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初窥巴达维亚
黄山百无聊赖地躺在船舱里，马进宝提前走了，独夫老和尚留在琼州等巴达维亚答复，因此也不在船上，他每天生活除了跟讨逆军新委任的教官操练新军外，便只剩下了面朝大海，用吃剩的粮食喂海鸥。
“黄山，巴达维亚快到了，你不起来看看吗？“郎昊俊从舱口探出脑袋。
“得嘞！“黄山一跃而起，“我之前到过巴达维亚几次，让我瞧瞧现在它是什么鸟样。“
“荷兰红毛为什么最近船变得这么少啊?“黄山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洋面，“过去我跑船的时候，他们很嚣张的，但凡不给钱就击沉。“
“现在也很嚣张啊，我们的移民船不少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给承包的，一直给我们卡价格。“郎昊俊站在船头背着手。
“那干嘛不分配点名额给我家国姓爷?“黄山撇了撇嘴，“你们就选择他们一家，当然会被宰。“
“这个到时候你可以去跟商务院和民政院申请。我估摸着你们要是愿意建一个正规的船舶运输公司，商务院也会欢迎的，霹雳国李家就办了一个，专门给悉尼运粮。“郎昊俊趴到船帮上，“黄提督，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可以啊，黄某知无不言。“
“你说现在中左所都被围成这样了，为啥国姓爷不考虑换个地方呢?“在郎昊俊心里，郑成功是收复台湾的英雄，乃至抗清功绩可有可无，要是他在悉尼的帮助下碌碌一生，心里觉得真有点可惜。
“郎参谋，国姓爷几世累积的家产都在中左所，岂是那么容易挪窝的，而且现在能往哪里去呢，往南是尚可喜，往北是金砺的地盘，中左所就是最后的家，退无可退了。“黄山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这就好比问一个人为什么不抛妻弃子去外边闯荡一样，不到绝境，谁会出此下策，也许眼前的年轻人只是从来没体验过人间疾苦罢了。
“可以去大员啊！“郎昊俊脱口而出，“清军水师不强，你们应当发挥自己的水军优势，到了大员，后方基本就无忧了，根本不会出现这次多路清军围攻中左所的情况。“
黄山苦笑一声，“郎参谋可能没去过大员，那地方不仅瘴气四起，而且食人生番众多，去大员前期不准备上万条人命，根本不可能站稳脚跟，而且郎参谋一定很清楚，大员能够住人的平原，现在要么被西班牙红毛占着，要么被荷兰红毛占着，他们可比鞑子还要难缠，有这么多精力，还不如在中左所背水一战呢。“
郎昊俊从专业角度考虑，黄山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心里未免有点遗憾。
“快入港了。“郎昊俊打破沉寂，“让大家准备准备吧，我们的公务船只不需要像民用船一样接受检查，但不允许携带武器下船，明白了吗？“
“好的，我这就去跟他们吩咐。“黄山把自己的手铳放到保险柜里，“大家带上行李，带上票子，带上银子，就是别带武器，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受训军官齐声喊道。
“赶紧排队下船，狗，狗，狗……“
巴达维亚的码头也由澳洲人重新设计了，成排的骡马化塔吊正在装卸物资，黄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景象。
“荷兰红毛搞这么多塔吊，怎么比琼州还多?“
“琼州才多大的港口，巴达维亚好歹也是东南亚第一商业中心，按我来说，这地方要是交给我们管理，我们能让它扩大成现在的五倍。“郎昊俊一脸自豪，“你要是到了悉尼就知道了，其实悉尼的区位优势不如巴达维亚的。“
“真长见识了！“黄山看到塔吊装卸木材，一次就可以吊起十几根，而放在中左所，每一根都需要苦力给抗下来，怪不得澳洲人可以生产这么多物资，光速度上就比内地快几十倍。
“下去吧，咱们拿的公务签证，后边只能在划定区域内活动，你要是想去其他地方，我帮你申请，澳洲公馆里有红毛审核员。“
“好的，我反正跟你一起走。“黄山背上自己的军绿色双肩包，跟在郎昊俊后边走下弦梯，他的一百多部下正在等待区域等车。车站凉蓬下军人们盘腿而坐，不一会儿22路公交牛车便到站了，水牛哞哞声此起彼伏，车站的工人有端水给牛洗澡的，有拿草喂牛的，一切都有条不紊。
“巴达维亚的公交牛车系统也是从我们悉尼引进的。“郎昊俊觉得这车啥都好，哪怕速度慢点都可以忍受，唯一不行的就是味儿太大。
黄山把背包甩进姓李车厢，“这车能装多少人……啧啧，我们能用牛车运兵吗？“
“不行，公交牛车下边有木轨道，城区还行，铺到野外太容易损坏了。“郎昊俊摇了摇头，至少在蒸汽机车造出来之前，悉尼没考虑过用牛车替代火车的方案。
黄山将头伸出窗外，果然看到两条木制轨道蜿蜒到远方，而且轨道下的地基都是夯土跟石子，看来花的代价不小，他心底里估算了一下，造这么条木轨牛车，光劳役最起码得两千人连续工作一两个月。
华而不实……这是黄山评估之后的评价。
“开车开车！“牛车的荷兰驾驶员操着一口标准普通话，因为他们都是在悉尼培训的，所以标准用于都用汉语来喊。
“铛铛铛……“木轨道两侧的栅栏被卡上，行人全部停在两侧，黄山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放入口中，“这地方确实跟我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以前红毛没这么多。“
郎昊俊还没注意到这个现象，经黄山一提醒，他确实发现好像路边的种族构成变了，以前荷兰人占小部分，辅以黑人印度人进行管理，底层大部分都是马来人跟华人，现在从马路上一眼望去，明显荷兰人变多了。
“兴许是现在南洋生意好做了。“郎昊俊想不到其他原因，“总不见得是逃难来的难民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荷兰流民潮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的?“黄山看着牛车窗外的人，“不像是过来做生意的商人，倒像是流民……“
“不太可能啊，荷兰本土距离巴达维亚上千海里，流民怎么可能有钱出海?“郎昊俊摇了摇头，“我估摸着他们可能刚刚下船，海上条件不是很好。“
黄山默不作声，如果是一两艘船的事，红毛官府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就让这些人在路上游荡，现在这种状况肯定流民一下子涌入过多，巴达维亚官府已经管理不过来了。
果然车越向前，人群越多，有些人甚至就地搭起了帐篷，再这样下去，恐怕饿死街头的事都会发生。
一车人默然无声，除了郎昊俊，黄山跟他的士兵可都是见过流民的，流民作为一出人间惨剧，不仅仅容易造成社会治安问题，还容易引发动乱，谁都不敢淡然处之，大家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现在手里没武器，一点都不踏实。
“郎参谋，怎么晚了几天?“甫一下车，张明启秘书钱尹松便迎了上来，钱尹松以前一直常驻在莫迪亚洛克，他年纪大了，估计跟不上那边的超现代节奏，便申请来了巴达维亚，悉尼没有一个人跟他不熟悉，谁去莫迪亚洛克不得跟钱伯打招呼?
“啊呀，钱伯，这么客气还专门跑出来，咱们又不是稀客。“郎昊俊连忙跑上去握住钱尹松的手，“张总制人在不在?“
“他有事先回国内了，现在巴达维亚事务都是原来的人在办，犯不着张总制亲手过问。“
“能成吗？我这边还带着任务呢，之前金司令给这边通过信，有朝鲜重要任务。“郎昊俊有些担心下级官员做不了主。
“他走之前特意跟我交代了，都处理好了，出使人员已经全部安排，郎参谋不用担心。“钱尹松慈祥地笑道，“你们赶紧先进去吧，站在外边说也不是个事。“
郎参谋连忙招呼黄山，俩人在钱尹松的引导下先去放行李。
“钱伯，咱们这公馆里边干嘛存这么多粮食?“郎昊俊看着公馆外边堆满了粮食包，苦力还在不停地往里边搬。
“荷兰人那边出事了……“钱尹松小声地说道，但看到黄山站在一旁，又欲言又止。
“没事，你们聊，我四处去逛逛。“黄山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自觉地找了条静谧的小路，往后山一躺乘凉去了。
“你们来的路上没发现吗？现在整个巴达维亚都是红毛的流民?雷尼尔兹总督上个月底给张总制求救，咱们紧急从霹雳调了三万石粮食过来，不过貌似撑不了多久了，红毛的船一天天还在增加。“
“不对啊……“郎昊俊左右寻思不过来，“难道荷兰本土发生饥荒了吗？“
“我听张总制说，跟英格兰人和西班牙人有关，英格兰权臣克伦威尔篡位后，一直在打压荷兰，不仅仅封锁他们的航线，还要求荷兰海军遇到英格兰海军必须行“升旗礼“，不行礼便会被攻击，“钱尹松叹了口气，“这种强盗行径跟鞑子有什么区别。“
郎昊俊知道英国跟荷兰因为《航海法案》即将开战，但那只是纸面上的说法，现实里两个国家的较量其实已经白热化了。
“那西班牙人是怎么回事?“
钱尹松摇了摇头，“张总制不肯说，这当中原因似乎跟咱们有关，但我听雷尼尔兹总督说过，西班牙跟荷兰曾经是一个皇帝，后来他们独立了，会不会是西班牙皇帝想要平叛?“
“不可能，西班牙人打荷兰打得快破产，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继续开战的。“郎昊俊百思不得其解，讨逆军内部已经就莫迪亚洛克图书馆综合得来的消息进行了一次内部通风会，根本没提到这节骨眼上西班牙会卷入浑水。
“外边这些流民便是因为西班牙的攻击，从其他各个殖民地赶过来的。“钱尹松补充道，“周边可能也就巴达维亚兵强马壮，西班牙人还不敢动手，其他不少小型岛屿，估计荷兰已经丢了不少了。“
“钱伯，此事干系重大，我下午出去亲自查看查看。你且安排好黄山跟他的手下，鲁王也要到了，千万不能让流民惊扰到，否则咱们要背责任的。“郎昊俊吩咐道。
“我晓得，晓得。“钱尹松连忙点头。
郎昊俊心不在焉地跟黄山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完饭便一个人轻装简行出了公馆。
公馆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里边岁月静好，歌舞升平，外边活戳戳一出人间惨剧，好多荷兰流民把全部身家买了船票，一下船便破产，只能沿街乞讨，不少马来人便拿他们撒气，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成了乞丐，奴才们怎么能放过这次好机会?
