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厂的早晨
“哐当，哐当！”林炜手里拿着个大锤子，他前边一根有人两倍身高的Y字型钢柱，两个枝桠上会装上汽缸，他现在正在检查钢柱上有没有不合格的裂纹。
“好了！钢柱合格！”林炜摇了摇手，另外四个工人便赶着两头驴拉着汽缸走了过来，他们卖力地从轨道车上将汽缸抬了下来。
“林工，您稍微让开一点，我们准备起吊了！”工人们将两个汽缸装到滑轮吊上，另外一边有个大绞盘，四头水牛用脚死撑着地，想要把两个大气缸装到Y型钢架的两个支架上。
“好好……可以放了！”林炜吹了一声铜哨，工人们慢慢放下钢索，脚手架上有两个巨型支撑，两枚汽缸正好放进去，进去之后工人们在进行安装。
几个悉尼大学的机械系学生围绕在林炜周围，他们正在计算曲轴的安装角度，要想两个汽缸往复做功，就必须安装准确，一旦曲轴安装不到位，轻辄浪费动力，重辄压断曲轴，造成生产事故。
“林工，你看一下我们的计算结果。”几个学生将作业交给林炜。
林炜仔细对照了一下，“计算结果都对，但下次格式工整一些，你这样写得乱七八糟的，很容易把数据搞混。”他边说边在实习报告上签了自己的大名。
“林工，你这么多经验，不到我们学校里去兼职授授课吗？我好多东西都不懂，到了现场才搞明白。”学生们开心地将报告收好，“您不过去，真是悉尼大学的一大损失。”
林炜摇了摇手，“我这边忙着呢，而且我也不适合待学校里，三厂这边可不仅仅一个机械厂需要我去监督，化工厂、石棉厂、焦煤厂弄不好就是个大事故，哪儿走的掉啊，只有盼望将来等你们毕业好来接我的班。”
工人们的安装还要持续好一会儿，林炜见没什么问题，就准备带着学生们出去转转了，其他几个厂里还没有打卡。
“把口罩戴上。”一出机械厂，林炜便咳嗽了起来，早上大气不流通，工厂里排出的废气全部郁积在马邋遢河左岸，不戴口罩，用不着一个小时鼻子里就会变成黑色。
以前三厂地区污染企业也就一个煤焦化厂和锻造厂，现在多了化工厂和印染厂，空气变得更加糟糕了。
“煤焦化厂这些容易产生粉尘的地方一定要注意通风和禁火，否则容易引气粉尘爆炸。”林炜带着学生看了一遍焦化厂的通风设备，“安全问题重于泰山，咱们整个大明的工业设备都在这里，一个厂爆炸，就能让工业园区停摆。”
学生们都严肃地点头，煤焦化厂的师傅们跟在林炜后边一句大气都不敢出，林工对细节的要求是出了名地严格，动不动就停产自查。
“工业都是一环套一环，一个成熟的机械设备往往需要数条成熟的产业链条，煤焦化厂可以给冶炼厂提供高质量的煤，也可以给化工厂提供原料，所以你们将来在设计机械的时候，不要害怕推陈出新，我向统摄厅建议投资石棉紧塞具厂不知道遭到了多少刁难，很多官员觉得独独为一个蒸汽机活塞建厂小题大做，那是因为他们无知，现在好了，石棉紧塞具不仅仅在机械设备上大放异彩，在武器制造上也有很大用途，可以说是咱们这边最赚钱的工厂之一。”林宇拍了怕一个学生肩膀上的灰尘。
学生们崇拜地看着林工程师，他跟左武卫并称悉尼工业双杰，这两人几乎什么都懂，如果说莫迪亚洛克所有工匠占两斗，那林炜和左武卫就各占四斗。
“好了，接下去我还要去化工厂，你们就到这边吧，赶紧趁今早的船回去，待三厂时间长了折寿。”林炜笑着将学生们带到路上，嘱咐煤焦化厂的保安将他们送到码头。
“林工，谢谢了。”学生们纷纷跟林炜摇手告别。
林炜笑着看着这些小伙子，他们就跟朝升的太阳一样，跟自己过去一样有冲劲。
检查完了煤焦化厂，林炜又到化工厂转了一遍，化工厂的危险度又高了一个等级，他们不仅仅有普通三酸两碱的生产线，还生产丙酮、氯酸钾以及黄磷。
后两者可都是易燃易爆物，林炜可不敢托大，每次都要亲自检查才放心，被他揪住毛病下马的技术负责人已经有三任了。
他带着白手套，在磷矿粉里仔细检查有没有多余的粉尘，这些磷矿粉后边会跟碳粉、二氧化硅粉一起放到反应炉里加热，一旦混进氧化物，白磷蒸汽可以直接将反应炉炸翻。
“今日谁负责安检?”林炜放下手中的磷矿粉，跟随检查的工人一阵紧张，以为哪里又出问题了。
“放心，不是安全问题，只是想问问咱们现在制备这么多黄磷，存储量是不是太多了?我怕万一引起爆炸，咱们周边这么多厂，旁边还有马邋遢河，到时候影响到悉尼问题就大了。”林炜其实对化工厂的生产有很大意见，这边不少产品都是直供军工厂，民用品和军品一起生产，管理上不混乱才怪，但统摄厅不愿意重复投资，现在只能这样了。
当班的安全员一听林炜找自己，立马赶了过来，“林工，这些都是督军院联勤署下的订单，我们也没办法，他们那边存储条件还没咱们这边完善，只能先存在这里。”
林炜点了点头，“行，都带我走一走，我都检查一下。”
安全员带着林炜检查了一遍反应炉，里边正在用抽气机抽气，防止等会儿反应时磷蒸汽和空气反应。它旁边的水浴塔已经开始喷射水流，反应炉里的白磷蒸汽温度比较高，必须水浴过后才能冷凝下来。
水浴塔下边是精制釜，冷凝后的浆料在精制釜里边沉淀，固液分离后就能得到黄磷，林炜上下仔细检查了消防设施以及存储设备，所有制备成功的黄磷都切成了块分装在铁皮水桶里，然后铁皮桶又放在水窖，真可谓每一个环节都上了重重保证。
“左局长知道最近的生产量吗？”林炜关上水窖，里边码得满满当当，他内心有些担忧，单单保存措施完备还不行，万一有人潜入搞破坏，产生的效果是一样的。
“左局长知道，他前日还来过厂里做了黄磷品质测试。”安全员抱了个拳，“现在军工厂日夜不停工，估计是正在准备战争物资。”
林炜点了点头，“晚上加强一下巡逻的人数，千万不能有明火。”他作为工业区的负责人，心里有些不满，军工厂这是把风险全转嫁给了自己啊！改天自己得去找找左武卫，再这样下去要出问题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黄磷霍尔火箭
林炜跟左武卫私下关系很好，他俩原来都在技术支持部，连下属都是一个办公室，平时没事一起打打游戏，下班了一起蹭蹭烧烤，灾难日之后，最初俩人都在三厂干活，不过左武卫主攻武器装备，他主攻生产设备罢了，后来左武卫因为部门调整，直接去了武器设计局，俩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谢尔盖，把设计图锁好。”左武卫戴上帽子，设计局下午四点就下班，他准备回家给自己弄点好吃的，谢尔盖在里边磨磨蹭蹭，每天下班都要拖十分钟。
“好了好了！”谢尔盖在里边哐当哐当一阵操作，“刚刚设计图最后一点收尾，这就好了。”
左武卫趴到门口，“你再晚一些，我就赶不上今晚的鱼市了，回去就只有死鱼死虾，明天再来弄行吗？”
谢尔盖仔细检查保险柜，“别催，这不是好了么……”
等谢尔盖离开设计局大门，左武卫又四周巡查了一番，才跟当天值班的卫戍部队交接完毕。
“你接下来任务压力要轻松一些了，最近外务院跟莫迪亚洛克签了协议，新西兰那边战斗可以缓一缓。”左武卫手插在袋子里，“谢尔盖，有时间也去市里逛逛，老是闷在设计所和家里，你怎么找对象？”
谢尔盖锤了左武卫一拳，“怎么?你想赖账?当时我过来可是说好你帮我找两个俄罗斯女人的。”
“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男人了，女人还得别人帮你找?”左武卫鄙夷地看着谢尔盖，“不过真别说，我最近确实见到过一个漂亮的俄罗斯女人，你要是愿意，我帮你去问问?”
“娜塔莎吗？我跟她老熟人了。”谢尔盖笑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要。”
“你怎么还学会挑三拣四了呢，不是娜塔莎，人家跟自己过得好好的，我干嘛没事找事，我说的这姑娘是新移民，才19岁，不过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她的身份……”
“是妓女吗？”谢尔盖笑道，“我又不是没跟妓女搭过伙……”
“别有一搭没一搭的，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这女孩原来是个奴隶，前一段时间被咱们这边解救了，现在住在黄佩琪的农场，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过两天带你去看看，人家一个女孩子，只会说俄罗斯话，跟了你我也放心。”左武卫拍了拍谢尔盖的肩膀，“你要是不反对，就这么定了。”
谢尔盖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袋，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强拉着约会，终于体会了一把被领导催婚的感觉，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了，现在也算变成了半个中国人，那就按中国人的办吧。
俩人正聊地得意，左武卫忽然看到大院大门口站了个胖子，这不是林炜嘛，因为武器设计局保密程度很高，所以就建在部队里，林炜只能在大门外等待。
“老左！老谢！”林炜吃力地朝两人来回地摇手，“你们怎么才下班，我以为四点钟就结束了呢。”
左武卫和谢尔盖快速走了上去，“你来了干嘛不让门卫通报一声？在外边冷风里干等着。”
林炜跺了跺脚，“我就四点到的，以为你们马上就出来，谁知道一个个懒驴似的，害我等了半个小时。”
“谢尔盖有点东西要收尾，给耽搁了。”左武卫连忙打招呼，“今天有啥急事要跑到设计局啊？”
“我没事就不能找找你吗？”林炜擦了擦眼镜上的雾气，“最近三厂待得烦闷，过来看看你们这边都啥进度了，另外还得跟你交涉交涉，你放那么多氯酸钾、黄磷跟火药在我那边啥意思?想要老子跟着一起殉爆吗？”
左武卫连忙抱歉，“我马上这边仓库就能腾出来了，主要咱们弹药库设计的时候只考虑了储存弹药，就没考虑过储存原材料，你跟着一起设计的，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啥时候能弄走?”林炜可不管，“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啊，那么多危险品，只要一个火星就能让整个三厂报销。”
“快了快了，那批黄磷主要是给迫击炮和火箭弹装填用的，迫击炮含药量小，消耗没那么多，现在火箭生产也接近尾声，就等着装填，这两天的事。”左武卫连忙安慰林炜。
“就你那康格里夫火箭?不怕把自己人烧死啊！”林炜心中满是忧虑，之前左武卫他们按照模型去造火箭，结果在试射时火箭绕了个8字，直接飞到自己的发射阵地上，还好火箭没有战斗部，否则当场就能让几个大佬全部报销。
左武卫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早改了，现在这种霍尔火箭，谢尔盖弄出来的，虽然精度还没那么高，但发射稳定，不会造成杀伤自己人的事故。”
谢尔盖在一旁点了点头，“我们之前太蠢了，只知道按照纸上的东西复原，后来给火箭加了尾翼，火焰喷口改成了旋转喷口，改造后一枚7千克的火箭能飞两公里以上，如果继续加大尺寸，还能增加射程。”
“增加射程有毛用。”左武卫笑着说，“林炜你别听谢尔盖瞎说，两公里以外都出了视觉限制了，而且这火箭精度也不高，打出去全凭概率吗？”
“你们打算都加装黄磷?”林炜疑惑地看着俩人，“你们知不知道黄磷打出去是什么效果?”
左武卫叹了口气，“卡拉什尼科夫发明AK也没想过自己的设计会杀这么多人，我们作为武器设计师，第一想法肯定是为自己的士兵提供火力更强的武器，黑火药爆炸威力跟不上，那只能用燃烧弹来凑，而且你也知道，我们的船不如西班牙、英国人的好，甚至还比不上莫迪亚洛克人，那只能用武器来弥补，否则咱们只能用士兵的命去填。”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士兵的残忍。”谢尔盖耸了耸肩，“我觉得没啥好多想的。”
林炜叹了口气，“你们说的也对，不过这种黄磷火箭一旦用起来，恐怕很难保证不伤及无辜，尤其在内地攻城，那里基本都是木质建筑，不讲古迹瑰宝，就是普通的百姓也不能滥杀，我劝你们建议督军院慎用，一场战斗下来把整个城市烧成白地，这太残忍了。”
左武卫点了点头，“林兄放心，这个我跟你保证，我这边也会注意限制数量，而且按照我的设想，黄磷霍尔火箭也只是准备配发给海军，军舰上不可能有平民百姓的。”
“那就好。”林炜笑道，“我怕你在这方面走火入魔，咱们不是杀人的机器，要有点人文关怀。”
谢尔盖在一旁附和道，“那肯定得有人文关怀，你问问老左，我为了防止黄磷弹伤人，给做了保险设计，弹头和弹体分开保存，这样军队主官想要使用，也不至于脑子发热，另外也更安全些。”
“那看来我是多虑了。”林炜嘘了口气，“最近给海军造这么多武器，准备去打谁呢？”
这些话武器设计局本不该跟外界透露，但事实上武器生产全部在三厂，可以说林炜也是其中环节之一，因此左武卫也不想瞒他。
“前段时间南洋报告说西班牙海军到处劫杀我们的商船，徐致远不还回来敲诈了莫迪亚洛克几十台无线电么，我们总不能一直挨打，否则西班牙人脑子拎不清，而且据说潘学忠要调回来去欧洲。”
“他不是在新西兰吗？”林炜想了想，“咱们新西兰那地方不要了吗？其实我觉得也没啥意思，就澳洲东部还没瓜分完，就想着去占新西兰，有那么大能耐么。”
左武卫做到旁边的公园椅上，“可不是么，新西兰到处都是毛利人，潘学忠和莫迪亚洛克的亚历山大两人打又不能打，让又不能让，一直在那边耗费时间，结果人直接写了一封信将陈偲和徐致远大骂了一通，合着让别人在外边建功立业，让他在那边浪费生命，这不是坑人么。”
林炜笑道，“可不是么，要我我也骂他俩，好好的一个人才给扔茅坑里了。”
“前段时间张明启去莫迪亚洛克把这事解决了，新西兰暂时维持实控线，双方都撤出海军，只留一支不超过两百人的驻军。”左武卫扒着指头，“算这日子，潘学忠回来估计也就这两日，他跟亚历山大俩人，上个月还在打架，这个月就要组成联合舰队，你说气不气人。”
林炜眼泪都笑了出来，“玩他呢这是……”
“所以我给老潘准备了好些好东西，徐致远没回来，他这个当海军司令的都没有。”左武卫叉着手，“也算给他一点补偿吧，我们做兄弟的只能做这么多了。”
“是不是你之前在我那边生产的24磅燧发机火炮啊?还有舰艏臼炮?”
