全处在原始部落。”荷兰商人趁两人谈话间隙提醒道。
“这就好,省得我们再去重头开始训。”朗昊俊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拿了个大喇叭走到院内的高台上,“喂、喂”巨大的电喇叭声让在场的矮黑人噤若寒蝉,纷纷以为这人是巫师。
“大家不要紧张!我们是南洋讨逆军,今天是来解放大家来的。”朗昊俊看着马来翻译,后者并不懂解放是什么意思,便结结巴巴地胡乱翻译了出去。
“我知道你们都是被马来亚人掳掠过来的,我们跟他们也有仇,你们想报仇吗?”朗昊俊激昂地看着底下这一帮人,不过大家似乎没什么反应。
“咳咳咳,不想报仇也可以,你看你们连件衣服都没有,都他妈一群光棍,你们想讨老婆吗?”朗昊俊换了种方式,底下顿时吵吵嚷嚷起来,“想要老婆!”叫声此起彼伏。
朗昊俊一脸吃了狗屎的表情,马蛟麟的主意虽然缺德却有效果,估计这帮塞芒人还处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的最底层,那这就没什么好讲的了,对他们来说活命和繁衍后代就是最重要的,精神层次嘛以后再去丰富,“想讨老婆就跟着我们去打马来人,打马来!分老婆!”
底下的塞芒人终于被煽动起来,本来在部落里换个老大就很常见,现在新老大愿意带着他们去抢女人又有什么关系?纷纷表示愿意效忠讨逆军,朗昊俊准备好的一番大道理也不用讲了。
所有的矮黑人集合完毕后,他们都将在于飞的德阳公司接受三个星期的训练,根据他们的特性,塞芒人全部配发匕首和弓箭和标枪,于飞专门找了几个老兵训练一下战场秩序,算是个速成班。委员会也没亏待他们,连忙在巴达维亚定制了六百套绿色短袖成衣和木底山地鞋,他们将被分成五个队,不满编的讨逆军山地营成立了。
第一百章 东南亚泥潭(十一)
陈原光回到家中,以紧急要务为由迅速召集族中长老到祠堂开会。
“三叔,这大明都快完蛋了,他们的话能信吗?”一个中年人怎么都觉得不靠谱,他不知道为何一向精明的族公在这个问题上会犯浑,“而且三叔,这红毛番最见不得我华人聚众闹事,咱们一下子聚集这么多人,搞不好会引来万历三十一年的祸害。”
其他长老听完了也是议论纷纷,“陈族公一心为我族考虑,但是本次贸然答应官府实在有些欠老虑了,我们到时候出一些豪奴或者外姓敷衍一下即可,倒不必送族中年轻子弟去送命”一个年纪稍微长些的长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陈原光对他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打断他的话。
“各位对形势可能还不太了解。”陈原光等大家都说完了才站了出来,“我们先前都是深受官府所害,这才背井离乡到南洋讨口饭吃,谁知南洋西洋番人对我等亦如猪狗,说杀就杀,各位都有切身之痛,我这次为何相信官府?”陈原光看向座中一人,“六郎,你儿子去吉打做生意,是不是被拘了?他什么时候被放回来的?”
六郎赶忙站了起来,“族公,小子两个月前被英夷拘拿,上旬刚回家。小子说这是官府出了力的。”
“哪家官府?”在座的不少长老并不做生意,他们在南洋垦荒,消息来源并不通达。
六郎拍了拍手,“还能是哪家呢,总不能指望荷兰人官府啊,这自然是大明官府了,我听闻讨逆军抓了英夷几十个人质,英夷这才肯放的人。”
底下长老面面相觑,这跟他们了解到的官府不一样啊,陈原光补充道,“这讨逆军如今可跟荷兰人是盟友,诸位不要担心红毛番报复,讨逆军的徐将军跟我等直言,这次打完仗,就回在南洋为我等华人谋一地盘,好叫我儿孙生养繁息,这消息不仅我陈家知道,北大年魏家,马尼拉林家,还有邱家等等都知道。日后这块地谁来主事,还不是看谁出力多,如今我等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只怕到时候被其他家族力压一头,到时候咱们在南洋还能说得上话?”
“族公,我认为此事不能这么草率,要不我们先看看其他家怎么弄的,他们要是出的多,咱们也跟着出。”一个中年人对众人讲道,人群中竟有不少附和的声音。
陈原光冷哼一声,“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此次朝廷讨逆军要是在马六甲战败,英夷马上就会对我等反扑,荷兰人见我等无用,还会依仗着我们?我劝各位目光最好长远点,这仗不管我们参不参加,从朝廷讨逆军进入南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同理连枝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打胜了,咱们跟着吃肉喝汤,他们败了,自己可以抹屁股走人,咱们怕是就要被英夷和红毛番一起清算了。”
“啊?”底下的一帮人顿时恐慌起来,长老里的商人自然是支持陈原光的,唯有那些地主派想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管他哪个朝廷,我种我自己的田。
“诸位,”陈原光朝所有人行了一个礼,“因此这仗咱们不仅得出人,还得出军备粮秣,我陈原光带头捐献粮两千斤,银一千两,三子参军,其它的我也不逼你们,只是到时候分好处的时候,别觍着脸过来就行,你们脸上抹得开,我陈原光可抹不开。”
长老们见族公带头捐献,不管是慷慨的还是吝啬的,纷纷捐上点银两和粮食。最终统计了下,倒也挤出了一万六千两之巨,其实这些钱对陈家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只是谁肚子里都有小心思,都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这些钱陈原光准备用来招募些外姓人,到时候一并给送到马六甲去。
魏培德那边就比较容易说话多了,魏家以经商的居多,切切实实得到了讨逆军到来的好处,又因为魏家势力比较靠西,对局势的把控力度也比较清晰,因此魏培德一将来意说出,马六甲和吉大的魏氏分支立马积极响应,筹措了四万多两白银,粮两万多斤,族中子弟出了两百人,外姓人又雇了四百多人,于飞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喜不自胜,立马在德阳公司和巴达维亚华人聚居区搞了个捐献榜,魏家赫然排在第一位,这让陈原光看着很不是滋味,心里不断抱怨这帮老头鼠目寸光。
现在不仅仅讨逆军在积极做准备,阮福春接到通知后先是惊惊慌慌了一阵子,在几个德阳公司雇员的宽慰下才镇定了下来。
“陈桂荣,咱们兵员也不如那些中国人,到时候打起来我们肯定不是对手,因此大战咱们肯定不能参加的。”阮福春坐在一个竹子搭的吊脚楼中喝着茶。
“大哥,您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投靠葡萄牙人?”陈桂荣一脸疑惑地看着阮福春。
阮福春好歹没一口水喷出来,他揪住陈桂荣的领子,“你还以为这是街头火并吗?现在只有跟中国人一条道走到黑才有前途,哪怕他们在南洋败了,只要悉尼在,他们就随时可以打回来,懂吗?”
阮福春松开了陈桂荣的领口,“兄弟,我几十年没和你发这么大的火了,这到处都是德阳公司的人,话可不能乱讲。”
陈桂荣仍然心惊肉跳的,“大哥,明白明白,那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阮福春摸了摸下巴,“我寻思着我爸过去和美国人打仗也和我们现在一样,正规军是打不过的,咱们要不就跟葡萄牙人玩玩地道战?猫耳洞?不过这得先去问徐将军要一些枪支,火绳枪肯定不行,容易暴露。”
“大哥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办。”陈桂荣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那隔壁的那个傻逼酋长要不要通知?”
阮福春笑了笑,“他就让他自生自灭吧,他死了我这半个村的人才好控制。”拉提斯庞特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给卖了。
讨逆军全军上下都在紧张地做着准备,联军上层这几日也是互动频繁。普特曼连续给徐致远发了几道紧急军函,内容直指背后的亚奇苏丹国军队有异动。
“荷兰人怎么讲?”沈泉焦急的地看着徐致远。
“荷兰人说,亚奇马来人正在集结部队,而且林茂的米南加保人已经暴动过好几次了,荷兰人有些支应不开。”徐致远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烟。“而且无法确定英国人有没有卖给亚奇和北大年武器,但是有葡萄牙人在后边搞鬼的话,他们的枪炮比例应该不会太低。”
沈泉担心地问道,“咱们可没有野战炮啊,到时候打起仗来很吃亏的。”
“这个你放心,东南亚沼泽遍地,敌军又是走陆路,他们的不可能携带重炮,我看他们八磅炮顶了天了,我们这边到时候荷兰人会援助一些,我个人觉得这场仗炮兵不会起多大作用,这地方比云贵地形还糟糕,我最怕的是敌军人数,他们要是能集结我们数倍的军队,咱们恐怕就只能龟缩在城堡里了。”徐致远对此倒是很自信。
“荷兰人打算怎么办?”沈泉也松了一口气,最坏的结果也不至于连落脚地都丢掉。
“他们准备先出动海军封锁马六甲海峡,这次军事行动荷兰的几个总督区是联动的,确保亚奇的军队无法渡过海峡,让他们无法有效给予敌军援助,等战胜了北方的敌军,咱们再转过身来关门打狗。”徐致远用烟斗戳了戳马六甲海峡,“这里就是关键啊,只要荷兰海军守得住这个关口,咱们背后就永远是安全的。”
“对了,最近军队整改进度怎么样了?”徐致远换了个话题。
这事沈泉接触过不少,“二级部队里的马来人已经全部清除,他们会重新整编送到德阳公司,日后运到大陆去。其它能具有战斗力的也就咱们绿营一千人,教导营五百多人了。马蛟麟和朗昊俊这几天一直在征兵,成绩是不错的,矮黑人前前后后征调了六百多人,华人参军的有一千二百多人,但是我觉得这些都是新兵,还是不用送他们去前线比较好,尤其是华人部队,都是南洋各大家族的子弟,死伤太多到时候会影响咱们的信誉。”
“这个先不管,华人新兵征调上来后先给他们密集训练火枪二十天,成绩出色的补充进正规部队,其余的到时候让他们守城,野战就不用他们了。”徐致远给他们做了个定位,“这次出力多的家族给我记上,作战表现也给我记上,日后都是论功行赏的依据。”
北方茂密的雨林里,一支大部队正在艰难地向前行军,“所有人都给我跟上,在这里掉队一定会被野兽吃掉,前边还有不到五十里格的距离就到达北大年的地盘,女王肯定摆好了宴席等着我们。”一个身穿黑色马甲,腰间系着红色腰带的葡萄牙人站在路边的石头上吼着,这位是本次北方联军的统帅杜尔特?费尔南德斯,他本是葡萄牙驻阿瑜陀耶的一名上校军官,此次葡萄牙唆使暹罗王巴塞通出军马来半岛,双方都不敢使用正式的身份,出兵之前葡萄牙驻军长官假意解除了费尔南德斯的军人身份,另外两百多人也全部以雇佣兵的身份参加。巴塞通本来倒不以为意,但是一个大臣提醒他,暹罗和大明现在还尚未解除番属关系,要是以暹罗正规军的名义去攻击大明,那就是以下犯上,名声上不好听,所以到最后巴塞通连主将都撤了,只将两千武士交给了费尔南德斯,最后出了问题就由费尔南德斯一人承担。尽管这支北方联军谁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人,但是装备却想当先进,葡萄牙人为了报仇,这支部队的火枪率达到了六成,其余都是刀盾手和长枪兵。
“上校,我是国王驻北大年的军官佩里斯,很开心能顺利接应到你们,女王已经做好了接应的准备。”一个军官跑到费尔南德斯跟前,“这边的路况太难走了,到了北大年必须好好修正一下了,士兵们都苦不堪言呢。”
“知道了,我会给大家休息的时间的,我来之前上头给我的指令是尽量攻击明国军队,给荷兰人一点教训。”费尔南德斯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这是什么破命令,难道敌人在战场上还有的选吗?我就很看不惯顶上的这帮缩头乌龟,他们先是丢了马六甲,现在锡兰也岌岌可危,不把荷兰人打痛的话,他们还会更嚣张。”
中级军官答道,“长官,但是马六甲的城堡太强大了,我们这点人根本攻不下来。”
“知道了,我总得在野战中给他们点教训,我们的盟友有多少人?”费尔南德斯边走边问。
“据我们现在得到的可靠消息,北大年女王可以出动一千人,霹雳苏丹的人可就多了,他们足足有八千多人,可是他们已经吓破了胆,难堪大用。”军官摇了摇头,“另外倒是有个好消息,英国人愿意帮助我们。”
“他们在阿瑜陀耶的时候就跟我接触过了,说他们在北大年的商站物资全部交给我们,这些都是破烂货,要了也没用。”费尔南德斯才不信英国人会这么好心。
“上校,你的消息有点过时了,就在不久前明国的将军粗鲁地扣押了英国商人,他们对此怒不可遏,私下里又援助了北大年女王不少武器和人员。”军官笑着答道,“这是因为荷兰人并没有禁止英国人和北大年做生意,这些英国佬便利用做生意的名义走私了不少武器还有人员,光是火枪和长矛就能武装一千多人,此外他们还送来了不少马来海盗,估摸着也有七八百人。”
费尔南德斯眼前一亮,“英国佬只有被打疼的时候才这么慷慨,咱们在北大年等一等,继续向英国人要物资!”
第一百零一章 亚奇反叛
拉图?萨菲亚图丁苏丹正躺在椅子上,两个侍女手里捧着酒壶,等苏丹口渴的时候随时给他倒上一杯,如果不仔细看窗外的景色的话,人们可能以为这位是奥斯曼的某位贵族,但这里却是距离土耳其千里之遥的东南亚,准确来说是亚奇苏丹国首都:班达亚奇。
“穆斯塔法,我听闻北边的荷兰人和明国人要被围攻了。”苏丹谈起这样的大事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实际上他心里得意极了,这些年来他对荷兰人逆来顺受,敢怒不敢言,真巴不得现在立马就推翻他们的高压统治。
穆斯塔法是个真土耳其人,亚奇苏丹国为了能抗衡西欧殖民者的力量,直接拜奥斯曼土耳其为宗主国,奥斯曼苏丹为此不惜派遣了大量的武器工匠、造船师以及军事将领协助亚齐苏丹,穆斯塔法是萨菲亚图丁的宰相,亦即东南亚诸邦的盘陀诃罗。
“苏丹,荷兰人倒施逆行,他们这次野蛮入侵了霹雳苏丹国,到处抢劫矿场,掳掠奴隶,北大年、吉打和宋卡的国王们对此惊惧不已,他们生怕荷兰人也会像这样对待他们,因此由暹罗王牵头,组织了一队联军。当然,还有葡萄牙人,他们对荷兰人侵占马六甲耿耿于怀。”穆斯塔法时刻关注着马来半岛的军事动向。
“苏丹和他的贵族们之间的关系犹如树与根,柴与火,没有贵族们的支持,苏丹的统治是长久不了的。”萨菲亚图丁叹了口气,然后将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霹雳苏丹是我们的附庸,他们在遭受荷兰人入侵的时候我们却什么也做不了。真是痛苦啊,很多贵族对此都颇有微词。”
穆斯塔法对侍女们做了个手势,等所有仆从们都退下去后,他走到苏丹身旁耳语道:“苏丹,我们的机会来了,这次不仅仅本地的国王们反对荷兰人,连葡萄牙人和英国人对他们也很不满意,扬言要教训他们,我们可以趁荷兰人和明国人跟北方联军交战的时候出其不意拔掉荷兰人的堡垒。”
“要是荷兰人腾出手来咱们可就惨了。”萨菲亚图丁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到时候他们会流放我的。”
“苏丹!”穆斯塔法向前一步,“荷兰人在马六甲根本没有胜算,北方联军少说有一万五千人,我们能出动一万两千人,林茂的米南加保人上个月就反叛了,他们也有五千人之众,荷兰人才多少,驻扎在马六甲的荷兰人不过六百多人,混血种四百人,仆从军一千多人,明国士兵据说不过也就两千人左右,况且咱们还有奥斯曼苏丹援助的火枪手和炮兵,这次如果不抓住机会,咱们就永远不可能摆脱荷兰人的魔爪啦!”