“老爷行行好吧，老爷行行好吧……“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破碗，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拉住郎昊俊裤腿，后边还跟着俩孩子，这些乞丐为了能向富有的华人乞讨，都已经学会专业汉语了。
郎昊俊一脚踢开他，倒不是他心狠，而是现在只要一给钱，他立马便会被乞丐群给淹没。
“别挤别挤，一个个来……“走过了两条街，郎昊俊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莫迪亚洛克驻巴达维亚大使亨利。
“亨利，亨利！“郎昊俊踮着脚朝他招手。亨利把手中的面包抛向人群，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
“嘿……我的朋友，郎，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亨利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次在巴达维亚看到你还是半年前吧，最近去哪儿了?“
“回中国内地了，帮助我们的皇帝平息叛乱。“郎昊俊给亨利递过一支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咔哒。“火苗照亮了亨利苍白的脸，他享受地猛吸了一口，“最近真是太累了。“
“我还正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西班牙会攻击荷兰人?“
亨利一脸惊讶，“郎，发生大事了，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郎昊俊摇了摇头，“我一直待在琼州，现在张总制又回悉尼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以先告诉我一下。”
亨利叉着腰想了会儿，“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西班牙人貌似对我们莫明荷联盟很不满，他们到处串联反对我们的势力，以前我们没有证据，但这一两个月，他们竟然亲自下场攻击荷兰的殖民地，大明以及莫迪亚洛克的船只，据我所知，我们莫迪亚洛克至少有五艘船被他们抢走了。“
“他们疯了吗？“郎昊俊惊叫道。
“镇定……“亨利拍了拍郎昊俊的肩，“西班牙人现在极有可能处在一个疯子的领导之下，我们的情报已经有些许眉目。“
“能跟我说吗？“
“我怕会吓着你。“
“那到底说不说。“
亨利看了看四周，“你跟我来吧，这个消息张总制已经知道了。“说完两人进了莫迪亚洛克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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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冈萨雷斯.萨拉查
“萨拉查叔叔。“伊莎贝拉扑到阿奇博德怀里，“你能再给我变一次魔术吗？爸爸每天只知道抽烟，一点也不好玩，我讨厌烟草臭臭的味道“
阿奇博德将伊莎贝拉抱到腿上，用胡子茬蹭了蹭，“我也讨厌臭臭的东西，我只喜欢甜甜的大白兔糖果。“说完拿起一张红色的手帕耍了个小把戏。
“哈哈哈哈，猜我的手心，在哪个手里?“阿奇博德伸出两个拳头。
伊莎贝拉笑得像个小铃铛一样，“我不管我不管，两个手里的我都要。“说完便去扒阿奇博德的大手，果然，两只手里都有糖果，只是一个是菠萝味，一个是橘子味。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女佣过来把伊莎贝拉抱到了花园里，“冈萨雷斯先生，今天还要给小姐教武术吗？“
“教，必须教，每天都不能落下。“阿奇博德看着女佣，“这种话要我说几遍?“
“可是……可是今天是小姐的生日啊。“女佣低下头，不敢看阿奇博德的眼睛。
“我有说过生日就可以休息吗？“阿奇博德不耐烦挥了挥手，“以后这种事情不要烦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是的。“女佣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慢着。“阿奇博德叫住了女佣，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把这个给伊莎贝拉，替我祝她生日快乐。“
伊莎贝拉从阿奇博德手里接了过去，艰难地从军绿色铁皮盒子拼读出“，cho...oko...lade?“
“她喜欢吃的巧克力，只剩下这最后一盒了。“阿奇博德耸了耸肩，“但是今天的功课不能落下。“
女佣开心地拿着巧克力退出了阿奇博德办公室，“冈萨雷斯先生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严肃了。“而且让她尤其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冈萨雷斯先生一定要让小姐学打打杀杀的课呢？这样子一点也不淑女，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阿奇博德躺在椅子上，他去年就是这个日子到达马尼拉，后来用阿片控制住了马尼拉总督比阿尼诺，紧接着化名冈萨雷斯.萨拉查，当起了菲律宾太上皇。
“阿历克斯！“阿奇博德朝门外喊道，他最忠实的小弟别着枪正在门外的椅子上晃着腿，跟女佣眉来眼去，一听到声音立马跳了起来。
“什么事?老大我在呢。“
“第二批军火准备得怎样了？“阿奇博德活动了下脖子，“你最好让工厂的那帮猪猡的动作快点，我们的订单又翻了三番，就算把整个马尼拉的铁匠都给我抓来，也要赶上生产进度。“
“老大……“阿历克斯等他稍微平静了点儿，“我们为什么要赚这么多钱?说实话，整个马尼拉的财富都是我们的，现在就是让我躺在金币堆里，我都可以立马睡着，我们不应该享受享受人生吗？你知道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那些阿猫阿狗都可以当国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第一个赞同。“
“享受?“阿奇博德轻蔑地看着阿历克斯，“跟了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我最享受什么吗？“他愤怒地盯着眼前的地球仪，“最让我享受的只有复仇的快感，你知道吗，我就是享受亲手毁掉别人的过程！“
“中国人……澳大利亚人……“阿奇博德暴怒不已，他一脚将桌子踢翻，“他们不是喜欢建设吗？来呀，我看是他们建设地快还是我破坏地快！“
阿历克斯站着一动不敢动，等阿奇博德发泄完，才拿着一张丝绸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老大，那日本将军跟清国那边，该怎么回复?“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阿奇博德不停地揉着太阳穴，“这都是比阿尼诺的事儿，你去问他吧。“
阿历克斯觉得这房间太压抑了，简直就就像进了一闷炉。“大哥，比阿尼诺现在除了抽大烟，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咱们可能就暴露了。“
“那你自己来决定！“阿奇博德顿在一边，“我不想说第二遍，你哪怕想当总督，或者相当国王，我随便你们任何人去当，这不关我的事！“
阿历克斯悄悄退了出去，他朝女佣招了招手，“好好照顾冈萨雷斯先生，平时不要去打扰他。“
女佣一脸不情愿，用手抚着胸口，“冈萨雷斯先生是个好人……但是，但他有时候太让我害怕了。“
阿历克斯从兜里掏出两枚西班牙金币，“听着，这里边足足有一埃斯库多，普通人一年都赚不到，这是给你的补偿，不管先生有任何异样，都立马告诉我。“
女佣连忙点头，“先生，你太仁慈了，我会做好自己的任务的。“
阿历克斯满意地离开了阿奇博德的住所，关于清国人跟日本人，还是得自己去挑大梁，阿奇博德有野心，他同样有野心，只不过两人目的不同而已，不是谁都像他们老大一样那么不正常，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历克斯也利用了阿奇博德，利用了他的阿片，他的火枪，来成就自己称王称霸的梦。
“顾先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阿历克斯在会客厅见到了清国来的使者，“陈总督对新武器还满意吗？“
“陈总督因为被属下背叛，已经去了天堂。“这位姓顾名恩祖的使者是个基督徒。
“哦，上帝啊，主会宽恕他的“阿历克斯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那我们之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作数的，我这次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现在帝国的皇帝重新委派了浙江和福建的总督，名叫刘清泰，刘总督看到了新军的战报，觉得新军十分有价值，他决定扩建新军，而且愿意将贵国使节引荐给北京。“
“喔！“阿历克斯一阵惊呼，“刘总督需要多少火铳?我们优先提供给贵国，价格还可以更便宜，只要贵国愿意跟我们结盟……我的意思是跟我结盟。“
顾恩祖却有些为难，“阿将军，恐怕结盟有些困难，我们的皇帝愿意册封冈萨雷斯跟您当吕宋的国王跟副王，只要你们愿意称臣。“
“WTF?“阿历克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好吧好吧，看来我们暂时还不能达成统一意见。“
“阿将军。“顾恩祖上前一步，“我觉得这一条咱们可以先搁置，还是先把敌人消灭掉再说。“
阿历克斯耸了耸肩，“那咱们的条件可得重新谈，价格原价，数量减半！“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吕宋国王梦
马尼拉的兵工厂日夜不停地生产着火枪跟火炮，现在总督比阿尼诺又不管事，阿奇博德不愿意管，所以吕宋的掌控权事实上落入到了阿历克斯手里。
阿历克斯采用铁血手腕残酷镇压异己，将整个菲律宾还忠于总督跟国王的人统统判处了绞刑，他迅速扩军，建立新式火枪部队，然后以战养战，通过奴隶战争将周围岛屿搜刮一空，这些马来人统统成了奴隶，要么进了矿场，要么进了铁匠铺，命运可比原来悲惨多了。
送走了顾恩祖，阿历克斯又重新委派了一队使节去江户，既然清国打开不了局面，那还是从日本先开始，现在东南亚有不少不满荷兰人跟中国人统治的国家主动跟阿历克斯抛出橄榄枝，但除了广南，，他一个都不想理睬。
“冈萨雷斯先生说，他希望产能继续翻番，我们是不是要抓更多的奴隶?“海军司令贡布里希看着阿历克斯，“还有阿片田，我们的劳动力不够了，能否从非洲或者印度买一些奴隶过来，扩大我们的种植园。“
阿历克斯看着贡布里希，“海军司令先生，我劝你最好别忘了是谁提拔的你，是冈萨雷斯先生吗？还是比阿尼诺?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贡布里希心里一惊，冈萨雷斯是整个菲律宾都在传颂的英雄，如果说现在比阿尼诺是名义上的行政领袖，那么冈萨雷斯就是整个菲律宾的精神传奇，自从他到了菲律宾以后，殖民地的范围迅速扩大了原来的三倍，只要是西班牙人都可以获得阿片种植令，他们凭借这一纸文书，合法地掳掠奴隶，奴役土著，以前马尼拉大教堂的主教还稍微能束缚一下这些人渣的道德观，但自从半年前一次争吵中，冈萨雷斯一枪打死了主教，菲律宾就再也没有宗教势力可以抗衡了。
自愿前往远东的移民大部分都是犯罪份子或者社会渣滓，这些人才不管正义与邪恶，只要有真金白银赚到手里，那他们就拥护谁，阿奇博德杀了主教，不是没人反对，但阿片利润太大了，阿历克斯通过收买暗杀，将整个殖民地控制的死死的，从外地过来督察的官员不仅大发横财，还从本地既得利益集团那里得到了超高评论，因此整个系统欺上瞒下，马德里至今不知道菲律宾到底什么情况，如果说阿历克斯今晚就准备加冕菲律宾国王，那么至少在远东的殖民地会脱离帝国统治，你问原因?因为远东的西班牙武装力量全部变成了他手下的武装贩卖集团，就马德里那点工资，还不够现在一周的开销呢。
“我明白了……“贡布里希恍然大悟，“先生，请别怀疑我对您的忠诚，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您的前方，为您保驾护航。“
“你明白就好，从现在开始减少清国东部的清扫力度，他们如此狂妄，简直就是野蛮人。“阿历克斯想到清国皇帝要他称臣就一阵恶心，他还不至于跌份到去亲吻一个野人脚趾的程度。
“是的，先生，那其他海域呢?“
阿历克斯铺开地图，手里拿着放大镜，“从大员东北部的总督直辖区，到日本南部，这个区域不管是明国，还是荷兰、莫迪亚洛克、琉球的船都给我俘虏，抓不到就原地击沉。“
“收到！“贡布里希行了一个军礼。
菲律宾的西班牙海军四处出击，不得不说，在整个17世纪，西班牙虽然衰弱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海军就不是澳洲倆菜鸡能跟得上的，马尼拉不仅仅自己海军加入了这场盛宴，甚至连墨西哥总督辖区的海军都愿意在亚洲赚外快，阿历克斯承诺他们，劫掠所得马尼拉分文不取，还按天付军饷，因此马尼拉的海军规模越来越大了。