“是的，瞒不了你的。”左武卫站了起来，“一起去我家坐坐，外边太冷了，总之这次给足了海军好东西。”
第三百一十八章 海军的火炮
都说海军洋，陆军土，在讨逆军中也不例外，至少在武器的科技含量上，陆军是比不上的。
左武卫的武器设计局给陆军泥腿子的设计在一年前基本上就弄完了，就那几杆枪的构造，谢尔盖连二十一世纪的枪都能造，还搞不定十九世纪之前的?现在如果陈偲来要新武器，直接开保险箱，拿了图纸就可以生产，关键是你化工、冶炼、等产业的能力得跟得上。
但是海军不一样，说实话海军军舰设计也划归在左武卫武器设计局门下，他网罗了一批东南亚华人造船师以及俘虏的亚奇奥斯曼造船师，但是船舶设计上仍然无法追得上莫迪亚洛克，不过设计局现在也准备躺平了，要么去欧洲抓一批好的造船匠回来，要么就等蒸汽机发展到能武装铁甲轮船。
尽管船不如人家，但武器你总不能落后吧，否则海军真的会拆了武器设计所。原先徐致远缴获的那艘泽兰号不算，因为上边装了现代渔业雷达和无线电，这种模式无法推广，而且火炮也是前装12磅炮，他可以玩打不过就跑的把戏，真正海战是没怎么经历过，也就中国沿海欺负欺负平底船，为了能让澳洲讨逆军海军真正从陆军的附庸状态独立出来，左武卫也是操碎了心。
基于现有的盖伦和飞剪平台，左武卫不敢上马太重的重炮，因为这两者本身就不是为了战斗而设计，盖伦肚大皮薄，飞剪狭长空间小，重炮的后坐力足以将甲板给震碎，因此炮弹磅数都没有超过28磅的，而且根据不同的甲板位置进行了特殊化设计。
林炜坐在左武卫家里，他家一不摆字画，二不摆瓷器，全部摆的是帆船模型，这是个老师傅做的，看起来每一个部件都很真实。
“怪不得别人说左局设计的武器无人能出其右，原来天天回家也在研究。”林炜仔细看着眼前的“泽兰”号模型，“你那些炮全对着这玩意儿琢磨出来的?”
“怎么可能?都是我跟谢尔盖一门一门实验出来的，我们做工业设计的，最怕的就是每门炮造出来都有区别，为了标准化去年一年就报废了五十七门火炮。”左武卫给林炜倒了一杯咖啡。
“督军院真舍得给钱！”林炜摇了摇头，“我弄台蒸汽机不知道跑了多少部门，工业署的那帮狗恨不得不花他们的钱……”
“你没见今年到现在都没怎么打仗吗？”左武卫笑道，“督军院是真没钱了，我这个要感谢陈偲，把钱都给了部队换装和研发，要是按照徐致远的个性，不去抢钱抢粮，能让人消停?”
“所以王仁东不会让徐致远当督军院总制。”林炜摇了摇头，“给我说说你设计的那几种炮的思路呗。”
左武卫走到“泽兰号”模型前，“铸炮材料还是原来的灰口铸铁，后来谢尔盖配出了刚铜，这些你都知道的。”
他指着盖伦的上下两层舰炮，“咱们这次定型的炮主要先进在在设计理念上，我研究了一下荷兰人和英国人的发展思路，我觉得他们现在都有点偏。”
“可别说大话，英国人哪里偏了?”
“咱们先说荷兰人，荷兰人到现在为止都认为海战应当近距离混战，所以火炮设计上以短重炮为主，但咱们知道近距离混战马上就要被英国人淘汰，所以荷兰炮肯定是不行。”左武卫摇了摇头，“英国人现在的状况是好的，但是越来越追求大战舰，比如超过1000吨的皇家亲王号、海上主权号，这种思路适合他们，却不适合我们，因为咱们没有足够的木材，也没有阴干木材的时间，所以我们的海军军舰差不多就以五六百吨的盖伦船为主，既要能在近距离上跟千吨战列舰抗衡，又要在远距离上不落下风，所以火炮的设计思路必须要比他们先进。”
林炜点了点头，“无非就是近距离上提高火力密度，或者远距离提高设计精度呗。”
“是这个意思，所以咱们每一艘战舰，都按照不同的远近火力进行轻重配比的，近距离上有舰艏臼炮，舰尾臼炮，甲板下卡龙炮，远距离上有第二层加农炮和霍尔火箭。”
左武卫拿起一个臼炮模型，就跟一个小酒坛子一样，“臼炮的炮座是固定的，但是下边配了两层滑轨，第一层滑轨可以前后移动，第二层滑轨可以实现三百六十度移动，主要发射64磅炮弹。”
“我的妈呀。”林炜咋舌不已，“64磅炮弹，你不怕后坐力把甲板震散?”
“实验过了，我们在舰艏和舰尾加固了甲板，但我听说你们现在搞出了液压密封筒?”左武卫问道，“下次带几根过来，我想试试放在炮车上。”
林炜连忙点头，“可以可以，不过就两门臼炮，你这近距离火力也太低了吧，别人给你来个侧舷齐射咋办？”
左武卫笑道，“别急啊，咱们下边不是还有卡龙炮吗？”
“什么是卡龙炮?”林炜只听说过加农炮和臼炮，卡龙炮第一次听说。
“你看，咱们这种长身管的是加农炮，加农炮炮身口径比一般在18左右，管身说实话比较平直，口壁只有两倍口径，底径是三倍。”左武卫将一门28磅加农炮模型放到林炜手里。
“你再看看这个。”然后又将一门卡龙炮模型递了过去，卡龙炮看起来管径比只有6左右，非常敦厚，整个炮就跟蹲坐在地上一样。
“你这玩意儿，口径这么大，底壁也不厚，你不怕炸膛吗？”林炜左右看了看，“我怎么越看越像臼炮和加农炮的混血?”
左武卫笑着从林炜手里把炮拿了过来，“炮再怎么变，不就是管径比的变化么，卡龙炮口径大，炮壁薄，所以只能少装药，但是它本身就设计用来近距离交战，初速低也不是什么不可忍受的缺点，只要炮弹足够重，砸上去效能是一样的，而且还能发射爆炸榴弹。”
林炜仔细看了看，“厉害厉害，你们搞的这些炮莫迪亚洛克人能弄得出来吗？”
左武卫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首先莫迪亚洛克人材料就没咱们的好，他们到现在都没法炼出高质量的灰口铸铁，所以一直在使用昂贵的青铜炮，第二，他们还是前装炮，而我刚刚给你看的加农炮和卡龙炮，都已经被我替换成了后装炮。”
左武卫拿了张纸，“林工，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些，能否后装其实机械结构很好解决，但现在没有液压装置，我没法弄出横楔式炮闩。”说完他在纸上画了一张示意图，这种炮闩有一个镂空的圆形，通过摇动手柄让炮闩横向移动，当圆形跟炮管重合时就可以再次装填子铳。
“我明白了，这个我帮你去想办法。”林炜点了点头，这个炮闩要想扛得住火炮的后坐力和膛压，肯定要造的特别厚，没有液压装置单凭炮手手摇，怕是打完两发炮手就废了。
“那你现在用的是哪种?”林炜问道。
“现在用的稍微落后一些，是螺纹式炮闩，复装时把炮闩旋转入炮尾顶住楔子。”左武卫画了一个模型，“就是这样。”
林炜点了点头，“这个结构好像确实挺费力的，我还是回去帮你想办法做液压筒吧。”
左武卫开心地拍着林炜肩膀，“果然是好兄弟，今天没白请你过来，我们海军的火炮咋样?”
“挺厉害的，都换后膛炮了，陆军到时候不得提意见?”林炜笑道，“好东西都给海军，陆军咋办?”
“他们得拿钱买啊！一艘战舰拢就四五十门火炮，放陆军里充其量就是一个炮兵队，他们哪舍得花这个钱……”左武卫笑着摇了摇头，“而且说实话陆军也没必要，咱们舰炮后装是为了在近距离上取得开火速度的优势，那都是脸贴脸的战斗了，要是陆军把敌人放到这么近的距离，战斗也没炮兵什么事了。”
林炜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武器这东西不能只挑最好的，要挑最实用的，后膛炮给陆军有点威力过剩了。”
“但咱们也不是啥都没给陆军，就那小迫击炮，陈偲就得谢谢我，这弥补了他多少火力啊，一门小迫击炮可以下到步兵排，就现在这个时代，还有哪个军队能做到炮兵下排?”左武卫很是自信，至少莫迪亚洛克人做不到。
林炜连忙抱拳拱手，“没了左局长，咱们的事业得打半折，莫迪亚洛克人遇上你这样的对手也是倒霉。”
“林工可别奶我。”左武卫连忙开启商业互吹模式，什么悉尼双杰，大明双璧，听得真叫人心里欢喜。
第三百一十九章 和解
潘学忠嘴巴有点上火，上唇直接长了两个燎泡。
“哎呀……嘶，轻点！”他强忍着怒火，毕竟船医很无辜，这不是他的错。
“船长，你这两天肝火太大，多喝点清热解火的茶，另外大怒伤肝……”船医边给潘学忠涂酒精边说道，“反正现在离了新西兰也是好事，总不能一直陷在烂坑里。”
潘学忠心里自然巴不得早点离开那地方，但以这种结果么？那这一年来死在北岛的人算啥？现在双方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实控线，早知道这样，自己为什么要去拼命！
去年差不多春节期间，潘学忠带着陈规和张铁蛋二人驾驶捕鲸船到达新西兰海域，正好遇上了在此寻找奥克兰的亚历山大，俩人打了个照面，双方算是正式在新西兰杠上了。
其实悉尼跟莫迪亚洛克之间在澳洲本土的领地划分并没有多少矛盾，基本是以原来的新南威尔士州和昆士兰州之间的分界线作为国境线，澳洲西部和北部暂时还没有投射力量，因此还是无主之地，但偏偏就在新西兰寸土不让，这让很多外人感到不解，但其实是有深层次的原因的。
这当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澳大利亚大陆缺乏可以造大船的木材，放眼四周，只有新西兰纬度稍微高一点，可以生产高密度的杉树和橡树，尤其本地还有特产的贝壳衫，完全可以代替北半球的杉木，所以莫迪亚洛克的巴斯船舶修理厂看上了这块宝地，早早地就派亚历山大过来寻找奥克兰，准备建成莫迪亚洛克的第一个拓殖点。
潘学忠去新西兰却不是为了造船的木头，这些树中国大陆不缺，他是奔着鲸鱼去的，新西兰附近有好几个鲸鱼活动比较密集的渔场，现如今整个三厂的润滑油都靠鲸油来补充，他怎么可能将新西兰拱手让人?
因此潘学忠回去叫了一帮海军陆战队，就在奥克兰附近下了锚，直接跟莫迪亚洛克人针锋相对，亚历山大见中国人也有意占据新西兰，便带着海军在外海骚扰补给船，但陆地上因为人少的缘故，被打得吃了不少亏，最终莫迪亚洛克人撤离了奥克兰，转而经略南岛，现在双方基本默认了对方对南北两岛的控制。
陈规打断了潘学忠的思绪，“船长，莫迪亚洛克外交大臣麦肯锡正在外边等待，张明启总制让我催你一下。”
“我这就来了。”潘学忠批上海军毛呢子大衣，陈规跟在他后边，张铁蛋站在门口给他打开大门。
“老潘，等会儿跟亚历山大握手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点笑容，别老是这样子，查理二世也要出席呢，况且接下去你们还要一起合作。”张明启看得出来潘学忠不开心，便安慰道，“莫迪亚洛克人那边也让步了，咱们不亏。”
潘学忠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亏不亏我心里清楚，只要亚历山大愿意赔我一条船，我叫他爸爸都成。”
张明启笑了起来，“老潘，你这话说的，一条舢板也是船，你要不要?”
