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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无恙     新世界札记txt下载     新世界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飞鱼海

    鲍学廉回到招待所后就蔫巴了,木牛流马、冒着大黑烟的烟囱,还有能驱动千斤铁臂的鬼神之力,他所见到的一切无不超出了想象力,再看看澳洲人织出来的布,柔软细腻,关键是经纬均匀,而且一天能产上万尺,就是鼎盛时候的苏松,恐怕遇到澳洲布厂也只有被剿灭的份。

    黄山的鼾声打得震天响,他昨晚跟着更夫巡了一晚上,早上鲍学廉起来的时候才睡着。

    “唉……前番你跟我说天下大势、不可阻挡,我也就耳朵里过了一遍,没想到今早所见所闻,才明白人力之贫弱啊!”鲍学廉掐着胡子,对着睡着的黄山说道,“今后之天下,澳洲人当居第一,其他人皆难望其项背,鞑子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黄山转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看到鲍学廉坐在他面前,“老鲍,你回来了?怎么都天亮了吗?”

    鲍学廉叹了口气,“你且睡吧,才到中午呢,今天我们就回消毒营,货物驳载应该快结束了。”

    黄山打了个哈欠,“都已经醒了,就不睡了。那我们收拾收拾吧,这两日承蒙义和掌柜照顾,走的时候留点啥东西好呢?”

    “我原本想留几匹丝绸给他,现在看来不用了,澳洲人的布不比咱们的差。”鲍学廉叹了口气,“义掌柜粗犷豪迈,也不会计较这点东西,我们等日后留心一下他有什么爱好,投其所爱总比送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好。”

    “那就听你的吧,我先去洗漱一下,你去看看张名振跟张煌言两位大人准备好了没有,弄好了咱们吃完午饭就走。”黄山批了件衣服,拿起自己的水杯跟脸盆就去盥洗室。

    鲍学廉按照他吩咐,敲开二张的房门时,他俩正在执棋对弈,原来这是欧洲移民带过来的跳棋,规则上要比象棋和围棋简单的多,因此在没文化的底层风靡一时,张煌言跟张名振白天在农场里乱转,发现连土人老农歇下来都愿意玩上一局,他俩来了兴趣,不过用一早上就把跳棋摸透了。

    张煌言收起棋盘,“土人的游戏倒也简单有趣,带回去给孩童跟内眷打发打发时间。”

    “鲍兄,今天什么时候走?”张名振看到鲍学廉背着包,“我们正想问你呢,怕误了上船的时辰。”

    “等黄山洗漱完吧,我们打算走之前跟义和掌柜的道个别,所以下午早一些。”

    “甚好甚好,我们已经把行李收拾完毕了,早上阿杜拉曼还给咱们送了一袋木薯跟两瓶高粱原酿,这东西我也不知道咋吃,晚上到船上了跟你们分一分。”张名振推出一个大箱子,“就是往回弄比较麻烦。”

    “不如直接拿到食堂,让他们给做了,正好当午饭。”鲍学廉也不想拖这么重的箱子,便叫了服务生,每人给了两块钱小费,等会儿做完让他们端上来。

    中午这顿饭真的有潘家角特色,等黄山洗漱完后,服务员已经给他们摆上了,木薯糊糊、蒸青蟹、烤海水鸭蛋、高粱酒,四人围着坐了一圈,学着土人吃饭的样子,将烤熟的咸鸭蛋捣碎拌在木薯糊糊里,黄山之前说过,看一方山水,品一方人生,品可不就在这吃上了么。

    四人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这顿饭,叫上了巴兰加鲁,集团又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几人千恩万谢,不舍地离开了农场。

    消毒营的货物驳载已经完毕,过了潘家角后,人货就要分开来走了,鲍学廉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货物,所有的箱子都码得整整齐齐,他跟运输公司签了单,等到了悉尼后凭单子到码头取货。

    “兄弟,前方可还有停靠站了?”黄山站在甲板上看水手们操弄帆具。

    “大人,没有了,下一站直航悉尼,不过因为前边暗礁有点多,所以速度有点慢,当中会有几个小补给站停靠一下。”水手长一边系绳子一边回答,“但是您也别担心,这一路上风景如画,就是给我一个月,我也不会嫌长。”

    “你这个乌小官,海水有啥好看的,我从南洋跑到现在,看见海水腿就发软。”鲍学廉拍了拍自己的双腿,听说还要跑很长时间,心中不禁一阵痛苦。

    “客官,你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前方是飞鱼海,飞鱼海过后就是大堡礁,在飞鱼海,水跟天是倒着的,鱼在天上飞,鸟在水里游,此生不见一次,人生一大遗憾呐!”

    鲍学廉摇了摇头,“瞧你伶牙利嘴的,这鱼在天上飞,还能长了翅膀不成?”

    “客官您不信没关系,今晚咱们就可以到飞鱼海了,到时候你们别上甲板,就在专门的棚子里看,飞鱼的嘴巴尖,被戳到了会伤人。”水手长从杆子上跳了下来,“后边的大堡礁更加奇特,各种珊瑚五颜六色,就跟在树林上边行船一样,但是切记啊,公司不允许下船采珊瑚,违者罚款一千!”

    黄山笑着让水手长放心,这船上都是有身份的,没人会干这么没品的事。

    平底驳船坐起来就是比大海船稳当,但只能沿着海岸线航行,一到傍晚,船上的服务员就把餐车推了出来,售卖各种特色食品,包括鲸油冰淇淋、飞鱼籽寿司等等,众人都愿意花个一两块钱尝尝鲜。

    船上不仅仅有卖吃的,还有卖纪念品的,几个身穿波利尼西亚风格草裙的姑娘提着篮子,里边有宝蓝色的食火鸡蛋、鸵鸟羽毛扇等等,黄山觉得好玩,花十块钱各买了一个,围观者无不啧啧称奇,尤其是食火鸡的蛋,有鹅蛋大小,却像上了釉一样,浑身散发着金属蓝的光芒。

    “飞鱼来了,飞鱼来了!”水手们敲起了警铃,黄山连忙将蛋放好,跟鲍学廉躲到观鱼亭里。

    “嗖、嗖嗖、”空中传来了划破空气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落水的噗通声。

    “快看,天上有鱼!”一个乘客喊道,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万千飞鱼飞跃出海面,它们身体修长,鱼鳍就跟翅膀一样,乘着风能飞几十米。

    “乓、乓”不断的有鱼落到甲板上,黄山捡了一条,这鱼有二尺来长,嘴巴就跟剑一样。

    “乖乖,要是站在外边岂不是万箭穿心了!”鲍学廉看鱼的嘴巴就有数寸长,简直不敢想象,还好跑得快!

    “快看快看,海鸟入水了!”就在两人研究鱼的空档,飞鱼已经落入海中,在空中盘旋的海鸥趁机入海抓鱼,当真是鱼在天上飞,鸟在水里游,众人连连称奇,简直闻所未闻,当真长见识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见马进宝

    海上的日子总是枯燥又无聊,尽管这一航线要比之前平稳的多,而且运输公司也相当给力,但人总有审美疲劳的时候,所以水手长的话只对了一半,路上的景色确实很美丽,但并不能缓解大家心中的焦躁。

    “铛铛铛……”船上的铃铛急促地敲了起来,播音员那一成不变的声音打破了海面的平静,“亲爱的乘客,欢迎您乘坐潘家角运输公司的平安号客船,本次旅途即将到达终点,我们伟大的悉尼植物学湾,为了您的安全,请不要到处走动,拿好行李,欢迎您再次乘坐我们公司的航班。”

    黄山从太阳椅上跳了起来,摇醒了鲍学廉,“老鲍,还有老张,快醒醒,悉尼到了!”

    “哪儿呢,哪儿呢!”鲍学廉正在做梦,梦里边自己家的工厂就像潘家角的纺织厂一样,铁做的骡子一刻不停地拉着石磨,粮食就跟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磨眼里冒出来,还有传闻中的钢铁老牛,嘴里喷着烟火,一只半天就能耕百亩地。

    “可不就在咱们右边吗?你快看。”黄山站在船帮边上,张煌言跟张名振两人正在用单筒望远镜观看,脸上兴奋的表情无以言表。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鲍学廉从张煌言手里抢过望远镜,闭上左眼看了过去。

    “这……我感觉烟囱好多啊!难不成悉尼有很多纺织厂?”鲍学廉心里一沉,这样的话,自己的货能不能卖掉得两说了。

    “这不是悉尼,这边是三厂。”水手长穿着条纹海魂衫,露着健壮的手臂,嘴里叼着根烟斗,“三厂空气不好,进去一天,鼻子里都是煤灰,悉尼还要走一个小时。”

    “煤灰有啥不好的,”鲍学廉已经彻底从地主士大夫变成了工业资产阶级拥趸,“只要能生产出更多的布,更多的粮,那岂不是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了,以后将会再无饥饿,再无寒冷,天下又怎么会倾覆呢?”

    水手长想了会儿,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好吧,不过你如果去三厂待两天就知道了,我还是更喜欢悉尼。”

    黄山跟二张回到舱室,将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下,而鲍学廉根本不舍得离开甲板,直到三厂消失在视线中。

    “黄兄,张兄快来!”鲍学廉突然跑到船舱叫了起来,“你们快来看悉尼的大炮,我的娘亲,那还是炮吗?得有烟囱那么粗了!”

    黄山跑了出来,一听到跟武器有关的事,他立马多了十二分的心,此次来悉尼,不就是为组建澳式军队学习来了么。

    “那是啥?”黄山首先却被停泊在植物学湾的“先锋号”跟“李时珍”号的轮廓给吸引住了目光,刚刚鲍学廉下来的时候,雾气还没有散开。

    “这是澳洲的两艘巨舟!”水手长自豪地抽着烟斗,“能去那两艘船上服务,是我终身的目标。”

    “这不可能!”黄山放下望远镜,“哪有船这么大的。”不过他心里仍然在打鼓,就连岬角上的48磅大炮擦身而过都没能吸引住他的注意,其他十几艘船上的乘客也纷纷走出船舱,对着两艘大船指指点点,再加上悉尼此刻雾气缭绕,不少人以为自己进入了幻境,或者来到了神仙住的地方,有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跪在甲板上,五体投地,念念有词的有,嚎啕大哭的有,不过船舶运输公司对此已经是轻车熟路,立马安排安保人员上甲板维持秩序。

    平安号客船在植物学湾港务船的引导下慢慢地停到了自己的泊船位,这个位置正好离两艘巨舟比较近,黄山有幸目睹了“李时珍”的尊荣,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这么震撼过,都说万丈巨舰,千里艨艟,那不过是文人的夸张之辞,大明水师、红毛、倭寇的船他都见过,但从来没有一艘船真的需要他去仰视,而且还是离得这么远的情况下,雾气尚未散去,他甚至无法看到整艘船的全貌。

    “黄兄……走了,我们先下去。”鲍学廉也同样举头呆呆地望着李时珍号,一天两震撼,他反倒没了感觉,如果此时有记者采访他,他肯定只有一个想法:“我大明澳洲天下无敌啊!”

    “哦……好的,好的……”黄山回过神来,不舍地进了船舱,拿了自己行李,以及在潘家角颁发的旅行证跟着队伍下船。

    根本都不需要海关人员维持秩序,所有乘客都默默无声地在海关前排着队。

    “下一个。”

    鲍学廉把自己的行李递给了检查人员,从他在巴达维亚的经验来看,这些人貌似都是海关警察,他们手里牵着狗,在每一个行李上闻来闻去,从南洋传来的阿片已经有流入澳洲的趋势,海关加强了守备力量。

    检察员看了看鲍学廉,然后看了看他的证件,“你不是难民营招收过来的移民?”

    “不是……不是,我是来投奔亲家的。”鲍学廉露着笑脸,“正好来这边做生意。”

    “你跟我来一趟吧。”那为首的长官对鲍学廉招了招手,“我想跟你了解下具体情况。”

    鲍学廉不知道自己发生了啥事,连忙跟海关人员打招呼,但还是被两位金甲将军带走了。

    “老鲍!”黄山焦急地看着鲍学廉,“你在里边等着,我等会儿出去了再找你。”

    “禁止大声喧哗!”另外一个手持金瓜的金甲大将声如洪钟,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你且管好自己的事,他没什么问题。”海关工作人员给黄山的证件盖了章,“最近来的间谍、毒贩查了不少,警察只是例行问询,在外边等他吧。”

    “好嘞,多谢兄弟。”黄山朝里边拱了个拳,这才放心地过了海关。

    海关外边大厅里人头攒动,由于运输公司不是每天都有航班,因此积攒了一个月的旅客量一下子都集中在大厅,有黝黑的马来人、缠头回回,欧洲红毛,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要比巴达维亚港还要热闹的多。

    “黄兄,黄提督!在这儿,我在这!”黄山忽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他本来以为是幻觉,但声音越来越近,扫视了一遍,忽然发现了老熟人,这不是先出发的马进宝嘛!