“那我们改如何参战?”萨菲亚图丁果然被穆斯塔法说动了。
“现在英国人还被允许出入北大年,荷兰人跟他们不敢撕破脸皮,咱们的部分战士可以伪装成水手混进去,增强北方联军的力量,记住,北方联军一定要拖住荷兰人和明国人的主力,等他们深陷战争的时候,咱们立马清除南方荷兰人的据点,这样他们首尾难顾,一定会失败的。”穆斯塔法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萨菲亚图丁仍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怎么办呢?,他们在那边可不止两千人。”
“苏丹!”穆斯塔法跪了下来,“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根本不敢出动,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巴不得他们全部投入马六甲战场呢。”
萨菲亚图丁思索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到底是成为伟大的君主还是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一生,想到自己那可能被荷兰人谋杀的父亲,苏丹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一定要和英国人沟通好,时间协调是关键,另外给北方的盟友们援助一些火枪和手持回旋炮吧,冷兵器是干不过荷兰人的。还有国内的明国商人货物全部没收,他们都需要被软禁起来,我怀疑他们跟明国讨逆军有通风报信的嫌疑。”
穆斯塔法会心一笑,苏丹终于被说服了,而且没收明国商人财产是个油水很足的差事,这一次就能赚不少钱。离开王宫后,穆斯塔法径直去了王宫卫队驻地,这些士兵们长官都是奥斯曼人,与穆斯塔法天然亲切。
“拉希德卫队长,立刻选派一百名爆破手到英国人的商站,咱们要干大事了!”穆斯塔法拍了拍拉希德的肩膀,被派到东南亚无异于流放,他们都是国内被排挤的对象。
“现在有个好生意,拉希德队长,好处三七分,我拿七成。”穆斯塔法看着拉希德,拉希德要是答应,抄家的活儿就交给自己的这位老乡,要是他不答应,穆斯塔法也不介意找个本地侍从试一试。
拉希德在心底里骂了千万遍这个死吸血鬼,但是蚊子腿也是肉,尽管华人的财产更可能是大象腿,“盘陀诃罗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过来一下。”穆斯塔法跟他耳语道,“苏丹想要查封班达亚奇所有的华人商铺,这个事情交给你去办,所有华人首领也全部软禁起来,让他们交赎金,前边的固定资产咱们动不了,王室侍从官需要查验,后边勒索来的银子咱们分了,底下的兄弟们赏赐点儿,让他们把嘴巴闭闭严实。”
拉希德眼睛一亮,“遵命!”,到达南洋后,他可能没有遇到过比这更好地差事了,对于穆斯塔法的两个要求无不应允,先后挑选了一百多名矿工出生的爆破手送到了英国商站,然后再亲自带着两百多卫队成员包围了华商唐人街。
“让开让开,所有华商全部出来,苏丹有话问你们。其他人都给店铺打上封条。”拉希德指挥着他的狗腿子们将不愿意出来的商人们像畜牲一样拖了出来,一时间打砸声和哭喊声、尖叫声充斥着整个街道。
“大人,这些明国人不服从管教,我们去帮你们吧。”马来人在警戒线外哄笑着,每抓住一个华人他们都要肆意嘲弄一番,有些人还会朝他们丢石头。
“去去去,都滚开,苏丹卫队行事,都给我一边待着去。”拉希德知道这帮游手好闲的家伙是想趁火打劫,连忙派人把他们赶走。
“大人大人,小人是苏丹的布料供应商邱成达,为何封我店门啊!”一个中年华商哭喊着跑了出来,“军爷先放了我家妻女,要多少银两我都奉上。”邱成达急得直跳脚,两个卫兵怕他伤人,连忙将手臂反剪摁在地上。
拉希德走了上去蹲下来,“听说你很有钱?你自己的命五千两,你老婆三千两,女儿两千两,少一分都别想带走。”
“大人大人。”邱成达哭得脸上全是鼻涕眼泪,脸又被在地上一摩擦,满脸都是泥灰,“大人,小人家产都在这铺子上和存货的布匹里,你封了我的店铺,我到哪里去筹集这么多钱啊,大人,小民今日就是把脑袋摘了也换不到啊!”
拉希德站了起来,“通通带走,全部关牢里去。谁钱筹好了放谁。”几个卫兵像拖死猪一样把邱成达一家抓上了囚车,悲剧的不仅仅是邱成达一家,而是整个唐人街,宫廷卫兵如同蝗虫过境般,一个上午便将班达亚奇最繁华的街区变成了垃圾场。
骚乱很快便从城里蔓延到乡下,本地的亚奇占人、马来人有学有样,甚至自己动手开始抄没家产,那些以为逃到乡下便可以躲过一劫的华人连出赎金的机会都没有,被人杀了抛尸野外根本没人知晓。家里有海船的华人连夜出海,有些去了巴达维亚,有些去了马六甲投奔讨逆军去了。
“混账!赶紧知会荷兰人,让他们防止后院起火,所有亚奇华侨难民全部安置到德阳公司。”徐致远接到逃难的难民送来的消息时连夜起床处理这件事。
“咱们要不要派船去海边接应?”沈泉问道。
“时间上来不及了,咱们的船还要运送军用物资,赶紧派人去亚奇的华人社区,让他们先向东逃到爪洼国,德阳公司的人去爪洼国接应。”徐致远当机立断。
“另外给陈偲的命令加急送达,立刻促成朝廷下达进缴檄文,必须把巴塞通名声搞臭,他以为不当面跟咱们宣战,咱们就不知道是他干得?真是痴人说梦。”
“将军,这些事我都办好了,但是我想提醒下,如果亚齐苏丹要是在背后捅刀子的话,就怕把奥斯曼帝国拉下水啊,咱们是不是得重新评估这件事,不能跟他们搞得太僵。”沈泉还没有跟英葡奥三国正面刚的信心。
徐致远紧张地在桌面敲着手指,“恐怕这事不是我们说了算,现在奥斯曼驻亚奇的军官迫害华人,咱们只能尽最大可能去救援,况且和荷兰人作为盟国,只怕奥斯曼人到时候一起给宣了,现在咱们不能想太多,先把眼前的危机应付过去。”
“是,将军!”
“你等会儿,”徐致远叫住了刚走到门口的沈泉,“在送陈偲的信中给我加上,让朝廷发文斥责藩属鲁密国!他娘的,我倒忘了,奥斯曼再牛逼,当年也给大明当过孙子,不管有没有用,先搞臭他们。”徐致远想起卜弥格临走前给他说过的一些传闻。
荷兰人得知消息的时间不比徐致远慢,范弗利特可能比中国人还要着急,这次骚乱虽然没有波及到荷兰商人,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来是冲着太上皇荷兰人去的。
“普特曼,让守卫霹雳河附近码头的守军们注意,随时进亚奇平叛。”范弗里特皱着眉头看着地图。
“可是总督,霹雳河码头在明国人侧面,如果到时候我们撤出的话,码头一旦被占领,明国人可就孤立无援了。”普特曼汗如雨下,作为一个军人,他显然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出卖盟友的行径。
范弗利特抓住普特曼的领子咆哮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公司一旦丢失亚奇的领地,敌人就会从南北两个方向合围我们,这个消息先不能透露给中国人!懂了吗?你不想出卖明国人,丢失亚奇的责任你付得起吗?”
普特曼脸憋得通红,“总督,如果非要做这种选择的话,你撤了我的职务吧。今天我们卖盟友,以后还指望谁在战场上帮助我们!我坚决反对这一提案,我有权向公司高层表达异议。”
“哼!”范弗利特一把搡开普特曼,“中校!公司不是来做慈善的,你尽可以去打我的小报告,但是我明确告诉你,我能坐到总督这个位置,就是知道一些你不懂得道理。”
普特曼整了整衣衫,“我是一个军人,不是商人,商人有商人的准则,军人也有军人的规范。”两人价值观不同,自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事就等着公司高层做评判。
普特曼郁闷地走到军营里,连摔了几个酒瓶子后才冷静了下来,晚上凉凉的海风也让他清醒了一些,“我真的要和范弗利特闹僵吗?”他想到自己才刚刚还完了郁金香泡沫中的欠款,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五个孩子,以及妻子腌鱼而皴裂的双手,不觉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有些后悔,自己已经不是年轻人了,这些理想还有什么用,倘若丢失了这个饭碗,可能一家人都要流浪街头了。
普特曼洗了把脸,躺在床上一夜没有合眼,等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去了总督府,范弗利特一直晾他晾到中午。
“说吧,什么事?给公司高层的报告打好了吗?”范弗利特假装一边签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普特曼欲言又止,范弗利特一直看着他的脸,他终于憋不住了,“总督大人昨晚对不起,我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化了。”普特曼双眼憋得通红。
倒是范弗利特有些意外,这个著名的老古董终于想通了,“哈哈,你想通了就好,我也不想为难你,马六甲的防务以及亚奇的平叛还需要你多操劳呢。”范弗利特走到普特曼身旁,“中校,去亚奇平叛,这些马来王公听说油水多的很呢,他们的衣服用金线织成,喝酒的杯子用玛瑙雕成,你懂我的意思,你想成为一个正直的人没错,但想想你自己的儿女,他们需要一个体面的生活,在尼德兰正直无法当饭吃,但是黄金可以,明白吗?”说完范弗利特拍了拍普特曼的肩,“祝你好运,中校。”
普特曼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了总督府,往往一个决定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第一百零二章 阮福春的坑道
“你他娘的这是挖到哪儿了?”阮福春一把夺过黄毛手里的工兵铲,“坑道不能笔直地挖,要弯弯曲曲,还得留通风口,不然到时候敌人一把火熏死你。”
黄毛拍了拍身上的土,“大哥,前边都是石头了,再挖不动了。”
陈桂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他娘的长得跟鸡仔似的,你让我来。”,他挥起手中的铁镐就吭哧吭哧地敲了起来。
“黄毛,快帮你叔运石头,让其他人赶紧拿支架,防止塌方。”阮福春吩咐道,他们自从准备开始地道战以来,已经尝试过无数次挖地道的方法了,如今也渐渐地摸出了一些门道。
黄毛摸了摸头,“大哥,咱再向北挖,不会挖到马来人的老窝里去吧,到时候别被他们围咯。”
陈桂荣放下铁镐,“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当年我爷爷跟美国人打仗,不就是在后方打的吗?地道战精髓就是在后方,你懂个屁!”,“你看看就这地方…”陈桂荣边说边用脚在石头壁上蹬了两脚,没想到石头壁直接坍塌了。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一个马仔取来火把,阮福春塞到一个中东小弟赛义德手里,
“你在前边走,我们帮你断后”。
几人排成一条长队哆哆嗦嗦地进入了坍塌的洞中。
陈桂荣边走边摸了摸洞壁,“大哥,这个洞不是天然的,马来人似乎在这边挖矿。”几人见有新发现,连忙围过去观看,果然石壁上有很多工具敲击过的痕迹。
阮福春连忙让大家排好警戒队形,“大家注意点,这个估计是马来人的锡矿洞,现在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等会儿如果碰到人的话不要打死,直接抓回来问话。”
“都听大哥的。”众人纷纷应承。
“阮将军,这种情况不宜这么多人,咱们不如先回去装成马来矿工的样子再来探索。”一个德阳雇佣兵建议道。
阮福春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连忙让大家按原路返回,又上去找了几套矿工服换上才继续下了坑,这一来一回又花了半天。
第二次下矿洞的时候阮福春只带了几个人,几人撑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在矿洞里摸索着,为了防止走丢,他们还专门搞了一根长绳子抓着,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阮福春终于到达了一个矿道的岔路口。他做了个停的手势,所有人都蹲了下来。
“刚刚咱们走的矿道应该是个废弃的矿道,里边很多丢弃的垃圾都有些年份了,但是前边几条可说不准。”阮福春指了指前边的几个岔路口,“我觉得里边有人。”
“大哥,你咋知道的呀?”陈桂荣疑惑地问道。
“你们看那边地上有简易的轨道,轨道这么贵,他们要是废弃了的话,轨道绝对会拆走,咱们这条坑道就没有。”阮福春回头看了看。
大家一看果然如此,纷纷夸赞大哥牛逼,这个眼力见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咱们就等在这里,等会儿要是有人落单,你们几个就上去绑了他,咱们抓回去问话。”阮福春对几个雇佣兵吩咐道。
几人安排好任务后便在黑暗中埋伏了下来。等了一个多小时,鱼儿终于上了钩,“哐当、哐当.”一个矿工赶着一辆牛车拉着矿石快到岔路口了。
两个雇佣兵一个是马来人,他打扮成了矿工的模样,另一个德意志人则打扮成了监工,这年代不少矿上的打手都使用白人,矿工们平时不敢正视监工,再加上这里光线昏暗,佣兵又故意把帽子压得很低,一般人还真难认出他是什么模样。
假监工朝赶车的矿工招了招手,后者不疑有诈,连忙撑好车子赶了过去,不料等他一接近假监工,就被后边的假矿工用破布捂上嘴巴,两人熟悉地将人用绳子捆好然后带了回去。
“大哥,他们少了一个人不找吗?”黄毛担心地问道。
“坑道里塌方,迷路天天发生,少一个就再抓一个呗。”一个矿工出身的佣兵答道,“放心,他们根本不在乎矿工的死活”
用了半天审讯,大家这才发现,他们原来是挖到了丁加奴的一个锡矿场,丁加奴本来是马六甲苏丹国的一个附庸邦,但是马六甲王朝早就没了,现在跟北大年一样处于自治状态,臣属于霹雳苏丹,同时又和暹罗王眉来眼去的。这个矿场所有权是英国人的,矿场配备了三十几个白人监工,四十几个马来本地监工,矿工有五百多人,实打实的是个大型矿场。
“马来人最富裕的地方就是矿场了,咱们既然发现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阮福春一边嚼着薄荷一边冷笑道,“这里边有多少锡锭,有多少火枪和武器啊,这些马来矿工抓回来就是好兵员。这次要是抢到了金子,先让兄弟们去乐呵乐呵,跟着我这么长时间受苦了。”
众人一听有钱分,士气瞬间高涨起来,“咱们雇佣军有两百人,自己兄弟伙四十多,马来民兵五十多人,不虚他们的。”陈桂荣笑着道。
“大家听好了,本次作战由我和佣兵队长赵尔田两人指挥,明晚行动,还有一天的时间,大家把刀磨磨快,枪擦擦亮,明晚全部穿上黑衣行动,咱们带上沥青,走的时候一把火烧光他们这帮狗贼!”阮福春见有打仗要打,兴奋地不得了,这将是他第一次指挥大军,自然是豪气顿生,几百人的战斗,跟过去最多几十人抢地盘,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主家,这事要不要报告给南洋讨逆军?”赵尔田毕竟是德阳公司的人,他怕阮福春一下子捅了篓子等会儿不好收拾。
阮福春连忙把他拉了过来,“赵队长,咱们把讨逆军叫过来的确是好,但是最后大功还能落得着我们吗?咱们快刀斩乱麻,明晚就把矿场给抢了,到时候再报上去,岂不是美事一桩?机会给了别人,咱们可就一点油水都捞不着了。”赵尔田一听这话说的挺有道理的,仔细分析了下己方胜算确实大,便答应了阮福春。
第二天晚上守在洞口的士兵来报,说英国人根本没有发现有矿工失踪,他们只以为人跑了,阮福春喜不自胜,晚上就叫这帮狗日的英国人好看,要不是英国人和葡萄牙人组织狗屁联军,他老早回越南打天下去了,因此对于这两帮老狗自然恨得咬牙切齿。
这天晚上又是个阴天,乌云直接盖住了月亮,英国监工们在这边也没什么娱乐,晚上要么喝酒,要么赌钱,再就是拿矿工们撒气了。
“狗娘养的安德鲁,你她妈出老千!”监工麦迪逊把桌上的扑克牌全扔了出去,安德鲁一米八的个子根本不虚他,“你想干嘛?你这个卢瑟,有种就到我身边把钱拿走。”说完朝麦迪逊脸上吐了一口痰。
“你…”麦迪逊冲了上来就要干架,没想到直接被安德鲁一拳打到了屋外,麦迪逊赌博之前喝了点酒,再加上怒气上头,理智已经无法控制住他自己了,他摸了摸口角的血丝,抽出腰间的火枪,一个人默默地在外边点上火绳,然后冲了进去,“狗娘养的安德鲁,骗了我的钱还想揍我,今天老子就要送你去地狱!”