“那不成，至少也得盖伦起步，机帆船封顶。”潘学忠都被自己气笑了，“接下来我跟亚历山大要去哪儿?”
“按照荷兰人的要求，肯定是想要你们立马去欧洲跟英国人、西班牙人死磕，但咱们有自己的利益考虑，经过我和阿尔伯特、麦肯锡的协商，我们会帮助莫迪亚洛克拿下锡兰。然后去一趟里斯本，他们想要和布拉干萨的凯瑟琳提亲。”张明启大致说了一下接下去一段时间的欧洲之行。
“那我们能得到啥?”潘学忠很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帮助莫迪亚洛克取得锡兰?他们有什么回报吗？娶老婆我倒是不介意，跟着能不能给点喜糖?……”
“没让你出份子钱就不错了……”张明启锤了潘学忠一拳，“锡兰算是我们扶持盟友的一步棋，莫迪亚洛克从欧洲移民太慢了，慢到去年一年才移了两万多人口，这还是葡萄牙人倾向于他们的结果。”
“盟友太弱不是好事，西班牙人和英国人虎视眈眈，咱们一家抗不过去，如果莫迪亚洛克得了锡兰，他们就挡在了最前面，咱们便可以安心解决东亚事务。”张明启指着外边繁华的街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咱们都是同一棵时间树在这个世界结的两颗果子，就算将来闹掰，现在也不是时候。”
潘学忠点了点头，“那我们自己的任务呢?”
张明启笑了笑，“你总算从莫迪亚洛克人身上挪开了，我们最主要的任务主要有三个，第一是观摩荷兰海军的作战，第二广泛搜集欧洲人才，什么领域的都要，第三是跟法国搭上联系，我们在欧洲也必须有盟友。”
潘学忠心里默默地记了下来，“张总制，我这边没问题，不过你得帮我把外交人员配齐，我火气大，谈不来拐弯抹角的生意。”
“变着法子骂我呢不是?”张明启笑道，“你放心，所有人员物资我都给你备好了，一回到悉尼，你收拾完就可以走。”
二人交代清楚后，便一同见了外交大臣麦肯锡，麦肯锡原来是莫迪亚洛克中学的历史老师，跟山姆是同事，现在山姆当了查理的私人老师，自然而然就把老朋友给提拔上来了。
“你们好，两位绅士，我为你们的大度感激不已，亚历山大，还不上来握手？”麦肯锡一见到两人便热情地拥抱了过来，亚历山大站在一旁毫无表情。
“将军，国王陛下和首相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呢！”麦肯锡有些愠怒，亚历山大冷冰冰地握着潘学忠的手，“我得多么感谢一位昨天还在跟我们战斗的朋友……”
麦肯锡不容置疑地抓着亚历山大的手臂摇了起来，“化干戈为玉帛，我希望你们今后能为我们两国带来和平。”他看向美泉宫镜厅，“快过去吧，国王和首相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美泉宫里静悄悄的，大理石地板磨得锃亮，身穿传统服装的仆人浇花的浇花，擦地的擦地，一切井井有条，穿过回廊后便是镜厅，这个镜厅仿照凡尔赛宫镜厅而建，石膏条全贴满了金箔，看起来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大明国全权代理外交大臣张明启向陛下致意问候。”张明启左手放在腰后，右手抚胸，“这位是我国的海军将领潘学忠阁下。”
查理二世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张，我每次都跟你说别客气，这样太严肃了。”他边说边仔细打量着潘学忠。“我听说你曾经一个人徒手杀死了三个毛利武士?”
潘学忠笑着答道，“只是打了他们措手不及，算不上英勇，亚历山大船长亲自去毛利部落谈判，我比不上他。”
亚历山大总算对潘学忠有了点好感度，查理二世见两人还有些见外，便从侍从手里端来两杯香槟，“两位英雄，过去的事就忘记吧，朕请你们喝酒，我希望两国永远睦邻友好。”说完便双臂钩住两人的小臂，潘学忠跟亚历山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算是正式和解。
“这就对了嘛！”查理二世哈哈大笑，“我甚至想亲自为你们奏一曲《友谊天长地久》！”
众侍从是一脸尴尬，查里二世“快活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乐器舞蹈样样精通，平时也没架子，但放到正式外交场合就太奔放了些。
“我听阿尔伯特说，你们会到里斯本帮我向布拉干萨的凯瑟琳提亲，能不能帮我带一张画像回来。”查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情妇艾米利亚还站在一旁，不过两人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快。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陛下，我以为你之前见过她呢。”
查理摇了摇头，“我母后见过她，而且现在也在里斯本，我过去听她说，这个孩子还很年轻，等将来16岁之后再提亲，不知道为什么阿尔伯特这么着急。”
阿尔伯特站在一旁，“陛下，她现在已经14岁了，从欧洲到墨尔本就要花一年的时间，再加上准备时间，两年刚刚正好。”
查理揉着太阳穴，“一定要这么着急吗？”
“当然，陛下，我们有听到传闻，欧洲的保皇党内部似乎正在发生分裂，您的弟弟约克公爵詹姆斯似乎并不满足自己的地位，如果布拉干萨公爵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她，那约克公爵的威望将会迅速上升，这对您并不是个好消息，所以我们希望能迅速将婚事定下来，那么您在欧洲便能得到葡萄牙的支持。”
查理耸了耸肩，“好吧，首相先生，那我得加快进度了。”他从近侍帕特里克手里拿来两份文书，刷刷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烙上火漆，“这是朕的信，请帮我带给我的母亲和葡萄牙国王，如果我的母亲愿意跟我团聚，请她一起来莫迪亚洛克吧。”
亚历山大双手举过头顶，从查理手中接过文书，“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请陛下放心。”
第三百二十章 老潘回来了
张明启登上潘学忠的旗舰“悉尼号”，他后边跟着亚历山大的“信鸽”号，以及另外五艘盖伦帆船，这些都是莫迪亚洛克准备出访欧洲的人员和物资。
“张总制，你说查理二世娶葡萄牙公主……真的有必要搞这么着急吗？那边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潘学忠始终觉得这次提亲不对味儿。
“你是不知道，阿尔伯特曾经还想跟我们向永历帝提亲，被王统摄严词拒绝了。”张明启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脑袋里考虑问题的方式跟咱们不一样，欧洲不管嫁娶，都是有土地做嫁妆的，查理要是娶了布拉干萨的凯瑟琳，果阿就是陪嫁品。”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潘学忠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糟老头子急着让查理结婚，原来是看中了老丈人家的钱！”
“葡萄牙人也不是啥善茬，他们现在在澳门和帝汶的位置岌岌可危，以前只有荷兰人、英国人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自从咱们来了之后，背上的压力又多了一层，乖乖当起了运输公司跟赌场老板，他们岂不怕丢了两块殖民地?所以急着拉莫迪亚洛克下水。”
张明启摇了摇头，“这些小把戏还想瞒得过我的眼睛?至于约克公爵詹姆斯，目前来说只是廯疥之患，莫迪亚洛克的重心不在欧洲，而在印度。”
“他们想把自己建成大号的阿三国吗？”潘学忠想到莫迪亚洛克大街上都是咖喱味，就有一种魔幻的感觉，这太不真实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莫迪亚洛克其实现在有右转的倾向，去年将查理二世接过来后，阿尔伯特一直以大英帝国正统自居，所谓的正统，能缺的了印度吗？而且欧洲战乱不断，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所以他们是不可能回欧洲的，最多跟欧洲老家建立贵族之间的亲戚关系。”
潘学忠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要占领锡兰呢，如果再有葡萄牙人的果阿，那他们岂不是在印度可以横着走了?但这样子英格兰人恐怕要跟他们死磕到底了。”
“可不是么，所以莫迪亚洛克人想通过移民爱尔兰人和苏格兰人，在印度建立一个二元帝国。”张明启一摊手，“总之他们现在就是这个思路。”
潘学忠想想既然统摄厅已经制订了对莫政策，自己就不去多嘴了，便详细问了一下路上的细节，当军人的，还是少插嘴政治比较好。
“时间已经到点，张总制去船舱休息吧，等会儿船跑起来风大。”潘学忠给张明启拿了件呢子大衣，“底下暖和一些。”
张明启谢过了潘学忠，便回自己舱里写报告去了。
从莫迪亚洛克港去悉尼不过三四天的功夫，潘学忠拖着一船的鲸油、新西兰特有的恐鸟在植物学湾下了锚。悉尼人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鸟，以前刚来这边的时候，鸵鸟就能将人吓得半死，现在这体重两百多公斤的恐鸟一下船，就迅速引起了全城轰动，码头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巨鸡！
“你别挤我！”小乙由于个子比较矮小，在人群里被挤的根本落不下脚，按照悉尼的规矩，所有上岸的物资都会在海关交易所现场交割，所以抢手货必须提前排队，今天他师父明冬人让他过来买一百斤上好的鲸油，结果一到码头，发现已经快被挤爆了。
人群里推推搡搡的，小乙感觉头晕目眩，就在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一把大手把他提了起来，“小孩，这个地方谁让你来的，赶紧回家，别被人踩伤了。”
小乙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这不是住他家隔壁的赖胡子马大汉嘛，“马叔，你快放我下来，我师父让我来买鲸油，我再不去就买不到了。”
马进宝并没有放下他的意思，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能有多重，也不管他挣扎，一直提着直到开阔的空地，“你师父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我师父去给军队送货了……”小乙不知所措地站在马进宝面前，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马进宝看了看码头，“你且稍等……潘船长马上就要出来了。”
按照原来的安排，马进宝本来是要去驻扎到新西兰北岛的，但现在新西兰的事务已经解决，便没有动身，后边他会跟着潘学忠一起西行，今日便带着部下到码头来迎接自己的主官，正好碰到隔壁小孩，便也拎着一起了。
潘学忠很好认，他身穿海军特有的藏蓝色呢子服，头戴白色的水兵呢帽，一到出口就被马进宝给认了出来。马进宝大手一挥，军乐团便开始演奏，乌拉乌拉的唢呐声顿时吸引住了潘学忠的目光。
“末将水兵第十三队队正马进宝见过潘管带！”马进宝一路小跑，“啪”敬了一个军礼。
潘学忠上下打量了一下马进宝，只见来人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子，不过穿了水兵服之后倒也清爽利落，“很好，我本来还以为要在新西兰见你呢，那边不需要打仗了，你得跟我去西洋走一趟，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咱们出去一趟恐怕得两年。”
马进宝目不转睛，“多谢管带，末将孤身一人，没什么好交代的，现在就可以上船！”
潘学忠嘴朝小乙方向呶了呶，“那小孩不是你儿子吗？”
马进宝一阵尴尬，低声说道，“不是不是，弄错了，这孩子是马蛟麟管带的义子，正好是我邻居，刚刚他去交易所帮师父购买鲸油，我看他都要被人群踩晕了，便给拉了出来。”
潘学忠跟马蛟麟可是老熟人，去年在亚奇作战，两人还合作过，不过自从他调去了新西兰，大概也有八九个月没见面了。
“你叫什么名字?”潘学忠看着小乙，“马蛟麟管带最近在家吗？”
小乙见惯了大官，不过这个场合还是让他很紧张，“我叫马小乙，父亲……我父亲在琼州，还未回家。”
潘学忠笑了笑，他朝陈规招了招手，“给这孩子留一百斤上好的鲸油，他父亲我很熟，一起打过仗。”
马进宝见此自然放下心来，第一次见面就跟长官行方便不太好，只能稍微引导一下，事也成了，还落别人一人情。
小乙对潘学忠连连作揖，开心地跟陈规去了交易所后头。
“马队正，你原来干过水兵吗？”潘学忠让这一百多人归了队，路上便跟马进宝随便聊了聊。
马进宝点了点头，“我以前在辽东干过马队，后来跟着陈锦去了浙江金华，在金华那段时间操练过水军，因为鲁王在舟山，马队下不了水啊，哈哈。”
“沿海波涛都比较平稳，跟着我去西洋，可跟之前不一样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不过这一来一回，只要你能活着回来，连跳两级不是问题。”
马进宝抱了个拳，“那就要潘管带多多栽培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时代变了
“师父，鲸油买回来了，是海边回来的一个将军卖给我的。”小乙跳下马车，将交割单给了明冬人，他只要凭着这张单子就可以去仓库提货。
“家里仓库还有多少斤鲸油?”明冬人回头问道。
厨子刘大嘴吼道，“就只剩3斤了！今晚再做一炉子饼就不够了。”
“老伍，你下午去仓库跑一趟，把油给我提回来，明天我带厂里氢化。”明冬人吩咐道，“小乙你就别去了，在家帮我看门。”
收银员小桃捂着嘴笑道，“小乙在家里看家?你不怕他把你冰淇淋吃光吗？”
小乙脸涨的通红，“你别瞎说，我可从来没偷吃过！”
明冬人笑着摇了摇头，他门店一共十来个员工，就南秀街的这家六个员工最贫嘴，厨子刘大嘴广州人，煲得一手靓汤，人长得胖胖的，说一口口音严重的官话，来了悉尼后就剪了个寸头。小桃，浙江宁波人，跟着鲁王一起南下，后来到了悉尼自谋生路，也是个泼辣的主。跑堂的老伍，忠实憨厚，平时没事喜欢坐门口叼水烟，咖啡师阿兰，这个埃塞俄比亚老头不会说汉话，但经常给他们弹琴唱歌，小桃就很喜欢他，最后是明冬人的两个学徒，马小乙和苏平
明冬人在南秀街的这家门店主要经营堂食和快餐，因为做饼需要用到起酥油，原本黄油都是从莫迪亚洛克进口的，但自从悉尼自己的捕鲸船出海后，他们经常往回带高档鲸油，不利用起来确实太可惜。
为了学习鲸油氢化技术，明冬人还专门带小乙和苏平去了趟莫迪亚洛克，回来后自己做了一套，这玩意儿技术含量不是很高，拿云南那边的假银币，其实就是铜镍合金，放高压釜里做催化剂，然后加压搅拌就行了，这样制得的高档氢化鲸油不仅仅可以做起酥油，做冰淇淋和咖啡奶精效果也是很不错。
“老板！给我们每人来两个酥油烧饼，再来一碗豆浆！”
小桃快速地给客人写好单据，“小乙，28号客人点单了，赶紧让后厨做起来。”
“来了来了。”小乙一阵小跑，到门头一看，这不就是卖给自己鲸油的那个大官吗？他旁边跟着隔壁马叔，一个年轻的军官，还有福建来的黄山等人。
“师父……师父，来贵客了！”小乙也不管小桃手里的单子，立马咚咚咚跑上二楼，就要去叫明冬人。
“这死孩子……”小桃连忙跟潘学忠道歉，“几位不好意思啊，这孩子皮，你们先坐下，我去叫厨子给你们上菜。”
“刚刚那孩子我认识，听说是马蛟麟的义子。”潘学忠找了个八仙桌，四人按部落座，“悉尼现在变得我是越来越不认识了，以前哪有这么好的地方。”
年轻的军官正是沈泉，沈泉跟潘学忠关系很好，他一听到老潘回了悉尼港，便过来找他聚一聚，正好马进宝又介绍了一下黄山，四人就便走一起了。
“沈泉兄，接下来你去朝鲜，算是东洋，我去欧洲，那是西洋，东西相隔几千公里，没个两年估计再也见不成了。”潘学忠环顾了下四周，“这花花世界，我才来了一个月就要离开，还真舍不得。”
“老潘，你叹什么气，林宇那小子都能在外边都能沾花惹草，弄个媳妇回悉尼，你去了欧洲，岂不是各国公主随你挑。”沈泉笑道，“我去朝鲜，也体验一下当袁世凯的滋味儿。”
“你可拉倒吧！就你还想当袁世凯，你也不看看长得跟杆子似的，跟老袁哪里像?”潘学忠打趣道，“我是没啥追求，只要能抢的到英格兰的皇家君主号，我笑都能笑醒。”
黄山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袁世凯是谁？貌似在朝鲜很有权势的样子，等潘学忠停了下来，他立马问道，“两位将军，你们去东西洋，咱们那边鞑清怎么办?他们可嚣张了，为什么不集中力量先打到南京去?”