    “黄提督,我可总算等到你了!”马进宝兴奋地放下手里举着的牌子,“你不知道啊,悉尼跟潘家角两个星期一次航班,我已经来了两次了,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黄山见到熟人也特别高兴,“嗨,你刚走没两天,巴达维亚就出事了,我们因此耽搁了一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了。”

    “平安到了就好,其他人呢?”马进宝拍着黄山。

    “在后边呢,一会儿就到,鲍学廉进了问询室,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那不急,再等等。”马进宝咧着嘴,“今天过去就先住我那边吧,这边的大人给我分了一套院子,我一个人住太小,正好大家伙来了,一起去我那边暖暖房。”

    “哈哈,恭喜恭喜。”黄山是真的为马进宝高兴,“那我就不推辞了,晚上正好有好多事想要问问你呢。”

    “没问题,不过我也就早来了一个月,这样吧,我到时候叫上另外一个朋友,本地的,大家以后都有个照应。”马进宝点了点头。两人虽然也才两个月没见,但一路上见闻之奇特,足以让人感慨万千。

第二百八十八章 宝地

    “几位,你们不知道,我被那俩人带走的时候可真的吓死了!”鲍学廉拍着双腿,其他几人都在偷偷笑着,马进宝包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大家都在听鲍学廉讲他的遭遇。

    “结果我进去了之后,里边就一个女官儿,她跟我登记了一下材料,还说欢迎我这样的商人来悉尼,真是搞不懂……”

    “老鲍!人家不会是看上你了吧!”黄山拍了拍鲍学廉,“你说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为啥魅力就这么大呢?”

    “去去去。”鲍学廉一把撇开黄山,“什么人呐!我家夫人可不能这么在外边抛头露面,女人相夫教子,乃是天地纲常,这点我对澳洲人有点意见,牡鸡司晨可不是好事。”

    马进宝摆了摆手,“我说诸位,要是这么想,悉尼这边恐怕真的是不遵礼教了,但我猜是因为他们人少的缘故,女人只能在外抛头露面,福建人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按理说不至于这样啊!”鲍学廉一拍扇子,“宋人不读程朱理学吗?”

    “这个可以问问今晚我的另外一朋友。”马进宝拍了拍胸脯,“我的那朋友,原来是琉球国大儒,现在在统摄厅秘书室,专门给南洋将军出谋划策,这种高屋建瓴的东西,他比我马某人知道的多。”

    “那倒令我期待了……”鲍学廉捏了捏胡子,他自幼耕读传家,自认自己水平还不错的。

    马车嘎吱嘎吱地在路上跑着,大家都看着窗外的景色,马进宝每过一个标志建筑都会跟大家介绍一下,但是建筑物实在太多,大家只是跟着点头。

    “悉尼这地方,初来乍到看起来跟巴达维亚差不多,实际内里差别可大了,居民约莫六万人,四处乡野还有四万人左右,华人十占其七,余者一为土著,一为日人,一为红毛。”马进宝指着远处的莎莉山,“日人跟红毛都喜欢聚居在那处山脚下,不过其他地方也有散户。”

    几人纷纷点头,张煌言疑惑地问到,“日人与红毛向来与我语言不通,基层小吏如何管理?统摄厅政令如何传达呢?”

    “小吏可能会苦一些,但日人、红毛担任官职的也不少,他们能从中调谐一番,统摄厅那边只管下达政令,麻烦倒没这么多。”马进宝想起了自己的见闻,“据说现在也不太让他们聚居了,每超过一百户番民,就要在旁边安置两百户汉民,以后番汉杂居,番人不知政令,跟着汉人一起做就行了。”

    “在理在理,我看广州也有不少番民,自洪武年间以来,不少西域、波斯头人内附,大部分都被安置到甘州、南京跟广州,三年前还听闻西北米喇印跟丁国栋拥兵反清,可见克复天下非汉民专属,乃天下正义之师共襄之义举啊,成祖皇帝说,惟欲万邦之人咸得其所,悉尼真有国朝仁政遗风。”张煌言朝西北拜了几下,“陛下能有南洋将军辅佐,必定能中兴大明。”

    其他几人纷纷赞和,不过画风很快就歪了,以后安家在悉尼,家中得雇佣多少奴婢?红毛奴婢和日本奴婢要不要呢……

    “吁……”车夫刹住马车,“几位,终点站南秀街到了。”

    马进宝掏出五块钱递给车夫,“老胡辛苦了,我们的行李直接拖到我家去吧,我先跟几个兄弟逛一逛。”

    车夫应允驾车而去,“老马,你就这么放心把东西给车夫啊!”鲍学廉担心地看着马车。

    “没事,这个老胡也是我们那个小区的,他儿子在沈泉将军手下当个队正,我跟他熟的很。”马进宝叫住了众人,“中午就先在外边给大家接风洗尘了,酒足饭饱再去俺家!”

    大家本想推辞,但实在耐不住老马的热情,只得跟着他瞎逛。

    这南秀街是子午大街的支系,一开始有个名叫南秀的寡妇在这里开了家卤煮店,因为他丈夫战死在霹雳,所以当兵的就经常光顾这里,久而久之,这里的饭店也越来越多,来的人也不仅限于军人了,大家从逛南秀的店,变成了南秀的街,这条街变成了悉尼最大的消闲娱乐场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停一停,看一看喽!南直隶的汤包,祖传的手艺咯!”

    对门的小二也不甘示弱,“武昌的热干面!甘州的烤肉!顺天府的烤鸭咯!”

    黄山左看看右看看,“这些吃食为啥我之前没听说过啊?”

    “对啊!烤鸭当为南直隶第一,顺天府哪来的烤鸭!”鲍学廉摇了摇头,“这肯定是骗人的。”

    那小二急了,“这位客官,您不懂可别乱说,这顺天的烤鸭,乃是大宋遗民中的顺天府人士所创,我拜师学艺于悉尼高职陈讳小富恩师门下,这岂会有错?”

    鲍学廉一愣,他悄悄地问张名振,“宋代有顺天府吗?”

    张名振咳嗽了两声,“咳咳,顺天府自永乐年间始。”

    小二还想理论,正好被老板听见了,他连忙出来跟几人道歉,“几位客官,莫要跟小子见识,这事说来话长,此处顺天府是虚,乃是澳人思念家乡吃食所创,武昌、甘州也是这个道理。小卞,进去拿点出来给几位客官尝一尝。”

    这下几人倒不好意思了,“掌柜的,我等是新到的,倒未曾想到这一层面,孟浪了孟浪了。”

    “不妨事,我也是两年前才到。”掌柜的从小二手里接过托盘,“几位客官,这顺天烤鸭,用果木炭烤成,讲究肉嫩皮脆,两种吃法,一曰阳春白雪,佐以白砂糖,一曰下里巴人,佐以葱姜,皆用荷叶饼包起来吃。”

    鲍学廉撸起了袖子,“江南喜甜,我就先来一块加糖的吧。”马进宝来自辽东,自然选了葱姜,掌柜的替他们包好之后递给众人。

    黄山用左手托着,把包好的片皮鸭放到嘴里,鸭皮酥脆,鸭肉鲜嫩,脂肪的醇厚感跟白糖的鲜甜感交织在一起,真是让人上头!

    “绝了!”鲍学廉抱了个拳,“掌柜的,就这道菜,别说顺天府是实还是虚,就是冠以悉尼,怕是金陵的鸭子也比不上的。”

    “那几位客官,不赏个光进来坐坐?”

    “同去同去”鲍学廉走在最前边。

    “救命!救命!”忽然一个红毛女子冲撞到了五人当中,周围的人都在骂骂咧咧,这女子慌不择路,将掌柜手里的托盘都撞翻了。

    “你这个番女,走路不长眼睛呐!”憋了一肚子气的小二抓住女子的手腕,“不赔钱今天别想走了。”

    不曾想这女子并不逃跑,只是嘴里一直哀求“救命……”

    “小哥,银子我们来赔就好了,先带她进去问问啥事,我看她一直喊救命,莫不是奸人要害她。”张煌言说着便从荷包里掏钱。

    掌柜的连忙拦住张煌言,“先报官吧,且算在我头上。”

    众人一中忙活,没过几分钟,苦主就赶到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逃奴

    饭店老板开了间包间,把那女子藏在里边,又趁着外边人不注意的时候,差帮厨去报了官。

    张煌言跟张名振俩人陪伴着那名女子,“你且慢慢吃喝,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敢有人能拿你怎么样的。”

    店小二在一旁不舍地将两盘刚片好的烤鸭送到女子身旁,“姑娘家家的,狼吞虎咽,一点规矩都没有。”

    掌柜眉头一竖,“你且先出去,让她好好说说到底咋回事,底下那几个缠头先招待好了,既不要惹怒他们,也不要放他们走,一切等官府来了人再说。”

    “这姑娘好像不会说汉话啊!”张名振一连问了她几个问题,这姑娘除了会说“谢谢”之外,啥都不会讲了。

    “无妨,官府里都有通译。”掌柜朝俩人拱了下手,“鄙人汤俸,常州府人士,不知两位义士尊姓大名?”

    张煌言跟张名振对视了一眼,既然是江南人士,那很有可能知道他俩的名字,为了不多惹麻烦,便报了个假名,“不敢当不敢当,鄙人张甲安,张汝慈。”

    “唉”掌柜的叹了口气,“我看这姑娘手臂、脖子上多有打过的痕迹,估计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在澳洲无依无靠,能多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掌柜的,您快下去吧,再不处理,那几个缠头就要跟几个客官打起来了。”小二咚咚咚跑上二楼,“周围的街坊食客都围过来了,我怕几位客官拦不住。”

    “我们先下去稳住人群,小二,你在这里看好女子,我们去去就来。”张煌言卷起袖子便跟着掌柜跑下楼,楼下本是饭店大堂,如今吃饭的都站在一旁,中间坐了几个缠头,为首的身穿珍珠色的丝绸长袍,十个手指戴了十个扳指,那缠头的头巾用金丝绣的花,看起来贵气无比,衣服的主人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左右,神情自若,一点也不像要杀人的样子。

    黄山跟马进宝叉着手臂站在楼梯口,另外几个小缠头想上楼都被推了回去。

    “贵客远临,小店伺候不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汤掌柜连忙跑过去打招呼,让帮厨赶紧上好茶。

    “刚刚跑过来的人呢?”缠头的翻译问了下汤掌柜,“我们这位是内志国来的大酋,正在跟商务院谈合作项目,你且把人交出来,大家都好说话。”

    黄山冷哼一声,“哪里来的大酋,能在大明的地界上随意强抢民女,当街杀人吗?”

    围观群众纷纷叫嚷起来,“就是,我们都听到她喊救命了!”

    “大家静一静。”汤掌柜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弯腰朝内志大酋抱了个拳,“贵人海涵,小店鄙陋,不能裁决诸位之间的矛盾,我看你们几位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不还是等官差过来再说,诸位先享用一壶茶。”说完从帮厨手里端来了茶托,送到那大酋面前,谁知大酋来了脾气,一把将汤掌柜的茶托撇出去老远,几个瓷杯砸的稀里哗啦。

    “哪里来的瘪三,怎么这么嚣张!”围观人群气不过,街坊邻居里不管是日本人还是欧洲人,纷纷用自己的国骂问候大酋全家,几个小缠头一看事情不妙,连忙挡在大酋面前。

    “都让开,让开!”人群让开一条道,五六个身穿黑色制服,头戴软帽的警察走了进来,“是谁报案说这里有人当街行凶的啊?”