……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莫迪亚洛克驻巴达维亚公馆里，亨利靠在背椅上，“我们在马尼拉的间谍说，自从这个冈萨雷斯到了菲律宾后，他们就开始采取进攻性的策略，以前荷兰人还能抑制他们的活动，但现在欧洲局势你懂的，荷兰人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马尼拉当局便乘势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郎昊俊历史并不好，“那历史上这位冈萨雷斯结局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滚蛋。“
亨利摇了摇头，“我们的图书馆也并不是全知全能型的，对于西班牙殖民地只有大略的一个了解，冈萨雷斯这个名字在西班牙太平常太普通，我们现在也没有头绪该如何跟他们打交道。“
“那总不能让他一直嚣张下去吧。“郎昊俊觉得头大，他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威胁，“我们的商业路线、移民路线都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如果不采取措施，那咱们只能从泰国出发，沿着马来群岛航行，这样路程扩大了三倍都不止。“
亨利耸了耸肩，“我们莫迪亚洛克才刚刚跟外界建立商业关系，看样子就要被这位冈萨雷斯给扼杀在摇篮里了。“
“你们的船不是很厉害吗？“郎昊俊看着亨利，“我们应当迅速武装我们的海军，用拳头给这个狗娘养的冈萨雷斯警告。“
“喔，喔，淡定，郎，在我们没有建造出真正的蒸汽机铁甲舰之前，在风帆战舰上，我们永远不可能跟得上西班牙，首先建造大型战舰，你知道西班牙跟英格兰的一级战列舰有多大吗？足足三层火炮甲板，这么多木材咱们到哪里去找?而且就算我们有了木头，那也不是立马可以建造的，从图纸到船只下水，我们有那么多熟练的产业工人吗？没有，什么也没有，请忘记我们的身份吧，从21世纪来并不代表我们遇到本地土著必然会胜利，我们一样会被他们的剑杀死，会被他们的黑火药炸死。“
“那……难道莫迪亚洛克什么都不打算做吗？“郎昊俊虽然觉得亨利这番话很刺耳，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很对，现在整个悉尼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个军管社会，一切运转都是靠军事掠夺来维持，本地居民不过五六万人左右，却要面临跟清军、土著、西班牙人、英格兰人的多线作战，这当中只要有一次失败，悉尼就会破产，太难了……
“所以我们在等你们的海军司令徐致远，我们想听听他的建议。“亨利看向窗外，“他这两天应该就会到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从亨利那边回去后，郎昊俊一直闷闷不乐，从来只有他打人的份，现在被人打了还不能还手，这种感觉真憋屈。
“郎参谋，现在岛津跟琉球的使臣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西班牙海盗的活动范围正好覆盖住了整个日本南部海域，琉球跟岛津损失严重，至少七艘从安南琼州运往鹿儿岛的运粮船不知所踪。“钱尹松敲开了郎昊俊的房间门，来不及喝上一口水，“你要不然去看看?他们吵着要见军方的代表。“
“我能代表谁?“郎昊俊一百个不愿意，跟人家说我也无能为力?到时候回悉尼被人揪住小尾巴赖都赖不掉，那么吹牛皮说帮人解决?就凭两张嘴皮子吗？
“你再不过去，咱们公馆就得被闹翻了，荷兰人跟莫迪亚洛克人也在。“
“合着其他人一点力都不用出，全靠军队来啦！让我们陆地上打打清军也就算了，到了海上一群旱鸭子怎么跟人打?“郎昊俊摇了摇头，“不去不去，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还是等徐致远过来吧。“
钱尹松叹了口气，只得回到前院应付岛津跟琉球使节。
“外藩恳请天朝天兵驱逐南蛮，否则琉球跟岛津将永无宁日啊！“琉球使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南蛮所过之处如蝗虫入境，根本不给活路，从三月份以来，我们琉球国已经损失了至少三十条船，这样下去还怎么过啊！“
岛津使臣也是难免愁容，本来一船船大米迅速缓解了岛津家武士薪俸的短缺，现在每输送一船大米到鹿儿岛，路上漂没就有三倍之多，这样下去，从安南购买平价米就没有多少优势了，成本已经快追上日本本土价格水平，因此藩士也跑到澳洲公馆，要求给个说法，希望澳洲人履行合同，在价格上给一些补偿。”
“各位，大家先静一静。“钱尹松硬着头皮，顶着众人的唾沫星子，“这么大的事，我们现在确实没有话事的人，不过海军司令跟张总制这两天就要回来了，他们肯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另外合同上规定的部分，我们一定会给补偿！“
琉球大使五体投地，要的就是爸爸国这一句话，不仅表示感谢澳洲人再造之恩，反而当场诘难起岛津藩士，当前应当共赴国难，为何还要在钱财之物上斤斤计较，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岛津藩士辩不过他，羞愧地恨不得当场剖腹。
熬过了艰难的两天，第三天凌晨，码头终于有人来报，说徐致远到了，郎昊俊也不管天还没亮，便亲自驾着马车跟钱伯接到了徐致远。
“你让我先睡一会儿，我两晚上都没睡了。“徐致远眼皮直打架，“西班牙人的船就跟狗一样，一看到咱们的旗帜就紧盯着不放，他奶奶的，用一级战列舰追我们这种小船有意思吗？“
“那你怎么跑得掉的？“
“我开了雷达啊……“徐致远一脸看弱智的样子看着郎昊俊，“咱打不过他，还跑不过吗？就西班牙那些大船，我专门找岛屿等犄角旮旯往里边钻，他们只能看着我干瞪眼。“
“您瞧瞧，您瞧瞧。“郎昊俊看向钱尹松，“这是咱海军司令说的话吗？你就没什么法子能打的过西班牙吗？现在岛津跟琉球已经快闹翻天了，这事不好解决，估计外务院会第一个撕了你。“
“你小子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当年就几杆破枪都能杀李为平，我能怕西班牙人?还不是现在家底厚了，万一我全打完了，陈偲跟王仁东岂不是要手撕了我。”
“那你说怎么办吧，大家都等你的准信儿呢。“
徐致远想了会儿，“明天再说吧，我得先睡会儿，脑子都转不动了。“
人这一赖皮，谁都奈何不了他，徐致远刚说完没两分钟就打起了呼噜，马车颠得郎昊俊屁股尖都疼，他徐致远就跟没事人似的。
“郎参谋，就让司令先睡会儿，再怎么说天塌不下来。“钱尹松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不管如何，日子总要过的。“
至于徐致远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反正第二天，他当着荷兰人、莫迪亚洛克人的面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别看着我，我是真的没办法，现在悉尼几条军舰，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吗？“徐致远看着亨利，“就盖伦武装商船的体量，遇到西班牙一级战列舰，都不够别人塞牙缝的。“
亨利玩味地看着徐致远，“徐，话是这么说，但你不觉得就这么下去，你们会损失很多吗？“
“大不了不走日本航线呗……“徐致远将脚翘到了桌子上，划了根火柴，点燃嘴里的香烟，“说实话，我们货物在日本根本打不开市场，就是条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要是损失太大，谁要拿走谁拿走。“
亨利耸了耸肩，瘫坐在椅子上叉着手，“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再考虑考虑。“
“两位，两位……“雷尼尔兹赔着笑脸，“我们都是最亲密的盟友，这个时候就不要互相挖坑了，谁都知道菲律宾现在控制在疯子手里，万一他打到咱们的港口怎么办，我们总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啊！“
徐致远弹了弹烟灰，“总督先生，你们别都看着我啊，要办西班牙人，那也不是我悉尼一家的事，总以为我们是冤大头是吧，我就明说了吧，你们两家不拿点诚意，我们就龟缩到中国沿海，大不了从泰国沿着岛链走呗。“
亨利拍了拍手，“你早点说嘛，我们不是很理解东方人的高语境话术，你想要什么条件?“
徐致远抱了个拳，“其实我们是真干不过西班牙人……你先别着急，这话不是我说的，雷尼尔兹早上告诉我说连墨西哥总督区的海军都来吕宋了，敌军的造船厂日夜开工，我们就是现在立马投产，没个五年八年根本见不到成效。“
雷尼尔兹抓住自己的头发，荷兰在欧洲跟美洲的利益被英格兰不断挤压，就剩印度跟中国还能赚点利润补贴赤字，万一这边再被西班牙人打崩溃，那尼德兰就真的完了。
“你这话不是白说吗？“亨利有些生气，“我就想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要墨尔本雅拉河港湾里，那些游艇上的雷达跟无线电。“徐致远看着亨利，“给我，我就能帮大家解决问题。“
第二百六十六章 商业鬼才
“荒唐！“亨利都被气笑了，“我们凭什么要给你们雷达跟无线电?徐，你要明白，到现在为止，我们莫迪亚洛克没有被西班牙人击沉一艘船，我们在东南亚、日本的商业利益几乎为零，别以为我很在乎，你如果不能拿出说服我的理由，我可以判断你们不是在认真对待我们之间的盟友关系。“
雷尼尔兹一脸懵逼，不知道他俩在说啥。
徐致远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亨利，你这就太短见了，咱们三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西班牙人干荷兰人，你们就能好过?“
他站到雷尼尔兹后边，“亨利，你能不能回答我两个问题?“
“可以……“亨利犹豫了一会儿，“你要是能说服我，我就帮你申请雷达跟无线电。”
“第一个问题，请问现在莫迪亚洛克最缺什么?“
亨利耸了耸肩，“这还用问吗？跟你们一样，缺人缺物资，来多少我们就能吃多少。“
徐致远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缺人，从一开始，咱们的运力就不够，所以不得不借助雷尼尔兹总督的力量，说服东印度公司帮咱们移民，但是后来，我们找到了南洋华商，还有本土的一些商会，总算将荷兰运力降到了30%以下。“
雷尼尔兹有些不悦，“徐，公司的董事会对你们这样的行为很不满。“
徐致远举起双手，“总督大人，很抱歉，我们现在并不讨论这件事，而是想问问亨利先生，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运力占到了你们移民量的多少呢?“
亨利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他数学并不好，“总之，我们确实要感谢我们的荷兰盟友，是他们帮我们运来了绝大多数移民。“
“恐怕不是绝大多数移民这么简单吧。“徐致远看着亨利，“贵方的移民主要来自印度地区，以及跟阿拉伯人买来的斯拉夫奴隶，这当中基本都是荷兰人在承运，恐怕东印度公司的运力得占到90%以上，是不是这样?“
“这跟我们讨论的问题有关吗？“
“当然有关，荷兰作为咱们命门的关键，现在要是被英格兰人跟西班牙人给挤兑死了，你们莫迪亚洛克能立马把这部分运力给补上吗？还是说你们不打算要移民了。“徐致远朝亨利笑了笑，“我刚刚说了，我们最多减少30%的移民量，你们莫迪亚洛克要是都愿意放弃荷兰人，我还能怎么说?“
雷尼尔兹连忙跟两位打招呼，什么日后价格还可以更优惠，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云云，生怕关键时刻这两位真的放手，那就凭巴达维亚的武装力量，现在根本无法抵挡西班牙人的攻击。
“你说得有道理。“亨利点了点头，“我会反应给墨尔本的，但你要那么多无线电跟雷达有什么用?“
“哎呦……“徐致远一拍大腿，“说道现在，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亨利，你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从琼州跑到巴达维亚的吗？“
亨利恍然大悟！“哈哈哈，有意思，你说得确实对啊，只要装上雷达，我们就可以提前发现西班牙人，那他们永远追不上咱们……不过就算我把雅拉河里所有的雷达都拆下来，咱们也不够武装所有的商船啊！“
“根本用不着装到所有商船上，我们可以组建船队，为首的船只装上雷达跟无线电就行，做到整个南洋跟日本航区联防联控，只要有一支船队发现西班牙舰队的位置，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从空隙间穿过去，这两天我们联合下达一份航行通告，六个月内禁止私人航运，所有商船必须缴费加入船队，否则后果自负。“
“哈哈哈，好想法！“亨利觉得徐致远简直就是商业鬼才，这么一操作，不仅可以避免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运力损失，还能对所有商船收保护费，这一正一负下来，岂不是变成了荷兰人免费给悉尼跟墨尔本打工?