“我们人太少了，打下南京也守不住。”沈泉摇了摇头，“广州还没有拿下呢，而且现在已经知道鞑清跟西班牙互相勾结，西班牙老家在西洋，我们去西洋也是为了远交近攻，还是为了光复天下这个大目标服务的。”
“咚咚咚”，就在几人谈话间，明冬人一路小跑，从楼梯上跑了过来，“潘管带、沈管带，我刚刚在上边盘算账目，听劣徒说昨日你给他批了百斤鲸油，他这个滑头刚刚才告诉我，否则我怎么也得去门上谢谢了。”
“明掌柜?我跟你挺眼熟的，你是不是原来李时珍号上的?”潘学忠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依然一身唐人打扮，就算以前认识，这样改头换面，总叫人不好识别了。
“确实，我原来是技术部工程设计那块的。”明冬人抱了个拳，“那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他边说边抽了张凳子过来，“阿兰，给我们煮两壶咖啡，奶精、白糖一起拿过来。”
老伍给每个人拿来一个碟，里边放着刚出炉的烧饼，闻起来就很有食欲，潘学忠尝了一口，“就是这个味儿，我家以前弄堂口卖烧饼的也是卖的这种，起酥掉屑的芝麻烧饼，没想到现在还能吃到。”他朝明冬人竖了个大拇指，“兄弟，手艺不错。”
“承让承让！”明冬人笑了起来，“我这小店专注复原过去的吃食，烧饼油条包子、麻团年糕米粉，各种面条炒饭一应俱全，就是上不了台面。哈哈”
“怪不得他们总喜欢从你这里叫外卖。”沈泉好几次去统摄厅办事，那边的几个丫头都吃的唐兰记的快餐，他本以为和军粮一样，没想到却是热干面、水饺之类的，以前看着这些东西心烦，两年没吃看到了还有些心酸。
“潘船长，这次你去欧洲，能不能帮我搜罗一些欧洲本地的蔬菜水果种子?咱们现在这边种类少得可怜，好多菜根本没法做。”明冬人万事不离做菜，“最普通的炒花生米、番茄鸡蛋汤都是奢望。”
潘学忠嘴里停不下来，连忙点头，“这个我说什么都帮你去找，不过美洲的作物那边不一定有。反正帮你看看吧。”
“潘船长，你什么时候出发?”
“估计还得至少一个月，我的悉尼号好久没保养了，现在正停在干船坞里。”潘学忠拍了拍手上的屑子，“也不能让我老潘一直在路上吧，总得歇一歇。”
沈泉摇了摇头，“我这里是待够了，正好趁着下周的船就走了，也不知道朝鲜那边现在啥情况……”
黄山总算能说点自己了解的东西，“朝鲜现在是被鞑子强行逼着称臣，国王还是心向大明的，我听一个老朋友说，他们也在厉兵秣马，准备联合日本，从辽东进攻鞑子老窝。”
“就怕到时候一旦在东北行动，鞑子狗急跳墙，朝鲜反而压力倍增。”
“我觉得倒没必要太担心。”马进宝朝几位上司抱了个拳，“几位长官没有去中原，那是不知道鞑子如今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西南、西北、东南处处烽火，即便他们要动朝鲜，也不可能从中原调遣太多的兵，只能从关外调鱼皮鞑子和索伦兵，这时候只要把他们牵制住，朝鲜便可以立马反正。”
沈泉这下留了心，上次黄佩琪说造棱堡的时候，她是不是提了一次哥萨克就在1650年到的外东北?又多了个搅局的，自己好不好过另说，鞑子肯定不好过了。
“几位兄弟，现在也不知道将来啥情况，担心也没用。”潘学忠喝了口豆浆，“任凭他是鞑子还是西班牙红毛，终究是肉做的，是肉做的就怕我手中的这杆快枪。”
众人无不称是，时代变了呀！
第三百二十二章 琼州号
潘学忠在悉尼晃悠了两天，最终还是觉得无聊，于是三天两头往造船厂跑，造船厂负责人冷惜农是佛山冷家的族长，金无恙主政琼州期间，冷家举族来投，冷家是造船世家，工业署便给了他这么个好位子。
造船厂位于马邋遢河入海口，对面就是三厂，一共有两个干船坞和三个湿船坞，现在在建的有一艘，正在干船坞里翻新的有两艘，其中就包括潘学忠的旗舰“悉尼号”。
悉尼好现在正像个乌龟壳一样，整个船底都暴露在阳光下，按照冷惜农的说法，这是在晒船蛆呢，后边还要给他除藤壶，刷桐油。
“冷厂长，我的船啥时候能好啊?”潘学忠看得心烦意乱，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别说一个月出航，三个月都够呛。
“我估摸着海军部要给你换船了，悉尼号还要换桅杆跟火炮呢，一个月弄不完。”冷厂长丢下手头的工作来陪潘学忠，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桅杆有啥好换的，我路上随便砍几棵树，让木匠刨刨就竖里边了。”
冷惜农指着湿船坞里的一艘起重船，这艘起重船用老旧战舰改造而成，它去掉了桅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滑轮组，专门用来给战舰安装桅杆。
“你看咱们造船厂里给你装的桅杆，木材都是阴干了好几年的上等杉木，跟你外边砍的不一样，到时候你在大洋里遇到了大的风浪，我保证你用我的桅杆能抗六级风。”冷惜农见老船长还是愁眉苦脸，“你的悉尼号，说实话我再不保养，你开到古里就会沉没，你是没看到下边生了多少船蛆。”
“那我怎么办？你们这边有造好的船吗？”潘船长很舍不得自己的旗舰，“你给我好好保养。”
“这个是自然，我们这边有一艘战舰正在安装火炮，主体已经完成了，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冷惜农正好想去那边看一下工程进度，老是陪老船长蹲在这边也不是个事。
“那成吧，我跟你去看看，要是不如悉尼号，我肯定是不要的，你们别想糊弄我。”
“不可能，这艘舰跟悉尼号火炮数是一样的，都是54门，但是还加了新的卡龙炮、霍尔火箭发射管，火力超过悉尼号两倍绰绰有余。”冷惜农造了一辈子船，火力这么强大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其左局曾经在外海做测试，他也跟着一起去的，目标舰瞬间就被烧成了火海，就是红毛的战列舰也打不成这样的效果啊！
冷厂长说的那艘舰已经下了水，正固定在湿船坞里，潘学忠走近的时候，发现船底黄澄澄的，“你们还给船底包了铜?”
“是啊，你要出去两年，不做好防护，这船回来也就报废了。”冷惜农通过脚手架走近船底，“你看看咱给你做的手艺，不少都是我亲自贴的。”
潘学忠伸出头仔细瞧了瞧，果然贴得严丝合缝，他用手指摸了摸，金属的质感果然就是不一样，甚至让他造成了这是一艘铁甲舰的错觉，“啧啧啧，这可得花不少钱吧？”
冷惜农伸出一个手指头，“光帮你包船底的铜皮就值一万五，铜皮和船体之间还刷了石灰、桐油防虫，外覆一层柏油防水，这造价，都快赶上一艘船的五分之一价格了。”
潘学忠开心地不得了，手都不舍得从船底上放下，“哎呀……你说以前咋就没给我配这么好的船?你说……这，我他娘的就是给老婆都不换的。”
“咱们上甲板去看看吧，保证你大开眼界。”冷惜农站在舷梯上，“里面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甲板上原来亚奇的海军司令乌亚尔.穆斯塔法正在教工匠安装舰艏臼炮，他参加了左武卫的首航测试，也曾经自己测试过，因此对新式火炮非常了解。
潘学忠看到甲板上的加农炮一字排开，修长的炮管伸在船体外，几个测试员正在矫正炮车的位置，加农炮下边也安装了滑轨，炮车在轨道上前后移动，后边有四根液压作动筒，用来降低火炮后坐力对船体的伤害。
“这……？”潘学忠还没有见过新式火炮的威力，对它充满了狐疑，“炮管这么长，水兵怎么给它装弹?”
穆斯塔法过来敬了一个军礼，“潘管带，永历六年式加农炮是后膛火炮，打完之后拉开炮闩，就可以从后边装药。”他边说边给潘学忠操作示范了一下，将螺纹炮闩拧上，然后抡起大锤子砸向后边的固定楔子。
“一分钟能打多少发炮弹?”潘学忠只关心这个问题。
“现在能做到一分钟两发。”穆斯塔法如实答道，不过以前的加农炮两分钟一发都很正常，时间已经缩减为原来的四分之一，这就意味着，别人打完一轮，那么自己这边就能打完四轮。
潘学忠自己走进了试一试，炮闩摇起来也不是很重，后边的炮钮变成了环形，貌似炮耳旁边还多了一个燧发机。
“左局考虑到咱们船上装了很多霍尔火箭，因此甲板上希望少一点明火，就给火炮装了燧发机，这个燧发机还可以替换成火帽。”穆斯塔法带着潘学忠绕到侧面，果然燧发机下边有个小螺丝，拧开便可以替换。
“你们老是说火箭火箭，到底是个啥?能不能让我看看?”潘学忠越看越惊喜，这左武卫靠谱啊，给自己整了这么多好东西，要不是已经很亚历山大握手言和，非得让他吃一排炮弹。
“潘管带，现在船上没有火箭，那东西太危险了，简直是地狱之火！”穆斯塔法和冷惜农都是一脸恐惧，他们亲眼看到靶子船上的袋鼠被火星溅到之后，跳到海里都被烧穿了骨头。
冷惜农带着老潘来到船体中央，侧舷边上有一排直径十公分左右的青铜管，一共十个。
“我听左局说，这个火箭里装的是黄磷?”冷惜农一直以为是某种鱼鳞磨成的粉，“烧起来后难以扑灭，因此船上就在这个地方放了火箭架，一旦火箭弹头拆封，就必须发射出去。”
“原来是黄磷弹！”潘学忠立马就就懂了，“那东西很危险，你们给我储存在哪儿?”
“舰尾有个水密舱，平时弹头都放在那儿。”冷惜农指着船尾的一个突出的地方，“如果水密舱着火了，可以直接在船长室拉闸，整个水密舱就会掉海里。”
“这样好，这样我就放心。”潘学忠点了点头，“左局有没有给我做消防?”
“有的有的。”冷惜农带着潘学忠走到一个红色的箱子旁边“除了手压水泵外，咱们还有沙箱，像火箭万一出了哑弹在船上爆炸，咱们都有一套处置方案的，尽量确保将损失降到最小。”
这艘船的设计不知道比悉尼号高到哪里去，说实话就连海军司令徐致远的座舰“泽兰号”都远远不如，火炮、消防、卫生统统都做了标准化设计。
“我就要它了！”潘学忠拍着船体，“它叫什么名字?”