    “刘头儿,是我,是我。”汤掌柜跑了过去,“刚刚有个红毛女子在大街上喊救命,跑到了我店里,后来这几个内志国的缠头就追了过来,我不放心就让人报了警。”

    刘头儿是南秀街派出所捕快头领,平时跟大家都混得很熟,但有外人在这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于偏袒,只朝汤俸眨了眨眼睛,“好的,我明白了,两位当事人都在这边是吧,小陈、山崎,把他们都带到所里去问话,其余人都散了散了,聚这么多一起有什么好看的。”

    “不行,你无权拘捕我们家大人!”大酋的通译站了出来,他的几个手下一下子撞开两个捕快警察。

    “怎么着?想暴力抗法啊?”刘捕头笑看着通译,“你知道暴力抗法是什么后果吗?”

    通译冷笑了一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证件,“这是贵国外务院颁发的外交旅行证,根据澳洲法律,我国大使有外交豁免权,你无权对我国大酋拘捕。”

    “八嘎!”被推开的山崎捕快脸涨得通红,他家也住在这条街上,当着街坊的面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见犯人还这么嚣张,当场就想抽棍子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尝尝警棍的滋味。

    “山崎……冷静!”刘捕头按住了山崎,他悄悄凑到小陈耳边,“我年纪大了,普法课没仔细听,你有听说过这个啥玩意儿外交豁免权吗?”

    小陈也是慌的不行,“咱们队长还没讲到这一课呢,我也没见过哪国大使犯事啊。”

    刘捕头啐了他一口,“要你俩有何用,妈的关键时候掉链子,回去给咱们二队打扫厕所一个月。”

    “先把证件给我看看。”刘捕头装模作样地把对方几个人的旅行证检查了一下,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他眼珠子一转,搬了把椅子就坐到了内志大酋对面,让小陈出去喊所长。

    “这位大爷,那咱也不要去派出所了,你能不能先让我了解下是咋回事嘛。”刘捕头看着汤掌柜跟黄山等人,“你们都是证人吗?”

    黄山、马进宝还有鲍学廉连忙点头,“我们当时在尝顺天烤鸭,那女子就冲了过来,嘴里还在喊救命。”

    围观的人群纷纷叫喊可以作证。刘捕头看了看通译,“您那边咋说?”

    通译跟大酋耳语了几句,见大酋点了头,便说道,“那个逃跑的女子,是我家大人的女奴,中午我们在南秀街吃饭,没成想这女奴趁着人多,人就跑了,我们并不曾伤害她,只是想把她抓回来。而且我们希望你们捕快队能配合一下,她是我家大人的合法财产,天下这么大,不管是在法兰克还是奥斯曼,帮贵族追捕逃奴都是义务。”

    刘捕头气的都笑了起来,“追捕逃奴?你把我大明律放在什么地位了?况且在澳洲地界,连家奴都都不认账的,你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些。”

    那通译似乎对澳洲很了解,他拱了个拳,“澳洲颁布的大明律,只是规定在大明地界上买卖奴隶不合法,没说进大明之前的奴隶啊!你可骗不了我。”

    刘捕头也是老脸一红,业务不精当场被人抓了个正着,心里更加恼羞成怒起来,因此不禁把气都撒到了那逃跑的姑娘身上。

    “把女子也带下来,我要好好审问一番!”

第二百九十章 人民的治安官

    黄山跟马进宝让开了一条道,刘捕头上了楼梯,那几个缠头也想跟着一起上去,又被他俩给拦住了。

    “人在哪儿呢?”刘捕头站在一排包间前。

    “刘头儿,人在这儿呢!”小二卞狗儿招呼道。

    刘捕头让小陈跟山崎捕快把守好楼梯,跟着卞狗儿进了包间,只见一金发番人姑娘正吃得满嘴流油。

    “真是太可怜了……”卞狗儿感叹道,“这是几年没吃东西呀,这么腻的鸭子,她一人能吃两只!”

    “她会说汉话吗?”刘捕头问小卞,“除了会喊救命这种的。”

    小卞摸了摸头,“怕是不会的,这一个时辰里,只听到她会说谢谢。”

    “哎……别吃了,问你话呢。”刘捕头用警棍敲了敲桌子,“听得懂就应个声。”

    这姑娘油腻的双手无处安放,只是紧张得看着刘捕头,她知道被官府抓住后的结果,因此只是想在被送回去之前把肚子填饱一些。

    “你好好说话,伸手干嘛呀!”卞狗儿看到她将两只手平举,头低埋着。

    “等等……”刘捕头忽然叹了口气,“你看她手腕上都是被绳子捆绑的痕迹,估计以为我们是来抓她的。你先打盆热水来,让她把手跟嘴洗干净了。”

    小陈在门外喊道,“刘头儿,那咱到底抓哪个?”

    刘捕头急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凭良心讲,他不愿意将这么个贫苦人家的孩子再交到禽兽手里,到时候说不定真的就成命案了,但自己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真是棘手啊。

    “刘桑!”山崎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那个笨蛋说这个女孩是他的奴隶,空口无凭,且让他拿证据,否则就应当以涉嫌袭警罪、伪造证件罪、非法拘禁罪拘捕他。”

    刘捕头恍然大悟,对啊,自己咋就被刚刚那狗日的给带坑里去了呢,“艹,这事咱们还得再跟他掰扯掰扯,跟我一起下去,狗儿你帮我把人看好了!”

    黄山听到楼梯上有下楼的声音,回头看到那几个捕快又急匆匆地跑了下来,并没有拘押那女孩子,心中不禁稍微宽慰一些。

    “你这个通译,且好好问问你家大酋,他可有凭证说这女孩是他买的奴婢?”刘捕头抽出圆头警棍,“要是拿不出证据,按照澳洲大明律,你们无权对另外一个自然人实施拘禁,那我可要问问你们的罪了!”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刘捕头有足够的信心对方是拿不出证据的,首先悉尼这块不承认奴隶制,因此在旅行证上肯定不会有奴隶这种人身关系的体现,对于已成事实,一般是民不举官不究,但你要是认真起来,谁难道还会在身上随时带着买卖契约不成?

    通译懵了一下,他到现在还没有遇到敢向他家大酋要证件跟契约的情况,不过看起来确实心虚了。通译跟大酋商量了一会儿,大酋暴怒不堪,当场就要暴走,并且扬言要让统摄厅弄死刘捕头,不过围观群众哪儿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他们离开啊,纷纷围在饭店大门口,要大酋给个说法。

    “孙所长来了!”山崎捕快眼睛尖,从人群中看到正在艰难往里边钻的南秀街派出所孙之怡所长,对了,正是之前在南洋缉毒的那位。

    刘捕头连忙维持好秩序,从人群中分开一条道,孙之怡帽子都被挤掉了,他恼怒地看着刘捕头,“刘连康,你搞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是想出事吗?踩伤了民众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刘捕头站在一旁不敢回嘴,连忙让几个捕快去驱散人群。

    “都给我带所里去。”孙之怡看了看屋内的众人,“当事人、证人都给我带走!”

    “不行!我们有外交豁免权!”通译生气地抗议道,“难道澳洲就是这么对待友邦大使的吗?你在给统摄厅还有皇帝陛下蒙羞。”

    孙之怡站到通译面前,大肚皮贴着他,“别跟我扯淡,我是人民的警察,也是人民的治安官,我只对我这一片居民的安全负责,你外交上的事情,让外务院来我所里捞人,在我地界上撒野,我看你皮痒了不是!通通给我带走!”

    “是!”等候在外边的十几个捕快涌入大堂,那几个缠头护卫还想抵抗,便被捕快们用圆头警棍敲得晕头转向,一个个只得束手就擒。

    “得嘞!咱们这顿饭是吃不成了!”鲍学廉摇了摇头,“这场官司也不知道要打到啥时候。”

    刘捕头拎了一盒牛皮纸包着的点心,“汤掌柜给你们打包的点心,先和我回所里,做个笔录留个地址就可以走了,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黄山接过点心包,连忙跟汤掌柜致谢,“掌柜的客气,我等会儿回来再结账。”

    黑白的警用马车嘎吱嘎吱地在路上走着,内志大酋还是第一次被关到囚车里,他用母语无意义地嘶吼着,但是围观群众更加愤怒,正好手里吃的鸡蛋、烂菜根直接朝警车招呼,那十几个捕快根本没法维持住秩序,搞不好还会承受群众的怒火。

    孙之怡看场面有点失控,连忙让人堵住南秀街,自己临时改变计划,将马车直接开往子午街悉尼内务院警察局。警局的看门捕快还从来没见过直接把犯人往总部送的,一个个也不知道咋办才好,这一下子就把警察署署丞王斌给惊出来了。

    “孙之怡,你干啥呢!不知道程序吗?人都往我这里送像什么话。”王斌正在开禁毒会议,一下子被人打断了心中很是不快。

    “领导你先别怪我,我再不弄过来,南秀街那边就要翻天了。”孙之怡打开马车锁,“里边这家伙嚣张得很,他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结果非得跟群众对着干,嫌自己活得久不是。”

    王斌捏着鼻子,忍受着鸡蛋、臭鱼的味道朝里边看了看,他也好奇这是哪个大神。

    内志大酋估计也是被鸡蛋给砸怕了,待在囚车里一动不敢动,王斌要拉他出来都不行,直到通译过来跟他说这是大明的大官,他这才痛哭起来,一身臭鸡蛋还非要往王斌身上抱。

    “站住!站住。”王斌吓得连连后退,“先用水给他冲干净,然后关到会议室。”

    “孙之怡,我倒要看看你给我弄的什么好事!”

第二百就是一章 老夫少妻

    “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个外交官啊!”王斌歪着头,“孙之怡,人外交官你也给抓了,胆子不小啊。”

    “王署丞,抓人跟引起群体踩踏事件相比,我看得掂量掂量,他完事了拍拍屁股走人,咱们可一直住在悉尼呢。”孙之怡指着里边的内志大酋,“而且这事不好好处理,以后别的人要我们警方帮忙捕奴,我们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两位大人,里边的人改口了。”审讯员关上了门,“他刚刚改口说隔壁的女孩是他的妻子,而且他们的旅行证上也能说明这一点。”说着便将几人的旅行证交到王斌手中。

    “怎么这么多旅行证?”王斌看着眼前几十个红本本,还以为他们是做假证的。

    “他们酒店里的管家送过来的,也不知道咱们要查哪一本,便把整个商团使团的旅行证一股脑全送了过来。”审讯员翻出几本,“大人你看,这几个都是他的妻子,一共有三位。”

    王斌打开内志大酋的旅行证,“奥马尔.伊本……名字这么长?”

    “那要是人家的妻子,还能怎么办呢?给放了吧。”王斌纠结了一番,无奈地摇了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就算同情那孩子,也不能超出规则之外,等会儿警告他一下,要是再做这种出格的事,非得治治他不可。对了,那几个证人也一并放走吧。”

    孙之怡呶了呶嘴,几个捕快立马开门放人,内志大酋走的时候骂骂咧咧的,外务院貌似还没收到这条消息,根本没人过来打招呼捞人,那些押送的捕快,绳子捆得紧还是松、坐什么凳子都是有讲究,他应该是吃了不少暗苦。

    “孙所长,事情怎么说?”黄山走到大院,正看到孙之怡目送嫌犯们离去,刚刚那姑娘哭哭啼啼的,让他心中很是良心不安,因此在院子里多站了几分钟。

    孙之怡叹了口气,“不提了,人家原来是夫妻两个,老夫少妻,现在给放了。”

    “啥?这就给放了?你没看到那孩子身上都是伤吗?”黄山有些恼怒,“现在推回去不是羊入虎口?”

    “你别吵了!”孙之怡也是烦躁得很,“我们没证据是那老头打的,那孩子就是找了通译也不肯说,说是被土人给打的……我们能咋办?”

    鲍学廉连忙拖住黄山,“黄兄,孙所长说的在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那他们要是夫妻两个,自己回家去调解一番就是了,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又何须替他们操这个心。”

    马进宝也一直在旁边劝解,这事要是放在内地根本就不是个事,不少人包括警察局的捕快都这么认为,以前被用私刑浸猪笼的妇女还少吗?不在外边打自己家老娘们几巴掌,都不能体现自己的男子气概。

    黄山憋了一肚子气,出了警局大门后先回了南秀街,他中午的饭钱还没结。

    “汤掌柜,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没能把那孩子留下来。”黄山抱歉地朝汤俸抱拳,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递给掌柜的。

    “用不着这么多,两只鸭总共十六块。”汤俸难过得从柜台里数了些零钱,“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悉尼这边官府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至于官官相护。”

    这一顿午饭吃的真不是滋味,再经过内志大酋这么一闹,时间也不早了,马进宝便叫了辆车,先把大家安顿下来再说。

    马进宝的住处就在军官安置小区内,他家隔壁不远就是马蛟麟的住处,马蛟麟最近在琼州,小乙一个男孩儿住着也不方便,便送到南秀街上当学徒,日后准备让他开个店,他回来送吃食给干妈芸香,今天的事一字不落地全传到了芸香耳中。

    马进宝下车的时候正好被芸香看到了,她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院子里,“本家的进宝兄弟,我有几句话问问你。”

    “马夫人,别着凉了,让下人来问我就是了。”马进宝一路小跑过去。

    芸香扶着腰,旁边一个小保姆搀扶着,“本家兄弟,我今日听老胡说,你跟几个朋友在南秀街顺天烤鸭吃饭,可曾听说过什么事?”