本来还很哄闹着的大厅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怕麦迪逊打中自己,纷纷跑开去喊监工头子老威尔逊,安德鲁倒是不认为麦迪逊有开枪的勇气,“你来呀,照着我的脑袋打,朝这里开枪。”他边说边把自己光光的大脑袋伸了过去。
“你不要逼我,”麦迪逊哭着喊道,但是就是不敢开枪。
“你这个卢瑟,连杀人都不敢,你还敢干什么…”
阮福春在外边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平时负责站岗的人都跑过去看热闹了,根本没有人在意有黑衣人已经从坑道里钻了出来,马来矿工的宿舍在另外一头,更加不可能看到这里了。
赵尔田举起了手中的火绳枪,“哼!孬种,这都不敢打,爷爷我来帮你送他一程。”
阮福春按住了赵尔田,“赵队长,等咱们的人就位了你再打。”赵尔田只能讪讪地放下了枪。
监工头子威尔逊很快赶了过来,“都给我把枪放下!你们这帮蠢货,现在要是矿工们暴动了怎么办,要是荷兰人和明国人打过来怎么办,赶紧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
但是双方并不为所动,“草!老子平时对你们是太惯着了,大战当前你们跟我来这个,火枪手都过来,瞄准他们两个,要是你们再不分开,两人一起去死吧。”威尔逊是真的动怒了。
一队驻矿武装士兵们很快赶了过来,他们平举着步枪对准两个人,威尔逊命令道,“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五秒钟的时间,你们再不放下我就开火。”
安德鲁死死抓住麦迪逊的手枪抵在自己头上,他一定要麦迪逊这个娘炮先放手,不然以后还怎么在这群人渣里混。
“五…四…三”威尔逊生气地倒数着时间,来东印度冒险的都是国内的人渣,不用极端手段处理的话,他们根本无法管教。
“一”威尔逊拖了很长的一声,他还想给两人最后一次机会,“砰!”安德鲁的脑袋应声而炸,众人一哆嗦,驻矿武装卫兵们以为是开火命令,分分开火,将两人打成了筛子。
“停下停下!这不是我们的枪声!”威尔逊立马反应了过来,他转头朝窗外望去,只见十几步开外一个黑衣的明人正吹着火绳跟他微笑。
“敌袭!”威尔逊顾不得追究明人是怎么跑进来的了,这地方在一个山窝窝里,入口处有驻矿士兵们把守,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毫无声息地钻进来。
由于士兵们刚刚将手中的火枪放完,连忙慌乱地准备装填,一时间不是弹丸掉地上,就是火药撒了,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而当场的更多的监工们装备的是鞭子和棍子,在这场合几乎无用武之地。
“里边的人全部将武器放下!”阮福春吼道,然后他转过身,小声吩咐道,“老赵,你赶紧带着五十名马来民兵去接管矿工宿舍,防止引发骚乱,火枪带足了,有暴动直接击杀。”
威尔逊也不知道外边这人说的是哪里的口音,但是大体意思还是听得明白的,“屋子外的壮士,我们在外边还有五十名士兵,你们最好放下武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
“老子给你五个数,再不出来就开枪。”阮福春也学着威尔逊威胁道。
威尔逊料定阮福春不敢开枪,等会儿一旦入口的驻军赶到,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他觉得能悄无声息地溜进矿场最多几十人,再多就无法控制噪声,红衣军对付这几个小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威尔顿低声说道,“所有有枪的人全部上膛,他数到二的时候咱们就一起冲出去,动作要快。”
“五…四…三!开枪”阮福春还没数到二就开枪了,众人一听枪响,几十把火枪对准屋内纷纷开火,一时间打得木屑四飞,嚎叫声不绝于耳。
打完后这边的德阳雇佣军都面面相觑。“这不是说好了数五个数才开枪的的嘛?这样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呵呵,”阮福春不屑地笑了笑,以我以前火并的经验,想要投降的数第一个数就投降了,数了三个数还没有投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走到被打烂的屋子里,威尔逊已经被打成了蜂窝状,嘴里不停地吐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阮福春一脚踢开他的手枪,“你们看看,他们的枪是不是已经上了膛?”众人拿起来一瞧,果然如此,这下连德阳公司的人都不禁对他高看了几分,但同时也明白,老阮有时候说的话是不得作数的,否则命丢了都不知道。
门口守门的士兵根本没有五十多人,只有二十几个人,当时威尔逊是吓唬吓唬他们的,卫兵们一见内部开花,直接乖乖地投降了,而马来矿工那边基本如行尸走肉一般,他们根本不在乎谁抢了谁,只知道来人肯定不会杀他们,杀了矿工谁给干活啊。
二十几个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士兵跪在阮福春面前,“你们赶紧交代,钱、武器、矿产都放在哪里?”
二十几个人没一个敢说的,这时候是要交代出去,以后就别想回英国了。阮福春朝陈桂荣示意了一眼,陈桂荣立马走上前去,掏出刀子就给第一个人抹了脖子,其他人看到了纷纷叫得哭爹喊娘,以为魔鬼来了。
“给你们第二次机会,第二次再不说就是两个人,第三次四个,第四次八个,看你们能撑几轮下去。”阮福春笑了笑。
“上帝啊,我说我说!”第二个士兵吓得屎尿齐流,其他人不管能撑几轮,他不说的话,自己就活不过这一轮了,“大人,所有货物全部存放在右边的一个山洞里,我带你过去,你就饶了我吧,我想妈妈!”
陈桂荣像拎小鸡一样将这人拎了起来,几人跟着他挪了过去,才发现仓库原来就在矿洞旁的一个天然洞穴里,外边藤蔓丛生,晚上一般人还真找不着,这洞穴估计有十几米高,深度就不知道了,反正火光一眼望不到头。
“大大…大人,所有的货物都在这里了!”这个卫兵颤抖着说道。
阮福春令黄毛撬开一个箱子,里边沉甸甸地全码着银色的金属块,“卧槽,大哥,咱们发财了,这里全是银子,说着黄毛便连忙抓起来往自己的衣服里塞!”陈桂荣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没规矩,大哥没拿你他娘的急着去投胎吗?”
黄毛自知犯了大忌,连忙把银色金属块放回去跟阮福春请罪。
阮福春拿起一块放在手里颠了颠,“这就是锡矿,瞧你那怂样,不卖出去屁都不是。你们赶紧帮我把账本搜过来。”不一会儿矿场的财务哭丧着脸把账本放在阮福春面前,“大人…现在仓库里还有锡锭三十万磅,主要是上个月公司已经运走了一批…”
“有现金吗?”陈桂荣对这个结果很不满,说好的分金银的呢。
“有…有,大人,上次公司来了过后预支了人员工资一千两白银,都在这儿呢,其它还有一些伴生的银矿还没有提炼。”财务立马将情况报了过去,
阮福春前后思索了一下,“兄弟们,等会儿死人身上再去搜一搜,加上这一千两银子,每人先分五两,其它的以后再说。”底下顿时哄闹起来,这库存一千两白银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阮老大自己一分钱没要便分给了大家,所有人都很服气,连这些新加入的马来人都愿意跟着阮福春,有奶便是娘啊,管他去打谁。
阮福春找到赵尔田,让他把这些矿工都叫醒,“等会儿咱们把坑道扩大些,这三十万磅的锡锭必须在十天之内给我搬完,办完后就把矿道给我炸了,不能让英国人顺着地道找到咱们,咱们继续向别处挖,娘的,有了专业矿工,英国佬死定了。”
陈桂荣趁赵尔田走后悄悄问道,“老大,咱们这些锡锭怎么办?都上交给中国人吗?”
阮福春看了他一眼,“咱们现在不给中国人卖给谁啊?好歹能抵扣一些贷款,要是他们有银子我也不介意先欠着,拿了银子扩充兵马再说,这五百矿工吃饭武器什么不要钱。”“这十天你先跟赵尔田在这边看着,等把所有东西运回村子后就立马找我,懂吗?我要先去找徐致远讲好价钱,咱们首战告捷,看他拿什么谢我,咱们杀了多少人来着。”
陈桂荣答道,“打死监工四十五人,其中英国人二十一人,另外还俘虏了驻军二十三人,英国监工九人。”
“哈哈哈,好嘞,全给我绑上,我这就送到威廉姆斯岛去。”阮福春笑道。不知道徐致远看到这一幕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南洋讨逆军并没有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宣战啊,大家至今只是在桌子底下扳手腕而已…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次接战
林宇带着一个队(连)的土著工兵以及这次刚送过来的五个队(连)的塞芒矮黑人穿梭在丛林里,上次因为伏击事件他被暂时撤了职,但是由于大战将近,讨逆军手上实在无人可用,徐致远只好再次起用了他,不过六百多人的战队不可能完全交给他这么个有前科的人,再加上郎昊俊一直对这支部队很感兴趣,徐致远便任命两人带着军队钻进了北方茂密的丛林中。
塞芒矮黑人果然是丛林之子,本来后勤还特意给他们配发了木底鞋,就是怕他们长途奔跑损耗较大,结果这些矮黑人拿到鞋子后根本不穿,他们嫌这些鞋子穿上后碍脚,原本可以轻轻松松爬上去的岩石、树干穿了鞋子后都变得艰难无比,考虑到实际情况,两位主官便将鞋子退了回去,于是现在这些小矮人就只穿着绿色短袖,以及一顶藤盔,武器上主要就是匕首和弓箭。
“林宇,我听说安达曼群岛上的矮黑人更凶猛,咱们以后可以去征用上几队。”郎昊俊指着一个站在十几米高的树上的士兵,“这尼玛天赋堪比猴子,要不是他们刻意等着咱们,我们根本追不上。”
“这些都是熟番,安达曼群岛上的是生番,生番可是吃人的……”林宇用棍子击打着前方的草丛,他本来想着等和敌人交战的时候带着一帮壮汉冲上去肉搏,现在却跟着一群堪比猴子的矮黑人在树林里荡来荡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郎昊俊为什么对他们这么感兴趣。
“啊哦……”远处的树上传来了阵阵叫声,这些是塞芒人传递消息的信号,他们能够模仿不同动物的叫声,不同的声音代表不同的含义。
一个华人马来语翻译说道,“队正、参谋,我方士兵报告前方二十公里左右的河边有大队人马!”
林宇瞪着大眼睛,“我草,他们怎么看得到这么远的?望远镜里也找不到啊!”