“我个人赞同徐司令的意见。“亨利朝徐致远伸出大拇指，“那这样吧，我提个意见，所有船队的领航通讯船都由我们莫迪亚洛克来担任怎么样？这事就不劳烦贵方操心了。“
徐致远换成了中文，“亨利先生，想吃独食?“
“徐司令说笑了！“亨利学中国人的样子抱了个拳，“从一开始你就是想骗我们的雷达跟无线电，给你们可以，悉尼总得拿的出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吧。“他挑衅地看着徐致远，仿佛在说，都是跟你学的。
“亨利先生，我觉得你可能没混过社会。“徐致远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雷达这玩意儿，又不是你们莫迪亚洛克所独有，讲道理，我们南极建设集团的雷达功率不知道比你们高多少倍，你们用雷达能躲得了西班牙人，能躲得了我们的眼睛吗？“
“徐司令，你这话什么意思?“亨利紧靠着座椅背。
“我刚刚给你指了条发财的路，你不仗义，想要吃独食，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徐致远朝亨利笑了笑，“至于西班牙人知不知道你们的船队在哪儿，那可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事了，呵呵呵……“
亨利愤怒地站了起来，“你难道想破坏联盟吗？你刚刚的话真让我为你感到羞耻，我们莫迪亚洛克跟荷兰如果被西班牙人打败，下一个就是你们，请你别忘了！“
徐致远连看都不想看亨利，“你们尽管来试，咱们在新西兰又不是没打过，谁还怕你们不成，这次只要你们想吃独食，就别怪我到时候不负责任。“
“你……“亨利自觉干不过这个老流氓，气的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得雷尼尔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们想要多少。“
“五五开。“徐致远伸出一直手，“低于这个数免谈。“
“这太过分了，你们悉尼什么都不出，就想获得五五开的分成，我觉得不可接受。“亨利连忙摇头。
“谁说我们什么都不出?最终西班牙人要不要解决?你们莫迪亚洛克出兵吗？荷兰人干的过吗？想把强盗生意永远做下去啊?“徐致远一脸抛出几个问题，“这事你赶紧汇报给墨尔本，要么从此断绝移民，要么五五开一起赚钱，让阿尔伯特自己去权衡利弊。“说完扎起皮带就走。
亨利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家伙是个魔鬼！“啊……“亨利一脚踢飞了徐致远的烟灰缸。
第二百六十七章 《航行通告》
不管是五五开还是三七开，总的来说，荷兰人被双方给卖了，澳洲跟莫迪亚洛克之间只有分成上的分歧，在对荷兰人收费这一原则问题上，双方很显然达成了高度一致。
“我们暂时付不了这么多钱，现在公司的利润大都投到欧洲防务上了。“雷尼尔兹看着眼前的协议，心里在怒吼，“能不能先赊账?“
“不行。“亨利跟徐致远齐声答道，“我们悉尼银行、莫迪亚洛克银行可以提供贷款。“
雷尼尔兹会心一笑，大怒道，“作为你们的客户，我有权在银行贷款事务上做出利益权衡跟比较。你们两家这两天给我一份投标书，哪一家利息比较优惠，我就选谁。“
“可以啊！“亨利看着雷尼尔兹，“那您自己去解决流民问题吧，这事我们不掺和了行不行？“
徐致远在一旁傻笑，昨晚他们就已经把除了设备之外的利益给分配好了，澳大利亚两菜鸡虽然自己龃龉不断，但对外大政方针却惊人的一致。
雷尼尔兹顿时没了底气，“说实话，朋友们，我觉得你们对尼德兰太苛刻了，当初你们一穷二白的时候，我们也是倾尽全力去帮助两国，现在贵双方就不能稍微体现一下你们的仁慈吗？“
“别别别……“徐致远摆了摆手，“咱们在商言商可以吧，总督大人，当时我们也都是真金白银付的钱，能从一个移民身上刮多少钱，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现在只需要你们东印度公司腾出五分之一的运力为我们运移民，我们就能保证剩下八成的安全，这么划算的买卖你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雷尼尔兹先生。“亨利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自己算一算，尼德兰从跟我国建交以来，从我们那里拿走了多少酒杯，多少珠宝……现在尼德兰处在低谷中，我们愿意跟尼德兰继续站在一起，抵抗我们共同的敌人，这就可以说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雷尼尔兹不得不承认两位说的很对，只是又狐疑地将条款重新看了又看，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陷阱后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吧……那现在接下去怎么办?“雷尼尔兹看着两位，“设备什么时候可以到位?我们的商船现在每在港口里停泊一天，产生的费用就不计其数。“
“至少得一个月。“亨利摊开双手，“这又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建议尼德兰保留对西班牙起诉的权利，将来清算西班牙人的时候，这些都是索赔的证据。“
雷尼尔兹直到今天才发现，尼德兰人引以为豪的商业天赋在两位同行的衬托下显得多么幼稚。
徐致远拿到协议后满意地走了，下午海军司令部便草拟了一份航行通告，交给莫迪亚洛克跟荷兰人审核，双方对此都没有异议，接下来便是交梓付印，三国所有港口跟海关将会同步通告。
“卧槽……“郎昊俊拿着《航行通告》的蓝本，“克伦威尔出了《航海条例》，徐司令的条款比他还狠毒啊！“
“都说了啥啊?“黄山跟钱尹松都探出脑袋，尤其黄山更为迫切，郑家的航线也在西班牙人的打击范围之内，这个通告可以说关乎郑家命脉。
“第一条，本通告自五月一日开始实施，……自通告生效日期起，凡自上述海域内航行的船只（含50吨以上），都必须加入联合船队，悬挂联合旗帜，缴纳护航费用……“
“等等等等”黄山连忙喊停，“那要是没有缴费加入船队呢?“
“我找找。“郎昊俊翻到第二页，“这边有，这上边说，如果想尾随船队蹭护航的话，将会被护卫舰击沉，后果自负。“
“那我们走自己的路可以吗？“黄山并不想跟澳洲人发生冲突，但这份“航行通告”显然不会被郑成功接受的，这无异于缴械投降。
“可以啊，通告中说了，不参加联合船队的船只，在海上被击沉抢劫，后果自负，另外，所有三国港口将会对这些船征收一笔额外的税，用来补贴联合船队的支出。“
黄山想了会儿，虽然心中很不是滋味，但现在郑家主要目的地是长崎，江户，并不在征税港口范围内，影响貌似不是很大，回去再跟国姓爷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跟澳洲人重新协商一下，不然这条例一出，南洋以后就没有郑家的份儿了。
“徐司令手段……高明高明。“郎昊俊不停地咂嘴，“姜还是老的辣啊，我前天晚上问他有没有法子，他跟我打迷糊呢！“
“这个条例统摄厅能批准吗？“一个戴眼镜的外务院职员担心地问道，“这《航行通告》就是逼着大家站队嘛，交的可是实打实的白银，万一把中立国都逼到西班牙和清国那边，咱们的外交压力会倍增啊！“
“给这帮二五仔一点点压力也好。“郎参谋摸了摸下巴，“西班牙人吃人都不吐骨头，他们的盟友每个月都在进贡人口，传闻这个冈萨雷斯要么是黑暗教会的教徒，要么就是精神病患者，跟他们结盟……先得保证自己活下去再说。“
“那清国那边呢?“小年轻推了推眼镜，“这关系到我们天下主义路线。“
郎昊俊学着徐致远故作深沉的样子，“小王啊，你知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清国太远，澳洲太近，南洋的几个小破国还想投靠满清?这是太岁头上动土不是。“
钱尹松也跟着恭维了一番，《航行通告》一出，最大的赢家便是悉尼，其他人都是要花代价的，包括莫迪亚洛克，相当于自带干粮，最后不仅仅连干活的家伙得五五分，利润还得再分润一下，当真是被徐致远敲竹竿了。
亨利脸恍如猪肝色，嘴里嚼着烟草，“给墨尔本拍电报，让他们赶紧把无线电和雷达拆三十套过来。“
电报员摘下耳机，“亨利先生，还需要加点别的吗？“
“难道墨尔本的那帮蠢货什么都要我来教吗？“亨利暴跳如雷，“能不能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新西兰，塔斯马尼亚，哪里能恶心就去恶心他们……“
第二百六十八章 曾经当过大明的狗
黄山着实没想到会遇到这么麻烦的事，这两天一筹莫展，也不知道是半路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往悉尼走下去。
“提督大人，全军火器化是势在必行，咱们肯定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日后再跟国姓爷提这件事，难度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带队副官小声说道，“国姓爷这么多商船在海外，保不准已经提前知道了跟西班牙红毛有关的事，我们就是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黄山长长叹了口气，“西班牙红毛、澳洲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个靠武力抢劫，一个拿着官身抢劫，我们现在的状况一个都难以应付，两个更是雪上加霜，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您先去找澳洲这边的负责人商议商议?“副官看了看四周，“这《航行通告》是海军司令徐大人提出来的，他一个武将，其实最终拟订权不在他手里，我听说澳洲的外事负责人张大人已经到了巴达维亚，要不咱们先去问问意见?毕竟都是对抗鞑子的盟友，总不至于把事做得这么绝吧！“
“行！听你的。“黄山一拍桌子，“人在世上左右不过吃一口饭，要是连饭碗都给打了，咱就拍拍屁股走人。“