    “夫人,可是那番女逃跑,又被人抓回去的事?”马进宝纠结着脸。

    “正是此事,我听小乙回来说了,心里就是觉得她命苦。”说着就用帕子擦起眼泪,这让她想起自己在巴达维亚那段不堪的日子,当真是感同身受。

    马进宝低着头,“后来人被抓到悉尼警察局了,我那几个兄弟一起去的。”他指了指黄山几个,“我们一同作证,但是没法子,人家旅行证上写了是夫妻,孙局长也没办法,后来就给放了。”

    芸香擦了擦眼泪,“你们要是认识那番邦的大酋,问问他能否出让,我家里还存了点体己钱,多少价格我都能接受。”

    马进宝难为得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哪认识什么番邦大酋啊,自己也才来了一个月,不过他知道这位奶奶貌似人脉不小,便偷偷告诉她,说这个大酋是来跟商务院谈生意的,芸香谢过了马进宝,在保姆的搀扶下进了屋子。

    “走吧,先进屋里吧。”马进宝招呼众人道,他这院子单门独户的,是悉尼建筑公司设计的精品小院,专门配发给军官以及军官家属,马进宝带着军队来投,直接被授予队正官职,因此也得了这处小院。

    黄山、张煌言等人也无暇参观这个小区,马进宝还要准备晚上的餐食,众人一个个沉默寡言,就连鲍学廉都自觉一个人跑到院子里赏花去了。

    “铛!铛!”院门外的铃铛响了起来,“马大人,林某人到访。”

    马进宝拿毛巾擦了擦手,“兄弟伙准备好了,我认识的那位高人来了,大家等会儿多跟他交接交接,这位也是个性情中人。”

    黄山四人跟着马进宝出了门,天已经有点朦朦的灰色,只见一个头发斑驳的老头,吊着一只空荡荡的袖子,风一吹,那袖子直在风中摇摆。

    “哈哈哈,马兄弟说今日还有几位朋友,可是这几位?”林朝英伸出左手,“老夫只有一只手,作不了揖了,就按照宋人的习惯,握握手吧。”

    黄山见过这个礼仪,连忙迈出一步,伸出双手握住林朝英,“老先生当真有世外高人的气质,竟让我以为是天上的仙人,我是中左所国姓爷的后提督黄山。”

    “浙江鲍学廉、张煌言、张名振。”

    “快进去吧,屋外风大。”马进宝把众人引进屋内,昏黄的油灯照得房间里充满了温馨,他们几人已经好久没有在家里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出谋划策

    马进宝温了几壶黄酒,觥筹交错之间,林朝英忽然问道,“我看几位好像有点心事啊,怎么才到悉尼不久,就遇上麻烦事了?”

    “林秘书郎大人,我也不瞒你,我们今天确实遇到个事,哥儿几个闹得心里很不舒服。”

    林朝英笑了笑,“马兄弟,我也是跟你有缘,另外虚长了你几岁,有什么事可否跟我说说?”

    马进宝跟黄山、张煌言商量了下,便把今日所遇到的事全盘托出,“林大人,我等并非要你帮忙徇私枉法,只是今晚马蛟麟的夫人又跟我提起来,我在想,能否联系上那个番邦大酋,我等凑一凑钱,就把人给买了。”

    林朝英叹了一口气,“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你们不知道澳洲的规矩,想出这种下下之策,实属正常。”

    张煌言抱了个拳,“如何是下下之策呢?这事我们只私底下解决,不惊动官府。”

    林朝英摇了摇头,“当真是糊涂,悉尼就这么大,你干什么能瞒得过官府的眼睛?”他将杯中剩下的黄酒一饮而尽,“而且澳洲本身就禁止奴隶买卖,你们私下买他人妻子,这不是知法犯法吗?要是对方有高人摆你们一道,谁买了至少六年监禁。”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还好没头脑发热,鲍学廉连忙说道,“我看这事就算了,公了不行,现在私了还要蹲大牢,我说各位,天底下比她惨的多的是,何必为了一番邦女子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林朝英朝鲍学廉抱了个拳,“其实我也认同鲍先生的说法,天下纷扰不堪,若是为了一女子耽误了大事,可谓因小失大了。”

    张煌言跟张名振点了点头,毕竟鞑子还占据了大明半壁江山,自己也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人,咋就跟着了道似的了呢,也纷纷加入劝慰黄山的行列。

    黄山皱着眉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种不把人当人的畜牲!”他给自己倒了半碗酒一饮而尽,“我也是贫苦人家出身,为什么会跟着老家主出海搏命啊,还不是这些狗日的欺人太甚?原本是杀官造反,后来鞑子闹了中原,可我的心没变。”

    他这话吓得鲍学廉直在桌子底下拉他衣角,“你别喝了,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你别拉我,我今日说话句句出自真心!”黄山捶着自己的胸口,“我姐姐死在老爷家死的不明不白,杀官造反又如何?”

    林朝英伸出左手,学着澳洲人伸出大拇指,“黄提督真性情,人到中年还能不忘初心,天下有几人能做到。林某人不才,区区一个番女,还是能救的了的。”

    黄山红着眼睛,“那你不早说?”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强的意愿,此事办的好了,悉尼隐匿的奴才奴婢从此都可以脱离苦海。”林朝英看着南洋将军府的方向,“而且此事可操办的空间极大,悉尼官府本就严厉禁止奴隶买卖跟一夫多妻,那番邦大酋两个都犯了,只要上贤达院注意到这件事,救下女子铁定无疑。”

    “啊?禁止一夫多妻,譬如我在家里有两房小妾,来了澳洲岂不是犯了王法?”鲍学廉叫了起来,“这也太惊世骇俗了一些,未曾听说过哪一朝哪一代禁止多妻的。”黄山跟二张也跟着直摇头。

    “所以此政策一直未在澳洲推行下去,对于内地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大家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没有谁去告重婚罪,那根本没人回去追究这个事。”林朝英看着几人,“这才是为什么土酋能登记三个老婆的原因,因为澳洲人这边根本没有娶妾的说法,只要是过了门的只能算是妻。”

    众人觉得这信息量有点大,便窃窃私语起来,这个消息很劲爆,因为涉及到宗法体系,譬如没有了妻妾之分,那子嗣又该如何确定嫡庶?

    林朝英等几人讨论完,又说道,“而且悉尼最需要大家注意的是,他们的上贤达院是有女人的,那男子可以一夫多妻,女子是否可以一妻多夫?”

    “澳洲人都堕落到这个样子了吗?”鲍学廉生气地站了起来,“女人外出经商,做官,这在我看来已经是不顾祖宗礼法,如今还要一妻多夫,连脸皮都不要了吗?”

    林朝英示意他坐下来,“鲍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所以土酋拥有三个妻子这件事,只要被捅出去,那必定会在上贤达院引起轩然大波。”

    “不行不行...”张煌言连忙站起来制止了林朝英的话,“林秘书郎,你饱读诗书,应当知道为何天下糜烂至此,党争导致人祸,现在澳洲有能力帮忙中兴大明,岂能在儿女私情的事上再弄出一场党争出来?我张某人坚决不同意。”

    黄山也有些动摇,“需要闹得这么大吗……要不按我看也就算了。”

    马进宝连忙给几个人倒酒,“几位一片好心,若是坏了国家大事,那是真罪过了,林大人,我们还是不要再提此事了吧。”

    林朝英推却了马进宝的酒,他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我跟随琉球使团出使悉尼,因为政见被同门砍断了右臂,后来南洋将军不仅没有追究我,反而让我去了秘书室,我怎么会搞乱澳洲呢!”

    他转过身来,“南洋将军有句话说的特别好,理是越辩越明,这就是他们设立上贤达院的初衷,只要不结党营私,什么事不能公开来讨论?况且模糊妻妾概念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大家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一个个在装糊涂,多少地主老爷为了隐匿自己畜奴的问题,将自家奴婢申报成妻妾?问题不能靠捂,等将来尾大不掉,再去解决可就晚了。”

    张煌言内心很是纠结,“此事兹体甚大,切不可冲动下决定。”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澳洲的地盘还是澳洲人说了算,林先生,你明日可否将此事面呈于南洋将军?若是将军说可以讨论,那张某自然竭尽全力,若是将军不愿意,那恕我不能奉陪。”

    黄山跟马进宝看了看对方,跟林朝英点了点头,“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只有鲍学廉站了出来,“我坚决反对一夫一妻,纲常不振,那跟亡了天下有何区别?”

    林朝英看着众人,“那老夫就听几位的意思,明天上谏给南洋将军。”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女子俱乐部

    芸香横竖睡不着,想到那女孩子可能会被主人虐待就心痛不已,也不顾自己几个月的身孕,早上公鸡刚打鸣,就让保姆把小乙叫了回来。

    “小乙,你今日跟师父请个假吧,帮我叫辆避震马车,我想去一趟“炉边松饼屋”。”

    小乙在一旁点头,“早上回来的时候已经跟师父说了,我这就去帮你叫老胡。”

    老胡正在喂马,小乙说明了是由后,二话不说,给几匹好马套上嚼子,直接开到马蛟麟家门上,因为芸香是孕妇,大家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马车里所有磕磕碰碰的物件都卸了,生怕给她碰出点闪失来。

    “炉边松饼屋”的主人是新闻主持人章文泽,她从南洋回来后直接跟统摄厅申请了一个新的部门“大明国家新闻中心”,这个中心挂在统摄厅下,章文泽这女孩儿新闻主持得好,又热衷于关心时事,尤其对于这个时代糟糕的女性生存环境有很高的改造意愿,她便在南洋将军府外边买了一家店铺,聚集了一帮喜欢烘焙的女孩子,下班了过去搞搞烘焙、插花,有事交换一下时事意见,那些以前只知道游戏烧烤的女孩子在她的教育下,政治智商有了显著提高……

    芸香因为做得一手好针线活,没怀孕的时候经常被大家请到松饼屋做女红老师,在里边也结识了不少人脉,她今天正是想去问问章文泽,能不能跟商务院总制潘坤打个招呼,好叫自己接头上土酋,把那苦命的孩子买下来。

    “吁……马太太,松饼屋到了。”老胡停下马车,“将军府那边马车不让走,咱们得下来走几百米。”

    小乙闻言立马跳下马车,拿了个小板凳垫在地上,三人小心翼翼地将芸香扶了下来。

    “我才一两个月没来,这边又变了样……”芸香朝四周看了看,“小乙,去帮我买点水果一起带过去。”

    由于今天是周末,松饼屋开得比较早,而且章文泽还请了一个重要人物过来给大家讲故事,莫迪亚洛克的的伊丽莎白.李尔本。

    “佩琪、晓燕,你们帮我把彩旗贴一下。”章文泽站在椅子上,“这期我做一个访谈,你们俩当嘉宾,到时候发一份内参。”

    黄佩琪把一筐刚烤完的松饼放到桌子上,“好嘞,我前天还跟我们金家村的几个女孩子说,让她们出来做工,她们都说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合规矩……哎,她们很难改变了。”

    章文泽从椅子上下来,“所以说女子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还有就是一个舆论的引导,咱们悉尼这边,老移民其实都已经相当开化,但新移民数量太多,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化。”

    洪小燕手里拿着浆糊,“所以说移民太多也不是好事,我看移民署的人恨不得把整个内地都搬过来,咱们能消化得了吗?总想一口吃成胖子,也不怕撑着。”

    “咚咚咚!”芸香在门外敲了敲门。

    “我去开门。”黄佩琪放下手中的彩旗,“今天她们还来得挺早的!”

    “嘎吱……”黄佩琪愣住了,“芸香?好久不见了,快进来快进来,肚子都这么大了。”

    章文泽跟洪晓燕也好奇地探出头,“快进来坐,妹妹啥时候生产啊?”