郎昊俊一脸得意的笑容,“我就说让你好好了解这支部队,我觉得你们都低估这帮矮黑人了,他们能轻易地爬上树冠观察敌情,每一个树冠就跟烽火台一样,一个个来回传递消息,二十公里根本不算事,在雨林里,什么探马、夜不收都不如他们好使。”
“那欧洲人干嘛不利用他们?”林宇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神通。
“看不上呗,你到现在不也瞧不起他们吗?”郎昊俊笑着摇了摇头,“我这次得好好让敌军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游击战,阮福春天天在地下挖坑道,那只是皮毛而已。林队正,赶紧下命令让部队停止前进,保持好20公里的有效安全距离,工兵队全员警戒。”
林宇恨马来人恨得咬牙切齿,“咱们就不能趁现在一鼓作气围了他们,这次我可让每个工兵都背了四颗手雷。”他颠了颠挂在腰间的两颗手雷,宛如两柄金瓜。
“还是晚上再行动吧,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多少人数,这些小矮人不识数,超过十个就很难描述地清了。”郎昊俊果断否决了这个提议,林宇心道果然欧洲人不愿意用他们呢,不识数用起来确实很麻烦。
趁着天色还没有暗下来,林宇找了几个华人士兵按照指引找到了敌军扎营的地方,他们的营地沿着河谷一路排开,数下来有接近两百顶帐篷,按照一个帐篷十个人来算的话,这里边也已经有至少两千人的规模。
“赶紧差人回去给徐将军报信,敌军已经有至少两千人越过了南北警戒线,让他们务必做好战斗准备。”郎昊俊边写边吩咐勤务兵。
“郎参谋,你什么意思?咱们还吃不下这里边的2000人?过去打天猛公的部队,一个队的绿营兵就可以追着一千人跑,咱们这里可有600人呢!”林宇想通过狂刷战功来弥补自己的耻辱,这也不能怪他,按照先前的战例,他说的确实没错。荷兰人甚至能做到几十人撵着上千人跑的案例,但是郎昊俊没上过战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听信这种谣言,打仗还是稳妥的好。
两人摊开一份简易地图,这是他们边走边绘制的,“林队正,现在徐将军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战功,只要能保住咱们的部队,并且能做到有效牵制,咱们的任务就算成功,你这么急功近利的打法,就算今天不出事,明天也会,明白吗?”郎昊俊认真地看着林宇。
“郎参谋,那就听你的吧。”林宇叹了口气。
“咱们这次就这么在敌军后边吊着,晚上让塞芒人骚扰,他们如果不敢出来,就让工兵们接战,扔完手雷就跑,不给他们反击的时间,如果他们敢于追击,就让工兵们埋伏在半路,近距离用喷子打死他们追兵,一定要让敌军这一路风声鹤唳。”郎昊俊把铅笔夹到耳朵上,“你对工兵比较熟悉,他们就由你来指挥,我来指挥塞芒人。”
两人商量好作战计划后,便立马命令士兵们休息吃东西,为晚上的袭击行动做准备,讨逆军的后勤给他们做好了不少干粮带在路上,这些主要是工兵们吃,塞芒人才没有这些限制,只要在森林里,他们就饿不死。
天渐渐黑了下来,郎昊俊安排好这次进攻的路线,先让林宇带人蹲进草丛,这森林里蚊虫遍地,要不是文安澜上次配发了桉油,这帮人没死在敌人枪口下,非得死在蚊子口中。
塞芒人光着脚板在森林里奔跑健步如飞,不一会儿便摸到了敌军营地附近,他们也不敢晚上进入丛林,一是敌军缺乏驱蚊的药品,二是这里不少人缺乏丛林生活经验,而且视野反而受限,不利于观察敌情,因此敌军全部龟缩在河边的营地。
费尔南德斯将壶中的麦酒一饮而尽,他们已经行走至丁加奴以南五十公里左右,向前不用多远就能到达关丹,关丹过后就是一马平川,他们便可以折向西边攻打马六甲,费尔南德斯之所以选择走半岛东边,主要是这边临近暹罗湾,可以比较方便获得补给,又没有被荷兰人击沉的危险。
火光照在费尔南德斯脸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走了一天的路实在太累了,而且东南亚这种闷热潮湿的环境让人的脚很快就会生病,他艰难地脱下自己的靴子,等会儿一定要烧壶热水烫一烫。
“咻”地一声,一支箭射倒了费尔南德斯架在篝火上的烤架,壶里得水迅速浇灭了火堆,斯拉斯拉声伴随着浓密的水蒸气弥漫开来。
“敌袭!”费尔南德斯也顾不上穿鞋子,立马拔出剑警惕地看着周围,但是丛林里黑漆漆地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到,相反他们烧着火堆,敌军简直看得一清二楚。
丛林中不断有人朝营地里射箭,不时有未着甲的倒霉鬼被射中,塞芒人有时喜欢在箭头上抹上毒药,尽管毒性不是很大,但不一会儿不少中箭的人已经出现了眩晕感。
费尔南德斯慌乱中穿好胸甲,戴好头盔,“这些是塞芒人,命令所有人寻找掩体,让马来人进去驱赶他们。这些胆小的矮人部落杀伤力有限,但是就跟蚊子一样,真是烦人。”
塞芒人的弓箭射得慢慢悠悠,果然等北方联军做好准备后,伤亡数量便稳定下来,队伍中的马来人组织了个两百人的小分队进入丛林,对付塞芒人这些马来人最有经验,马来人一进入丛林,塞芒人的弓箭骚扰便消失了。营地里骂声不断,纷纷诅咒这些小矮子不得好死。
马来人对付塞芒人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有效的方法,他们一般是找到矮黑人的村子,然后武力攻占烧毁,真正想在森林里抓住他们是不容易的,但是塞芒人心理上却很怕他们。
“敌军出现了,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林宇压着声音命令道,他身边和头顶不时有塞芒人跑过,他们宛如动物般在森林里穿梭,大家埋伏地这么密集。就是没有工兵被人踩到。马来人就是跟着这些塞芒人的猎手,他们时不时举枪对着树上、石头上射击,但是大部分时候都落了空,间或有一两个塞芒人中弹身亡。
林宇紧张地看着,近了,近了,马来搜索队头已经进入了工兵们的包围圈,还有一半人在外边,等林宇观察到大部分人就位后,立马站起来开了第一枪,这个马来人就站在离他不足三米的地方,一喷子下去半张脸就没了,工兵们应声而起,顿时森林里火光阵阵,枪声密集,马来搜索队一下子被打蒙了,一轮近距离喷子射击最起码让他们倒下了八十人,这还不算被弹子打中非要害部位的,马来人见中了埋伏立马就跑,工兵们抄起工兵铲就上,那些本来还在逃跑的塞芒人也纷纷掏出匕首,从石头上树上一跃而下,将这些仇人扎个透心凉……
“瓦斯科,快,快带人去接应,其他人做好接战准备!”费尔南德斯吼道,听对面的火力,他确信自己已经遭遇了明国人或者荷兰人的主力,所有的长矛手立马跑到最前边半蹲下来,火枪手排成两排,就等敌人从森林里冲出来,就可以立马将他们打得稀巴烂。
“啊……”马来人疯狂地从森林里往营地里跑,他们的脸上像被锥子扎过了一样,全部是血窟窿,但是这些弹子又不足以立刻要了他们的命,其实他们回去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些喷子弹子都是用铅做的,没有外科手术医生帮他忙挑出来,他们便会渐渐地铅中毒或者发炎死亡,打死多少人不重要,散布恐惧才是令敌人士气瓦解的最好方法。
等所有逃回来的马来人都入了营,费尔南德斯也没有见到有敌军追击过来,他以为自己判断错了,但是满地的伤员又让他明白这不是臆想。
“你们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了吗?”瓦斯科拎着一个哀嚎着的马来人问道。
“不知道,痛啊……”后者根本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少数几个没有受伤的马来人也是战战兢兢,纷纷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根本不知道是谁袭击的,这个时代的很多部队都穿着鲜艳的衣服,唯独讨逆军在雨林里穿着一堆绿,塞芒人和澳洲土著都黑漆漆的,他们能看得清才见了鬼呢。到现在唯一知道的有效信息就是塞芒人袭击了自己。
费尔南德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营地,除非现在立马绕过关丹,否则丛林根本无法避免,他也不敢擅自令人追击,现在并不知道敌军埋伏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只听马来人说到处都是人,这个信息就模糊了。
“瓦斯科,今晚做好警戒,咱们接下来两天必须做好强行军的准备,必须尽早绕过关丹与霹雳苏丹剩下来的军队汇合,另外派人通知后边的联军,让他们注意警戒。统计下今晚的伤亡人数,那些哀嚎的马来人该让他们闭嘴了!”费尔南德斯冷静地吩咐道,瓦斯科知道该怎么让这些人闭嘴,战争永远没有怜悯。
第一百零五章 英国人的反应
“谁敢往后退就砍了谁!”瓦斯科手里拿着刀指着前方的一群可怜人,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现在被北方联军抓过来在前边探路,按照费尔南德斯的想法,只要迅速绕过关丹就好了,可是郎参谋能这么让你轻易加快行军速度吗?不留下来好好玩几天,就这么轻易地想走人?费尔南德斯可能有点天真。
郎参谋虽然以前没有参过军,但是从小地道战、红小鬼的电影也没少看,设置绊雷、竹刺陷阱灵感不断,一开始北方联军快马加鞭往前赶,走着走着不是这人被砸了马蜂窝,就是那人脚底被竹尖扎穿,大家刚开始以为只是当地猎户设置的一些小陷阱,直到有人不小心绊到了一根线,然后一声巨响将他和周围的十几个人送上了天,费尔南德斯才发现这根本就是敌军的阴谋。为了减少自己人的损失,瓦斯科到附近村子里抓了一大堆妇女儿童,让他们在前方趟雷,前方时不时爆出来的炸弹声和女人们的尖叫声让整个队伍烦躁不堪。
不仅仅白天容易踩到绊雷,晚上睡觉的时候这帮塞芒人也不老实,不是偷偷射箭,就是往营地里边丢毒虫毒蛇,再这样下去,整个部队就要神经衰弱了。白天行军的时候所有人都有气无力的,现在这种状况别说快速绕过关丹,能保证部队不崩溃就不错了。
费尔南德斯紧皱着眉头,“瓦斯科,先停下来所有人歇一歇。”
“团长,咱们不能停下来,那些王八蛋一定就在丛林中盯着咱们呢。”瓦斯科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他愤怒地对着丛林大喊大叫,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几声猴子的喊声。
“停下来吧,瓦斯科,再这样下去咱们的部队就要崩溃了,后面的狗屎暹罗人已经不少人开了小差,我们到附近的村子上去找找有没有船,现在只有离开海岸到小岛上去才能避开这帮小矮人。”费尔南德斯也别无他法了,看样子准时到达汇合地点就是个笑话,现在还是找个岛屿保存实力最重要。
瓦斯科不甘心地砍倒了一个右腿受伤的女人,他抓起另外一个,“前边带路,把你们的船全部交出来!”
林宇和郎昊俊在望远镜里看着这一切,“这尼玛比鬼子还鬼子啊,再这么下去估计都不要咱们动手,沿途的村民都会弄死他们。”望远镜里瓦斯科正带着几十个雇佣兵在村子里横冲直撞,本来他们只是去抢船,结果破罐子破摔,抢什么不是抢,这下子连粮食、年轻女人也一并抢走了。
“咱们要不要趁他们渡河的时候袭击?”林宇看到这些葡萄牙人将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往船上搬。
“围歼这支部队不是咱们的任务,咱们已经拖住了他们很长时间,后方徐将军应该也做好了准备,他们只要不回来,就到此为止吧。”朗参谋放下望远镜,“咱们的后勤也该补充一下了,最近先回去一趟,补充完再出来,他们肯定不止两千人,大部队还在后边。”
“也行,听你的,两千人没意思,我想找他们的主力好好跟他们玩玩。”林宇已经爱上了这种神出鬼没的感觉。
接下来两天这支北方联军不进反退,一直退到了瓜拉丁加奴的主城,费尔南德斯向北大年写信,说前方遇到敌军主力,两千人无法抗衡,请求修整待命,丁加奴的葡萄牙人虽然满腹疑惑,还是同意了费尔南德斯的方案,孤军冒进确实不妥。
就在北方联军踌躇不前的时候,吉打的英国人忽然派来了使节,北大年女王拉图?比鲁在王宫里举行了宴会,从他这个姓氏就可以看出她和亚奇苏丹拉图?萨菲亚图丁可能是亲戚关系,参加这次宴会的有流亡霹雳苏丹、葡萄牙雇佣军总司令罗德里格斯、亚奇使臣阿卜杜勒?阿拉姆以及英国东印度公司大使扬?罗斯多姆。
女王拉图?比鲁实际上看葡萄牙人很不顺眼,就在十几年前她的姐姐还在为挣脱葡萄牙的魔爪而努力,现在却又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真是造化弄人。
罗斯多姆举起酒杯:“女王陛下,现在我们面临共同的敌人,过去的恩怨就翻过去吧,我想罗德里格斯也一定愿意为这次战争尽最大的努力。”葡萄牙人在一旁点了点头。
拉图?比鲁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我们只是跟雇佣兵合作,而不是葡萄牙王国,如果想要我们帮你们抵挡荷兰人和明国人,请国王拿出诚意,交还占领我们的领土。”
罗德里格斯尴尬极了,“女王陛下,您的意愿我一定会转达到里斯本,眼下还是将敌人逐出半岛为好,现在霹雳苏丹国已经被他们占据,下一个目标就是吉打和北大年。”
拉图?比鲁冷哼了一声,再也不说话。阿卜杜勒连忙咳嗽了两声:“诸位,罗德里格斯将军的话我还是认同的,对于此次战争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柔佛和爪哇两条走狗仍然忠心耿耿地服侍着他们的主人,南方不要担心,我们将会和米南加保人一起牵制荷兰人的力量,北方可就要靠你们了。”
“感谢苏丹的好意,我们英国人将会持续为贵方运送军事补给,尽管现在还不方便和荷兰人宣战,但是明国人欺人太甚,我们将会以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对讨逆军宣战,这样交战范围就不会扩大到国家层面。”罗斯多姆将此次的来意说了出来。
罗德里格斯会心一笑,葡萄牙现在也是以雇佣军的名义参战,意思大家都懂,“那么贵方将会出动多大规模的军队?”
罗斯多姆见葡萄牙人搭话,“我有些事正想跟你谈谈呢,你们在暹罗的军力绝对不够,当初荷兰人进攻马六甲的堡垒就用了两万人,这次按照原来的规模,咱们军力肯定不够,我希望你们能跟果阿总督商量一下,多派出点人手,我们也会从印度招募步兵,我们的底线是八千人。”罗斯多姆强调了下,“我的意思是每家至少八千人,明白吗?”
北大年女王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规模的军队如果攻打自己的首都的话根本用不了三天。
罗德里格斯考虑了下,“我们其实已经打算增兵了,前几日我们的前锋费尔南德斯将军报告说他们已经在彭亨丁加奴一线遭遇了敌军主力,我们足足有两千经验充足的士兵,现在却都被赶到了丁加奴,我方上层已经引起了足够的重视。”
罗斯多姆笑了笑,“那就好,你们以后不必走东线了,东线陆地狭窄,不适合行军,我们将会说服吉打苏丹开放霹雳河水道,咱们联军就在吉打会合,先沿着霹雳河南下攻克明国人的威廉姆斯堡,再去攻打马六甲。”
对于英国人愿意开放吉打大家都有些意外,这地方是东南亚主要胡椒集散地,也是英国人为数不多的商站,他们一直担心其他人染指这个地方。现在英国人愿意为联军提供便利,联军的行军将会变得轻松很多。
“但是咱们现在还不能停止进攻,我们将会先派出一个队的军事顾问协助天猛公的部队对敌人进行持续骚扰,不能让他们停下来做好准备。”罗斯多姆看着霹雳苏丹,“陛下,让天猛公的人先进入吉打境内,我们将会对他们进行整编。”
霹雳苏丹垂头丧气地问道:“你们说话算话吗?你们的海军能将武器和人员送到这里?”
阿卜杜拉笑着道:“陛下,没必要这么悲观,荷兰人虽然强大,但是他们也不敢同时在马六甲海峡挑战英国、葡萄牙以及亚奇的舰队。对了,我还有个事提醒一下各位……”所有人都看着阿卜杜拉。
“各位,你们不觉得国内的间谍太多了吗?我现在怀疑北方联军的动向就是这些明国商人通报的,因此我们苏丹有先见之明地将境内的明国商人全部抓了起来。”阿卜杜拉揪着自己的小胡子看着在坐的众人。
拉图?比鲁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些明国间谍,就在联军出发的时候,北大年一个魏姓家族忽然要离开,在我们的追捕下竟然反抗,他们肯定是去通风报信去了。”这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也猛然发现自己境内好像也发生了几起类似事件。
罗斯多姆乐见其成,他们早先就一直在对明国商人征收重税,但是由于对方人数太多,各种禁令一点效果也没有,要是趁着这次机会将明国商人赶出东南亚,英国东印度公司将会获得很大一块份额,而且搜刮明国商人财产也很令人感兴趣。“我赞同!”