“琼州号。”
第三百二十三章 准备出发
今日悉尼码头上彩旗招展，海关已经禁止无关船舶进出港口，把位置全部让给了出访船队。
潘学忠一身戎装，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莫迪亚洛克的亨利.帕麦斯顿外交官，麦克里恩伯爵、唐纳德中校，技术代表卡洛斯。而悉尼这边除了潘学忠，还有外务院的新晋副职龚天元，最让人不解的是交通院总制夏乐群，他怎么混到队伍里来了?
因为夏乐群去找王仁东，说悉尼现在的路已经造无可造了，他想去欧洲旅游旅游，王仁东当场发火，要撤了他交通院的职务，夏乐群死皮赖脸的表示你撤就撤吧，反正我也不想干了云云，王仁东没办法，只能给他保留职务，安排了一次公差，美名其曰欧洲考察项目组组长，除了军事，其他人都得听他安排。
码头边上两国士兵正排着队等着上船，双方军乐队都抢着比较谁的嗓门大，但唢呐腰鼓的声音太过于强势，莫迪亚洛克不少士兵都踩成了讨逆军鼓点。
“潘，你们就不能换种乐器吗？”唐纳德皱着眉头，“这个声音也太尖锐了！我感觉就像我妈妈快死了一样。”
“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要让敌人这样感觉，讨逆军是地狱号列车协管员，我们又不是玩音乐的，好不好听不重要。”
“好吧，你说的我无言以对。”唐纳德耸了下肩膀，“但愿我的耳朵今晚还能使用。”
讨逆军士兵第一批登上了自己的12艘船，总人数在一千人左右，他们里边还包括了手工艺人、厨师、书法家、勘探、舞娘等等文化交流人员，所携带的也不仅仅是武器，另外包括了精选的一千多册书籍，茶叶、丝绸等等。
莫迪亚洛克的船要多一些，一共18艘，因为他们还想要从欧洲再拉一批人回来，而且说不定还可能会跟英格兰再起冲突，武力上不得不提高警惕。
“唐纳德中校，你的这些兵真的不戴头盔吗？”潘学忠看到一队队头上缠着红布的印度兵沿着码头正在登船，驱使印度阿三是大英帝国的老手艺了。
“这些锡克人头上的头巾是他们的宗教习俗，他们不喜欢戴头盔，我已经强调了很多次，否则他们一定会把头包得像车轮胎那么大。”唐纳德手叉着腰，“所以我们造了一些椰子壳大小的铁盔，正好扣在他们头上，这样包头巾就不影响安全了。”
“怪不得阿三头铁！”潘学忠心里暗道，“下次遇上阿三军队得准备些狼牙棒，或者木棍缠铁丝也成啊！”
莫迪亚洛克的军队建军思路和悉尼不一样，他们步兵的衣服怎么花哨怎么来，普通列兵全部是鲜艳的红帽子，当然这有从线列战争的实际考虑，战场上烟雾浓密，红帽子适合分辨友军，不过连将军也带着红帽子，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小潘，你跟我过来一下。”王仁东忽然叫住了潘学忠，把他拉到一边，“我有几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王总你这么客气干嘛?”潘学忠跟在他后边，俩人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你尽管吩咐。”
王仁东有些抱歉地拍了拍潘学忠的肩膀，“去年一年让你待新西兰，回来还没几天，就要让你走了，一走还是两年，要是我有其他人选，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的。”
“王总，我是自愿的，我以前考大学分数足够上个好大学，最后还是去了航海学院，还不就是因为打小喜欢大海嘛。哈哈”。潘学忠反而安慰起了王仁东，“如果可以，我这次甚至想直达美洲，然后环球一圈回来。”
王仁东笑了起来，“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另外是想交代你几件事。”
“你尽管说。”
王仁东叹了口气，“这些话我不能放在明面上讲，虽然我们和莫迪亚洛克结盟，而且要帮他们拿下锡兰，但你切不可毫无底线地帮他们，必要时撑撑场子就行了。”
“另外，夏乐群你帮我关注一下。”王仁东看向咱们站在码头边抽烟的夏总制。
“他这人有时候思维太跳跃，虽然我让他当考察组组长，但你千万不能跟着他一起胡闹。”
“明白明白。”潘学忠点了点头，“他干正事的时候还是挺正经的，你就放心吧。”
王仁东松开手，“这样就好，你们两个一定要安全回来，任务能不能成都不重要，去吧。”
潘学忠跟统摄敬了一个军礼，没有他的支持，这次西行项目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立项。
“走吧，我们也上船吧。”等所有士兵都上了船，潘学忠朝码头栏杆外的送行人群摆了摆手，然后跟着大部队上了自己旗舰。
“老潘，咱们接下去怎么走？”夏乐群还是第一次离开悉尼，因此特别兴奋，就像农村的孩子第一次去城里。
潘学忠打开地图，从口袋里掏出铅笔，“咱们先去潘家角，然后是帝汶，经过琼州再补充一下物资，最后经过马六甲，到达锡兰，第一阶段就此结束。”
“帝汶好啊！”夏乐群开心地笑道，“我老是听他们说帝汶岛是销金库，我就不信了，他娘的21世纪玩的还没有17世纪丰富?”
潘学忠白了他一口，“你可别说大话，你以为那边就是个大号的棋牌室?那至少也得市区洗脚城的水平。”
“你尽说这些屁话，搞得好像你去过似的。”夏乐群摇了摇头。
“呜！呜！”三厂的蒸汽机拉响了汽笛，潘学忠跑到船长室，亲自打了一个右转舵，岬角的灯塔打来了灯光信号，显示航道已经干净。
“喂！夏组长，快进来吧。”潘学忠头伸出窗外，“别站在船边上，你他娘的至少得给我穿个救生衣，等会儿出去我要转个大弯呢。”
“来了来了！”夏乐群扶着船上的杆子艰难地往驾驶舱挪着，倒是船上的塞芒人一个个跟灵活的猴子一样，在桅杆和缆绳上上下翻飞，这些矮黑人和波利尼西亚人是潘学忠船队里水手的主力，他们越看夏乐群走得费力，就越跳的欢畅，当真要气死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烂泥扶不上墙
船队一路向北，越过了飞鱼海，在潘家角补充了新鲜食物后直扑帝汶。因为葡萄牙澳门辖区总督费苏沙正等在那儿，他将会跟随船队一起去锡兰，然后回里斯本准备查理二世跟布拉干萨的凯瑟琳的婚礼。
“嘎吱……”夏乐群推开了潘学忠的船长室大门，“你真的不跟我一起下去吗？”
“你自己去吧。”潘学忠睡在吊床上，手里捧了一本书，“我们军队不允许在帝汶岛下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不去问问沈泉?”
夏乐群甩了甩自己的中分头，“你自己说的哦？那我就先下去了，我看看有没有啥好东西，到时候带给你。”
陈规和张铁蛋听说夏乐群要下船，心中自然羡慕不已，但无奈军规在那儿，尤其水手惩罚更严重，只能让水手基登给他搭了一个软梯挂了下去。
夏乐群收起小腹，腰上系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下了船。
“我他娘的……为什么忘记带根棍子了?”夏乐群看到码头和海滩上全是人，莫迪亚洛克没有军人不允许在帝汶下船的规定，因此印度兵挤满了码头，一个个趴在栏杆处朝沙滩里的死库水美女吹口哨。
“一群红头瘪三，从古到今都改不了狗吃屎。”夏乐群吐了一口痰。
“站住，随地吐痰，罚款二十莫刀。”一个黑人大汉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伸手就问夏乐群要钱。
“嘿……我他娘的！”夏乐群直怪自己点背，不情愿地从兜里掏了十几块，然后恶狠狠地塞到黑人手里。
黑人掀开墨镜，“你是悉尼那边的?”
“对啊！”夏乐群斜眼看着黑人，“怎么不认识悉尼的澳元吗？我可没莫刀。”
“好吧，先生，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入口处的保安队长。”黑人将钞票塞到自己兜里，“我想提醒你一件事，你们那边有个姓顾的有钱人，他最近在这边惹事了，你最好去看看。”
“莫名其妙，谁他娘的认识姓顾的?你再烦我我就去投诉你了。”夏乐群用手指着高他一头的黑人壮汉，“我劝你最好去管管那些印度佬，你可别给你老板惹麻烦。”
黑人壮汉举起双手连连后退，“喔，喔，先生冷静，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们再不带走他，他可能要被人打死了。”
夏乐群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路边的印度人像叠罗汉一样，眼看就要从栏杆上翻进去，结果被里边的协管员牵着狗一阵乱咬，人塔倏然倒地，下边的几个被压得鬼哭狼嚎，跟里边死库水美女的嚎叫声比起来简直就跟杀猪一样。
“夏组长！”莫迪亚洛克的麦克里恩伯爵叫住了夏乐群，“等我一会儿。”
“你咋没跟亨利还有唐纳德一起?”夏乐群跟麦克里恩伯爵并不熟悉，不过好歹两人还能说得上话，等会儿也不会出现被宰的情况。
“我就肚子不舒服，上了个厕所，结果刚下船海滩就被印度人搞成了这个模样！”麦克里恩伯爵是17世纪的苏格兰土著，他可不管政治正确不正确，歧视你个死黑鬼还需要理由吗?
“那你们干吗要移民这么多印度人?”夏乐群不解地问道，“阿拉伯人、土耳其人也行啊，我看距离也差不多。”
“不不不……至少比起顽固不化的异教徒，印度人还可以调教。”麦克里恩伯爵挺着大肚子，“陛下需要这些温顺的臣民来为他服务。”
夏乐群耸了耸肩，“好吧，不过我现在不喜欢这里，我们赶紧进城吧，那里印度人会少一些。”
麦克里恩伯爵欣然同意，过了涂鸦墙里边果然别有一番洞天，各种嘉年华仿佛让人置身于三个世纪之后的里约热内卢，传统项目麒麟拉车和黑人抬轿更是买不到票。
夏乐群乐得嘴都咧开了，“你说说，这搞得这么好，咱们悉尼为什么不弄一套?太可惜了，我他娘的天天画图纸，要是早知道有这个好地方，还干什么总制?”
麦克里恩伯爵根本不想听夏乐群废话，搂住经过身边的一个女孩子就跳起舞来，夏乐群不喜欢这玩意儿，便到路边买了一杯椰子水。
“先生，一个椰子两莫刀。”卖椰子的小黑麻利地给椰子钻了一个洞，在上边插了一根麦秸秆，然后递给夏乐群。
夏乐群喝着冰镇椰子水，浑身别提有多舒坦了，这时候忽然一个身穿花衬衫的金发公子快步走了过来，他身后正是入口处敲诈了他20莫刀的黑人大汉。
“卧槽，还没完没了不是！”夏乐群放下椰子，将袖子撸到关节上方，“你还去摇人了是吧，给我等着！”说完立马就跑，必须叫老潘给找回场子。
“夏组长，你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讲。”为首的那个花衬衫年轻人也跟着跑了起来，“我是帝汶岛粉红豹老板小贝克！”
麦克里恩伯爵一把拉住奔跑的夏乐群，“夏组长，他确实是贝克家的公子。”
“你们想干吗？”
小贝克笑嘻嘻地走了上来，他弯着腰对着夏乐群，“刚刚我手下那个没长眼的，我让他给你道歉来了。”说完打了个响指，黑人大汉走了过来单膝下跪，手里托了一张卡片。
“这是给您的补偿金，2000刀的消费卡。”小贝克一脸严肃，“夏组长，我们粉红豹是错一罚百，请收下吧。”
夏乐群半信半疑地拿起卡片，不过心想自己现在反正也是待职的公职人员，这也算不上贿赂，便塞到口袋里。“贝克先生，感谢你的善意，好吧，我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
小贝克却把夏乐群拉到一边，“夏组长，这个事就怪在我头上，不过我现在想请你办一件事。”
夏乐群立马从兜里掏出消费卡要还给小贝克，什么人呢这是，兜里还没捂热乎，就想着求人办事?
小贝克连忙推辞，“夏组长，你先听我说完，你们的一个上贤达顾小磊在我们这边闯祸了！你赶快把他接船上去，否则他只要一出我们保安的视线，我保证他会被人立马弄死。”
“啥？”夏乐群一听说是原来船上的人，心里不禁紧了半分，万一自己真见死不救，到时候可要吃大宗正院的问讯的。
“他干啥了?”夏乐群接过小贝克递过来的雪茄。
小贝克叹了口气，“他可真是个爷，天天在我这边烂赌我也就认了，大不了为了咱们双方的友谊，我养他一辈子都成，没想到这混蛋趁着附近一个万丹土王带着女儿上岛游玩的时候，他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土王回去后好几个月才发现女儿肚子不对劲，就带着一大帮人要上岛，你也知道他们这些蛮子脑子转不过弯，非要顾小磊这位爷对他姑娘负责，可这位顾爷表示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万丹土王。”
“那你可不能赖我们身上！”夏乐群连忙摆手，“凭什么说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那小顾的呢?”
“我也是这样说啊！但土王给了我一个……一个……”
“一个啥?”夏乐群问道。
“顾爷输的全身没一个子，他把自己的内裤送给人家姑娘了……”贝克愁眉苦脸，“这总做不了假吧，他一个大活人，谁还能抢了他内裤不成?”