    “几位姐姐,还有好几个月呢。”芸香将带过来的水果等小玩意儿四处分了分,“我这次来主要想请姐姐们帮个忙,姐姐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黄佩琪将芸香扶坐了下来,看她面带悲戚,似乎有啥难言之隐。

    “有人欺负你了吗?”章文泽抓住芸香的手,“妹妹,只要我们能帮的,我这边的姐妹绝对义不容辞。”

    芸香便将小乙那日回来说的话又跟她们几个说了一遍,“几位姐姐,只求能跟潘总制搭上话,多少钱妹妹都愿意出的,也算是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不料这话却让三个女子听得一肚子气,“他潘坤只要敢在这事上为难我,以后休想再从悉尼银行跟度支院拿到一分钱!”洪晓燕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她自己是交引院(人民银汉)总制,现今度支院黄芩是她原来财务部的二把手,要卡商务院预算,简直轻而易举。

    章文泽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姐妹们,我之前就一直说过,悉尼这边男女平权不彻底,有很多封建余孽乃至奴隶制余孽,过去大家为了发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有人堂而皇之的在咱们的土地上奴役女性,我们再不发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芸香拉着章文泽的手,“姐姐,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章文泽拍了拍芸香,“妹妹你放心回家安胎,这件事既然被我们知道了,就不可能让它这么糊弄过去。”

    三人将芸香安慰了一番,又给她送了一些才烤完的松饼,然后将大门一关,今天的讨论话题临时决定从伊丽莎白.李尔本转移到了内志土酋的女奴问题。

    “泽文,咱们直接去找王统摄吗?”黄佩琪问道,“现在只是出现了一个内志土酋,我估计整个悉尼这样的事情还有不少,难不成要来一个十万人层次的大排查?”

    “这事是警察署惹出来的,当然要他们擦屁股。”洪晓燕说道,“明明有法规放在那边,第一次全体大会就说了,未能制定的本时空法律,一律暂时沿用原时空法律,我倒要问问哪条法律规定丈夫能限制妻子自由。”

    章文泽想了想,“这事恐怕不仅仅是警察署的问题,至少大理院也有问题,到现在还没有相关法条出来,生搬硬套原时空法律肯定不行。”

    “那我们该如何行动?”

    “我们得先把人弄出来再说,要不然真的可能会被土酋给折磨死,咱们不能高估本时空的一些人道德水准。”章文泽跟洪晓燕说道,“今日你先去跟李尔本夫人说一下,座谈会改到三天后吧,我跟佩琪先把人救出来。”

    洪晓燕点了点头,“好的,你们自己可要注意点,让潘坤跟王斌出头。”

    三个女孩子各自分工了一下,第一次重磅级的平权斗争就这么打响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潘坤的苦恼

    “有些权利你不去争取,别人就会把它当成草纸一样扔在地上随意践踏。”这话是章文泽说的,这姑娘心中一直带着一股傲气,悉尼是不是比其他地方先进?是的,悉尼的社会是不是比其他地方更公平?是的,但是它达到了原社会的十分之一吗?很抱歉,没有。

    作为一个新闻人,章文泽明白自己的责任,她要曝光犄角旮旯里的黑暗,要对整个群体的发展进行纠偏,大家四百多人都是现代文明人,完了被落后的生产方式、落后的精神文化给同化,那不是讽刺吗?

    带着这样的使命感,章文泽敲开了潘坤家的大门,“潘总制,我是新闻中心的章文泽,有事想找你。”

    潘坤昨晚打了一晚上的扑克,早上正在睡懒觉呢,不过一听是新闻中心的人立马跳了起来,要是给自己写篇报道放内参上去,那就完犊子了。

    “稀客啊,章小姐今天咋有空跑我这边来了?”潘坤胡乱套了件外套就跑出来了,纽扣扣歪了也不知道。

    “潘总制,有件事想要麻烦你,我听说你们最近正在跟外国人洽谈生意?”

    潘坤点了点头,“是啊,不过那可多了去了,东南亚一堆小土邦,中东的,欧洲的都有。”

    “有一个国家叫……叫内志的吗?”章文泽问道。

    “还真有!不过你咋知道的啊。”潘坤一拍双手,“统摄厅要写报道吗?我跟你说啊,请到这个内志大酋,我们可费了老大的功夫了呢,先通过亚奇国王的关系搭上奥斯曼人,奥斯曼那边再联系的内志……”潘坤一脸兴奋,以为统摄厅要给他弄一份表扬通告。

    章文泽自顾走进院子,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这个内志大酋对我们很重要吗?”

    潘坤看了看左右,“当然很重要,知道咱们原来那时候哪里最产石油吗?就是现在的内志,内志的油田不仅仅表层浅,而且油质高,我们打算培训一批四川打井工人到内志,到时候咱们很多趴窝的工程机械,乃至先锋号跟李时珍号动起来,那都不是不可能啊!”

    章文泽这下倒被泼了一头冷水,如果只是个东南亚土酋,那是揉还是捏根本不在话下,但现在听潘坤的意思,那可真关乎大家的前途命脉了。

    “潘总制,我想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这个内志大酋。”章文泽犹豫了下。

    “可以啊,我让管家去套一下车,他住在国宾馆,现在去正好还来得及。”潘坤还不知道昨天南秀街发生的事情,兴冲冲地回去换衣服,梳妆了老半天,这才跟章文泽出了门。

    “章小姐,你报道上可得好好提一提我的功劳,这个项目我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心血……”

    “潘总制,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章文泽看着潘坤,“昨天内志大酋出事了,你知道吗?”

    “啥?”潘坤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道“他出什么事了?”

    “他昨天当街追打自己的妻子,在南秀街被群众给围住了,后来被抓到了警局,可能吃了些苦头。”

    “卧槽!”潘坤吓得差点翻车,“王斌这个王八蛋不知道他是大使吗?怎么谁都敢抓!”

    “我听说他确实虐待了自己的妻子,那女孩很年轻,浑身被打得都是伤痕,而且在街上一直喊救命。”章文泽看着潘坤,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潘坤擦着脑门上的冷汗,面前这女的是谁他又不是不知道,别通报表扬不成,给自己弄个歧视女性的帽子。

    “这个……我肯定是支持主持公道的。”潘坤声音弱了很多,“咱们就不能给他们调解调解吗?”

    章文泽摇了摇头,“如果能调解,昨天南秀街的群众也不会砸得他满身臭鸡蛋了,我这次来是想有个不情之请,请让我当面跟他谈一谈,我希望他能放了他的妻子。”

    “这不可能……”潘绅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不能让你跟他见面,而是你这个要求,根本无法实现。”

    “我们可以给他提供物质上的补偿。”章文泽已经很让步了,因为刚刚听说了这个内志大酋的重要性,她准备就不拿他开刀。

    潘坤摇了摇头,“你这不就是买卖人口么,要不我还是先跟你去一趟警局吧,先问问王斌到底是啥情况,到现在我这边都不知道这个事,内志大酋不可能这么安静的,他现在要么在统摄厅,要么在外务院。”

    章文泽想了想,“也行,先去警局把情况了解了解清楚。”她才发觉,到现在貌似自己只是听了芸香的一面之词,到时候万一弄个乌龙,那可就糗大了。

    潘坤立马改变路线,直奔悉尼警察局,刚到门口就发现王斌火急火燎地准备备车外出。

    “王署丞,你给我站住。”潘坤把自己马车拦到王斌马车前面,马车来了个漂移,差点撞到一起。

    王斌本来就火大,刚刚被统摄厅派人过来训斥了一顿,说要去将军府问话便探出头来,“哪个狗贼眼睛没带吗?”

    章文泽扶着额头从马车里探出了头。“王署丞,是我……”

    王斌一看是章文泽,立马变了一张脸,“章小姐,不好意思,统摄厅正找我找的急,您这边有啥事,我回来再帮你办了成不成?”

    “可是内志大酋的事情?”章文泽问道。

    “你们咋知道的?”王斌心道坏了,这事要是给章大记者添油加醋一番,自己的署丞还要不要干了。

    潘坤恼怒地看着王斌,“都说了是外宾大使,人家有外交豁免权,王署丞,你扣人家干嘛,我这边麻烦大了。”

    “你以为我想扣他吗?”王斌也是一肚子委屈,“这家伙在南秀街差点引起群体踩踏事件,我们不把他先抓起来,他可能都不可能活着走出来,我们也是为了他好。”

    “先别吵了!”章文泽吼了一句,“那他到底有没有虐待他老婆?”

    “你说他哪个老婆啊?”王斌一拍脑袋,“这狗日的有三个老婆,昨天被追的那个确实有被虐待的痕迹,但是我们没证据,当事人自己又不肯承认,难道他又虐待其他老婆了?”

    “三个老婆?”章文泽感觉心中的小火山要爆发,“我不把他皮给扒的干干净净,我新闻中心的主任就不当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女奴还是妻子?

    内志大酋坐在王仁东身旁,他得意地看着王斌,“统摄大人,你们的警察必须给一个说法,我被关到了牢狱之中,这对一个贵族来说绝对是羞辱!”

    “那不是监狱,只是审讯室!”王斌绝望地抵抗着。

    王仁东看着大酋,“奥马尔.伊本先生,王署丞绝对是想保护你,才把你带到审讯室,你要知道,我们也并不能承担所有责任,因为你的行为确实跟我国风俗道德相违背,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遗憾,但我希望您能多一些理解。”

    “理解?”内志大酋咆哮起来,他伸出双臂,“你们的士兵就像捆一个奴隶一样把我捆在车里,你们的人民就像对待流氓一样用臭鸡蛋砸我,如果你去了我们的国家,我们也这么对你,你会怎么想。”

    王仁东对大酋的喋喋不休不耐烦起来,“那么伊本大酋,难道你想要我的警察局长为你抵命吗?他做的纵然不对,该怎么处罚我们有自己的章程,这个不需要您来过问,如果你不需要经济补偿,请把你的要求提出来!”

    内志大酋愣了一下,一直温文尔雅的王仁东似乎变得有些不近人情,他耸了耸肩,“我的钱八辈子都用不完,现在只想出这口气。”他贼溜溜的眼睛从办公室里扫视了一遍,“王局长把我放了,我不想追究他,但是办案的孙捕头,当地在场的几个平民,他们一定要负责任。”

    王仁东朝内志大酋抱了个拳,“奥马尔.伊本先生,我觉得您对我的话可能有什么误解,如果您执意要通过人格侮辱来解决这件事的话,咱们生意不做了也行,我亲自跟奥斯曼人谈,如果奥斯曼人发现你们的土地下有金子,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属于内志!”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内志大酋盯着王仁东,“内志的土地,内志的国王说了算,还轮不上奥斯曼人插手,是你们大明国要请我过来谈判,现在又这样侮辱一个贵族,你们简直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国家!”

    “你给我滚出去!”王仁东气得不行,拿起拐杖就要打,看门的卫兵立马压制住内志大酋,防止他伤害到王仁东。

    “王总,您消消气,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王斌连忙上去拍王仁东的背,“这种狗才蹬鼻子上脸,我看还谈什么谈啊,直接让他们滚蛋。”

    王仁东喝了口水,气稍微顺了一些,“让潘坤再晾他们一晾,这么远的路啥结果都没有,他回去也没法跟国王交代,他要是不想谈就拉倒,天下又不是只有内志那一块产石油。你现在让其他几个人进来吧。”

    王斌打开办公室大门,外边站了一排人,这阵仗可不小,还从来没哪件事能一下子牵扯到这么多部门。不仅仅有新闻中心的章文泽,秘书室的林朝英,还有商务院潘坤、大理院马铭检、外务院海外署,以及海关总署的负责人。

    “都进来坐吧……”王仁东打开扇子,“你们这一个个的,办事就不能让人放心,才两年时间就会踢皮球啦?”