北大年女王担心地问道:“可是国内的商业全部由明国人在把持,要是全部抓起来,这些生意由谁来做呢?”她的疑问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大宗货物也许英国人可以弥补,但是他们肯定不屑于做零碎的小生意,而后者才是真正的民生关键。
罗德里格斯拍了拍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我认为想要完全排除明国人是不可能的,单在暹罗,我相信就至少有10%的人口具有明国血统,咱们可以逼他们站队,要是不愿意站在咱们这边跟明国决裂的就没收财产抓起来,大家看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这算是个折中的最好法子了。当然,对于北方和明军都是个好方法,本来南洋各地的华人还在对讨逆军的征召令犹豫不决,这下北方联军可捅了个马蜂窝,除了亚奇苏丹国已经在逃跑的难民,各地的大华人家族纷纷一夜间易帜,当然二五仔也有,但在绝对数量下也不足为奇了。
第一百零六章 波诡云谲的局势
“杀!”德阳公司的操场上烟尘飞舞,一队队新兵正在操练,于飞满腹疑惑地跟副官问道,“这些人能成吗?我看大部分都是家丁打手,恐怕适应不了战阵。”
副官是个日本人,名叫越前久隆,“主家,战阵交战他们只能做补充,单独成军肯定是不行的,他们还没有这个胆量,但是时间不允许,我听说马六甲已经开始交战,将军大人等不起。”
“我担心把他们送上前线就是去送死啊,到时候没法和南洋的这些大家族交代。”于飞叹了口气。
越前久隆上前一步,“主家,其实他们也未必不行,这些士兵们全都是带着国仇家恨,你看第一队的队正邱至行,他的父母被亚奇苏丹折磨致死,家产被没收,时时刻刻都盼望着手刃敌人报仇,这样的军队敢打敢冲,只要不用持久战耗尽他们的士气,在战场上作为突击力量的话,他们可能要比老油条组成的部队效果还要好。”
于飞点了点头,“第一批新兵我已经送到了威廉姆斯岛,这一批训练完你跟着一起过去吧。”越前久隆连忙拜谢,有了军功就不需要在雇佣兵里边混了。
这些新兵很多都是南洋大家族武装起来的,他们都是自带武器和干粮,南洋大家族和海盗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平时荷兰人看他们温顺的不得了,一到关键时刻,买枪买炮根本不在乎,于飞仔细检查过一番后,发现这里很多枪炮都是越南和日本产的,质量上也全都是精品,因此德阳公司只需要给他们配齐军服即可,这大大缩短了成军周期。
徐致远在上周接到郎昊俊发来的通报时,第一支速成新兵也到达了威廉姆斯堡,徐致远单独拎出两个教导队,将他们混编,等下一批新兵到达时重新组建一个满编营,还剩下的两支教导队、一支工兵队就整编成突击力量,在关键时刻使用,马蛟麟手下的一千绿营兵也撤出了马六甲,带着几百泰米尔人协从军进驻霹雳王城防卫北方的军队。
“将军,荷兰人在林茂被米南加保人击败了,他们被杀了几十人,附庸军全军覆没。”沈泉拿着最新的战报,“而且占碑也蠢蠢欲动,我们在占碑的商人来报,占碑苏丹不想和大明为敌,他们只想赶走荷兰人。”
徐致远笑了笑,“这个占碑苏丹倒是比亚奇苏丹懂事的多,既然他们释放善意,咱们就不去趟这个浑水,荷兰人这次在林茂吃了亏,他们估计要往苏门答腊增兵了。”
“这可怎么办,他们的人数总共就这么多,要是重心向南移到苏门答腊的话,马来半岛肯定就捉襟见肘了,咱们防务压力会剧增。”沈泉担心地问道。
“让咱们的斥候密切关注荷兰人的动向,决不能将背后全部交给荷兰人。”徐致远在地图上戳了戳,“霹雳河东岸的码头一定要看好,这地方要是丢了,咱们就成了死城了。”
“马蛟麟站住脚了吗?”徐致远放下手中的笔。
沈泉翻开早上刚到的报告:“马将军说他们的军队已经开进了王城,王城已经被荷兰人搜刮完毕,现在荷兰有两百人驻守在西山东侧俯瞰霹雳城,他询问咱们是不是可以驻扎到西山西侧,西侧可以直接俯视霹雳河河谷。”
徐致远随着沈泉的报告朝地图上看去,“霹雳河左岸还有个武巫山,这个山要比西山大得多,要是敌军占据了就不好了……”他思考了会儿,“拟令,让林宇和郎昊俊修整完毕后进驻霹雳河流域,从北大年进军马六甲,东岸的彭亨明显离咱们更远,离荷兰人更近,咱们没必要帮荷兰人兜住后边,霹雳的守军只有马蛟麟不够。”
“是!”沈泉敬了个军礼。
马蛟麟此时正拿着工兵铲在西山上监督部下挖坑,他们虽然没有遇到正规军,但是一直有零散的马来人武装以及海盗越过霹雳河对他们发起攻击,这些人有些是北方联军的炮灰,有些纯粹是想趁乱进王城捞一把。
“赶紧挖,文医生说今天挖不完大家就别吃饭。”马蛟麟拿了把扇子扇个不停,尽管这西山上全是树,马来半岛的中午还是让人昏昏欲睡,文安澜这次也随马蛟麟到了霹雳王城,他带着一帮徒弟想要适应一下野战条件,他刚到的时候,看到马蛟麟的兵把刚杀死的尸体随地乱扔,有些甚至直接抛入霹雳河中,这是嫌下游徐致远死的不够快不是?文安澜当即把马蛟麟臭骂了一顿,士兵们虽然对文医生怨声载道,但是大家都指望着自己受伤的时候能有人帮忙医治一下,便也乖乖地服从了去。
“爷,埋个死人要挖这么深?”一个光膀子的士兵问道。
“文医生让你做你就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挖得浅了,一下雨臭水不还流进了河里?这都不懂。”马蛟麟卖弄了一番,其实这也是他上午刚刚从文安澜那里问来的。
“报!将军,山下又来了一股蟊贼!”正当他得意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
“来人!给本将披挂!”马蛟麟穿好盔甲后跟着传令官到达了前线的一个哨所,他拿起一只千里镜,“我的娘嘞,这次可不是马来人,好像是白人!副官你看看,这个旗帜你认识吗?”
这副官是陈偲安排的,现在自然直接跟徐致远联系,他拿起镜子看了看,“这个旗看起来像海盗,但应该是欧洲人……我草,他们还有火炮!”
“咱们截击估计来不及了,目下这里到河边还有三十里地,我们还是驻守在西山,他们这点人不会去下游的。”马蛟麟问道,副官点了点头,“你去找个荷兰人问一问下边是什么人,我脸盲……”
底下的这支部队确实是支海盗部队,英国人恬不知耻地在印度洋各地许诺,谁打下霹雳城,就委任他做霹雳总督,各地的海盗都疯狂了,先是附近的马来海盗来送人头,后边接着连阿拉伯海盗都知道了,纷纷往东南亚赶,现在河这边的这支便是孟加拉湾这带的海盗头子,他手底下有五六百孟加拉人,还有一百多黑人和阿拉伯人,渡过河的是海盗的先锋部队,他们还有五百多人正在武巫山。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马蛟麟吼道,“这次功劳可不能被背后的荷兰人抢走,等他们一进入河谷,咱们便冲下去!”他显然并不知道底下这伙人有七百多人。
“好!”士兵们欢呼起来,有胜仗打就有战利品,这种以多打少的仗谁不愿意干?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前方斥候来报:“将军,敌军还没有开拔,他们在河套地区构筑了阵地。敌军似乎在等后续部队。”
马蛟麟心道这可坏了,莫不是敌军主力给遇上了?难道这只是前锋?早知道下午就该一鼓作气把敌军营地给拿下来了,现在晚上不说什么都看不到,山下全是水田,士兵们也不好冲锋啊。
他忐忑地熬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到了前线哨所,“他娘的,这个规模至少有八百人,这场仗必须得打了,咱们的任务是防守霹雳河上游,他们有炮,要是流窜到下游去,徐将军该砍了我的脑袋了。副官,传令小的们备战,通知荷兰人,让他们侧翼掩护。”
河边的海盗们也发现了山上的敌人,大早上便打了两炮示威,这四门都是四磅炮,尽管如此,在这片土地上还是寸步难行,地上全部是水田,马匹根本无法行走,炮车只要一推就直接陷地里。
马蛟麟的步兵们下山的时候本来还按照队形排的整整齐齐,结果一进水田全乱了,海盗们也好不到那里去,一个个在泥地里边打滚,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马蛟麟抹了抹脸上的泥水,“传令官,让大家稳住战线,不要急着往前冲,到火炮距离外边就停下!”传令官们艰难地拔起脚跟各部队打起了旗语。
“将军,这么打不行啊,大家都在水田里,敌军要是用火枪,咱们的刀盾手根本无法近得了身!”副官放下望远镜,视野中敌军的火枪并不少。
马蛟麟想了会儿,“把咱们的火枪兵全部集中起来,等会儿直接跟他们比火力,刀盾手从侧翼绕,他们火力没咱们强,我们没法接近他们,他们也没法接近我们。”
马蛟麟不知道的是,他可能要进行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纯火器战斗了,由于烂泥拖累了近战兵的速度,他们完全成了火器部队的靶子,这场战斗他们都将是观众,而火枪兵是主角。
按照马蛟麟的命令,各个队的火枪手全部集中到中军,刀盾手长矛手则进入侧翼,海盗们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采用了同样的战术。
马蛟麟的火枪手全都在陈偲营中训练过,此时他们迅速排成三排,组成了两支纯火枪队,每队120人左右,每排40人。传令官进军的哨子吹响了,中军的火枪兵肩扛着步枪有序地向前跋涉。
海盗的四门火炮轰隆隆地就一直没有停过,听起来怪吓人的,但是同时也由于水田的原因,炮弹一落到地上就陷进了泥坑,根本无法弹跳起来给对方造成伤害。海盗们的队形就比较混乱了,但是他们的枪支比较多,他们有近四百人持枪,虽然枪支的型号各不相同,在海上混饭吃没有远程武器不行。
“老爷,你下去吧,让小的替你冲!”刘三儿拉住马蛟麟,“等会儿火枪射击的时候子弹不长眼啊。”
“你给我让开!”马蛟麟倒是豪气顿生,“吹笛子打鼓的给我弄响点。虎!虎!虎!”三虎口号是明清时代军队里接战时经常呼喊的口号,马蛟麟的绿营兵对此十分熟悉。
嘴里喊着口号,走的步子便整齐了些,不少士兵在跋涉的过程中走丢了鞋子,不少人甚至直接把鞋子丢了,这样大家速度都差不多,队伍越来越整齐,
“轰……”敌军的火炮还在响着,间或有一两个炮弹落入人群砸中一两个倒霉蛋,随着双方接战的距离越来越近,海盗们有些已经忍不住开了火。
“不许开火!不许开火!”马蛟麟一遍一遍地吼着,传令官摇旗的手臂都快摇断了,随着越来越近,已经有士兵中弹倒下,前进的队伍稍微乱了起来。
海盗们的枪声越来越密集,马蛟麟手下倒下去的越来越多,“啊!”马蛟麟自己的左臂也中弹了,顿时血流如注,“不许放枪!”马蛟麟忍着剧痛喊得额头上青筋爆裂,敌军火器数量比自己多,不一次性打垮他们,己方很快便会被他们拖垮。
“不许放枪!,一百五十米……一百三”马蛟麟的余光中兄弟们一个个倒下,但是都硬着头皮在往前,“一百二,全体轮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第一排跪姿射击,二三排也纷纷开火,这第一轮射击就把海盗们打得人仰马翻,马蛟麟令大家原地装填射击,刀盾手和长矛手由于重量的关系,到现在还落在后边。
战场上子弹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不断有人中弹倒下,讨逆军第二轮也已经装填完毕,“射击!”马蛟麟亲自挥下了令旗,海盗们在第二波射击中直接被打崩溃了,两次射击直接让海盗伤亡了30%,从一两个人开小差,到整体崩溃用了一分钟不到。
没了火枪手的支援,海盗们纷纷抢夺船只渡河,这当中又淹死不少人,等后边讨逆冷兵器大部队跟上后,剩下来的海盗们全部投降,海盗俘虏数了数堪堪两百多人,被他们逃走了两百多人。
“将军,将军!”马蛟麟由于一时脱力,又失血过多,一阵头晕目眩,刘三儿把他扶了起来,“文医生来了,爷您挺住!”
“不碍事的!”马蛟麟强撑着站了起来,他的手臂上已经由一个医务兵打上了绷带,“刘三儿,快去统计咱们死了多少弟兄!”
马蛟麟看着满地的死尸,由于都沾满了泥水,根本分不清多少是自己人的,这战绩要是放在明清战场肯定是个大捷,但是他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些都是和他命运一样的兄弟,如今就这么客死他乡,真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啊,同是天涯沦落人,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第一百零七章 印度土兵
“啊……嘶,疼疼疼,文医生你轻一点儿。”马蛟麟龇牙咧嘴地喊道,他半露着胳膊,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刘三儿站在一旁手里端着水盆,文医生正在给他缝伤口。
“老马,看你一开始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关公呢,原来是假关公啊。”文安澜跟他打趣道,“不过还好这次菩萨保佑,子弹没有打到骨头上,从外边擦了过去,带走了一块肉,消消毒缝合起来就不碍事了。”
“咱老爷命大,是有武圣人保佑的,自打从固原平乱以来,大大小小战阵也经历过一百余场了,箭矢都绕着过的。”刘三儿在一旁听说没有大碍,脸上都笑开了花。
“我给你缝好了,你最近静养下,左手不要乱动,以后作为一军主将,就不要亲自到前线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下边的一千多兄弟咋办呢?”文安澜边说边用纱布将马蛟麟的手包扎起来,“等会儿我就先回去了,日后等徐将军的嘉奖令一到我就过来喝喜酒。”
“客气客气,刘三儿别愣着,快去送送文医生,还有这么多伤员要运到河口去呢。”马蛟麟活动了下筋骨。
不出一刻钟,刘三儿又回来了,“爷,文医生已经安排妥当了,您昨日可吓死小的了。”
马蛟麟笑了笑,“三儿啊,咱爷俩多长时间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真是痛快啊!”