夏乐群喉咙动了一下，这他娘的还真让人揪住了把柄，不好说呀！
“现在土王发话，只要我们不交出顾小磊，他们就在海外截击我们客人的船队，虽然我们不怕他，但这也太恶心了一些。”小贝克哀求道，“您还是把他带走吧，再这么下去，我帝汶岛的生意都要被他搅黄了。”
“这还真是个人物。”夏乐群点了点头，“你先带我去见见他，看他自己咋说。”
小贝克眉开眼笑，“太感谢你了，我给你带路。”
顾小磊这块烂泥巴，恐怕也只有扔土著里说不定能糊一糊……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得负责
顾小磊原来就是夏乐群手下的施工队队员，这个走关系进来的二世祖本来就不受他待见，因此他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睡得迷迷糊糊的顾小磊天旋地转，还以为地震来了。
顾小磊就跟一具死尸一样，每天赌完之后，吨吨吨一瓶烈酒，然后就躺柴房里睡觉，夏乐群见他还不醒，舀了一瓢水就浇在他头上。
“夏，你别这样。”亨利上前劝道，“稍微人道一些，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国内政，请外国人员别干涉行吗？”夏乐群把大门啪地一关。
“夏经理?你咋在这儿啊?”顾小磊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做了个梦?”
“我梦你奶奶的头。”夏乐群一把上去扯开顾小磊的外罩裤，“你里边的幺裤呢?”
顾小磊脑子还在蒙圈中，连忙说道，“我妈帮我洗了，你放我回家去，我整好就来上班。”
夏乐群又是两巴掌，“你说你在咱们公司废物也就得了，家里还得你老妈帮你洗幺裤，还是个人吗？”
“姓夏的，你……你别动手。”顾小磊从草垛上爬了起来，“你小心我让我亲戚整死你。”
夏乐群叉着手臂，“你不说这个我还不来气，还跟我提这事，你他娘的还以为是两年前呐。”说完上去照着脸又是一顿胖揍。
“别打脸，别打脸！”顾小磊双手护着脑袋，“夏经理有话好好说。”
夏乐群两年没运动，竟然打得气喘吁吁，他搬了个椅子坐到顾小磊旁边，“你说，你到现在身上存了几个钱?”
顾小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不都在银行吗？大宗正院每个月发月薪，我都不去数的。”
夏乐群白了一眼，这等于净资产为零，因为每个月15号发工资，粉红豹就帮他提走偿还上个月的赌资。“行行……我知道了，那你知道你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吗？”
“谁?”顾小磊问道，要知道粉红豹可不仅仅是经营赌场，里边各类美女岂是放在这边当花瓶的?小顾的人生别人体会不到，发钱后的半个月，他就是个富二代，各类美女争相往他身上贴，然后下半个月，他就是帝汶岛的乞丐，靠近了狗都嫌弃的这种。
夏乐群一时语噎，看来这位爷不是不想承认，而是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留下了多少风流债?
“就是你把幺裤送给谁了?那姑娘现在有了你的孩子，人家打上门来了，你不出去见一见?”夏乐群问道，“我确实挺看不起你的，尤其这件事上，烂赌无所谓，反正你的钱这辈子也花不完，但是起码做人得有点良知。”
“那我现在怎么办?”顾小磊捂着脸，“现在就是让我出去，我也没办法啊。”他其实是离不开帝汶岛，一天不赌手里就痒痒，负不负责倒无所谓。
“你再不走，莫迪亚洛克人都快弄死你了，赶紧先回去避避风头。”夏乐群可不想把这个臭狗屎给弄自己船队里，但不管他又不行，便连踢带打地从屋子里给撵了出去。
“年轻人总会犯错的。”麦克里恩伯爵站在一旁，“作为一个贵族，只要能守护住家族的地位就好了，我觉得这不是太大的问题，哈哈哈……”
夏乐群揪着顾小磊耳朵，“他算个狗屁贵族，先当个人再说。”
小贝克见终于有人来管姓顾的，连忙派人准备了一辆大马车，城门大开，载歌载舞地送瘟神出门。
跟潘学忠商议了之后，夏乐群把顾小磊关到了船舱里，现在既然已经出发，肯定再不会走回头路，只能看能不能把他丢到琼州，让金无恙军队里的狠人去管管。
“那万丹苏丹咋办?”夏乐群抽着雪茄，“他自己惹出来的祸，总不能让人家粉红豹给认了。”
“那还能咋办？”潘学忠背着手，“把他交给人家呗，反正在悉尼也没人要，说不定苏丹回去还把他当个人。”
夏乐群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先去跟万丹苏丹接触接触，看看人家那边提什么要求，如果不过分，到时候婚礼就跟林宇跳虎一起办了。
万丹人也是马来人的一支，位于爪哇岛最西部，原先属于淡目苏丹国，明人谓之下港，跟巨港方位相对，他们这次带了二十几艘叭喇唬船游弋在帝汶岛周围，虽然慑于葡萄牙人的火力，但恶心一下粉红豹的客户还是不成问题。
“女儿啊，不是爸爸心狠，这件事实在是有辱家门……”老苏丹临走前就给了她女儿这么一句话，便让手下一个将军把她绑上了船，并且放话，要么那个明国人跟她成婚，他就继续认这个女儿，要么就杀死那个明国人，然后把公主带回来执行石刑。
公主在船上整日以泪洗面，那日跟父亲去岛上游玩，恰巧碰到顾小磊发工资，整个赌场里就属他最出风头，没有哪个男人像他一样一掷千金，所以公主在金钱面前沦陷了，这个明国男人骗他说自己是个王子，将来一定会让她当王妃，早上临走时，还把自己几个月没洗的幺裤送给了她……公主心想这么贴身的衣物都能送给自己，那肯定是定情信物无疑，因此对顾小磊更加情深意切，她从来不相信其他人的话，那个明国人肯定还在等着自己。
“陈大副，是不是前面那几艘船?”潘学忠让陈规驾驶一艘小型笛型船离开队伍，这种小事让他亲自出马还不够格。
“把帆降一降。”陈规放下望远镜，“你们这里有谁是马来裔?”
一个水手举手道，“我是，让我去吧。”
陈规给水手配了一把近战喷子，一柄细剑，“等会儿过去直接就问他们想怎么弄，我们没时间等他们做决定，咱们必须马上到达琼州，要是胡搅蛮缠，你就什么也别管了，赶紧回来。”
马来水手领命而去，自己驾着一艘单桅交通艇朝万丹叭喇唬船行驶过去。
叭喇唬船有点像意大利人的贡多拉放大版，两头尖尖，中间平摊而宽敞，特别适合在东南亚这种岛屿破碎的地形中行驶，万丹人一见到对方下了人，立马调整角度，二十几艘船纷纷调转方向，做好战斗队形。
“喂……喂……”马来水手站在交通艇前边招手，“我们是大明国的人，请问对面是万丹苏丹的人马吗？”
“你们是帝汶岛过来的吗？”万丹年轻的将军问道。
“是的，请把怀孕的公主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好好对她的。”马来水手摇了摇双手，表示手上没有武器，愿意和平解决这个问题。
“不行！”万丹将军生气了，把本国公主肚子搞大了，还想把人给抢走，简直奇耻大辱，以后邻国怎么看万丹?他抽出马来剑，“明国人，要么交出驸马，要么就留下你们的船。”
万丹人还真不是在说大话，荷兰人的船要比陈规这条大多了，但在这种地形里面，就跟大象和老鼠玩捉迷藏一样，大船的火炮根本无法覆盖这些小船。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马来水手迅速调整桅杆，返回本舰向陈规报告了这件事。
陈规看着万丹游弋的小船，仔细琢磨着老潘的意思，心道要我立马解决，事情解决不了，那只能解决人咯?
“要是火箭齐射的话……能不能打到那么小的船?”陈规叫来一个火箭兵。
火箭兵比了一下距离，大概也才两三百米，虽然霍尔火箭精度不咋样，但一排十枚下去，就算擦个边儿，也能把小船烧成渣了。
陈规指着边缘角落里的一只船，“帮我用五枚先打掉一只，如果他们继续顽固不化，就把公主那艘船给烧掉。”
火箭兵领命而去，跑到船尾水密舱，打开铁皮盖，底下一排排涂成红色的火箭弹头就这么沉在水里，水手们摇动拉杆，一排五枚就被提了上来，火箭弹头上边画着白色的骷髅头，看起来甚是恐怖。
将火箭头仔细用棉花吸干了水分，然后装上推进管。“陈大副，火箭装填完毕，请指示！”火箭兵手放在拉绳上，只要一声令下，火箭就能发射出去。
陈规点了点头，火箭兵迅速调整发射角度，站到发射管一侧，用力拉下发火绳，只见五枚火箭就像出水火龙一样拖着长长的尾焰朝叭喇唬船飞去，万丹人根本无法做出反应，五枚火箭便相继在目标舰周围爆炸，飞溅的黄磷拖着细长的白烟四处乱溅，不仅把目标舰炸成了火球，连周围的三艘船也相继被点燃，火借风势，水手们惨叫着跳入水中，然而仍然无法缓解身上的痛苦，那火种就跟虫子一样往皮肉里钻，非得等黄磷烧尽，否则根本无法熄灭。
陈规和万丹将军都被这效果镇住了，马来人见势不妙立马往群岛里边钻，想要逃离这座修罗场，陈规立马下令所有交通艇携带火箭追击。
“轰！”岛屿间每炸一次，陈规肉就跳一下，不少无辜岛屿被黄磷弹引燃，烧得黑烟冲天……
追击战持续了一个下午，在太阳快落山之前，万丹将军走投无路，只得挂上白旗，全部解除武装出来请降。
第二百三十六章 澳门辖区
年轻的万丹将军耷拉着脑袋，双手被捆绑着，浑身湿漉漉地跪在甲板上。他身旁正是怀孕的万丹公主。
“好好的请你上船，干嘛非得装这个逼。”陈规一脸恼怒，这一个下午就废掉了他三十四枚火箭弹头，不管怎么说，战斗报告是要写一遍了。
万丹公主在一旁哭泣，年轻将军问道，“你们是打霹雳和亚奇的明国人……还是北边来的明国人?”
“这有什么区别?”陈规作为外来者，当然不知道万丹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来顾小磊跟万丹公主说他姓朱，那王子就是北边的朱王子咯，所以万丹王这才敢派人过来威逼他出来，要是南边的明国人，就是借一万个胆子给他也不敢呐，万丹和亚奇互为邻国，亚奇发生的惨剧历历在目，难不成真是老寿星上吊了……
“你们不是穿绿衣服的吗？咋换成了白衣服？”万丹将军哭丧着脸，“现在反正公主也在这边了，我要杀要剐自便，此事和苏丹无关，还请天朝宽宏大量，放过万丹的百姓。”
“真是一群文盲。”陈规都听笑了，原来外边的人都是靠衣服的颜色来区分势力，怪不得莫迪亚洛克统一戴红色帽子，识别度高啊，现在所有土著都知道绿衣服的兵不好惹，对白色衣服的海军力量还一无所知。
“我又不是大魔王，干嘛无事去烧你万丹国，只是你太不懂事了，为何要拿怀孕的公主来要挟我国?”陈规命人给将军松绑，“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给苏丹带个信，公主我们带走了，以后再去找帝汶岛的麻烦，那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将军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地下了船，万丹公主以为明国人要把她关起来，或者第一次以俘虏身份被抓，哭得都断了气，陈规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只能给她松了绑，然后关在船舱里。
潘学忠手里拿着陈规交上来的报告，
“你打几个破烂小船就用掉我三十四枚火箭?别说抓一个马来公主，你就是抓三十四个公主回来我都不认呐！”
夏乐群看潘学忠心疼的样子，“这火箭很值钱吗？”
“怎么不值钱？”潘学忠捶着胸口，“我们一艘船上一共有两百枚箭头，他还没出家门就给我消耗掉五分之一……这个败家子，咱们都不要走到锡兰，照这个速度，能撑到琼州就谢天谢地了。”
陈规不好意思地笑着，“潘船长，我也就想看看这火箭威力有多大……”
“现在看够了没?”
“够了够了！”陈规以前只是个普通水手，哪见过白磷弹打出来的威力，今天下午那一幕幕画面仍然让他心有余悸，尤其一个马来人脸上着火沉入水中的画面，真让人感到恐惧。
“不行，下次不能再让你们乱用火箭了。”潘学忠在战斗报告上签了字，“这玩意儿用的好可以烧毁敌人一艘战列舰。”
夏乐群捅了捅潘学忠，“那对苦命鸳鸯咋办?别忘了正主了。”
潘学忠盖上笔帽，示意陈规先离开，然后他关上大门，“夏兄，我也不瞒你说，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现在既然安全到了我们身边，那还是好好扶养为好，船医核对了万丹王上岛的日期，以及姑娘现在身孕的日子，现在基本可以确认就是顾小磊的种了。”
“行，那先让他们一起在琼州下船，然后让金无恙送到悉尼去，章文泽她们不正在办女校吗？让她们去想办法。”夏乐群估计顾小磊很难做个负责任的好爹。
二人商议完了之后，找本地一个中华商人，写了封聘书，让他们交给霹雳国统摄魏培德，先让霹雳去跟万丹交往，毕竟以后也是亲戚之国，能不用大棒还是给点胡萝卜比较好。
小贝克因为帝汶岛外围的威胁被解除，亲自带着新鲜的水果蔬菜上了“琼州号”表示慰问，跟着他一起的还有澳门辖区总督费苏沙。
“亲爱的潘，多谢你的军队为我们主持正义。”小贝克学着中国人作了个揖，“贵军这次所有的损失耗费，我都给报销。”
潘学忠眉开眼笑，第一次见到这么自觉的，他也不客气，一枚火箭弹给他算了两百元，加上乱七八糟的开拔费、奖励费，一共给小贝克开了八千元的费用。
小贝克考虑都没考虑，便将单子仔细叠好放到口袋里，“潘，这个价格值得。”
费苏沙在一旁瞪直了眼睛，他一直眼红帝汶岛上粉红豹的财力，前一段时间甚至有去敲打敲打贝克家族的想法，但后来听说查里二世要跟布拉干萨的凯瑟琳结婚，澳门辖区的地位悬而未决，这才打掉了这个念头。
潘学忠在一旁也看得出来，他正好就这事想要问一问葡萄牙人到底对这桩婚姻是什么态度，你把果阿做嫁妆可以，但是澳门不行，澳门只是大明租借给葡萄牙人的一块地，他们还无权决定下一任租客是谁。
“费苏沙总督，我想跟你单独谈一谈，贝克先生，你能稍微回避一下吗?”潘学忠站了起来打开船长室大门。
“潘，当然！”小贝克自觉地退了出去。
“潘船长，你想跟我谈什么问题?”费苏沙点了点头。
“当然，总督先生，我认为你是葡萄牙在远东的最高代表，所以要让莫迪亚洛克人回避。”潘学忠问道，“我听说葡萄牙凯瑟琳公主和查理国王结婚后，要将远东某块土地作为嫁妆?”