    众人埋着头不敢说话,只按照次序分两排落座。

    “现在脓包已经露了头,不解决不行了。”王仁东叹了口气,“往后人员越来越多,不把规矩定好,类似的事还会发生,你们也别给我推卸责任,我一个个来问。”

    “王斌,事情是你那边发生的,你先说。”

    王斌连忙点头,他拿出孙之怡做的笔录,“王统摄,我这边主要是这么个问题,这内志大酋在南秀街追打一女子确实是事实,而且根据现场捕快给来的消息,这家伙一开始并不承认女子是他妻子,说是他的女奴,咱们悉尼这边大部分移民都是穷苦人家,群众看不下去了,这才引起了群体事件,当时民愤极大,孙所长为了保护他,便把他带到了悉尼警察局,我们后来查证件,证件上显示该女子是他妻子,而且女子也不承认身上的伤痕是大酋所为,所以我们就当场把人给释放了。”

    王仁东摇了摇手,“你们警局有失职,到底有没有调查过女子的身份,是女奴还是妻子?”

    王斌无奈地看着王仁东,“王统摄,他的旅行证是咱们海关颁发的,那大红章都盖在上边,我难道还能否认我们自己的合法证件?”

    王仁东点了点头,他看向海关总署署丞,“你们在人员入境的时候有对人身关系核查过了吗?我可是听人反应,海关有人给外来权贵行方便,可以将家奴登记成养子跟妻子,有没有这回事?”

    总署署丞吓得脸色发白,“害群之马可能确实有,但是我们这边识别起来也困难啊,现在不像过去可以联网,只能通过问讯,如果双方都承认,我们也不能强行给人家拆散了不是……”

    王仁东本想发怒,但余光瞥到章文泽举起了手,“小章,你有啥想问的。”

    章文泽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最大的破绽其实在这里,明明大理院在改制之前就强调过,一切民法如果未曾改变,就遵照原时空法律,我想问一下海关总署,我们的法律规定一夫一妻,为什么内志大酋可以登记三个妻子,这不是给人钻空子吗?”

    大理院总制马铭检朝王仁东示意了一下,“章小姐,这个我可以替海关总署回答一下,他们之前曾经就这个问题前来咨询过当时的法务院,我们原则上遵循一夫一妻,对于大部分穷苦的移民,这个法条没有问题,但是后来有地主、士大夫、商人开始移民,这些人通常在妻子之外还会有几个小妾,所以小妾的身份问题就很矛盾,不承认她们的配偶身份等于强行拆散人家,而且在民众心中得不到任何民心支持,所以我们遵循法律的基本原则,认为人人平等,最终不承认妾的存在,配偶关系只有妻这一个选项,来实现妻妾同权,最大限度保证女子的权益,所以海关登记了三个妻子,是有法可依的。”马铭检说完朝众人鞠了个躬,海关总署的人见到有人为自己说话,心中感激不已。

    王仁东对马铭检的回答比较满意,“大理院这个事情做的不好,不过我们当时都有责任,全体大会上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了,我们最终目标是建成公平公正的社会,一夫一妻大底是公平公正在家庭中的体现,但罔顾现实,强行跟这个世界的规则违背,在现在这个多事之秋恐怕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看向章文泽,“文泽,你们都跟我女儿一样大,我不可能说把你们变成封建男权的附属品,我只能跟你保证,我们现在的大目标是平定天下,等我们的力量壮大了,我们也要解放天下的女子。”

    章文泽眼睛里含着泪水,“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目前的情况下,这么大的漏洞放在这边,悉尼到底有多少名义上的妻子,实际上的女奴呢?平等公正不是一蹴而就,但至少不能让咱们悉尼堕落成奴隶制社会。”

    在座的诸位都纷纷点头,有些事情可以拖,有些事却拖不得,王仁东答应章文泽,这个事情肯定会妥善解决。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调查大酋

    潘坤驾着马车,章文泽坐在里边,她的眼睛红红的,刚刚在大会上一时没忍住。

    “章小姐,你放心,既然王总发了话,我商务院这边就不可能继续给内志大酋好脸色了,什么人呐这是!”潘坤坐在驾车位上,直奔“炉边松饼屋”。

    “谢谢。”章文泽止住了哭泣,她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让大家觉得女性很柔弱,需要谦让,真给俱乐部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吁……到了。”潘坤停下马车,打开车门,把章文泽扶了下来,他笑嘻嘻地问道,“听说你们松饼屋烤的曲奇不错,我买点回去尝尝。”

    “说什么买呢,我们自己平时烤着打发时间,你带一些回去吧。”章文泽说完打开大门,黄佩琪跟洪晓燕立马迎了出来。

    “潘总制?”黄佩琪看到潘绅在门外,“那女孩子怎么说?”

    “先让人家进来吧,我们边吃边聊。”章文泽让洪晓燕打了一些咖啡,又重新加热了一些曲奇。

    潘绅四处看了看,这炉边松饼屋摆满了鲜花,里面充满了花香跟咖啡的焦香味,“女孩子的餐厅就是清新脱俗,不像我的火锅店那么俗气!”

    “别扯有的没的了。”黄佩琪把咖啡跟曲奇端了上来,“你一天到晚油嘴滑舌的,老金不会跟你学的吧?”

    潘坤连忙摇头,“老金那是自己修来的本事,跟我可不搭噶。”

    “说正经的,内志土酋那边怎么说?”黄佩琪坐在沙发上,洪晓燕跟章文泽也围了过来。

    潘坤清了清嗓子,“今天章小姐也在场,王总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先不管他几个妻子,咱们要先把隐藏的奴隶问题解决了。”

    章文泽点了点头,“现在只要能证明该女子跟内志大酋的关系却系伪报,我们便可以用《澳洲废奴法案》堂而皇之地将该女子接走。”

    “这就好,不过要如何证明他们不是夫妻而是主奴呢?”黄佩琪看着两人,“大酋肯定不是傻子,这个证据获取上我觉得困难很大。”

    章文泽点了点头,“就交给警局去头疼吧,王总已经下了死命令,一个月内必须把所有养子跟平妻调查完毕。”

    “姐妹们。”章文泽拍了拍手,“我们想要为天下女性争取权利,就不能天天在松饼屋坐而论道,从这个月开始,悉尼将会出现很大一批被解救的女奴,这些奴隶无论从思想上还是心理上都还不能适应外面的社会,所以我打算以我们松饼屋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创立一所女子学校,帮助这些可怜人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我支持,我赞成!”黄佩琪跟洪晓燕纷纷举起手,“我们到时候再去拉点其他女性上贤达,要做就做大一些。”

    洪晓燕提议道,“我们不仅仅要帮助解救的女奴,甚至是士兵们战死之后的寡妇也可以一起接纳过去。”

    潘坤一边吃一边拍手,“牛逼,到时候我们商务院来帮你们运作,我看你们直接来个配套的,新来的顽固派不是坚持男女大防,不愿意送她们读书吗?你们直接送女子学校里读书,看他们还有什么理由。”

    三个女孩子仔细合计了一番,办一个女子综合院校区其实并不要多少钱,只要征得统摄厅同意,那么土地成本算零,黄佩琪自己就是建筑工程队的,洪晓燕可以教育拨款,唯一困难的就是师资力量,总不能女校里聘请男老师吧。

    潘坤又帮忙出谋划策了一番,走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大包曲奇作为答谢,这些女孩子平时喜欢烘培,但一个个又怕吃胖,正好潘坤又不挑食,都被他一股脑掳走了。

    由内志大酋引起的风波正式开始产生影响,其他人尚可以说处在准备阶段,唯一已经忙活起来的只有王斌,统摄厅直接下的死命令,哪个还敢磨洋工?

    冤有头,债有主,王斌真是恨死了这个土酋,所以就拿他当成第一个突破点。

    “奥马尔.伊本大人”王斌敲开了内志土酋在国宾馆的房间,“我奉统摄厅的命令,需要问问您跟您的三个老婆一些问题。”

    奥马尔恶狠狠地看着王斌,“你们这些魔鬼,请放心,你们别想得到内志的黑油了!”

    王斌朝房间里挤了进去,“那我可管不着,因为你的事,我好好的假期没了不说,还得连续加一个月的班,咱们可得好好唠嗑唠嗑,孙所长,把他三个老婆带到其他房间里去。”

    “你们想干啥?”大酋的通译跟护卫一看事情不妙,就想挡在奥马尔面前,可是捕快们哪里给他们面子,圆头警棍不要命地往他们身上招呼,打得几个护卫哇哇直叫,吓得土酋在一旁瑟瑟发抖。

    “你放心,我们又不会刑讯逼供。”王斌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给大酋点了支烟,“你是自己老实交代她们三个跟你的真实关系还是我来问?”

    大酋看了看左右,吞吞吐吐地说道,“她们……是……我合法的妻子,我向真神发誓。”

    王斌啐了一口唾沫,“你向真神发誓有个屁的用,我又不认识你家的神,赶紧的,既然你们是夫妻,那现在立马把对方的父母名字,有没有兄弟姐妹,你们结婚的日子,还有证婚人等等,都给我默写出来。”

    孙之怡从包里给大酋拿出了三张纸跟笔。

    王斌看着大酋的眼睛,“只要你跟她们三个写的出入超过三个,你的财产就会被没收,你会被立马驱逐出境,明白吗?”

    内志大酋拿起笔,他绞尽了脑汁,也无法想起来这三个女奴是在哪里买的,她们父母的名字跟兄弟的数量更是无稽之谈,废话,这些奴隶都是奥斯曼人从罗斯地区买来的,谁知道她们的父母有没有被奥斯曼人打死?

    奥马尔.伊本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这个出馊主意的通译真该死!

    王斌笑呵呵地看着内志大酋,“写不出来是吧……到现在还不承认吗?”

    “王大人……”内志大酋低声哀求道,“我欺骗了真神,她们确实不是我的妻子,在这件事上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商量的余地,澳洲的土地上不允许奴隶存在,你必须就地释放她们,至于咱们的生意,王统摄那边表示可以照常谈。”王斌看着奥马尔,“下次做人低调些,知道吗?”

    内志大酋一声不吭,他命令随从取来自己的印章,写了份证明自愿放弃三个女奴的所有权,王斌这才满意地放开了大酋的部下。

    离开了国宾馆,孙之怡满面笑容地将三个可怜人送到马车里,“王大人,章小姐跟统摄厅那边好交代了!”

    王斌看着手里的名单,“才刚刚开了个头呢,海关的名单上,有义子跟平妻的一共有一百多人,今天必须全部突袭完毕!出发!”

第二百九十七章 废奴行动

    孙之怡领了任务,一刻也不敢怠慢,立马将南秀街的捕快们集中到所里的院子里。

    “等会儿一队跟二队分别堵住街口和街尾,谁都不许出入,若是有百姓问起来,就说是在缉捕盗贼。”孙之怡从副手那边拿来了文书,这些是刚从海关调过来的档案,哪家有养子,哪家有平妻,表上都一清二楚。

    “三队跟四队,你们就按照这张表格入户排查,五队跟六队检查食客跟行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捕快们立正吼道,他们今天都装备了最好的器具,圆头警棍,藤牌,辣椒水等等,一个奴婢价格不低,当场没收,奴婢的原主人很难保证不会失去理智。

    “出发!”孙之怡吹了一声铜哨,捕快们鱼贯而出,按照既定任务纷纷奔赴自己的位置。

    南秀街还是像往常一样充满了烟火气息,出来吃饭的、看澳洲景的、打算买房置业的,各国商人摩肩接踵,骤然冒出全副武装的捕快,行人们议论纷纷,都以为出大案了。

    “大家别恐慌,该干啥就干啥!我们只是例行盘查缉捕盗贼。”孙之怡拿了个铁皮桶在马上吼着。

    顺天烤鸭店老板汤俸正在烧炉子,看到有捕快上门,上下一打量,感觉不像是普通检查啊,平日里几个熟识的捕快今日都不苟言笑。

    “汤掌柜,你店里一共几个学徒几个伙计啊?”孙之怡下了马,顺天烤鸭正好在街头第一家,就从他们开始了。

    “学徒就三个,帮厨五个,厨子两个。”

    “可有雇佣证明?”孙之怡伸出右手,“拿来我瞧瞧。”

    汤掌柜连忙招呼狗儿去拿派出所开的证明,“孙所长,证明都在呢,对了,咱们街上前两日那番女可救回来了?街坊邻居这两天都挺担心的。”

    “所里过两天就出通告了,街坊们不用担心。”孙之怡背着手,“汤掌柜,你也是咱们街上的老人了,交给你个任务。”

    “孙所长请讲,汤某在所不辞。”

    孙之怡凑到汤俸耳边,“你每天店里客流量也不小,现在国家在严打畜奴行为,你帮我盯着,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常的,立马去派出所报案,查获一个奴婢,赏钱100元。”

    汤掌柜忙不迭点头,“义不容辞、义不容辞。”

    狗儿把文书都交给孙之怡,孙所长仔细翻了一下,都在所里备了案,他在文书上给顺天烤鸭画了个圈,“收工!去下一家。”

    汤掌柜站在门前看着街上的捕快,“还是悉尼有仁政啊,国朝说了多少次不许养奴婢,世家大族哪个不奴婢成群?就因为一个番女搞这么大阵仗,这就比京城里的老爷好很多。”

    “掌柜的,我听对街的小乙说,那个番女已经被安排救下了。”狗儿站在汤俸身旁,“当真不会官官相护的。”

    “小乙他咋知道?”