刘三儿一脸兜不住的表情。“爷,我还是求求您了,这种事以后就让下边的人去做,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小的就是拿十条命都换不回来啊。”
马蛟麟拍了拍刘三儿的肩,“老爷我也不是二十几岁的愣头青了,昨天那种情况,除了我亲自督阵,其他都是死路一条啊,我要是龟缩在西山,海盗们一旦占稳了河套,咱们想再进攻就完了,他们后边是武巫山,进可攻,退可守,沿着霹雳河顺流而下就是威廉姆斯堡,向北就可以到达吉打跟英国人合流,咱们昨天不卖命,今天你可就得跟徐将军求我的尸体了。”
“这么严重啊,”刘三儿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还能有假?”马蛟麟笑着道,“老爷我最近也想了想,咱先是跟着左良玉将军,后来投了鞑,再接着又跟了讨逆军,说是三姓家奴也不为过,咱马家十一世公卿的脸面都被我丢尽了,如今妻儿估计也被那鞑子杀了,老爷我还想在澳洲挣个功名,娶个几房太太好开枝散叶呢。”
刘三儿听了泪流满面,“老太爷要是地下有知,一定会告慰列祖列宗的,小的这就去烧香。”主仆两人又是推心置腹了一番。
徐致远早上拿到了战报,他起初是不信的,绿营兵啥时候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了?教导营拉过去都不一定敢跟敌人进行集火轮射,他起初怀疑副官是不是被马蛟麟收买了,便亲自派了个传令官前去清点人数、勘察战场,结果回来和战报上分毫不差。
“马蛟麟的绿营兵全部就地转换成南洋讨逆军正式战斗序列,马蛟麟担任暂三营管带,田委员,这个命令你跟上头汇报一下?”徐致远问了下监察委派过来的小田的意见,其实小田没啥权力,他只能将这份任命签字归档,证明程序合法,然后发到悉尼由上级决定即可。
“完全没意见,徐将军,这次马蛟麟这个胜仗咱们需要多宣传宣传,要不咱们将最近几次的战斗都编纂成案例手册,以后开办军校也有材料可以教啊。”田委员推了推眼镜,“不管好的坏的都得写上,分别编成正反面案例。”林宇要是知道这是小田的想法估计要撕了他。
“这个不成问题,其实这个工作我们已经在开始做了,只是没有系统化,田委员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如找几个读书人成立个战例编纂委员会,我让林菲碧和郎昊俊两人有空去帮帮你。”徐致远见小田天天没事在部队里晃悠,便找了个差事给他,这样他好跟上边交差,底下人也省了不少麻烦。
送走了小田,徐致远把沈泉叫了过来,“沈泉,武巫山和西山这块只安排马蛟麟不够,防区太大了,河套上得修个小型工事,这边就是咱们的第一道防线,到时候可以拆一些舰炮和岸防炮装到那边去,咱们人手不够,你得负责这件事了。”
“将军,建造堡垒还来得及吗?”沈泉以为让他搞一个石质堡垒。
“上次阮福春抓过来的矿工全部交给你,你带领新成立的华人营一起过去帮忙,只要用木头和土暂时盖起来就可以了,一两千人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没必要建多大,”徐致远给沈泉吃了个定心丸,“咱们这边还有几个工程部的人,他们会给你指导的。”
沈泉拿到命令后立马去了新成立的南洋华人营,原来委员会麾下正式承认的编制只有陈偲的第一营,教导营,但是前线千变万化,马蛟麟的绿营兵也转正了,这下便跟这支华人营变成了暂三营和暂四营,正式番号还需要委员会批复,跟着留守威廉姆斯堡的士兵加上游击队是徐致远的直属营。
有教导营两个队带着,整个暂三营看上去面貌还可以,就是武器看上去有些五花八门,有的拿的是荷兰人的苏尔式火绳枪,有些拿的是日本种子岛铁炮,还有的拿的是文莱造的火枪,后勤处脑袋都大了一圈。
当天征用了几艘平底沙船,暂三营逆流而上到达了西山脚下,马蛟麟在此已经等候多时,“沈将军,别来无恙啊,到时候您守在这边,咱们互为犄角,英国人一个都别想到下游。”
沈泉站着的地方就是当时马蛟麟血战海盗的战场,虽然下过几场大雨,但是着弹点以及被打得稀巴烂的水田犹然诉说着当时的惨烈,空气中甚至还氤氲着血腥味,久久不能消散,“马将军,你这一仗可打得威风,徐将军让我给你带来了任命书,你要不要先看看!”
马蛟麟眼睛一亮,“沈将军有心了!”他打开任命书一看,暂三营管带,这就和沈泉平级了,在陈偲营中至少也是金无恙、谢强等人一个等级,这个官可升大了。
“啪!”马蛟麟行了一个军礼,“目下谢过徐将军,定然为讨逆军誓死效劳!”
“哈哈哈,马将军,徐将军说这是你该得的,这次来我还有些事请你帮忙下,我们准备在此地建一个小的工事,你那边要是有劳力多的话可以过来帮一下忙,英国人估计马上就会准备南下,咱们要加快进度了,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沈泉想到马蛟麟也有不少人。
“没问题!我这边还有两百多海盗俘虏,刚准备押到威廉姆斯岛,这下派上用场了,实在不济附近几个马来人村寨都可以征调,他们有不少大象。”马蛟麟答道。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马蛟麟的兵在西山砍树,从附近的村寨征调了几百个民夫,东南亚这边唯独树是不缺的,他们将西山上的树放倒后直接滚下山,山下的大象则拉着筏子将这些树拉到河套上,由于河套上原来是水田,工程部的人不得不先排水,又拖了些石头将地基夯实,然后才开始建造工事,这工事规模不大,算是半立体的小棱堡,在朝向霹雳河的那一面,工事上安装了8门12磅的岸防炮,16门从船上拆下来的8磅或者4磅小炮,其它越南和文莱产的旋转炮不一而足。
在这期间英国东印度公司也在迅速增兵,其实查理一世在位的时候并没有给英国东印度公司签署招兵与向主权国家宣战的权力,但是只要是规定就有漏洞,自己没法招兵,直接委托葡萄牙人招聘就是了,为此葡萄牙果阿总督特地成立了一家雇佣兵公司,这样两方签订了个合作协议,就合法地向吉打派遣军队了。
英国人私底下和葡萄牙人沟通过,表明此次军事行动只针对明国人不针对荷兰人,荷兰人以同盟条约还未签订为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英葡双方利用这个窗口期,迅速从果阿和孟加拉运送了近一万多人的印度土兵,这里边不仅仅有英葡军队,还有被英国人古惑过来准备抢一把就走的柴明达尔(土王)以及扎吉达尔(地主)们。
吉打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军营,印度来的土兵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本地的马来人,他们在城里用咖喱做饭,导致整个吉打都是一股咖喱味儿。
“彼得、罗斯多姆,我们如果继续向吉打增兵的话就要继续开辟其它营地了,这里装不下了。”罗德里格斯担心地看着外边一望无际的帐篷,还好东南亚多雨,不然要是中国人学三国演义直接来个火烧连营,这乐子可就大了。
“还有一半的印度兵没有运过来呢,此外暹罗王不是还要继续派兵吗?”罗斯多姆问道。
罗德里格斯耸了耸肩,“暹罗人是一群懦夫,他们害怕了!我真没见过像巴塞通这么毫无担当的国王,前几周明国的皇帝给他下了一道公开斥责令,结果缅甸人以此为借口要攻打暹罗,巴塞通连忙派人去明国请罪,又给缅甸王送了不少宝物才平定了此事,所以你就不要指望他们了。”
罗斯多姆笑了笑,“既然这样,这帮胆小鬼就让他们回去吧,亚奇的奥斯曼人怎么说?”
“他们派来了不少矿工爆破手,以及不少回旋炮,米南加保人来了一千多火枪兵。”罗德里格斯一直待在军营,对这些数据信手拈来。
“不错不错,这么算起来的话,咱们也有两万多人了,不过还得再缓一缓,现在不少印度人水土不服,得先让他们适应一下环境。”罗斯多姆已经接到多起医生的报告,医生说印度人的血太热了,在这种闷热的环境里容易生病。
“得给他们放放血!”彼得不满地看着罗德里格斯,“我认为你们葡萄牙人在印度学了很多异教的巫术,上次我在果阿的医院,那里的医生除了给病人放血外,竟然给他们开了一天三杯的牛尿,这简直是荒谬!”(见《剑桥印度史》)
罗德里格斯对彼得的这番话并不认同,“彼得主席,我并不是反对基督的教义,这是科学的成果,我们找了十个病人,然后天天给他们喝牛尿,他们的身体状况确实好转了,我们葡萄牙人向来实事求是。”
罗斯多姆一脸恶心的表情看着罗德里格斯,“好吧,你们愿意喝牛尿的话随你们自己怎么办,但是如果我在战场上受了伤,请不要给我喝那玩意儿,我只要放放血就好了。”
喝牛尿果然是个话题杀手,英国人肚子里一阵反胃,便跟罗德里格斯告辞回到了自己的驻地。
“彼得,你最近可以去一趟威廉姆斯岛吗?”罗斯多姆问道,“我想让你跟明国人谈判来麻痹他们,为我们的进攻准备赢得时间,你和明国人谎称咱们有和谈的意愿。”
彼得脑子里一阵空白,这不是让他送死去了么,要是到时候开战了,他肯定会被明国人第一个剁了祭旗。“将军,咱们为什么要耍这种花招?要么你就让我好好去和谈,要是能达成协议,我认为和谈也并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的结果。”
罗斯多姆相比于彼得这个商人来说,他更接近于一个政客,“他们如果愿意赔偿五十万英镑,或者割让两个城市给议会做殖民地,我绝对同意和谈,哈哈哈,现在这种状况,唯有这两个条件能弥补我们的损失。”
彼得吞了口口水,这个条件不要说明国人答不答应,就是在欧洲,除了西班牙估计也没有其他君主能拿的出来这么多钱,除非明国人脑子真坏了,不然谁会答应这个条件?
“彼得!”罗斯多姆看着他,“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和谈,只要你愿意出使威廉姆斯岛,成功拖住明国人的步伐,公司古董大会会给你留一个位置的。”
彼得做商站主席已经很多年了,距离再高的等级眼看着就那一小步,但是迟迟上不去,“我去,这趟旅途还是值得的。”罗斯多姆看着他眼里充满欲望的目光,他拿捏人的本事就是这么准。
第一百零八章 河湾之战(一)
沈泉站在瞭望塔上看着霹雳河河面,现在每过一艘船,工事里的记录官都要记下来,如果不停船接受检查,直接岸防炮击沉。
“北大年和吉打逃亡的华人越来越多了,今天又截下了两艘难民船。根据船上主事的说法,英国人已经强占了所有沿途码头,民用船只全部征调,粮食、医疗用品、军械堆满了仓库,离敌军南下不远了。”郎昊俊担忧地说道,“你和马蛟麟这边物资多储存些,我们游击队的后勤补给就到你们这边了。”
“没问题,但是粮食还需要你们自己解决,这边的工事建在水边,非常潮湿,粮食储存不了多久。”沈泉手指摸了摸炮管上的水珠。
“那你们要是被围了怎么办?”郎昊俊担心地问道,“英国人和葡萄牙人据说已经聚集了超过两万人的部队,你这个小工事横亘在霹雳河中央,被包围几乎就是宿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钉在这里,再谋求战略上的反攻。”沈泉建这个堡垒的时候其实是留了暗道的,暗道直通西山,但是这话不能跟太多的人讲,哪怕是悉尼来的也不行,保不准谁说漏了嘴。
“那行吧,我们游击队将会继续往吉打方向渗透,要是有敌军的消息就告诉你。”郎昊俊领完补给后便跟沈泉拜别,现在时局越来越紧张,他也不敢离开部队时间太长。
郎昊俊脱掉靴子夹在胳肢窝里,地上的烂泥让他走得怀疑人生,塞芒人在水稻田里也没有了优势,低矮的禾苗让他们的身形一览无余,这些小矮子们对水稻田更是深恶痛绝,他们的生存区原本都在森林,但是马来人毁林开荒,直接挤占了塞芒人的生存空间,因此他们看到稻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蓄水的堤坝,把田里的水放干净,郎昊俊也懒得管他们,附近经过这么一顿瞎操弄已经变得一片荒芜,堪比清军过境。
为了进入游击队的有效作战环境,郎昊俊和林宇带着人持续向北渗透,最终在霹雳跟吉打的边境停了下来,这边处于三不管的地带,人工开发比较少,植被覆盖要比西山那块好得多。
“郎参谋,前方发现敌军!”那奥莫尼钻进了一个隐蔽的地坑报告。
“是英国人吗?”郎昊俊赶紧抽出地图,“他们在陆地上有多少人,河里有多少船,继续侦查!”
林宇不放心土著们的数学能力,便跟着那奥莫尼一起去了靠近河道的观察点,“坏了坏了,敌军的推进速度这么快。”林宇眼中倒没多少人马,但是河里的运输船却一眼望不到头。但是仍然有不少人在陆地上行军,这些前进的步兵更多的是侦察兵。他们都是从莫卧儿和巴赫马尼王国招募过来的土兵,身穿锁子甲,头上戴着缠头巾的头盔,塞芒人的弓箭根本无法穿透,即便近距离扔手雷、用喷子打,估计效果都要大打折扣。
林宇和郎昊俊两人一商量,这批人肯定是打不过的,他们就留给下游的沈泉和马蛟麟去解决吧,如果北方联军尽出,那么吉打境内的防御一定很空虚,倒不如流窜到吉打境内跟敌军的后勤补给站玩游击。
马来半岛的河流水位很充足,北方联军的船只顺流而下,不久便遇到了讨逆军刚修建不久的工事,讨逆军待敌军甫一接近,便立马开炮警告。
“明国人什么时候在河湾里修建了个小棱堡?”罗斯多姆惊讶地放下望远镜,“霹雳国王不是说这边畅通无阻吗?这可是他两周前信誓旦旦发给我的消息。”
罗德里格斯耸了耸肩,“这不过就是延缓一两天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发现会真正使用棱堡的东方人,他们一定是得到了荷兰人的协助。”他指了指后边的一艘船,“那边的土耳其人最喜欢爆破棱堡,我觉得你可以给他们施展才华的机会。”罗德里格斯这是在讽刺土耳其人的一贯作风,挖地道炸城墙的事他们没少对欧洲国家干。
罗斯多姆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如果河道被封锁的话,霹雳河西岸都是山地和水田,咱们的大军很难通过,只有东岸比较平坦,我们想要顺利通过这边的河湾的话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拿下这个小型棱堡,二是拿下霹雳王城,不过据我所知霹雳王城被荷兰人占领了,咱们还是少碰为妙。”
罗德里格斯赞同地点了点头,“等会儿我们试探一下他们的岸防炮射程有多远,你安排步兵去进攻吧。”
船上的印度土兵们纷纷下船,在这期间马蛟麟曾组织过西山外围的一些协从军进行试探性进攻,但是无奈船上的火力太猛,几次都被火炮直接打退。不过为了组织好这次防御战,徐致远特地命令沈泉带去了两套无线电通讯台,这样西山和河湾工事便可以做到实时联动。
“喂!沈管带,你听得见吗?”马蛟麟还是第一次用这么神奇的玩意儿,他暗道自己当时败给陈偲输的不亏啊,不过出于好奇,他已经好几次打到沈泉那边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了。
“已收到,这里是洞幺,洞两你有什么事!”声音里透着一丝愤怒,“老马你说话的时候声音能不能小一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只要正常的说话音量就可以。”
“沈管带是这样的,你能不能让人带几杆连珠枪到我山顶上来?”马蛟麟歪着脸将无线电通话机贴在脸上。
“你说什么连珠枪?”沈泉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的。
“啊呀,就是陈偲将军那边一打一个,能打五百步以上的那种,从后边装子弹的那种。”马蛟麟并不知道谢强和陈偲耍的叫恩菲尔德,只知道澳洲人的这种枪神出鬼没,有些人甚至说一千步外便能取敌将项上人头,他怕沈泉笑话,还往低了报了些。
沈泉一拍脑袋,“卧槽,这么重要的事情也给忘了”,不过他不是正儿八经当兵的,长杆拉栓步枪用起来估计难度不小,以前只有大学军训的时候打过五发子弹,到了澳洲后子弹宝贵,大家又没怎么训练过,他便一直将外出作战配发的恩菲尔德放在箱底,至今未使用过。但是现在整个南洋讨逆军中能使恩菲尔德的原军人根本没几个,估计除了徐致远亲自上,其他人拿到手里也是两眼一抹黑,估计连标尺都不知道怎么看。
“赶紧联系徐将军。”沈泉这次真的是临时抱佛脚,临战磨刀枪,他准备在战场上来一次现场教学。
“洞三洞三,这里是洞两!”徐致远接到通话的时候正在紧张地研究战场形势,他以为前线出了什么情况,连忙紧张的从接话员里将无线电设备抢了过来。
“徐将军……我是沈泉,有个事想问你一下。”沈泉的通话背景里还偶尔传来轰隆隆的炮声。
“啥事啊?敌军打到哪儿了?”徐致远担心地问道。
“不是,想请教个事,你知道恩菲尔德怎么使用吗?我刚刚才发现我手里的步枪没人会用……”沈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泉!你……”徐致远的声音在颤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战场状态怎么样,汇报完我再教你。”
“现在还好,敌军的船队不敢靠近工事的火炮范围,步兵们在范围外开始登陆了,他们估计想从西山和河道工事之间插过去。”沈泉汇报道。
“给我盯好了,但是你的命是第一重要的,我不需要你死守这个工事,自己把握好,该走的时候就不要犹豫,回来时记得把马蛟麟给我带上。”徐致远让副官给自己拿来一把恩菲尔德,“你现在给我听好了,装弹射击我就不啰嗦了,调节标尺上有75/150/300三个档,你估摸着敌人如果在200米左右,就调到150的档位,枪口稍微上抬一下。”
“300米以外的敌人怎么办?”