张明启跟黄山虽然都住在澳洲公馆内，但整个公馆各类藩属国建筑物、花园、池塘等等，加起来面积已经超过了两千亩，黄山住的地方正好跟工作区在对角线上，自然不知道张明启已经到了巴达维亚，他跟副官二人穿过层叠假山，又是池塘拱桥，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达工作区。
“公馆里的兵好像变多了。“副官看到原来只有一个哨的岗亭，如今都加了两个人，连巡逻队都看起来要比平时多一些。
“外边流民这么多，弄不好就是民变，加强防务是应该的。“黄山给看门的看了下证件。
哨兵仔细核对了公函和证件，“你们也是过来找张总制商谈《航行通告》的吗？“
“是是是。“黄山抱了个拳，“小哥，难道还有其他人已经过来找张总制啦?“
“琉球、霹雳还有岛津今天都派人过来了，你也先进去吧。“哨兵把证件还给黄山，“只能进去你一个，张总制吩咐先在客厅里等一会儿，估计人齐了后再跟你们通报细则。“
“张总制勤于政事，竟然比我们自己都关心，当真是我辈楷模。“黄山拍了个马屁，“张副官，你先在外边等着，我去里边办完事就来。“
黄山跨过乌坎，左右仔细瞧了下，原来别人比自己还着急，各国使臣满头大汗，恐怕这个《航行通告》的威力不比克伦威尔版《航海条例》小多少，尤其那些靠海运为生的国家，对此更是愁眉苦脸，但南洋最大的两个势力，大明国跟荷兰红毛都加入了，谁还能有拒绝的权力吗？
“铛铛铛……“院子里的小铜钟响了起来，喧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张总制大人令，大明国各藩国，各军镇为一单位，请排在左侧，其他国家排在右侧。“钱尹松一路小跑，“各位大使，因为咱们今天人数众多，那只能先解决大明内部藩属国的协议问题，其他国家，还劳烦明日再来。“
人群中顿时泾渭分明，暹罗、安南、琉球、霹雳击掌称快，英国东印度公司、葡萄牙人、法国人，以及一部分南洋小国纷纷大叫不公平……
“能当大明国的狗真是幸福啊……“
“你们真不要脸，我要举报，巴邻旁明明是荷兰人的属国，但是他们站到大明里边去了。“詹卑苏丹国使者带头抗议。
“别血口喷人呐，我们是巨港宣慰司，正儿八经永乐皇帝册封过的，怎么就不是大明国藩属国了呢?“巴邻旁使者连忙否认三连，跟钱尹松表示最近国内紧张云云，日后一定会把贡品补上。
其他小国一听巴邻旁这么说，脑袋顿时开窍，立马跟着一拥而上，当年天下布狗的时候，谁没当过啊，就凭你祖宗当过，我祖宗就不行?
院子里站在右侧那一队的已经只剩下寥寥几个红毛，黄山觉得有些搞笑，只见岛津的家臣往左也不是，毕竟没有接受大明册封，而且名义上尊的是天皇，往右也不是，右边除了他一个东亚人，其他都是高鼻深目的红毛，只能一个人尴尬地站在中间。
钱尹松也有些发毛，首先他跟张明启没考虑到这帮人这么不要脸，第二，他们也没想到当年太祖成祖时期天下布狗，会收这么多，以前叫这些小国打仗，一个个就好像不认识人似的，现在有好处了，那简直就是大明亲儿子啊。
“咳咳……“钱尹松故作镇定，“我考虑不周，没想到有这么多人，那要不然今天就只要霹雳、琉球、岛津跟郑家留下吧，其他人先散了吧，回去等候通知！“
“凭什么?我等都是大明赤子，拳拳之心，日月可鉴呐！“诸小国闹腾不已，“叫张总制出来，我们要补交欠大明的贡品，我们要补全文书！“
“唉唉唉……，大家先安静。来人！来人！“钱尹松被挤得连连后退，只得叫喊，几个卫兵手持枪托冲进人群，然后惨叫声一片。
张明启本来在内院等大明藩国使者进来，没成想等了老半天不见人影，外边还吵了起来，他连忙赶了出去，一出门便看到卫兵在维持秩序。
“都在干啥呢！成何体统。“张明启一声吼叫，如黄钟大吕般惊醒了众人。
“张大人！请得为小国做主啊！“巴邻旁苏丹国的使者跪在地上，“我国家在永乐年间便是大明的外府，郑和大人在此建立摆栅城垣，跟诸番人做买卖，明明白白的大明国属国，《航行通告》上应当同内地例。“
詹卑一向跟巴邻旁不合，便讥讽道，“成祖皇帝册封的是施氏家族的巨港，跟你巴邻旁有什么关系，你们现在还在给荷兰人上供，怎么就是大明属国呢？张大人，请捉拿巴邻旁苏丹，以儆效尤！“
其他小国又纷纷攘攘地吵闹起来。就像一群蜜蜂一样绕着张明启脑袋旋转。
“等会儿等会儿！“张明启捂住脑袋，“这些陈年旧帐就别翻了，我们澳洲也不是冤大头，想成为藩属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权利跟义务相等，既然你们今天要一个结果，那我就先说明白，《航行通告》确实内外有别，诸位自己考虑清楚，回去跟国王总督都商量一下，要么选择接受大明《藩国仪注》，发布脱离原宗主国的申明，要么和其他外国一道乖乖交钱，谁也别想投机取巧。“
黄山笑得前仰后合，原来这还是个争着当狗还当不了的时代，
第二百六十九章 出口退税
等众人散去后，张明启私下里把琉球、霹雳还有岛津、郑家一起叫了过去。
“诸位，上午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本来其实专门是为你们四家定制了一项政策，是我考虑不周。“张明启抱歉地朝四人笑了笑，“咱们作为最亲密的盟友，兄弟属邦，澳洲是不可能用《航行通告》来让大家吃亏的，但一个政策下去，总不能因人而异，这跟我们的法制精神不符合。“
“可是……可是我们岛津氏并不是大明臣子，如果为此接受澳洲照顾，鄙人实在心中有愧。“岛津氏使臣是个道德感极高的家伙，自幼熟读朱子语类，对大义名分看的很重。
张明启连忙摆手，“岛津氏暂时有困难，我知道你家当主身在曹营心在汉，在敌后进行工作，困难要比明面上更大，你且不要难过了。“
岛津家臣一听这话，简直要当场表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代表岛津还是代表大明……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被人一打岔，张明启有些发愣。
“您说对我们有一些照顾性政策。“黄山连忙提醒张明启，生怕他真的忘了。
“哦，对对对对……“张明启一拍脑袋，“我们的政策主要分退税跟补贴两种，昨天我跟悉尼银行商议好了，执行方就去找他们。“
“啥?啥是退税?“四人一脸懵逼，这些澳洲新话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明启抓了抓脑袋，“你们这边有管财政的代表吗？最好让他们去跟悉尼银行了解具体政策，我先给你们通俗地解释解释。“
“钱伯，给我倒四杯茶。“张明启朝钱尹松喊道，“小茶杯就行。“
“来咯！“钱伯托着茶托，上边四杯冒着热气的绿茶，散发出阵阵清香。
“张大人，这喝茶跟退税有啥关系呢?“黄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脑筋不足以将二者找到任何联系。
“别急啊！“张明启端起一杯，“你看哈，假使你们每运一船货，按照《航行通告》规定，需要交给联合船队两杯茶水，因为联合船队是我们跟莫迪亚洛克一起运营的，所以我们要分一杯茶水给他们。“
“这个是自然。”四个使者纷纷点头，“贵邦帮我们保驾护航，茶水费是应该的。“
张明启示意四人不要说话，“收费这一项，我们澳洲人是不屑于从盟友身上刮钱的，这事儿得多没品啊，澳洲对待盟友，态度向来是提携并进，这点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所以啊，你们交的这一杯茶水。“他看着四人，然后给推了回去，“还是要还给你们的。“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澳洲兄弟邦国白白做事。“四人当真惶恐不安，连忙摇手，表示受之有愧。
“不是直接退……“张明启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你们总要在大明的土地上做生意的，凡是交给澳洲财政部们账户的税费，我们都会以一定比例返还给各位，比如你郑家。“
张明启指着黄山，“你们以前跟我们做生意少，现在去日本需要交保护费，那你们就得增加去琼州和悉尼的贸易船只，这两个港口市舶司对船只抽税，你们郑家每个月拿了税票跟保护费缴纳证明，去悉尼银行就能把税给退了，最多退百分之三十，剩下来的百分之二十当做联合船队的运营费用。“
四人纷纷窃窃私语，把张明启晾在一边，这个政策仁义啊，不仅能保障商船安全，还能减少漂没费用，那这样下去，四国的商品竞争力将会比其他国家高不少。
“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南洋将军千岁千岁千千岁……“琉球使臣忽然面相西北五体投地，“大明国是琉球的父母，澳洲便是琉球的兄长，再造之恩，累世难忘！“
霹雳国跟岛津家见琉球反应这么快，那膝盖骨恨不得装上牛车，立马跟着琉球人喊父母，喊兄长，搞得黄山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张明启连忙让钱尹松将他们扶了起来，“澳洲跟各国兄友弟恭，共同匡扶社稷，此诚天下最大的义，其他小利何足挂齿?“
要不是黄山自己足够脸皮厚，否则他真的要信了张明启。
“张大人，小臣还有一事要禀告。“霹雳使者虽然卸下了一个包袱，但脸上仍然愁容满面。
“张大人，此次海盗袭击都是西班牙红毛造成的，让我们遭受了巨大损失，但小臣还有一份罪证要呈上，这西班牙红毛不除不足以慰人心。“
张明启还沉浸在被恭维的虚荣感之中，听到霹雳使者的话，便拍胸脯表示一定会吊民伐罪，把西班牙国王挂路灯云云。
“大人，我霹雳国曾经有一望族曾氏，族长名曾其黻，后来因为抽阿片烟被贵邦警察给抓了……“
张明启回忆了下，“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是警察署署丞王斌督战，他手下那俩警察我还记得，一个叫孙之怡，一个叫费哲。“
“对对对，就是这俩大人破的案。“霹雳使者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但后来贵邦警察回悉尼了，此事后来也没有追究曾家责任，但这半年来，我们发现国内抽阿片的人越来越多，光明面上就抓了上百人，海关也扣押了几百斤。“
琉球使者跟岛津使者纷纷点头，尤其岛津家的那位，他曾听过某些传闻，说当时谋反的少主也是因为吃了南蛮烟才会神志不清。
张明启感到事态好像有些严重，“你继续说。“
霹雳使者悲愤地指着吕宋方向，“我国的警察衙门便自己到处搜集消息，最后发现竟然也是从吕宋岛上的西班牙红毛处流出来的，而且他们官方卖烟，南洋不少小国但凡有限制政策，便会被他们攻击，我们因为有大明庇护，才免遭此劫难，但若是任由他们猖狂下去，霹雳国将会民将不民，国将不国。“