费苏沙点了点头，“是的，因为公爵殿下拥有对果阿辖区的绝对拥有权，以及澳门辖区的绝大部分控股权，他有权利处置自己的土地。”
“果阿辖区我可以不去干涉你们双方的决定，因为这次我们本身也是要帮盟友拿下锡兰的部分控制权，但是葡萄牙不能让莫迪亚洛克染指澳门辖区。”潘学忠严肃地盯着费苏沙，“帝汶岛也不行，这是我们的底线。”
费苏沙沉默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我会向公爵殿下传达贵国的意思的。”
潘学忠笑了笑，“葡萄牙跟我国有深厚的友谊，我们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如果布拉干萨公爵愿意与我国友好，我们愿意承认葡萄牙王国的独立地位。”
费苏沙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现在葡西共主，但双方已经离心离德，若昂四世无时无刻不想脱离西班牙独立，如果能让远东的明国承认的话，这要比多少金钱都划算地多。
“潘船长，你放心！”费苏沙脱下帽子，“澳门的地位将由我们两国商议决定，我们绝不会单方面改变现状。”
“希望如此。”
第二百三十七章 钻井队
金无恙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收到西行舰队即将到达的消息，整个南方讨逆军全线警戒，防止西班牙人或者满清从中截击，各类补充物资全部准备完毕，将琼州港装得满满当当。
这当中最特殊的要数一支两百多人的钻井队，去年金无恙跟忠贞营搭上了关系后，让忠贞营的朋友做中间人，用物资从李定国那边换四川打井工人，因为川贵湘已经变成了明清拉锯战场，盐井工人没了用武之地，李定国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所花费的无非就是一些琼州钢刀和安南暹罗大米。
根据统摄厅和工业署的规划，等莫迪亚洛克在锡兰科伦坡站稳脚跟后，勘探队老陆将带领一半钻井队前去波斯萨法维帝国勘探浅层石油，本来说好是去内志的，但因为内志大酋畜奴事件，这件事算是黄了，综合考虑下来，只能去波斯，跟波斯做交易主要考虑到海运便利，而且油田丰富，但波斯萨法维帝国跟奥斯曼帝国一直打来打去，恐怕社会不是很稳定。
“邓先生，波斯的地形地物跟四川乃至中原都不一样，你们去了之后除了要克服水土之外，在油田矿田的堪舆上要都跟老陆学习。”金无恙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老陆虽然资历老，但也才四十几岁，而且现代人保养好，看起来跟这位邓先生简直像两辈人，到时候打井队的人万一倚老卖老，老陆镇不住这帮老狐狸的，因此必须提前敲打敲打。
“金司令，小民一定以陆大人马首是瞻。”邓朴林抱了个拳，“我们打井的只管往下钻，具体钻出来是盐还是油，哪怕都是石头，我们是不管的。”
金无恙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头领就很会做人，当即便命令会计给他们把安家费给兑现了，他们的家属将会根据意愿安排到霹雳或者澳洲去。
邓朴林替手下二百多个弟兄千恩万谢，临走前又询问了一下波斯的地形气候，打算回去再琢磨琢磨怎么钻井，当得知波斯满地黄沙，根本不长竹子的时候，邓朴林有些为难地告诉金无恙，恐怕打井很难。
“金司令，我们往下打井，为了防止井壁坍塌，也为了防水，必须要用竹子箍成的桶固定井壁，然后再灌大水冲出砂石，现在波斯既没有竹子，也没有足量的水，井恐怕很难打得深……”邓朴林弯着腰，生怕因为这话把事情黄了，不过如果隐瞒下去，到时候万一打不出来，恐怕还得牵累家人。
“井壁无妨，老陆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金无恙笑道，“我们澳洲那边也没有竹子，都是用的钢铁铸造管道，至于冲砂石的水，那边只是缺淡水，却不缺海水，所以这些都不成问题。”
邓朴林当下了然，之所以之前不用金属做井壁，一是因为造价昂贵，二是下了盐井，钢铁很快就会腐蚀，所以一时没转过弯来，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那他这边就只缺准确的油井位置。
金无恙这边钻井队的事还没处理完，查佐领又跑了进来，原来心心念念的船队已经到了琼州外海，海关的巡防艇已经跟潘学忠接触上了，金无恙便命钻井队先回去收拾行李，后续听老陆安排。
“司令大人，船队马上就要入港了。”查佐领跑得满面通红，“要不要让葡萄牙人的船让点位置出来，他们二十几艘商船把泊位占了一大半。”
“剩下的位置还不够吗？”金无恙有些吃惊，因为悉尼传过来的消息是自己总共就十二艘船。
“确实多了不少，莫迪亚洛克18艘，后边还跟了不少荷兰、葡萄牙商船。”查佐领上气不接下气，“貌似路上不少商队都开始结伴，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会袭击规模较小的船队。”
“让港里边已经上好货的船先挪出位置。”金无恙当机立断，“先停到外港，等沈泉北上的舰队准备好了，位置就多出来了。”
琼州港大型泊位一共就六十个左右，除去自己回港的海军，甚至连官方出使船只位置都不够，金无恙担心这么多船进进出出乱了套，便亲自跑到码头指挥。
独夫老和尚已经等在海关，见到金无恙赶了过来，连忙口诵佛号，“金司令，去朝鲜的船什么时候可以走?”
“就这两天吧，我国的沈泉将军带了一个营的人马，还有一些武器装备送给朝鲜王殿下。”金无恙说道，“你到时候如何跟国内联系?毕竟现在贵国名义上已经是清国臣子，我相信国内反清势力也不少，我国兵马贸然进入，恐怕清国孝子贤孙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独夫老和尚早已成竹在胸，他甚至没想到讨逆军会亲自下场，现在有一个营的兵力做奥援，那还不是砍瓜切菜？
“金司令，此事无需多担心，清国在朝鲜横征暴敛，可谓是天怒人怨，王上秘密增加御营厅军士，朝内上下都是鼎力支持，等到了耽罗，贵军先停驻一下，禁止任何船只进出，先不走露消息，等我带人先回王京跟王上联系后，再迎王师入城。”
“你有计划最好。”金无恙点了点头，“但我有丑话说在前头，老和尚你可能不爱听。”
“金司令但讲无妨。”
“沈泉将军是持天子符节入朝，到时候整个朝鲜军事调动，应当如万历年一样，悉数听从沈将军安排，否则各自为政，我军还不如不去呢。”金无恙说的天子符节，真真假假辩不清楚，天子行在在云南，独夫老和尚岂不知晓?但金无恙的话确实是很现实的考虑，如果军事职权上下不清，到时候到底听谁调遣?
老和尚很难答应金无恙的要求，他也没这个权力，便承诺在耽罗岛期间把此事交代清楚，金无恙也跟他托了个底，若是朝鲜无法答应此要求，讨逆军将不会入驻朝鲜，便以耽罗岛为基地，到时候整合浙江舟山鲁王系人马以及岛津义士壮大声威，不过攻击满清时，恐怕还是要从朝鲜借道。
独夫老和尚其实觉得国王李淏不成问题，为了反清复明，他都愿意给日本人借道，更何况是正儿八经的天兵?就怕军队里见讨逆军人少，心中不服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葡萄牙的苦难
费苏沙下了船后并没有参加金无恙给船队的接风会，他亲自到港外仔细检查了每一艘船的状况，停在琼州外边，海盗肯定是不怕的，就怕这时候来台风，现在七八月份，正是台风多发的季节，一旦出现意外，公司这半年的利润就全没了……
“总督大人，帆都已经降了。”一个船长跟在费苏沙后边，“我看了吃水线，一般的大风能扛得住。”
“也应该让新来的船入港，他们船上没有货物压仓，一旦遭遇飓风，肯定会完蛋。”船长好心提醒道，“总督大人，你还是先上岸吧，我们这边不用担心。”
费苏沙这才放心地回到岸上，这些货船里不少都是莫迪亚洛克为了迎娶凯瑟琳公主准备的彩礼，大约都是东方的丝绸与茶叶，凯瑟琳公主之前，欧洲没有贵族喜爱喝茶，正是她将喝茶的风气带到了英格兰，英格兰人这才成为欧洲最喜欢喝茶的民族。
自从中国动乱了之后，费苏沙已经很久没买到这么多茶叶了，这些都是琼州用米和铁器从云南孙可望处换过来的，莫迪亚洛克花了大价钱，如果成功运到里斯本，价格好可以翻十倍，这样不仅仅可以促成婚事，还能为布拉干萨公爵提供大量的军费，大大缓解因为战争带来的财政危机。
葡萄牙跟西班牙的历史纠缠要回溯到伊比利亚半岛五国共存时期，离最近的一次兼并，则是1588年英西海战，这场战火波及到了葡萄牙，最终以葡萄牙被西班牙兼并而告终，当然这种兼并并不稳固，葡萄牙人仍然保留自己的殖民地和军队，只是名义上的国王是西班牙国王，直到12年前，也就是1640年，葡萄牙年轻的布拉干萨公爵成功起义，使葡萄牙正式独立了出来，但葡萄牙的独立一直遭到哈布斯堡王朝的敌视，至今教皇都没有接见过葡萄牙使节，承认他的只有新教阵营的英国、丹麦以及荷兰。
英国的革命又让葡萄牙命运雪上加霜，布拉干萨王朝和英国王室关系好，可不代表他们跟克伦威尔关系好，最近由于保王党的舰队在里斯本寻求庇护，克伦威尔一怒之下封锁了葡萄牙跟巴西的航线，如果再继续持续下去，若昂四世恐怕就得和克伦威尔求和了。
按照历史原本的脉络，葡萄牙最终会在1654年向克伦威尔妥协，但在这个时空，一切都充满了变数，尤其当若昂四世知道查理二世在远东即位成国王，胆子就大了起来，现在巴西航线已经丢了，再把远东航线交给英国人，那葡萄牙就等着躺尸吧，所以唯一能解救葡萄牙的政策，就是在远东寻找盟友，将英格兰和西班牙排除在东半球之外，克伦威尔的封锁政策将会不攻自破。
费苏沙作为远东澳门辖区的总督，通过商船接到了国王的密令，如今趁着克伦威尔跟荷兰死掐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巩固远东的军事安全，而这当中最不可缺少的环节，就是和莫迪亚洛克以及大明的关系。
莫迪亚洛克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展现出他们的战争潜力，但葡萄牙人已经去墨尔本考察过，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和大明的实力虽然有差距，但足以在远东对抗英、西两国的殖民军。
在葡萄牙使节的窜措下，阿尔伯特最终制订了北上印度的决策，这样对葡萄牙的好处就是，莫迪亚洛克要人口要土地，但葡萄牙只要商业据点，把莫迪亚洛克拉下水，远东安全压力至少能降三分之一，为了表示诚意，若昂四世甚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逃亡的查理二世。
至于悉尼以及大陆的大明，葡萄牙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尤其是悉尼的中国人，这些家伙熟悉国际规则，看起来并不像他们的亲戚那样好糊弄，而且武器也先进，费苏沙有时候甚至觉得澳门的地位可能就会在悉尼的明国人手里终结。
今年年初葡萄牙使节曾经和澳洲总督谈过这件事，王仁东说到最后只留下一句话，让政治归政治，商业归商业，那意思就是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在大明的土地上只能以一个单纯的商业组织存在，殖民地是别想了，而且现在悉尼隐约有将东南亚作为自己后花园的想法，将来冲突在所难免。
费苏沙从船上上岸之后，接风宴已经结束了，金无恙正跟潘学忠以及夏乐群围在一起，他们身边捆着五花大绑的顾小磊。
“无恙兄，这破落玩意儿就先交给你了。”夏乐群舒服地吐了一口气，“只要别弄死就行，兄弟们帮你作证。”
“你可别害我。”金无恙心道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些，把一个正儿八经的上贤达捆成这个样子。
“无恙兄，不是我没提醒你，只要一放开他，这家伙就想跑，还有一个就是问人借钱，什么理由都能编的出来，这几天在船上发疯，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抽了西班牙人的阿片类药物，否则怎么可能脑子里一塌糊涂?他现在连梦境现实根本都分不清楚。”
“这么严重了么?”金无恙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顾小磊，“好吧，那我先暂时把他关到医院里去，看看是不是有药物滥用的状况。”
潘学忠笑了声，“他反正是没救了，现在只要把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教育好，那就算给他积德了。”
“他到现在都不承认这孩子是他的。”夏乐群踢了他一脚，“粉红豹的服务员、船上的医生都可以做证明，现在就等万丹公主把孩子生下来。”
金无恙招呼了两个卫兵，将顾小磊抬到了医院，又把万丹公主安顿了下来，后边还要跟万丹苏丹国接触一下，若是能把此事办的妥当，万丹正好和霹雳两面夹着荷兰人的地盘，以后荷兰人若是有异心，万丹对他们来说可是不小的威胁。
“你们就放心吧，这些事我来办妥。”金无恙拍了拍夏乐群，“最重要的是，连这种人渣都有老婆孩子了，你们呢？不从欧洲带两个公主回来?”