    “小乙的干娘去统摄厅告御状了,听说连统摄大人都亲自出面了。”狗儿一脸羡慕,“我到现在都没见过统摄大人的样子呢。”

    “去去去,赶紧干活去。”汤俸怒斥道,“统摄大人是天上的人,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岂能随便看?你也不怕折了寿命。”

    ……

    南秀街作为一条商业街,有钱人还是不少的,当天孙之怡就抓到了一个嫌疑人,一家倭货行的老板有两个使唤的雇员,但所里查下来,这俩女孩子的雇佣价格严重偏离市场价格,但老板死不承认,所以通通都给带所里去了。

    疑似奴婢们都集中关在会议厅,派出所到街上买了热腾腾的豆浆还有食物。

    “嘎吱……”孙之怡推开会议室大门,这些被查获的疑似奴婢都缩在角落里,悉尼现在已经深秋了,她们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保暖,再加上紧张,一个个都抖得不行。

    “刘捕头,把毛毯食物都给他们拿上。”孙之怡见她们可怜,自己掏腰包买了两条毛毯给她们裹上。

    “你们不用怕,我们就想跟你们确认一下,店主中川太郎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个奴婢都是日本人,她们的现任主人经常吓唬说,警察捕快发现她们是奴隶的话,就会送到卧龙岗的煤矿做苦工,因此两人一直摇头,跟通译反复说自己是中川店主雇佣的服务员。

    孙之怡叹了口气,中午取证下来,这两个女孩子日薪高达十元,已经相当于一个普通的讨逆军军官的收入了,而普通的学徒伙计,一天最多两块钱,这当中没有猫腻才怪。

    “把她们俩明天送到章小姐那里去,这些孩子怕警察,不会说真话的。”孙之怡轻轻地关上房门,“另外跟倭子岗的吉田所长通报一下,让他协助问询这俩孩子的父亲。”

    派出所里的油灯彻夜通明,刘捕头打着哈欠,他身后两名捕快也昏昏欲睡,审讯桌后边就是那俩孩子的雇主中川太郎。

    “你还不交代吗?”刘捕头揉了揉眼睛,“我也不想跟你说昏话,你只要交代了,那你跟孩子的父亲各担一部分责任,咱们过去的事,也不重罚,交点罚款就算了……你要是这么顽固下去,那可就得加上妨碍公务的罪名了。”

    中川太郎低着头,这俩孩子是他跟另外一个日本人买来的,而且为了规避澳洲法律,就跟他签订了一个长期合同,这就是为啥她们日薪高的离谱的原因,其实就相当于一年分期付款,这要是跟警察一交代,那岂不是自己的钱都打了水漂?

    “得了……”刘捕头等了两分钟,他叹了口气,“你就等着驱逐出境的通知单吧,兄弟伙收工!”

    众捕快闻言纷纷收起装备,“下班了,刘头儿等会儿去街上弄点馄饨?”

    “都他娘的几点了,馄饨铺都收摊儿了吧,赶紧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眼看刘捕头就要关上审讯室房门,中川太郎忽然叫住了他,“刘捕头,我有事要交代。”

    “啥?你他娘的早不说晚不说,非得等我要下班了才说,诚心气人是吧。”

    中川太郎一脸纠结,“我考虑完了,那俩孩子我确实是花了大价钱,她们的父亲一直想要个儿子,最近跟一个红毛女人结了婚,我这才买了过来,可不算是奴婢,是当女儿养的。”

    刘捕头冷笑了一声,“净他娘的胡扯,你家自己亲女儿会瘦成这样?你也不去掂量掂量,那俩孩子都快饿得皮包骨头了。”

    “赚的钱都用于给他父亲分期付款了……”中川太郎沮丧地回答道。

    “你们这些人也真有意思……”刘捕头摇了摇头,“反正一个人口买卖是逃不了了,你签个字吧,到时候当个污点证人,以后好好过日子,别老是想弄这些歪门邪道。”

    南秀街的夜晚不是孤例,从红毛营到倭子岗,从子午大道到三厂,从金家村到蓝山的学校,所有的派出所都在挑灯夜战,誓将悉尼的奴隶制一网打尽。

第二百九十八章 女贤达的担当

    章文泽把剪刀递给蓝晚舟,“她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痕,将来会不会留疤痕?”

    “那些伤到真皮层的就没办法了,咱们没以前的医疗条件,现在只能先把她身上的感染的部分先治好。”蓝晚舟叹了口气,“这个时代能活下来的人身体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我看她的一些软骨组织挫伤,怕是得有好几年了。”

    躺在病床上的正是那日在南秀街上喊救命的红毛女子,昨天内志大酋签署了协议之后,王斌便将她交给了章文泽,果不其然,当章文泽掀开她的衣服时,身上又多了很多伤口,由于姑娘是罗斯人,今天警局查遍了档案,都没有找到罗斯移民,唯一能搭上关系的就只有谢尔盖跟艾飘渺那边的娜塔莎。

    “你叫什么名字?”娜塔莎站在章文泽后边,早上她尝试跟这姑娘交流过,双方说的俄语已经相差很大,但是连比带画还是能明白对方意思的。

    “莉莉娅……”女孩儿躺在床上微弱地说道,她前天经历了恐怖地一晚,被主人带回去之后,那个撒克逊人用鞭子和棍子打得她都站不起来,还好警察及时赶到,否则今天章文泽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

    “让她先睡一会儿吧。”章文泽替莉莉娅盖好被子,将蓝护士叫了出来。

    “晚舟,你也看到了,在这个时代还有很多女性像莉莉娅一样在遭受暴力侵害,你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奋斗。”章文泽指着悉尼医院里地伤兵,“我们这些人里边大部分都是男性,他们希望能赶跑满清侵略者,重建新中国,两年来已经在海南站稳了脚跟,而我们这些女性,大部分人仅仅满足于自己地岗位,平时要么挥霍钱财买布料,买黄金,买宝石,要么浪费青春于郊游嬉戏,老天给了我们机会,难道我们就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留点有意义地事吗?”

    蓝晚舟看着章文泽,“妹妹,我来之前也就是我们医院里地小护士,甚至连正式工都不是,我能做什么呢?我觉得我做到悉尼医学院护理系的院长已经超出我人生最大的能力了。”

    章文泽摇了摇头,“你也太小看自己了,徐致远原来就是个跑船的,国宴厨师长陈小富原来就只是魏文华的学徒,他俩现在一个在东海打海盗,一个在列国传播澳洲餐饮文化,能有机会穿越到这个时代,咱们就不仅仅是以前的草根,我们也要有自己的目标。”

    “妹妹,那你想怎么办?我们占一块地方,然后建个女儿国?”

    章文泽笑了起来,“然后等唐僧过来招驸马吗?哈哈,救一个莉莉娅是救,救两个也是,那为什么我们不救全天下的女性呢?她们现在还在缠小脚,还有被浸猪笼,被隔绝在教育之外,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她们学会怎样做一个完整的人。”

    “那我该怎么做?”

    “加入我们的木兰基金会吧。”章文泽看着蓝山的方向,“我已经向统摄厅提交了方案,因为确实考虑到这个社会的阻力,我们将在蓝山脚下办女子文化学校、女子再就业学校、女性医院以及工厂。”

    “金家村的黄佩琦正在为我们设计这几个设施的建筑,统摄厅的答复估计就在这个星期,我想请你出任女性医院的院长。”

    “啊?院长?不行不行!”蓝晚舟连忙摇手,“只有许医生这样的大牛才当得了院长,我只能打打杂,我甚至连感冒都不会看,我不行,这个我干不来。”

    “你先试一试嘛,我们会从本时空找一些经验丰富的女性稳婆以及女医,以后你的医院主攻妇科以及妇产科,咱们并不是要搞男女对立,而是现在的悉尼医院偏向于外伤,女性就医很麻烦。”章文泽想到之前自己的一些遭遇就很尴尬尴尬,“女性工厂业主要生产一些女性用品,比如卫生巾、避孕产品等等。”

    “好吧,那我暂时同意你的建议,我参加了。”蓝晚舟也苦恼于悉尼的这些女性卫生用品缺乏,这样想来好像确实是服务万千大众女性的项目。

    就在两人说话间,又一辆救护马车到了蓝晚舟连忙跑过去接人,打开马车一看,果不其然又是被打伤的女奴。

    悉尼医院今天的救护马车就没有停过,除了莉莉娅,后来又送来了中川太郎的两个养女,金家村一户佃农的养子,倭子岗的三个假冒伪劣平妻,这些苦命人无一例外地都在家庭里遭受暴力侵害,不仅仅身上带着伤,而且大部分都营养不良,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

    面对着这些苦命人,蓝晚舟尽管觉得她们没有伤兵们严重,但精神上却恍如将死的人一般,似乎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因此当越来越多地女奴被送过来后,她才真正理解章文泽跟她说的那些话地意义。

    作为一个记者跟主持人,章文泽当然明白舆论对她事业地影响,从医院回去后,她马不停蹄地写了一份《大明悉尼晨报》特刊,女嘉宾有两个人,第一个是对莉莉娅地采访,第二个是前两天被耽搁地伊丽莎白.李尔本。

    伊丽莎白.李尔本是莫迪亚洛克人从英国接回来的平等派人员,她的丈夫李尔本如今正被克伦威尔羁押在伦敦,可能已经被处死,至于为什么要邀请伊丽莎白,因为在历史上她就是女权运动的先驱,章文泽正是需要这样一个精神型的领军人物来激励悉尼的女性。

    悉尼的报纸很便宜,为了方便大众阅读,每一个公交车上都可以免费领一份,今天一大早,当大家拿到报纸的时候车厢里就爆炸了。

    “那孩子怎么被打成了这样?”人们看着报纸上的漫画,里边一个尖鼻子大汉手里拿着鞭子,正在肆意地对一个女孩子挥舞着。

    “不是说红毛番女是番酋地老婆吗?”鲍学廉问黄山,“老婆不听话当然该打。”

    黄山翻开报纸第二页指给鲍学廉,“你自己看看,官府都出声明了,这女子根本就不是他老婆,他入境地时候瞒报了。”

    鲍学廉皱着眉头,“这也犯法?澳洲的大明律咋跟内地有些不一样啊!”

    黄山无奈地摇了摇头,老鲍哪里都好,就是在三观上无法跟他达成一致,他仔细看起了今天地晨报,真是越看心情越激动,按照报纸上的说法,悉尼不仅仅禁小脚,还鼓励女孩子读书认字。

    “绣娘今年已经八岁了。”黄山想到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已经到了裹小脚地年龄?”

    “什么?你家女儿八岁了都没裹?”鲍学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黄山,“大兄弟,寻常富贵人家五岁就要缠足了,你拖到八岁,以后裹的小脚肯定不好看,你这是在害你女儿啊!”

    谁知黄山竟然笑了起来,“不裹就算了,我送她到澳洲来,澳洲人不需要裹小脚!”