张明启回忆了下这几个月，貌似整个悉尼都把重心放在华南地区，还真是缺少了对南洋的关注，没想到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我知道了……“张明启眉头紧锁，“禁烟是我邦基本政策，各位不要害怕，西班牙红毛……怕是老虎头上捉虱子，找死是吧！“
第二百七十章 巴城暴乱（一）
鲁王朱以海连船都没下，直接在巴达维亚补充了点物资便继续驶向悉尼，主要还是张明启担心动乱会影响到船队安全。黄山和郎昊俊正好也跟着船队一起出发，他们已经盘桓了好些日子，再不走，黄山可能都想直接返回中左所了。
至于独夫老和尚那边，张明启也不能不给人家一个交代，便跟徐致远商量了一下，下个月从海军拨付一艘飞剪，再从外务院调几个新人跟着一起过去。
“上了朝鲜的岸，咱们怎么才能保证人员安全到达朝鲜王宫?“张明启只是有一事担心，从日本商人那边得来的消息，貌似现在朝鲜国内遵明和奉清派也争吵不休，虽然国王李淏是铁杆明粉，但底下的人可就不一定了，而且朝鲜国王权力并不像中原一样集中，万一底下的有司就是想挑事端，出使人员很可能会陷入险境。
“我的建议是，咱们贤达院就不要出人了，最好委任一个本地有分量的人物出面。“徐致远看着张明启，“不是我看不起贤达院的某些人，关键是哪怕一个小工在朝鲜出了问题，到时候你是救还是不救?“
“你说得有道理。“张明启知道徐致远的意思，救肯定是要救的，但现在整个东亚到处烽火，处处捉襟见肘，哪来的多余力量千里救人?到时候万一交代个贤达，他这外务院总制的位子也就到头了。
“那要不然这样吧，让霹雳国跟琉球国都出几个信得过的人，他们本身也有和封建统治者打交道的经验，就算有风险，也不至于引火烧身。“
“还是张总制懂我。“徐致远笑了笑，“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也不去闲操心，月初我让他们从巴达维亚出发，要是没其他事，我还得回琼州一趟，你接下去怎么打算?“
张明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是轻松了，我这边还一大片烂摊子，联合船队得跟他们磨，这还没弄完，结果又出了阿片泛滥的问题，我觉得我最起码得一人身兼两职，让王斌把他的警察署也交给我好了，哈哈哈。“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徐致远连忙拱手，“我觉得你也别自己一个人揽太多任务，关于禁烟的事，我不知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徐致远看着窗外，他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但自从张明启在日本被刺后，他至少觉得这家伙是个干实事的。
“但讲无妨。“
“其实我觉得禁烟这事急不得。“徐致远看着张明启，“你明白我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我绝对不去干。“
“那徐司令有何高见?我正没头绪呢。“
“他们根本没吃过被烟毒害的苦头，你现在花大力气去整治烟土，只能是去急人所不急。“徐致远指着窗外一众南洋小国的使馆，“除了霹雳跟咱们报告说烟土危害国家，其他人可曾说过跟这个相关的内容?他们那些土王土皇帝，说不定自己就是大烟鬼，或者充当二道贩子，就是荷兰人，他们自己的药店里都公开贩卖阿片，你贸然去禁它，这些人只会阳奉阴违。“
“那我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吧。“张明启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之前那段历史，要是放任泛滥，到时候再想管理可就来不及了。”
“不是不管，而是把你有限的精力花在需要用的地方。“徐致远坐到沙发上，“那些土王，就是抽死几十个，我都不眨一只眼，关键是要控制住悉尼、霹雳、以及琉球的烟土流入途径，你把这几个海关市舶司把控好了，先确保咱们自己安全无虞。等咱们能腾出手，再去找毒源。“
“不消你吩咐，就是我想干，凭外务院的力量也干不成。“张明启讪讪地笑了笑，“只不过现在事情都集中在南洋，好些事我只能越俎代庖。“
徐致远笑着拍了拍张明启的肩膀，“老哥，放点事给其他人，你自己既轻松些，别人也念你的好。“
张明启点了点头，心道徐致远这个老油子左右逢源还是有点真本事，将来得多讨教讨教。
送走了徐致远，张明启脑子里开窍了不少，便吩咐钱尹松把材料整一整，但凡涉及到的事情，在外务院处理能力之外的，都打包送回悉尼，让王仁东自己头疼去吧。
“张总制，您要不要也先跟着鲁王回悉尼避一避?“钱尹松刚把文件送到码头，回来连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便直接奔向张明启办公室，“今天外边又来了三艘流民船，巴达维亚已经乱的不像样子了，周边的土著暴民昨晚趁乱跑到流民营地乱砍乱杀，死了几个人，流民便开始到处抢劫生事，城里商铺都关门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得发生暴乱。“
“荷兰人没有弹压吗？“张明启背着手，“我们援助的运粮船下一批啥时候到?“
“这……“钱尹松叹了口气，“恐怕不是很乐观，荷兰人的兵拒绝对同胞使用武力，至于运粮船，现在连安全都没保障，谁敢在西班牙红毛眼皮子底下送粮?“钱尹松担心地看着张明启，“这边我先来撑着，您要不先回去。“
张明启刚刚才以为自己轻松了，没想到让钱伯出去了一趟，就又来了这么个大麻烦，他揉了揉太阳穴，“荷兰人现在都外强中干到这种地步了……能打的过英格兰吗？我现在深深怀疑跟荷兰人结盟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钱尹松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房间里只有金鱼的吐泡泡声。
“唉……咱就是属老牛的命，一刻都停不下来。“张明启船上外套，“钱伯，你帮我去备马车跟护卫，我准备去一趟莫迪亚洛克公馆。“
“要不就让我一个人过去?“钱尹松担心地看着张明启，“您伤口还没好利索，可不敢再让您出意外了。“
“倭寇我都没怕，还怕了他们几个暴民?“张明启大踏步走出房间，“巴达维亚不能乱，这地方一旦失守，我们南北两端就被彻底截断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巴城暴乱（二）
“我们要面包，我们要牛奶！“街上被饥饿折磨的流民愤怒地嘶吼着。他们不少人都是抛弃家产，全家流浪到了巴达维亚，因为那些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一直在各殖民地吹牛逼，说巴达维亚如何如何繁华，大米跟面包到处都是，而且还有大明国作为做坚定的盟友，根本没有人敢攻击巴达维亚。
最近欧洲战争阴云密布，不少市民想先到殖民地逃避战乱，经过别人这么一忽悠，便纷纷变卖家产买了去亚洲的船票，他们历经艰险，跟巨浪搏击，跟海盗周旋，跟英格兰人、西班牙人战斗，等到了巴达维亚的时候身上已经一无所有了。
初期雷尼尔兹确实说服了公司董事会对战争流民进行援助，但很快流民就跟登陆产卵的海龟一样，一批接着一批，源源不断地跑到了巴达维亚，东印度公司的粮食库存很快便被耗尽，不得不向两位盟友求助，莫迪亚洛克远在天边，只能象征性地捐助了一些银币用于购买粮食，真正能起上作用的只有澳洲人，他们直接从安南、霹雳调集大米，但随着吕宋西班牙人的四处劫掠，现在船队运送的效率也慢了。
雷尼尔兹不得不再次发扬下乡扫荡的作风，命令荷兰军队到爪哇岛各部落强征粮食，结果粮食没征到，自己反而又陷入了马来土著的战争泥潭，一时间巴达维亚竟然陷入了死局，无论做什么都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了。
“面包！牛奶！“一名衣衫褴褛的妇女举着拳头，她身后跟着成百上千的平民，这些人马上就要被饿死了，现在无所畏惧，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们群情激愤，哄闹着朝总督府进发，要求总督雷尼尔兹就赈灾，以及昨晚土著袭击事件给一个说法。
巴达维亚市议会的议员们简直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抗议的人群还好说，关键是一些胆大妄为之辈，趁着骚乱四处抢劫犯罪，单单今天早上，市政厅就接到了十几起纵火报告以及二十几起打劫报告，而巡捕官根本不敢上街，这时候要是抓了人，那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被当场打死都算轻的了。
张明启坐着装了钢板的的马车，马车两边是手持钢枪的讨逆军护卫，平时荷兰人不让他们带武器外出，但此时非常时刻，已经没人来管他们。
“停下！“张明启打开马车里的小窗，跟钱尹松吩咐道，“停在路边不要动，等人群过去再说。“
马车停了下来，背靠着一面巨大的墙壁，公馆护卫队员全部子弹上膛，死死地盯着人群，生怕有流民产生越轨之举。
“让开！我们要见总督，我们要面包，我们要凶手！“人群涌向荷兰军队的防线。
一个戴着假发的殖民地官员吓得浑身颤抖，“大家安静，大家安静，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我们正在追捕凶手，请相信总督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答复，我们已经抓了附近两个部落所有的年轻人，我们将在安息日执行公开绞刑！“
“我们现在只要吃的！“人群里一个饿得眼睛发光的男子冲向士兵，“快打死我吧，快打死我吧，我太饿了……呜呜呜。“
年轻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暴动的人群跟着这位男子不断冲击着士兵们的防线，那名官员被撞倒在地，喷了香水的假发帽子被航脏的泥腿子踩的全是污泥。
“长官命令开枪，开枪！“后边的一个上尉见局势不可控，连忙下令。但士兵们根本不为所动，只是靠自己的身体去阻挡人群！。