“这个你没有镜子看不到的,就不要闲操这份心了。”徐致远不放心地吩咐道,“你等会儿先打两枪试试,要是实在没天赋,就省点子弹。”
沈泉挂了通话机,仔细摸了下手里的恩菲尔德,压入子弹后走到工事的一个瞭望角。沈泉的暂四营除了两个教导队,剩下来的五个队全部是德阳公司训练出来的新兵,看到对面的景象身体不禁抖了起来,教导队的士兵们则在一旁安静地检查枪械。
“轰……轰……”工事里的几门火炮不断地朝登陆的敌军开火,但是同样由于松软的土地,炮弹的威力骤然下降很多,敌军都是久经阵战的老手,对此都是心知肚明,前进的步伐岿然不动,印度兵身上的银色锁子甲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让人看起来很是晃眼。
印度土兵们持枪率并不高,他们更多是刀盾手,土王们没有生产火枪的能力,单独依靠进口火枪花费巨大不说,还会造成原有装备的浪费,因此这倒给了讨逆军不少优势,云赤风卷战鼓擂,沈泉的第一次决战到了。
第一百零九章 河湾之战(二)
一枚炮弹落在工事的一个观察哨上,两个观察哨兵被砸的血肉模糊,木屑乱飞,小笠原五郎扶住了被震得东倒西歪的头盔,“医务兵!快来人,医务兵。”
地上被砸的松软的泥土混杂着断掉的人类残肢以及硝烟的味道,这令不少新兵们当场就呕吐起来。沈泉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刚刚印度土兵已经冲锋了一次,在工事前方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后仓促后撤了,现在他们在远处的一些隐蔽地点射箭开枪,正准备第二次冲锋。
陈麻子手里握着手里的步枪,用力拉扯着一个正在嚎啕大哭的士兵,“他娘的给我起来,第二波敌人就要上来了,再他妈哭老子第一个毙了你!赶紧把死了的兄弟拖下去。”第一轮冲锋中讨逆军也死了不少人,老兵们都知道该如何掌握作战节奏,新兵们要么太过于激动,将自己暴露在掩护之外,要么就是躲在墙角瑟瑟发抖,饶是穿了半身胸甲被火绳枪子弹来这么一发,就可以直接丧命了。
印度土兵的第二次冲锋很快就开始了,他们这次在阵前驱赶着从附近村子里抓来的马来人村民,一路嚎嗓着朝工事赶了过来。
“草,这算什么本事!”邱至行骂道,“还我父母命来!”他站起身对着人群就是一枪。
“邱桑,冷静!”被于飞打发到前线的训练顾问越前久隆立马将邱至行按了下来,“邱桑,等敌人放近了再打!”
印度土兵们用马来人的躯体消耗着守军的弹药,等靠近河道工事后他们立马驾着梯子准备勾上工事的围栏。
“放!”各队的队正一声令下,原本躲在墙垛后边的士兵们迅速探出身体对着下边的人就是一阵猛轰,印度人有被直接击毙的,也有被打伤在墙下哀嚎着的,守军立刻扔出几颗手雷到人群中,爆炸声中又是死伤一大片。
罗斯多姆、罗德里格斯以及亚奇的观察大使阿卜杜勒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阿卜杜勒放下望远镜,“统帅,你可千万得告诉我这只是两次试探,不然联军打成这个样子,我觉着咱们真没什么胜算。”
罗斯多姆冷哼了一声,阿卜杜勒看他一脸不屑的表情,连忙说道:“罗斯多姆将军,我并不是在怀疑你的指挥能力,你实在不应该轻视敌军,只用这么少的人手去攻击一个棱堡,按我说,你可以直接派两千人往上冲,不要顾及死亡,他们今天下午就可以被拿下。”
罗德里格斯也觉得阿卜杜勒说的有道理,“统帅,我觉得阿卜杜勒说的没错,现在就不要计较损失了,印度有的是人,这次死光了咱们可以再拉一批过来。”葡萄牙人财大气粗,在印度有很多据点,他们实在看不上这点损失。
罗斯多姆咬了咬牙,大手一挥,传令官立马飞奔出去传令,几个柴明达尔武装队立马兵合一处,足足有两千四百人之多。
马蛟麟在山上的观察哨里看着发生的一切,至今为止他们还未参战,作战期间他一直在跟沈泉通话,沈泉打算把他留作一支奇兵,等敌军全力进攻的时候,或者自己佯装败退的时候好好给他们来一通暴击。联军也不是没有发现山上的军事设备,但是他们只知道荷兰人驻守在西山,却不知还有一支明军驻扎在这里。
“沈管带,第三波敌军再开始做准备了,你那边压力怎们样,要不要我下去帮忙?”马蛟麟在无线电里关心地问道。
“你先在山上蹲着,等会儿需要你的时候我再呼叫你。”沈泉挂了无线电,拿出恩菲尔德走上墙垛。
“管带,你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陈麻子手里顶了个盾牌盖到沈泉正上方,这面盾牌是刚刚第二波敌军冲锋完留下的,“外边有兄弟们看着,不会出事的。”沈泉不为所动,他就是要来狙杀敌军指挥官。
果然第二次进攻之后新兵们好了很多,就是很多人就是出现了脱力的状况,随队的医官们赶忙调了两大桶盐糖水抬了上来,每队的队官儿也不管你渴不渴,强制性地让每人喝了一大碗。
“爽!”邱至行将短刀砍在木头栅栏上,“我听说印度兵都用的是乌兹钢刀,咱们的刀短,近战不利索,大家伙帮我腰上系根绳子,我吊下去多捡几把刀上来。”
同行的几个士兵纷纷叫好,连忙给邱至行拴上绳子,用大竹篮给吊了下去,棱堡下边是一圈壕沟,里边填满了两次冲锋后倒在里边的士兵,有些人还没有死透,邱至行连忙上去给抹了脖子,他将一把把印度弯刀捡了起来,然后放到篮子里,因为捡起来比较容易,战利品收获颇丰,其他几个士兵也纷纷垂下来加入捡刀的行列。没用一刻钟便捡上来一百多把弯刀,这些刀都还没使用过,他们的主人便被棱堡中的火枪射死,实在便宜了讨逆军。
“快上来,敌军来了,快!”越前久隆在城墙上招手,几人连忙慌忙地座上竹篮,敌军未至而箭雨先至,满天飞舞的箭矢发出嗖嗖的响声,钉在地上的声音是沉闷的,钉在木头上的声音是干脆的,而打在高顶盔和半身甲上的声音则是清亮的,唯独最不好听的是射进肉体的声音,仿佛在挠骨头一样,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沈泉趴在专门给他搭建的狙击棚中,仔细地瞄着敌军战线,旁边还有一个本营中视力最好的士兵,又给他配备了望远镜,用来给他当狙击观察哨,视野中这次印度兵足足有前两次四倍之多,不仅仅有常见的近战冷兵器部队,还有后边压阵的葡萄牙火枪部队,估计等会儿棱堡中会伤亡不少,“老马,老马,等会儿如果敌军冲破咱们的火力线,立马下山驰援。”
“洞幺洞幺,收到!”
沈泉屏气凝神,将恩菲尔德的标尺调到300米,在这个距离上葡萄牙人还没有吃过远距离的亏,等会儿火枪队一接近射击范围,沈泉的目标就是干掉对方的指挥官,现在整个棱堡比较小,在没有被攻破的情况下,反而不需要他太多的指挥。
敌军越来越近了,他们的抛射弓箭越来越多,将整个工事射得跟刺猬一样,各种穿刺声、尖叫声、怒吼声回荡在沈泉耳边,让他托着枪托的那只手臂仍不住颤抖。
“砰!”,“咔哒。”沈泉的手指抖了一下。
“没有命中目标,击中敌军火枪手指挥官左边二十几米处的一个士兵。”观察哨立马报出成绩。
“干!”沈泉狠狠地在地上锤了一拳头,他还有19发子弹,这次射击要不是对方站的这么密集,这子弹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工事上的火炮们又开始轰轰作响,间或可以从望远镜里看到被砸烂的士兵。“快换散弹!”炮兵指挥官见敌军已经进入了射击范围,连忙命令士兵们换炮弹种类,墙垛后边还有不少回旋炮,这些都是华侨购自文莱的自产货,由于文莱人舍得用料,产品质量不低于葡萄牙人和荷兰人的进口货。
在散弹的打击下,站在前方的步兵团被一扫一大片,尽管这些印度兵穿着锁子甲,但是根本挡不住炮击的弹丸,往往一炮下去一个队列便能撕出一个一个缺口,步兵们再也忍受不了被炮击,在指挥官的鼓动下开始冲锋,整个工事都能感觉到大地的抖动。
火炮后边是火枪,教导队的燧发枪射速快,印度兵们成片地倒下,有些精神防线稍微弱一些的已经支撑不住了,隐隐有崩溃的趋势,葡萄牙火枪手们连忙上前当起了战地纪律执行官,这才遏制住了后退的趋势。葡萄牙火枪手的加入立马让印度步兵们有了喘息之机,这三百多名火枪手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人拿的是穆什特克重型火枪,偶尔也有露出女墙的士兵们中弹,讨逆军的伤亡一下子上来了,火力密度下降意味着近战步兵有了可乘之机,他们冒着炮火开始往城墙底下冲。
这支葡萄牙雇佣军正是在彭亨和丁加奴一线被林宇游击队胖揍过的费尔南德斯,退守丁加奴之后很快便被召回,现在正拿着指挥刀下令对河道工事开枪。
沈泉已经打掉了9发子弹,这些子弹要么击中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兵,要么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这一年中才不过20发的配额,现在只剩下11发,怎么能不令他心痛。
“管带,敌军火枪兵指挥官已经在10点钟方向出现!”观察手连忙报告道,沈泉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费尔南德斯的高顶盔上插着两支高高的红色羽毛。
“妈的,让你装逼!”沈泉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连忙将标尺放到150米档,然后慢慢稳定呼吸。“冷静,冷静!”沈泉不停地对自己做心理暗示,慢慢的,整个战场的画面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电影一般,枪炮声,呐喊声,搏斗声都成了背景,他果决地扣下扳机。
“砰!”带着红色羽毛高帽盔的葡萄牙指挥官应声而倒。
“击中目标!”观察手激动地喊着,沈泉仿佛将浑身的力气都用干净了一样,瞬间瘫了下去,“快去给我拿盐糖水!”
沈泉这边解决了费尔南德斯,火枪手们的阵型顿时一阵慌乱,就在此时正巧一发炮弹打到了火枪手队伍的中央,这门12磅城防炮,瞬间将那一块十几个人炸成了齑粉,火枪队承受不住压力,连忙带着费尔南德斯的尸体后撤。
前方的印度兵们俨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继续徒劳地想往工事城墙上架梯子,城墙上的士兵们见敌方后边已乱,顿时士气大涨,手雷不要命地往下扔,燧发枪的装弹速度也提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站着的印度兵越来越稀疏,当他们往后一看,原来主官们早就跑了,连忙撒开脚丫向右边的西山逃跑,后边有督战队,左边是霹雳河,能跑的只有这一条路了。殊不知马蛟麟正躲在西山上等着他们送人头,第三次冲锋,罗斯多姆压上了两千四百多名印度兵,三百多葡萄牙火枪手,就这么一个小型棱堡还是没能攻克下来,当然棱堡易守难攻全世界都是如此,马六甲棱堡也不大,荷兰人足足用了两万人跟一年的时间,但是罗斯多姆的时间不多了,这些都是雇佣兵,每多拖一天,英国东印度公司就要付出一天的价格。
第一百一十章 费尔南德斯之死
工事里被火炮击中的地方千疮百孔,地上还有不少士兵们在哀嚎,不过墙外的哀嚎声更大,随队军医们忙碌了起来,他们将受伤的士兵抬入地下仓库,在这边做一些简单的处理,严重的需要做手术的还得送到威廉姆斯岛。
“他们现在还准备进攻吗?”沈泉在无线电里问道,马蛟麟在西山上视野比较开阔,对敌军的动向一清二楚。
“没有,敌军现在营地里非常安静。”马蛟麟回答道,“对了,刚刚抓到的五百多俘虏怎么办啊?”按照伪清和大明传统军队的尿性,这些俘虏砍了就砍了,不过讨逆军缺不兴这个,因此马蛟麟才要多问几句。
“先都给我绑起来,扔到阵前自生自灭,要是有反水倾向,直接炮决,其他等大战后再处理。”沈泉给马蛟麟下达了指示。他挂了无线电到工事里巡视了一圈,敌军的三波进攻已经造成两百多人伤亡,堡内还能作战的只剩下五百人左右,要是英葡狠下心来再来一次更大规模的进攻,河道工事就要被攻破了。
“统帅,咱们继续进攻吗?”阿卜杜勒看了一眼罗斯多姆,“咱们就应该一鼓作气将这个小堡垒给拿下,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罗斯多姆也不说话,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雇佣军统帅,只是因为在东印度公司里职权比较高,便获得了这个统帅的职位,因此现在商人习性和军人直觉产生了冲突,到底是趁机压上去,还是暂时保存实力,就怕压上去没有效果再死一批,公司可就亏大了。
他朝阿卜杜勒摆了摆手,“刚刚几次进攻咱们就已经损失了两千六百多人,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们得找另外的方法,在这个小工事如果损失太多的人,到时候威廉姆斯堡怎么办,那个才是真正的堡垒。我们先停一停,等后续的部队跟上再想办法。”罗斯多姆在议事厅环视了一圈,“罗德里格斯人呢?从刚刚进攻结束后就再没见到他了。”
阿卜杜勒耸了耸肩,“据说他最看重的雇佣兵统帅费尔南德斯在战场上被敌人一枪打中了,罗德里格斯和随军医生们正在抢救他。”
罗斯多姆戴上帽子,“咱们过去瞧一瞧,真希望上帝保佑这个可怜人。”
阿卜杜勒和罗斯多姆两人捂着鼻子走进了战地医院,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血腥味以及伤兵们的惨叫声,来来往往的天主神父、印度教成员在给濒死的伤员们做临终关怀。
罗德里格斯一脸担心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费尔南德斯,“医生,你一定要救活他,他是我们经验最丰富的将领。”
医生用发黑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血渍,“没问题,我刚刚已经帮病人将弹头取出来了,现在正在用胡椒给他敷头,等一会儿他就会好转的。”
费尔南德斯的脑袋现在缠得跟印度人一样,不同的是他每一层布下面都填满了花椒。刚刚医生用手给他从左胸里取出了子弹,但是他仍然陷入了昏迷,并且一直在呓语,体温也有点发烧。
罗斯多姆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满,“医生,你为什么不给他放血?我很怀疑异教徒的这些治疗效果。这简直就是巫术!”