    鲍学廉“哧”地笑了一声,两人互相白了一眼,又各自看起自己地报纸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计划多妻

    王仁东放下手里的晨报,“难为这孩子了。”

    林朝英跟沈时忠两位秘书站在一旁,“现在悉尼地区的奴隶基本都已经释放完毕,但是统摄大人,在下有一个疑问。”

    林朝英朝王仁东抱了个拳,“大人广施天下仁政,林某为万民感激,但仍然有个群体,我不知道统摄厅跟上贤达院到底是什么意见。”

    “哪个群体啊?”王仁东推了推眼镜,“我们总是追求平等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我们本地的土著,下官每日从家里到将军府上班,每天街上扫垃圾,倾倒马粪的都是这些土人,他们起的早,回去的晚,有一次小臣于心不忍,就跟着去了一趟保洁公司的土人宿舍,真是让我感到震惊。”林朝英把自己看到的景象跟王仁东说了一遍。

    王仁东自己也有些尴尬,他都忘记这些人的存在了,“额……你能提醒我这件事是好的,土著也是大明的子民。”王仁东推了推眼镜,“现在情况有点特殊,土人一开始桀骜不驯,经常骚扰边境,而且不服王化,行为怪异多端,那些土人都是劳务公司通过战争俘虏过来的,所以条件差点可以理解,毕竟还在服劳役的过程中。”

    “但是小臣看他们并不坏,这跟马来俘虏,还有鞑子俘虏不一样,他们天性散漫自由,智力犹如十岁童子,实在没必要羁押一生。”林朝英已经查阅了大理院的判决卷宗,马来俘虏跟绿营俘虏都有审判记录,有服役期限,唯独澳洲本地土著没有,他们就跟被遗忘的人一样,每天干着悉尼最底层的劳动,拿着最微薄、一个仅仅能糊口的薪水。

    王仁东看到窗外马路上正在扫大街的土著,确实感到心中有愧,“这件事我会去跟上贤达院去说的,土人服役如果超过一定年限,就应当还给他们自由。”

    林朝英朝王仁东鞠了个躬,“臣替他们谢谢统摄大人,万民一心,光复大明天下不过旦夕。”

    沈时忠侍立在一旁,最近老是被这个残疾人抢风头,心中有些不爽,他现在搞明白了,澳洲人的政策,那跟内地绝对不一样,作为统摄秘书,提出的意见是越离经叛道越能得到统摄大人的赏识,老成持重的那几位现在都老老实实地帮忙誊写文书,根本没有站到这里的机会。

    沈时忠也跟着乱拍了一桶马屁,然后话题又一转,“统摄大人,既然奴隶问题已经解决,那章小姐的提案什么时候回复?”

    章文泽的提案就是关于一夫一妻制的问题,她强烈要求统摄厅落实大理院的立法,在多妻这个问题上必须要严格卡死这个漏洞,否则奴隶问题治标不治本,将来别人有的是本事钻空子,比如在进海关之前就串好口供,只要审问上滴水不漏,悉尼到哪里去找证据?

    王仁东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此事我已经跟上贤达院的部分代表交流过意见,执行一夫一妻还为时太早。”

    沈时忠抱了个拳,“统摄大人,那这就得让上贤达院重新立法了,否则有法不依,统摄厅威严不存啊。”

    王仁东把文件袋交给沈时忠,“等会儿你帮我回复一封信给章文泽,我并不是要侵占女性权力,相反我很支持她,但目前我们势力还没有覆盖到天下的绝大部分地区,严格执行一夫一妻会伤害我们争取盟友的能力。”

    林朝英点了点头,“统摄考虑周全,而且现在实行一夫一妻制,最大的阻碍就在皇上那边,一纸法律条文,总不能皇上例外了。”

    王仁东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时忠,你跟文泽说,我前两天跟他们商量,准备先出个临时方案。”

    沈时忠立马找来纸和笔,“统摄大人请讲。”

    “咱们现在时间节点比较特殊,所以准备搞一个《临时计划多妻法案》,她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大致想通过征收惩罚性罚款,以及多妻税,来让人民觉得取几个老婆不划算,几年下来就可以移风易俗,到时候再推行一夫一妻阻力会小很多。”

    林朝英听得新奇,“统摄大人可以跟小臣细说一些吗?小陈觉得这法子新鲜有趣。”

    王仁东笑了笑,“以后在悉尼治下的地方,凡是娶第二个妻子,那就要向官府缴纳其两年收入作为社会罚款,这样一来,想要取几个就得掂量掂量了。”

    林朝英笑道,“那岂不是农民想娶两个,只要付两年的收成,而富人要上万元?”

    王仁东拍了拍手中的扇子,“你还是没能领悟其中的精髓啊,罚款性质不在于钱的多少,而是在于惩罚,所以不管对穷人还是富人,都要让他们感受到一样的疼痛。”

    “妙啊!”沈时忠放下手中的毛笔,“就算是一个富裕之家,想要拿出两年收入的现金,恐怕也得肉疼一番。”

    “不过统摄大人,”沈时忠抱了个拳,“我能不能补充一点?”

    “可以啊,让你们当我秘书,做我的幕僚,不就是群力群策嘛。”

    “我们从大陆移民过来的老百姓,其中不少都是寡妇,还有咱们自己的将士,战死之后妻子无人照顾,过去腐儒酸丁说寡妇要守节,导致百姓们都不愿意娶这部分女人。”沈时忠痛心地说道,“明明好多女子都处在生育的最佳年龄,却因为要守节而白白浪费青春。”

    王仁东表示赞同,但是移风易俗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悉尼也在到处宣传寡妇再嫁,但收效甚微。

    “所以说,臣的意思是……如果要计划多妻,那最好不要计划到寡妇头上。”沈时忠补充道,“如果一个男人想娶两个老婆,要让他觉得娶寡妇合算,甚至可以将罚的钱用于娶寡妇的奖励,又因为咱们这边实行平妻政策,寡妇改嫁后也不至于被新家欺负,如此移风易俗一举两得。”

    林朝英佩服地朝沈时忠竖起了大拇指,“沈大人,你真是个天才,这个方案我觉得可以尝试实行。”

    王仁东心里也觉得不错,但他还是觉得谨慎一点好,“我把你的建议跟上贤达院说一下,让他们去做个调研,要是可行性高,那计划多妻政策就把你的鼓励寡妇再婚这条加上去。”

    沈时忠听了王仁东的夸奖,心里甚为得意,终于又扳回一局……

第三百章 婚姻大事

    尘世纷纷扰扰,何时才能有个头绪?黄山、鲍学廉、张煌言张名振四人在马进宝家住了约莫十天的光景,督军院便来了人,要黄山跟二张前去军营报道,马进宝也到了前往新西兰的日期,鲍学廉见众人都有了着落,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也实在无趣,便想着把自己的两桩大事给办了,头一,自己来是给侄女说婚事的,千算万算不能把这事给忘了,第二,按照族里的安排,他是要在悉尼开分号的,因此还得去街上考察一番。

    大家又找了个机会吃了分头酒,鲍学廉自己在南秀街租了一间房,算是自己安顿下来了,他找风水先生算了个良辰吉日,带着侄女的生辰八字,又封了几个红包,趁着朝阳初升去了大宗正院。

    大宗正院位于南洋将军府建筑群,其中古树掩映,绿意斐然,竟是一片古色古香的气派,其气质上不输藩王府,再加上一点难过特色,看起来竟别有一番风味。

    “哐哐哐。”鲍学廉左右环顾了一下,这里似乎连看门的都没有,跟其他部门比起来冷清了很多,他走上前去拍了三声门上的铜狮子,“有人在吗?”

    “嘎吱……”里边一个老头打开了一条门缝,“你是谁,此处只接待上贤达,外人勿近。”

    黄山连忙作揖抱拳,“大爷,休要关门,我是浙江湖州人士,林宇上贤达在福建跟我家侄女许了一门婚事,我特此前来给大宗正院送生辰八字,好叫里头的老爷也一起沾沾喜气。”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送给看门老头。

    大宗正院是个清水衙门,这老头哪见过这阵仗,而且收个娶亲红包,上头也没法说什么,便立马将大门打开,让鲍学廉进了门。

    “鲍先生,您家侄女是真有福气。”老头将鲍学廉请进客房,“悉尼这边虽然地方偏僻,但咱们的老爷个个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将来吃穿不愁不说,就是儿女子孙,也福泽万代啊。”

    “此话怎讲啊?”鲍学廉来了兴趣,这才是重头戏嘛,跟澳洲上贤达搭上后能获得什么样的资源,这也是鲍家最关心的。

    “你且稍等,我先去通知一下陆宗正大人,等会儿仔细分说于你。”陆正祥虽然是大宗正院宗正,但他平日里并不在这边工作,一般都在将军府,其他人找他碰个面就行了,像鲍学廉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鲍学廉一个人待在客房,他仔细看了下,澳洲人品味不低,可不像自己那侄女婿傻愣愣的,这房间里可全都是好东西,就是屁股底下的椅子都大有来头。

    两把黄花梨挂灯椅,中间一张酸枝枣木摆花台,上摆一对汝窑湖青莲花瓶。再朝前看去,客厅中央挂着一幅下山虎中堂,仔细一看,竟是唐寅落款,鲍学廉啧啧了两声,心道唐寅颇有才气,但其人放浪形骸,画作难登大雅之堂,而且多少缺了一分古气,他摇了摇头,澳洲人还是太嫩了一些。

    陆正祥听到有人过来送生辰八字,他也是头一遭遇到这个事,不过因为事先张明启给他报过信,也不是没做准备,当下便换上了绯红色官袍,又从将军府库挑了些礼物,总不能让亲家空手而回不是。

    “贵客啊,贵客。”鲍学廉正在客厅里欣赏字画,忽然听到外边一阵洪亮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竟是个红袍大官,下意识地就跪在地上要磕头。

    “快快请起。”陆正祥上去一把扶起了鲍学廉,“让贵客久等了,我刚刚听门房说,您是林宇的亲家伯?”

    鲍学廉诚惶诚恐,“宗正大人,侄女高攀林将军,还未成婚,可不敢僭称亲家伯,本次我过来就是想送一下内侄女的生辰八字,宗正大人要是满意的话,咱们就挑个良辰吉日,然后把大事定了。”

    “好啊,我们这边完全没问题,主要是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只要他们小两口没问题,我们大宗正院肯定不会无故刁难。”陆正祥看着鲍学廉,“就是不知道亲家那边有没有什么要求,林宇这孩子粗枝大叶的,他未必能想到这些,您尽可以跟我提出来。”

    鲍学廉作了个揖,“宗正大人开明,小人也没其他要求,项王说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家侄女远嫁澳洲,只希望能光明正大地嫁过来,也好叫族人放心。”

    “这个是自然,聘礼聘书我这边都会准备好,只是湖州还在清军治下,我们的迎亲队伍如何去提亲?”

    鲍学廉笑道,“我家族一支想要在澳洲开枝散叶,在澳洲提亲也是提啊,所以,我想能不能在提亲之前先申请一块地方,等我们安顿下来,然后就在悉尼把婚给完了。”

    陆正祥正是求之不得,反正澳洲也要移民过来,给他们几十个指标又如何,这样不仅省去了迎亲队伍深入敌区的危险,还大大节省了大宗正院的开支。

    既然双方都已经商量好提亲的规矩,陆正祥就按照传统礼数,将鲍学廉侄女的生辰八字给迎了回去,但大家在这边也没有个祖宗牌位,他便压在了太上老君像的座下,至于林宇的生辰八字,估计他自己都不一定清楚,况且正儿八经的要推到三百五十年之后,这哪儿成啊。陆正祥只能一个人躲屋子后边拿着花名册,拿现在的年份1652去减去林宇的年龄,胡乱推了一个日期,对照《大统历》算了个生辰八字,然后用红布包好,跟鲍学廉做了交换。

    鲍学廉千恩万谢,特地给陆正祥也包了一个红包,陆正祥这边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便又安排人回了一份大礼,此处略去不谈,只是当天鲍学廉打开纸箱的时候吓坏了,这澳洲人送礼,银元是按捆送,字画一桶桶像扎的柴火,瓷器更是不谈,都是悉尼也有的骨瓷。

    “看来我那个侄女婿脑子不太好也是有原因的……”鲍学廉一个人待在自家二楼,地板上字画散了一地,“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澳洲人上头就是土包子暴发户,底下的人怎么斯文起来。”

    他打开一副卷轴,乃是仇英的《汉宫春晓图》,不过澳洲人不识货,就将它用牛皮纸包着,然后混在一群大路货里边,鲍学廉从小跟着爷爷跟父亲读书画画,哪有不认识的道理,他小心翼翼地将画轴卷好,扯了一匹自己带过来的丝绸包上,然后放到木匣中。

    “内侄女的婚事有了着落,弟弟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商号可就看自己的能力了。”鲍学廉躺在床上,看着屋外的南斗星,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鲍家“云”字号还能干不过这帮土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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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札记介绍:
中国南极机场建设集团和墨尔本小镇同时穿越到1650年,面对穿越危机,集团和小镇是合作?还是竞争?双方是选择不同的发展道路,还是最终趋于一统?面对欧洲殖民势力和大陆的明清战争,双方如何自处。精彩小说,敬请期待。书友群:609633475新世界札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世界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世界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