“混账！难道你们要违反军令吗？“上尉暴跳如雷，他一鞭子抽到一名士兵脸上，“你们这些混蛋，难道想跟着一起造反吗？“
被打的士兵脸上顿时一道血印子，他咬着牙忍受着长官的疾风暴雨，上尉见他还不举枪，举起自己手中的短火枪便顶着士兵的脑袋，他朝周围吼道，“我只数三个数，谁要是再违抗军令，以抗命罪论处！“
愤怒的人群怒吼着、嘶叫着，他们对上尉的命令更加无法接受，这个懦弱的家伙，如果被暴民抓住，恐怕他会被活撕了。
“开枪，开枪！“上尉嗓子都喊破了，士兵实在受不了这个心理压力，便举起枪对着天空扣下扳机。
这一声枪响就跟信号弹一样，原本还奋力维持秩序的士兵们纷纷松开双手，给饥饿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道路，另外一些士兵干脆扔掉帽子，脱掉衣服也一起加入了人潮，流民群体越裹越大，转眼间从一个区域迅速蔓延到整个巴达维亚东南区。
“钱伯，赶紧去莫迪亚洛克公馆，今天说不定要动武救人了。“张明启当机立断，现在必须保证两个公馆作为中立区，然后将雷尼尔兹救出来，万一他被流民弄死，后边新上任的总督对之前的政策是否支持就很难说了。
“好嘞！您坐稳了。“钱尹松用力地挥动马鞭，马车像坦克一样朝莫迪亚洛克公馆奔去，后边护卫队变行走为跑步，紧跟在后边。
“砰……砰……“张明启到达莫迪亚洛克公馆的时候，他们已经有零星交火了，一些非法之徒想要趁乱进去抢劫，但亨利命令国民卫队将公馆外边围成了要塞，只要进入警戒范围就会被射击警告，再不返回，便会被公馆里边的恩菲尔德射击手点射。
“别射击，是我们澳洲公馆！“钱尹松拿出一面巨大的三辰旗挂在马车上，“我们是来跟亨利大使确认安全的，澳洲公馆地方大，如果坚持不下去，请立马撤离过去。“
莫迪亚洛克人一阵欢呼，刚刚的流民潮要是目标是他们，就几个恩菲尔德射手铁定扛不住的，虽然澳洲盟友老是坑自己，而且最近亨利好像也不待见他们，但一看到三辰旗，莫迪亚洛克人还是激动地落泪。
几个士兵冲出大门，合力将堵住路口的拒马挪开，“张大使，快进来。“一个守门的军官朝门内吹了吹哨子，里边立马放下了吊桥。
钱尹松得到授意，驾着马车迅速通过吊桥，张明启将脑袋探出马车，只见远处浓烟滚滚，爆炸声不断传来，心中不禁一沉，雷尼尔兹可千万得顶住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巴城暴乱（三）
“我的天呐，荷兰人这是要干嘛?”亨利拿着望远镜看着总督府的方向，“肯定是有士兵参与了暴乱，否则流民怎么会得到这么多武器。“
“先让贵方的人员撤退到澳洲公馆内，你们这边太不安全了。”张明启看着莫迪亚洛克人用家具、石头胡乱堆起来的战壕掩体，“等这两天看看形势，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先撤退到霹雳。”
“您的意思是要我们莫迪亚洛克人接受你们的保护吗？“刚刚城门口的军官瓮声瓮气地说道，他紧皱着眉头，似乎觉得这番话是对他职业的侮辱。
“伍兹！”亨利压着声音，“做你该做的事，不要说你不该说的！“
但伍兹很显然不认同亨利，“亨利，你并没有在军事上管辖我的权力！“
张明启看了看手表，“两位，只给你们三分钟做决定，我们澳洲公馆等会儿要封馆，到时候自己负责。”说完他看向大块头伍兹，“伍兹先生，你最好回忆一下，两年前阿奇博德攻打市政厅的时候，阿尔伯特首相为什么要让我们上岸，嘴巴上争高低并不能给莫迪亚洛克带来实际利益。“
亨利不屑地看着伍兹，“其他所有文职人员赶紧收拾东西，纸质文件带不走的赶紧烧掉，然后马上撤离，到澳洲公馆汇合。“
“亨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先去总督府?”张明启跳上马车，“如果雷尼尔兹出了意外，我们很多政策可能就要被耽搁了。”
亨利脱下西装外套扔给印度仆人，只见他腰间插着两把手枪，“张，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不能让雷尼尔兹在签字之前死掉。“
“驾！“钱尹松扬气马鞭，重型装甲马车朝总督府奔去。
“轰！“街道上爆炸声不绝于耳，一些流民试图入室抢劫，遭到了手持武器的市民激烈的抵抗。有人想用长矛将马车逼停，被亨利直接用手枪击毙。
“吁……前边过不去了！“钱尹松勒住马车，“流民在前边挖了条沟，正在跟总督府的卫兵对峙！“
亨利跟张明启跳下马车，“这附近有没有其他的路，这些家伙总不能比我们还熟悉吧！“
钱尹松指着一些身穿制服，却反戴着帽子的士兵，“有一些叛军加入了流民，他们可比咱们熟悉。“
“那咱们怎么办，待在这边等雷尼尔兹的尸体送出来吗？”亨利暴躁地看着前方，“我们作为盟友，就应该帮助雷尼尔兹去镇压这些暴民。”
“我们先坚守一会儿，等后边的大部队到达，别冲动，亨利。“张明启命令钱伯把马车藏到屋后，“万一他们平民胜利了呢？万一他们换了新的政府，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黑历史，既然见不到雷尼尔兹，那我们还是等等看吧，他们总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只能先这样了！“亨利扔掉两只打空的弹匣，给手枪重新装上子弹，他递过一把给张明启，“先借你一把防身，后边再还我。“
张明启感到手里沉甸甸的，“谢了，等会儿护卫队就到，安全不是问题。“
外边的暴动流民跟总督府卫兵简直就是在玩过家家，一群人躲在掩体后，一群人躲在高墙上，既不让对方过去，也不想就这么撤退，双方都在朝对方喊，让对方投降，偶尔噼里啪啦一阵乱打，也都是朝天开枪的，人到现在没死几个，倒是天上的海鸥掉下了一大堆。
雷尼尔兹颤抖地握着一杯酒，他的夫人跟孩子嚎啕大哭，仆人们正在慌乱地将大件家居堵住大门和窗子。
“卫队为什么还不驱逐暴民！“雷尼尔兹抓住一名军官，“你们难道都想叛变吗？“
“总督大人……外边都是来自尼德兰跟弗兰德斯的平民，我们不能对他们开枪！“这名军官似乎还有些怒气冲冲，对总督的决定感到不满，“我们的枪口不能对准自己的人民，否则我宁愿辞职不干。“
“你……“雷尼尔兹气的要吐血，“快给我滚，快给我滚！“
骂走了总督卫队，雷尼尔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仆人去找东印度公司理事会，他们也有自己的独立武装，不过到现在还没表明态度，以巴达维亚大教堂为中心坐山观虎斗。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请快来救救我吧！”雷尼尔兹握着仆人的双手，“请告诉他们，如果我被流民打死，那他们也别想得到巴达维亚，尼德兰的东方明珠只会被明国、被西班牙，被英格兰瓜分掉。”
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带着雷尼尔兹的密信，装扮成参加暴乱的奴隶，从人群中混了出去，马尼拉大教堂距离总督府并不远，甚至从圣母塔的钟楼上便能看到城内所有的状况。
董事会成员已经全部撤退到了海上，只剩下两个代表还留在城内，“请告诉总督大人，我们也无能为力，现在公司的武装部队只能自保。”
“总督大人说，你们不管提出什么条件，只要在他职责允许之内，他都能答应，请董事会顾全大局，千万别让尼德兰丢了巴达维亚。“仆人跪在两位董事面前，“再不去救雷尼尔兹先生就来不及了，暴民已经在外边挖壕沟，今天可能就会攻破总督府的城墙。“
两位董事互相看了一眼，“我们的武装力量如果凑一凑的话，确实足以将雷尼尔兹救出来，我们也只有一个条件。”
“两位先生，请尽快下决定。“仆人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好吧，带话回去给雷尼尔兹，我们已经不能忍受共和国政府到处招惹是非的态度，如果雷尼尔兹愿意加入我们“橙带党”，跟英格兰和西班牙讲和，我们愿意共同承担起守护巴达维亚的责任。“
仆人连忙点头，“要不然你们还是先去解救总督府吧，我一个人可能回都回回不去。
两位董事使了个眼色，“巴登队长，现在立马去总督府把雷尼尔兹先生救出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橙带党
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倒向橙带党，这简直是耸人听闻，我从来没有听说拥护贵族的商人，也没有听说过爱惜商人的贵族，但事实就是这么滑稽。
关于橙带党，他们的历史并不久远，奥兰治家族的背景色就是橙色，所以他们这一派显然是支持贵族统治的，但自从1650年，也就是两年前，第四代奥兰治亲王威廉二世暴毙之后，橙带党一下子群龙无首，便被商人党篡夺了政权，从常识上来说，一群商人组成的东印度公司本应当倾向于商人党，但为何巴达维亚的董事会想逼迫雷尼尔兹支持橙带党呢？
用蝴蝶的翅膀来解释最贴切不过，本来商人党篡夺权力对远东根本没什么影响，他们通过削弱陆军，多下来的军费强化海军，但克伦威尔似乎想一下子掐死荷兰，导致荷兰政府将整个海军的重心都放到了欧洲，他们打着军队政府化的噱头，到处排挤原本属于奥兰治家族的陆军将领，所以荷兰军队战斗力急转直下，面对咄咄逼人的吕宋西班牙军队，荷兰人在东南亚丧城失地，殖民地商人怨声四起。
“我愿意加入橙带党，而且我本来也是橙带党的人呐！”雷尼尔兹听到仆人带回来的话哭笑不得，他作为一个商业贵族，不管在哪一边都能捞到好处，变换旗帜颜色，那不就是分分钟钟的事。
两个董事会代表点了点头，“联省议会丝毫不顾及我们远东商人的死活，一直通过吸我们的血补贴本土海军，我们需要巴达维亚市议会发布通告，拥护奥兰治家族，联省议会必须承认巴达维亚跟七省拥有同等的权力和席位。”
想到自己现在不过是人砧板上的鱼肉，雷尼尔兹毫不犹豫地跟两位代表签订了协议。
“总督大人，我很开心您能够支持我们巴达维亚商人的合法权益。“一个代表吹了吹协议上的墨迹，“请放心，巴达维亚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不会放任他们破坏的，只有腐朽的陆军才会叛变，我们的海军永远忠诚于议会。“
“那你们快救救这座城市吧……“雷尼尔兹可怜兮兮地看着两位，“求求你们了，她正在被暴民蹂躏。“
两位代表相视一笑，其中一个走到院子里朝天空发射了一枚信号弹，没过一刻钟，停泊在海湾里的所有东印度公司武装商船都在开炮，其实他们一直有人在城市里关注动乱的方向，哪里暴民比较多，坐标都被送到船上去了。