“天哪,统帅大人,请务必相信我们果阿医院的最新医疗成果,胡椒具有散热的属性,将费尔南德斯大人头里的热气散去就好了,现在这种状况可不能给他放血,他已经脸色苍白了,继续放血会要了他的命的。”医生对罗斯多姆的无知感到有些不满,“相反,我们还要给他输血,这个可是欧洲最新的科学猜想。”
“输血?”阿卜杜勒满脸疑惑,这在他看来就是邪恶至极的巫术仪式了。
医生鞠了个躬,“是的,大人,我已经命人去取来了十只小羔羊,等会儿将它们的血取出来给费尔南德斯大人输进去。”
大家虽然满心疑惑,但是对这个最新医疗成果还挺感兴趣的,也没有人离开,都想看看医生如何将羔羊的血输送给费尔南德斯。
无辜的羊羔被仆人们抱了进来,医生也不洗洗手,便用手术刀划开了羊羔的动脉,几个仆人紧紧按住小羊羔,防止它乱挣扎。医生取到血后倒入一个简单的注射装置,然后刺破费尔南德斯的静脉,将羊羔血推入他体内。
几人聚精会神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费尔南德斯,“真是个可怜人,希望真神保佑你。”阿卜杜勒戏谑地祈祷了下,其他几人也纷纷在胸口画十字。
“大家都先回去吧,费尔南德斯将军没事了,他马上就会苏醒过来。”医生信誓旦旦地跟各位保证,罗斯多姆看到他脸上确实红润了一些,便放心地叫上几人回去,他还有重要军事任务需要和几位主官商讨呢。
“罗德里格斯,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阿卜杜勒问道,他实际上想罗德里格斯跟他一条战线,直接一鼓作气拿下工事。
“现在我们最优秀的火枪手指挥官还躺在医院里,不能继续冒险了!”罗德里格斯给了阿卜杜勒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我觉得围攻城堡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咱们为什么不从西山东边走呢,那里虽然是荷兰人驻守,但是他们没有完备的工事,咱们两万多人只要一次冲击便可以将荷兰人击溃。”葡萄牙人可不管英国人和荷兰人私下里搞什么鬼,他们只关心能不能打击荷兰人,只要一有机会跟他们作对,罗德里格斯就不会放过。
“这个方案我也赞同,我去过霹雳王城,那里没有完备的防御设施,地形平坦,适合大炮通过”阿卜杜勒补充道,他跟罗德里格斯的想法一样,只有打起来才能让荷兰人分身乏术,这样才能减轻苏门答腊岛的压力。
罗斯多姆见两位都这么说,不禁也动了心,拿出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觉得这个计划也不错,便下了命令,晚上移营到东边一些,明天只要一天亮,便立马击垮驻守霹雳王城的荷兰人,这样明国人想救都来不及。
三人商量好后在办公室里开了瓶酒,为下一阶段的进攻计划小酌一下。“统帅,罗德里格斯大人,不好了,费尔南德斯大人不行了!”就在大家干杯的时候,一个仆人慌忙闯进了议事厅。
“怎么了?费尔南德斯怎么了?”三人放下酒杯。
仆人号啕大哭起来,“费尔南德斯大人快不行了,随军牧师已经赶了过去,正在为他施膏油礼,恐怕他马上就要去见主了!”
三人吓了一跳,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情况就急转直下了?尤其是罗德里格斯,他可不希望就这么痛失一个好帮手我,一个好朋友。他们连忙跟着仆人去了医院。
神父正抓着费尔南德斯颤抖的双手念念有词,“都让开,让开,统帅过来了!”一个开道的士兵驱散了围观的众人。
医生连忙迎了上去,“大人,费尔南德斯大人可能要蒙主召唤了!”
“我知道!”罗德里格斯一把推开医生走到费尔南德斯的病床前,只见他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浑身皮肤潮红,有些地方出现了些红点,看起来就像荨麻疹一样。
“怎么会这样!”罗斯多姆摸了摸费尔南德斯的额头,“他怎么发这么高的高烧?医生!快来给他放血!他血太热了,还有救。”
“是的,是的。”罗德里格斯也觉得他的这位朋友还有救,连忙命人找来了个铜盆准备接血。医生连忙拿来了手术刀,亲自划开了费尔南德斯的静脉。
费尔南德斯的血液浓稠地不像话,其实由于医生的一顿瞎操作,羊羔血和人血在他体内发生了排斥反应,血液已经凝结起来。
“大人,费尔南德斯将军的血太热了,放这么点不够还得继续放!”医生看着眼前流下来的浓稠黑血说道,按照他的判断,这就是血太多导致了血液变厚,放掉足够多的血,血液便能稀薄下来。
“继续放!”罗斯多姆狠下心来,“费尔南德斯还有救。”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这位病人的脸,潮红的肤色已经慢慢褪下,开始变得苍白。但是他仍然在颤抖,神父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铜盆里的血液越来越多,跟普通人放出来的血根本不一样,跟空气没接触多久便凝固起来。费尔南德斯的呼吸频率越来越低,起初他们以为凑效了,但是他的呼吸频率再也没上去。
神父看着费尔南德斯散开的瞳孔,“大家不要费劲了,将军已经回归了主的怀抱。”
几人这才将目光从放血的那条手臂上移开,大家纷纷闭上眼睛,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主保佑你,愿你在天堂安息。”
罗德里格斯不禁落下了眼泪,这个在异乡的朋友就这么死了,可恶的明国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山集结号
当天晚上联军给阵亡的基督徒做了一个简单的下葬仪式,一时间营地里灯火通明,马蛟麟在观察哨蹲了一夜,他以为敌军搞不好要夜袭,没想到一夜下来什么情况也没有。
其实罗斯多姆也耍了个小小的计谋,营地里故意留下了几百人,点的灯火通明,实际上大部队已经向东移动,西山东侧是荷兰人的防区,讨逆军也没什么侦查位置,而荷兰人拢共也才两百多人,再加上跟英国人有秘密协议在,对此更加一无所知了,他们都等着看第二天北方联军继续攻打河道工事的戏码。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荷兰守军大部分还在睡梦中。
“该死的马来人!一大早赶什么大象。”保罗?楚尼斯被振动声惊醒,朦胧中他想去抓一下水杯,没想到水杯直接掉在了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起来,这不是大象的脚步,细碎而厚重,这是人的脚步声,而且是很多人。保罗连忙披上大衣走了出去,其他荷兰兵跟他一样,都被这个声音给吵醒了。
保罗只感到一阵晃眼,清晨的阳光永远不会这么刺眼,只有敌人的盔甲反光才会这么杀气腾腾,“敌袭…”
罗斯多姆和罗德里格斯站在部队中央,“所有人都给我快,现在立马解决掉西山的荷兰守军。”今天所有的葡萄牙火枪手全部戴上了黑色的袖章,他们神情严肃,还在为费尔南多斯的离去悲伤不已。
“圣地亚哥!”罗德里格斯抽出指挥刀,“打死这帮跟异教徒勾结的异端,所有人都给我冲!”
印度土兵在他们的柴明达尔指挥下冲在最前边,后边的葡萄牙火枪手也全然没了昨天的闲庭散步的气概,全都一股脑地往荷兰人阵地上压了过去。
荷兰士兵们慌忙拿起步枪反击,“快去叫明国人!”保罗?楚尼斯慌张地派人去通知马蛟麟,马蛟麟实际上已经在往西山东侧赶,讨逆军警惕了一个晚上没睡觉,一听到动静就知道荷兰人出篓子了。可是整个西山这么大,翻山越岭不说,就是双腿走得再快,这也需要时间的,马蛟麟现在唯有祈求荷兰人不要败地太快。
不过还好荷兰人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位置,他们火枪兵和炮兵无情地收割着攀爬山路的印度兵,所有炮全部换上了散弹,由于山路只有一条,炮击起来效率更高,但随着葡萄牙火枪手的加入,局势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葡萄牙火枪手有三百多名,亚奇火枪手也有一百多名,这样的火力密度远远高于两百多荷兰守军,况且守军还要分配出一部分长矛手。
“队长,敌军躲在石头后边,根本不好打啊!”一个士兵跑过来报告保罗,“他们的火枪手比我们多,队长,你看山脚的敌军,至少有一万人,咱们顶不住了!”
“队长,撤吧!”周围的士兵们边打边喊,“队长,这不是我们的错,即使报告给公司的高层,他们也不会要求你用两百人抵抗一万多人的。”
保罗紧紧抓住刚刚跑过来的传令兵,“明国人还要多长时间!”
“队长,他们还在路上。”传令兵气喘吁吁地答道。
现在不少步兵已经零零散散地开小差,有些人跑进了丛林,有些人则投降了对面,保罗一看局势已经无法收拾,连忙下令所有人后撤,西山阵地丢掉,全员撤入讨逆军防区。
马蛟麟接到荷兰人溃败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爬山路,“你们这就败了?”他揪住一个荷兰人的领子,“现在敌军要是占领了西山制高点,咱们都见阎王去吧!”
“快,所有人赶紧就地占领制高点,不能让敌军越过中线。”马蛟麟立马改变战术,现在跟敌军去争夺荷兰人阵地已经不太现实了,除非自己真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伤亡,但是现在敌军人数多,自己的人每一个都是宝贵的,他们不应该死在这种无意义的消耗战之中。
讨逆军和北方联军很快便接战,马蛟麟一喷子打死了一个印度兵,刘三儿手持一根长矛给他打护,“爷,快跟沈管带联系,咱们这边撑不住的。”说着刘三儿捅死了一个印度兵。
“娘的,弟兄们占领了制高点没有?”马蛟麟躲过了一支射过来的冷箭。
“爷,都他娘的被荷兰人给卖了,咱们兄弟们现在是仰攻,死伤太大,山里火枪发挥不了威力。”刘三儿擦了擦脸上的血。
“马管带,沈管带找你。”通信副官拿着无线电跑了过来,不料被一个印度兵半途劫杀,手里的无线电一下子掉到了山间的石缝中。
沈泉焦急地在工事内踱步,“快派人去传令,令马将军后撤,徐将军有令,把敌人兵马放过去。”无线电里的阵阵喊杀声让人心惊肉跳,如果说昨天是场火器部队对冷兵器部队的屠杀,今天则完全是冷兵器的主场了。虽然马蛟麟的绿营兵已经正式划成了讨逆军暂三营,但是他们原来的装备没有变化,基本还是明军那一套,面对装束比他们精良的印度兵,火枪的优势一下子被盖了上去,整个山脊的争夺战打的焦灼无比,联军人数虽多,但是山顶地方就那么一大块,无法将人数全部堆上去,双方倒也打得势均力敌。
“爷,那千里耳丢了!”刘三儿不要命地杀向无线电丢下的地方,“爷你快撤,我刚刚听到了,沈管带让你撤!”
“啥?”马蛟麟一刀砍倒印度兵,“不能撤啊,这下去一马平川,被包围了咱们就危险了,沈管带到底有没有让撤?”
“爷,撤吧!再不撤弟兄们得全交代在这里了!”刘三儿现在脸上身上全是泥水,他刚刚在石缝间找了半天,可能由于战场环境太过于恶劣,愣是没找到那部丢失的无线电。
马蛟麟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不撤!没接到撤退命令,要是今天败了,上次的兄弟们就全白死了。”他跳到刘三儿站的地方,“你从暗道去沈管带那里报信,让他别过来,这边敌军有上万人,他那几百人来了也是送死。”
“爷,您还是亲自去吧,三儿替你扛着!”刘三儿哭着锤死了一个冲上来的印度兵,“太爷给小的的命,小的今天就还给爷了。”他一把推开马蛟麟冲进人群,丢掉手上的长矛,捡起长刀就要跟人拼命。
马蛟麟想上去帮刘三儿,无奈石壁太陡,他穿着甲又不太方便,“你他妈给我回来!”他旁边几个兵连忙架着马蛟麟往后跑。
“将军,三爷吩咐了,小的们一定护送你下山,就算不撤,那也是兄弟们在山上挡着,还用不着爷的命!”一个满嘴胡子的兵架着马蛟麟的胳肢窝,让他动弹不得。
马蛟麟奋力挣扎着,“你们他娘的一个个想造反吗?快放老子下来!”他怒吼道,刘三儿是他最后一个亲兵,也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虽说名义上是主仆,情谊上倒比那亲兄弟还真,他眼看着刘三冲进敌军,心里哪能不着急。
胡子兵手里的力道却比马蛟麟大,“爷!三爷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他回不来了,你现在过去白送一条人命,三爷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几个兵扛着马蛟麟下到了密道入口,马蛟麟紧咬着牙齿,目送刘三儿被众人围了起来,然后倒下…“我操你妈的英国人!老子要活吃你的肉。”他几乎都要把牙齿要碎了。
抬马蛟麟的兵生怕主将一激动咬断自己的舌根,连忙找了块破布塞到马蛟麟嘴里,“爷,对不住了,等到了徐将军面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便将马蛟麟扛上了肩膀钻进了黑乎乎的密道,这条密道只能容纳一个人单方向行走,为了防止有追兵,几个人连忙在密道口启动自毁的炸药,将入口炸得稀巴烂。
“罪将马蛟麟叩首谢罪。”甫一进河道工事,马蛟麟立马摘掉头盔,跪在沈管带面前。
“是小的们有罪,跟马将军无关,小的们贪生怕死把马将军绑了过来。”为首的胡子答道。
沈泉正在纳闷马蛟麟怎么走了暗道,“我不是转达徐将军命令让你们撤了吗?后来我又派传令兵过去了。”
马蛟麟当场愣住了,原来刘三儿没有骗他,他禁不住号啕大哭,“千里耳丢了,传令兵半路死了,我他娘的就是没信刘三儿的话!”他连忙抽自己的嘴巴子,沈泉急得上去拉住马蛟麟,“其他人都没撤吗?”
胡子兵哭着道,“兄弟们怕敌军占领了制高点,一直钉在山头,现在恐怕都交代在那里了,敌军少说得有一万人,兄弟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干不过啊。”
沈泉心中一慌,“这事是我的锅,我太过于依赖无线电了!该谢罪的人是我。”他扶起马蛟麟,“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徐将军的意思是放他们去围攻威廉姆斯堡,咱们从后边包抄,现在就等敌军走了,咱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马蛟麟心中只道是自己害死了刘三儿,不禁懊丧不已,哪能听得进沈泉的话,直呼着要上山为刘三儿报仇,沈泉没法子只能再将他绑起来关进了房中,又让文医生开了点镇痛的药才让他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