“KTV里的见过，欧洲的没见过……”
第三百三十九章 秉烛夜谈
沈泉带着一千多人下了船，北上朝鲜的分队将由他带领，金无恙将好多原来绿营淘汰不用的武器一股脑全塞给了他，又给三艘福船装大米装的满满当当，算是给李淏的见面礼吧。
独夫老和尚左手擎着烛台，右手拿着单子，正在船舱里一个个对照货物，任是他一个出家人，亦被金无恙的大手笔吓了一跳。
“百炼钢刀一千柄……”老和尚每报一个，随从都会撬开一个箱子给他看一下，尽管他知道讨逆军不会存在克扣，但这种忽然发大财的满足感与虚空感交织在一起，不亲眼看看心里不踏实。
“大师，粮食财帛我都一律交给王上，王上赏赐给谁均由王上自己做主。唯独武器，我必须得确认军队是忠于天子的才能发放。”沈泉朝老和尚合了个十，“大师纵横战场多年，此次回乡，可有继续独领一军的想法?”
“阿弥陀佛，老衲已经老了，恐怕难以承担重任。”独夫谦虚地摇了摇头，“等到了朝鲜，沈管带还是看看年轻人里边有哪些青年才俊，也好为我王简拔一番。”
沈泉其实还是想让老和尚出面，一来老和尚在中原征战多年，对敌情、语言都非常熟悉，二来双方合作也挺愉快的，贸然弄个愣头青上来，恐怕到时候要出问题，尤其在朝鲜党争比大明内部更加激烈的情况下，选拔任何一派的将领，都容易造成小朝廷内部的倾轧与内耗。
“大师，要不这么着吧，具体哪位将军能堪当大任，我也不是伯乐，无法一眼相中，等和王上接触后，你先暂领一军，后边谁能在战场上脱颖而出，我就提拔谁，您看这个主意怎么样？”
独夫将烛台放到桌子上，“叹了口气，沈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国内跟崇祯诸公一样，也分成了南人北人、西人东人党，内耗不断，我不怕你笑话，就是北人党还分成了中北、肉北、骨北……想要整军备战，不先解决党争问题，恐怕朝鲜很难整合整个国家的力量。”
沈泉对朝鲜国内的情况很感兴趣，尽管他前面已经拿到了内务院送来的参考资料，但远远没有这个老人精说起来更加真实一些。
“大师，你要是不嫌晚的话，能不能给我讲讲朝鲜国内的情况，依我看来，若是朝鲜不大破一次，很难再大立。”沈泉坐到独夫老和尚对面，“我想开诚布公地跟您谈一谈，朝鲜困局如何解决。”
独夫老和尚似乎面有难色，大军过去想要整合朝鲜内部力量，少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他虽然杀鞑子不眨眼，也看不起国内的那帮道学家，但也无法做到自己几句话就送人全家上路的地步。
沈泉看得出独夫的心思，便说道，“大师，我这次去朝鲜，身边还带了一个人物，乃是琉球国林朝喜按司，他的胞兄林朝英在悉尼担任将军的秘书，我从他嘴里知道，朝鲜琉球向来友好，便委托琉球国王写了一份国书，这么做便是要整个朝堂好知道，比照琉球国内，我们讨逆军不认任何势力，我们只认合法册封过的朝鲜国王。任他外边刮什么风，下什么雨，康献大王的社稷永固。”
独夫犹豫了一会儿，“可是……如果我王是鞑清册封的呢？”
“琉球国王也是如此，错不在列国，错在满清。”沈泉向独夫保证并非毫无根据，现任朝鲜国王即位之前只是凤林大君，然而本当即位的应当是昭显世子，昭显世子却在七年前暴毙于昌德宫，史书上说跟忠于大明的两班贵族不无关系，你说这里边跟凤林大君有没有关系，就不得为人所知了。
如今昭显世子一脉已经断绝，朝鲜国内政治稳定，若是大明追究起另立嗣君之事，恐怕就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朝鲜君臣也不可能好好和大明合作。
独夫和尚会心一笑，“如此我就放心了，你且听我给你详细说来。”他仔细喝了一口茶，“其实不管是昭显世子还是凤林大君，心中都是忠于大明的……”
“哎……”老和尚叹了口气，“崇祯九年，岁逢丙子，鞑酋洪太极妄图僭称清国皇帝，便发文书要仁祖大王上劝进表，被我国拒绝了，四月份，洪太极在沈阳称帝，我国使臣罗德宪没有下跪，鞑清便发兵十万侵我国土，后来不幸兵败，仁祖移驾江华岛，鞑清便扣留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到沈阳做人质，从此朝鲜蒙难，至今将近二十载。”
“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质居沈阳期间受尽了侮辱，直到弘光元年（1645），贵人才得以返回故乡，昭显世子错就错在他身兼两重身份，除了世子之外，他还带着伪清使臣，鞑子跋扈，要仁祖出郊迎接，你说这世上哪有父亲迎接儿子的道理，仁祖朝廷上下皆愤怒不已，认为鞑清包藏祸心，让世子回来跟父亲争夺王位，果不其然，两个月之后，昭显世子便病殁于昌德宫。”
独夫老和尚边说边摇头，“实际上昭显世子关心百姓，很受人民爱戴，却最终糊里糊涂死于非命，跟他没有辨清大是大非不无关系。”
“那凤林大君被鞑清再次放归国内，仁祖大王岂能放心?”沈泉问道。
“凤林大君年纪轻，他不如昭显世子那样沉稳大气，所以一直坚持反清，这得到仁祖大王的青睐，所以五月份归国，同年便加封世子。”独夫老和尚这些都亲身经历过，所以说回忆起来历历在目。
“凤林大君继位后，他对清政策比仁祖大王还要激进，同时立马启用太傅宋时烈，宋善赞属西人党，同时也是义理派首领，如今朝堂内部，已经很少有北人党了。”独夫讲完了，他看着沈泉，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如此说来，朝鲜如今倒是上下一心，那整合起来可就简单了，只要能和王上以及宋大儒达成一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沈泉心中顿时大石落地。
谁知独夫老和尚却潸然一笑，“沈管带想的太简单了……刚刚我只是说宋大夫是义理派首领，他却左右不了朝堂派。”
沈泉脑袋一阵眩晕，“咋又冒出来个义理派和朝堂派?不都是西人党吗？”
独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里边要是继续深究下去，还能再好好细分，便说道，“总之在宗周复明大义上，宋大夫是最坚定的，你只要跟他合作好便是了。”
沈泉点了点头，“那便这样吧，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若是有人胆敢从中挑起事端，我讨逆军可不会打嘴炮，手里的炮是真会要人命的。”
第三百四十章 河仙镇
朝鲜的历史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沈泉本来饶有兴致地想要和老和尚探讨时局，却越发地糊涂了。
正好临近出发日期，沈泉便跑到潘学忠船上倒苦水，好叫老潘为他支支招。
“沈兄，你何必走到朝鲜人的套子里去，既然是上国天兵，总不能叫你去掺和什么党争，你只管发布命令就是了，谁要是不从，那就是通鞑，军法枪毙的伺候。”潘学忠可能是打毛利人打多了，总觉得天下没有杀头解决不了的事。
“潘兄，之前张明启处理琉球那才叫滴水不漏，老是打打杀杀，弄不好直接把局势给逼坏。别人珠玉在前，我总不能板砖在后吧，到时候统摄厅咋看我?”
潘学忠抱了个拳，“那我也帮不了你了，我去的地方没那么多坛坛罐罐，你自己思量思量，别舍不得杀伐。”
沈泉沉思了会儿，“那我还是骑驴找马，到时候再看情况。”
潘学忠赞同地点了点头，“而且我觉得到时候头疼的不一定是你，那些党派到时候巴结你还来不及呢，谁犯得着去跟你作对啊，是不是?我倒不担心这个，我最担心地是你北上航路安不安全，金司令那边给你咋说？”
“问题不大，徐致远已经护航一批商船回来了，到时候他给我们护卫，虽然火力没你强大，但他有雷达啊，跑总跑的过的。”沈泉笑道，“你咋没要求装个。”
潘学忠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椅子上，“俺老潘需要跑么？我从来都是迎着炮火上，谁来我抢谁！”
“得得得，你可别把牛逼吹上天了，人徐致远可是打过好几次海战的。”沈泉斗嘴那是潘学忠的对手，“小心使得万年船。”
潘学忠开心地拍着这个小兄弟，“沈老兄，这话我也得跟你强调一下，在朝鲜，就你的兵力铁定没人是你的对手，但一定要小心是，不要被人背后使绊子，也不要被人当刀子使，古人技术武力不如咱们，但人性都是一样的，切不可小瞧了他们。”
沈泉点了点头，“明白，不管是朝鲜还是西洋，都已经远远超出了讨逆军的控制范围，大家都得仔细应对。”
潘学忠和沈泉这次谈心发生在临行前的一天，第二天沈泉便登上了徐致远的护航船队，老潘跟自己的上司稍微聊了会儿，才知道最近东亚海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西班牙人和清军水师分别在远海和近海四处劫掠，联合船队虽然有雷达可以避开大的，吊打小的，但很多港口那是逃不掉的，只能沦为强盗蹂躏的羔羊，长远来看，还是对整个东亚贸易环线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如今荷兰人欧洲事务还没处理完毕，根本无暇顾及远东的海面，葡萄牙人更是焦头烂额，就印度那点殖民地还在不停地被荷兰、英国蚕食，所以接下来想要恢复秩序，只能靠讨逆军自己了。
潘学忠倚仗着坚船利炮，他倒是不怕任何人，因此拜别徐致远跟金无恙后，一路同途无阻，先南下敲打了一顿广南，帮高平莫敬完壮了声势，然后直扑河仙，河仙这块地地处湄公河三角洲下游，北边紧临占城，土地平坦肥沃，但因为地处真腊、暹罗、占城的交界处，开发的不是很完善。
半年前广南阮主因为和阮福春的矛盾，活生生给逼着倒向了清国，讨逆军顿时失去了重要的大米来源，因此金无恙便发配阮福春带着他的占城讨逆军去了河仙，不管怎么说，祸是他闯下的，总得有人去擦屁股不是，况且占城讨逆军自创立初始就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那还不如去屯田种地呢。
潘学忠途经河仙主要是顺路给阮福春送点补给，顺便瞧瞧他这边的情况，弄得好得给颗甜枣，弄得不好那还得敲打敲打。
“潘管带，我们这边什么都缺，最缺的就是人口，能不能让金司令开个口，我好把百姓移过来。”阮福春弯着腰站在潘学忠身旁，尽管他俩现在职务是平级，但阮福春在金主面前还不敢放肆。
“不行。”潘学忠给严厉拒绝了，这家伙嘴里所谓的百姓就是他从越南郑主和阮主地盘上掳掠来的人口，根据金无恙发布的命令，占城讨逆军开发河仙，但并没有给他迁徙人口的权力，这部分人口仍然安顿在琼州岛上。
阮福春的心思金无恙能不知道吗？去了河仙虽然条件艰苦一点，但就和鱼入大海一样，完全他娘的自由了！而且有了河仙这块地，以后向北扩张就有了资本。但关键统摄厅答应阮福春的地盘只有胡志明一个市，以及周边一百公里范围，若是任由他移民，对河仙造成了既成事实，以后可就不好办了，因此金无恙直接下了死命令，占城讨逆军不得进行任何性质的移民活动。
“潘管带，金司令他是根本不了解我的难处，我手下的大头兵哪里会种地，得正儿八经的农民才行。没有人，我到年底任务就完不成，到时候金司令又要怪罪，我可真是两难呐。”阮福春看似在诉苦，其实是在软威胁潘学忠，到时候没粮交，你们可别怪我。
潘学忠笑道，“阮管带，你这个就不用担心了，临走之前金司令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你且安心驱赶真腊人，农田自然有人过来收拾。”
“哪来的农民？”阮福春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难不成金无恙要从海南移民?
潘学忠朝阮福春抱了个拳，“你不是一直想要胡志明市吗？说实话，现在胡志明给你你也拿不到，所以金司令都给你安排好了。”
“你可知道东浦?”
阮福春摇了摇头，他自幼生长在澳大利亚，能记得家乡就不错了，哪还知道东浦?
“东浦就是胡志明市……”潘学忠说道，“现在东浦有很多逃难的华人，自从咱们打了亚奇之后，占城对东浦的华人就越来越苛刻了，因此我们已经通知了东浦的华人首领，让他们南下河仙，以后种田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你们只管负责清扫周边的真腊人就行。”
阮福春满脸通红，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中国人的对手，而且后勤物资上也仰仗他们，只得称是，“潘管带，您要不还是先下船瞧一瞧，我这边工作现在也不差，那就等东浦那边来人。”
“行啊！”潘学忠点了点头，船队正好要下去补给淡水，看看阮福春能把河仙弄成啥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