“轰隆隆……“张明启跟亨利所在的总督府外围处于保护圈，但他们明显感受到了海上的炮弹声，想到徐致远还停在海湾里，张明启先是心中一凉，他以为荷兰人连海军都跟着一起叛变了，正在攻击港内船只。“
“冷静，张！“亨利压住了快要暴走的张明启，“你用望远镜看一看，被攻击的没有一处是咱们的设施，都是流民聚集的地方，这是他们的海军正在驱逐流民。”
张明启接过望远镜，果然使馆区域都好好的，主要爆炸的地方都是暴乱比较严重的东南区，“难道他们想把巴达维亚打成绞肉机吗？”
亨利耸了耸肩，“这地方又没有维和部队，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下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现在总督府外围的人都撤了，也没见到雷尼尔兹人影。”
张明启不敢擅自离开，又让两个大胆的德意志讨逆军化妆后潜入了府内，结果回来都说里边已经空了。
“那我们先回去吧，只要荷兰海军还在，西班牙人就没法乘虚而入。“张明启将手枪插入腰间，“等会儿回去后再还你，走！“
两人跳上马车，由护卫队士兵层层包围一路向使馆区撤退，沿途不少流民都停下来驻足观看，他们还不敢袭击明国人，谁都知道他们不好惹。
雷尼尔兹跟着两位代表撤退到了船上，他见到了东印度公司在本地区最大的商人代表维特。
“维特，快停止轰炸吧……“炸弹每爆炸一下，他的肉就会跳动一次，巴达维亚在他手里发展成这样，就像自己亲手搭起来的杰作，如果就这么化为废墟，恐怕最心疼的人还是他自己。
“那城里的暴民怎么办?”维特看着雷尼尔兹，“我们只有强大的海军，上岸夺回城市根本不现实。“
“我可以去跟他们谈判！总之不能让巴达维亚就这么毁掉。“雷尼尔兹绝望地看着维特，“他们并非不讲理的强盗，原本都是联省的良民，他们只是受了魔鬼的诱惑。”
维特耸了耸肩，“总督大人，你可能高估了暴民的品德，听着，我也不想失去巴达维亚，但也无法忍受她长久被暴民占据，你确认你要去跟他们谈判?”
雷尼尔兹纠结了好一阵子，刚刚从虎口脱险，现在弄不好就是自投罗网，但仔细权衡后，他忽然想起了个好方法，“维特，放心让我去吧，但我想先找一下中国人，他们的公馆还在城内，我想那里是谈判的好地方，谁都无法威胁到对方的安全。“
“你确认要让中国人介入我们的内部事务吗？“维特皱着眉头，“我可以先下令停止炮击，但你要问一问他们的条件。“
雷尼尔兹松了口气，他四处朝海上看了看，“我听说他们的一位亲王也在巴达维亚，我觉得他会很乐意当我们的保证人！“
“就是那艘船！“雷尼尔兹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放一艘小艇让我过去。”
维特不是很懂他们贵族之间的事，不过先听一听这位亲王怎么说。“停止炮击，停止炮击！“他朝海军将领挥了挥手，“所有炮位待命！“
雷尼尔兹跳上小型救生艇，两个水手卖力地划着桨，他们关注着海湾里的中国人，其实中国人也在关注着他们。
“荷兰人过来了！“徐致远对着几个船长笑道，“赶紧整理好着装，震慑震慑这帮乡巴佬！”
“另外，赶紧去岸上接老张，让他过来跟荷兰人谈条件！”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亲王作保
流民营地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氛围，尤其是叛变的士兵，他们原本期望海军的兄弟跟着一起造反，没想到猛烈的炮火直接击碎了他们的美梦。
“咳……咳……咳。“不少人被硝烟呛得直流眼泪，“上帝啊，我们已经输了，不仅仅总督跑了，现在我们已经被海军给包围了，我们失败了！”悲观的民众跪在地上，对着巴达维亚大教堂的方向祈祷，希望圣母宽恕自己的罪过。
“不行，我们不能投降！“几个士兵头子眼睛涨得通红，“他们会判处我们绞刑，今晚你们就会被挂在港口的塔吊上。我们必须接着战斗下去。”
但流民们根本没法组织起来，长久以来的饥饿已经让他们虚弱到了极点，本来暴动就属于脑子一热之后的产物，现在能量一大量消耗，好多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叛军中尉哈希尔看到这群扶不上墙的烂泥，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他叛变其实真的源于对平民的同情，他的爸爸妈妈在荷兰西班牙战争期间跟他们一样，每天都忍受着饥饿，然后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一两片馊掉的面包，因此总督府下令开枪的时候，他把枪口调转了，但军人和平民不一样，平民过不下去暴乱，这还有可能狡辩是从众，但叛乱绝对是军人最不能被接受的行为，这意味着他要么上绞刑架，要么被流放，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把他们都集中起来关进总督府！“哈西尔中尉只能出此下策，与其被军事法庭判决绞刑，还不如放手一搏，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争一条生路。
流民们发现本来还跟他们一条战壕的士兵兄弟们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这些家伙打起同胞们毫不手软，就像赶畜牲一样将他们集中起来。
“总督府下边就是他们的小金库。“哈希尔回忆起总督府布局，“到我们的营地里把火药取回来，要是他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炸毁金库，里边是所有巴达维亚商人签订的契约，除非他们想把所有的债务一笔勾销！”
士兵们推搡着饥饿的人群朝总督府走去，人群里女人们纷纷掩面哭泣，孩子们已经吓得叫不出声音，而男人们垂头丧气，只能任人宰割……
却说雷尼尔兹这边，他的通信救生艇还没有划到挂三辰旗的的军舰旁，便被徐致远放下的小快艇接了过去，雷尼尔兹也不是第一次坐，几人狂飙突进，以最快速度到达了徐致远旗舰上。
“徐将军……“雷尼尔兹浑身都是海水，“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我看出来了。”徐致远命人拿了条毛巾给雷尼尔兹，“我们永远都站在盟友这一边，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你太仁慈了，先生。“雷尼尔兹鞠了个躬，“如果这只是一般的敌军入侵，我们一定会将他们赶出去，但这次暴动的都是我们尼德兰的平民，我从不想伤害他们，但现在大家都撕破了脸皮，我们没法坐下来好好谈判，因此我想请贵国做见证人，最好让停泊在港内的亲王殿下做个保证，我想这样我们双方都会乐意接受。”
“啥?”徐致远本来以为雷尼尔兹想过来借兵平叛，没想到这家伙还挺理智的，不过请亲王做担保，这是什么操作?
“为什么一定要亲王做保证?难道我们自己不行吗？”徐致远不想让鲁王卷入政治事件，尤其在统摄厅对他的政策还不明了的状况下，“我无法做这个决定，这需要问一问张明启大使。“
“是这样的，普通平民不太相信政府人员给他们的担保，但他们都信任贵族的荣誉，因此如果能请的动亲王殿下出面，我想事情会变得容易得多。”
徐致远来回想了想，雷尼尔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时代的世界观就这个样子，非人力所能扭转，不过他还得跟张明启商量商量。
“我们先去岸上传达一下和谈的意愿。”徐致远想了个缓兵之计，先让双方都冷静冷静，“明早我给你答复如何?”
“这再好不过了！“雷尼尔兹千恩万谢，只要让暴力活动停下来，保住巴达维亚就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
送走了雷尼尔兹，徐致远不敢一个人拿主意，派了快艇将张明启接了过来，
“老张，你这边怎么说，到底要不要让鲁王出面。”
张明启也是头大的很，鲁王作为明宗室，很显然不管是在悉尼的政治图谱上，还是在大明朝廷的祖宗法度上，都不宜抛头露面，将来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从这两点来说，张明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荷兰人的要求。
“那该如何跟雷尼尔兹说呢?“徐致远想法有些粗暴直接，“咱们其实可以直接让还在城里的卫队将两边隔离开来，谁动手就揍谁，我觉得这样的方法最好。“
“不行不行。“张明启连忙摇手，“动了武力就没法收拾了，咱们现在还不能失去荷兰盟友，你容我再想想。“
“好吧，这种费脑子的事还是你来干比较合适。“徐致远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让厨师做了点菜，自己一个人整点小酒，在港湾里欣赏晚霞。
张明启被他搅得心烦，没成想俩人斗斗嘴期间倒想了个法子，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灵感总是出现得莫名其妙。
“啧！“张明启眯了一口徐致远的酒，“我们这么着，人还是这个人，但不以鲁王的身份出面。“
“那还不是一样吗？我看不出来有啥区别。“
“这不一样！“张明启放下徐致远的酒杯，“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完全不一样，我等会儿临时给鲁王授予外务院调停委员的职务，咱们法律上人人平等，谁也没说亲王不能担任公职啊！“
“那到时候他怎么签字?就他朱以海三个大字就能拿出来做文章。“徐致远还是觉得不可靠。
“不用他签字。“张明启笑了笑，“他坐那边当吉祥物就行了，到时候盖个外务院的章就行，只要让荷兰人信任，谁在乎他盖章还是签名?”
徐致远想想好像确实不错，这年代又没有照相机，到时候即便有心人说鲁王参加了这一事件，你倒是拿出证据啊，人家就当个旁观者不行?
“那就按照你的来，此事不宜久拖，荷兰人要是扛不住，被西班牙人弄死了，咱们就麻烦了。”
张明启点了点头，“那我这就立马去通知双方。“他看了看表，明早八点准时澳洲公馆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