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僵持
“张总制,萨摩藩有回复了吗?”谢强焦急地问道,“咱们这次托大了,本来以为攻下了王宫就好了,没成想骨头这么难啃。”
“萨摩答应是答应了,不过日期一直在拖,估计是想杀价。”张明启拍了一拳,“本来历史上再过两年萨摩也会将琉球归还给清朝,他们终究是惧怕中国的国力的,这次我看他们没有增兵,估计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如果咱们不能快速平定琉球的话,恐怕就要生变了。”
“现在倭寇龟缩到了冲永良部岛跟屋良座森城,这两个乌龟壳没有重型火器的话根本无法攻入,当然倭寇们也别想出来,真是毫无头绪,如果能把家门口的几门二十四磅炮拉过来就好了。”谢强有些不甘心,自从救出琉球国王后大家高兴了一阵子,但是接下来却难办了,大奄美岛需要登陆作战,刚刚提到的两个堡垒需要攻坚,单单两个队(连)的突击队根本无法胜任。
“那就先把倭寇扣着吧,既然萨摩不想打,咱们也不急着走,就这么耗着,他们税收不上去,一旦财政破产,岛津光久这个老乌龟肯定比我们还着急。”张明启想了想,“我继续让彭子良跟岛津家接触,咱们给足诚意了,换成大清,他一个子也得不到。”
尽管馆屋里愁容满面,但是琉球君臣百姓却户户张灯结彩,彭子良也穿上了彩色绸缎衣服去馆屋恭贺天兵。
“彭先生,张总制现在并不在,今日琉球王上要跟张总制去荷川取海岸废除人头税,你去那边找找他们吧,明琉两国高官都在。”红帕秀才也正准备出门,“我正准备过去呢,你不如跟我同路。”
“多谢秀才了,我倒没想到天兵这么迅速。”彭子良坐上秀才的马车,琉球马矮墩墩的,两人一坐顿时有些吃力。
“驾!彭先生,你怎么不知道今日的盛典?整个琉球的人都过去看了。”
彭子良擦了擦汗,“我刚从鹿儿岛回来呢,岛津光久说大良美寨的亲云上需要送还,让我当个中间人,我这两天可没少帮他斡旋……唉呀,真是惨,都打得不成人样了。”
“他不是梁家的人吗?干嘛要你去斡旋,当然,彭先生,不是我挤兑你,梁家家大业大,他自己家人都不管,你这个外人去帮他忙里忙外,梁家不一定念你好呢。”
“管不了这么多了,梁亲云上与我有旧,我上次去鹿儿岛帮天使传话,那松金安信估计是怕被秋后算账,问我愿不愿意赎他回去,梁家估计是怕牵扯太多,始终没出面,我便花了五百两白银给赎回来了。”
红帕秀才笑道,“果然天使选你是没错的,如今有良心的人不多了,梁家在本次天兵克复琉球的战斗中一毛不拔,象征性的给了尚按司六百两白银,估计要被秋后算账了……呵呵,要是运作的好的话,你的钱亏不了。”
“不谈这个了,谈钱伤感情,哈哈。”彭子良抬头望去,“今天这状况,是不是整个琉球本岛的人都过来了?”
“差不多吧!”红帕秀才跳下马车,“自从萨摩将人头税石立在这海岸已经四十三年了,琉球人受了多少苦,如今要打碎它,哪个不拍手称快,好些个老人说要带些石头回去,放家里镇宅,磨成粉冲服还可以治痨病呢。”
海滩上人群闹哄哄的,本来尚质并不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但是无奈张明启多次建议,说这样可以增强人民凝聚力,正好尚喜也说最近宫外有些谣言,需要王上稳定民心,尚质便答应了,只是里一层外一层的包围了很多圈,明国人还给他穿上了臃肿的软猬甲,他这才放下心来。
“吾国百姓,倭寇横行我国四十余载,咱们眼前的税石大家都认得吧,不过一个四尺高的石头,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蔡翀有些激动,“但问谁家孩子过了四尺就能当役丁?他倭子矮,咱们个子可不矮。”
“哈哈哈。”围观的老百姓笑了起来。
“这石头就像压在咱们琉球身上的镇山石,要不是此次天使仗义相救,咱们子子孙孙还要接受倭寇盘剥,张大人说,琉球人杰地灵,物阜民丰,放这石头这里晦气,他要当着大家的面打碎它,好叫大家明白,如今的琉球,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好!”跳虎带头鼓起掌来,琉球老百姓有些懵逼,大人说话,咱不是该安安静静地聆听训导就行了吗?不过看他样子是个天兵,维持秩序的民勇也不敢说什么。
蔡翀笑呵呵地将张明启请上前,他今日同样也穿的臃肿不堪,要不是谢强保证,他都想戴着头盔上台了。
“哎呦,让我先喘一会儿!”张明启一手拎着一把大铁锤,另外一只手扶在栅栏上。
“大人,要不就让我来代劳吧!”蔡翀看他挪地比乌龟还慢,怕他在台上出糗,便自告请缨。
“没事,让我来,这是大明皇爷的恩德。”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拎起铁锤走上了台。
“嗬!”台子底下的老百姓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天使怎么比庙里的金刚还壮实,红袍子里面的防弹衣将他胸围跟肩宽都扩大了不少,再加上手里的大铁锤,活脱脱一个猛将形象啊!怪不得倭子会吃亏。
张明启卖力地举起铁锤朝石头上砸去,人们期待地看着那雷霆万钧之力将石头锤成齑粉……“哐!”一声巨响后,张明启虎口都麻了,定睛一看,才碎了一个拳头大的小块而已,他尴尬的拿起这块石头,“这块石头我要带回去向皇帝陛下交差,告诉他琉球百姓是怎么被欺压的,剩下来的你们大家自己动手!”
跳虎嘴微微一咧,“好!”这下众人都跟着他一起鼓起掌来,不然冷场真的尴尬。
石头不一会儿便被救场的力士砸碎了,听说当场碎石便被卖了个精光,最大的一块竟然卖了五十多两,这些人简直不要命了,当场转手就能翻一倍价格。
“大家安静安静!”尚喜等石头卖光后走到台上,“天使说人头税石已经砸碎了,咱们要破旧立新,便赠送给咱们一块新石头。石头前面是万国津梁四个大字,后边的碑文是咱们琉球的血泪史,大明立碑于此,就是要告诉我等臣民不要忘记这段血泪史。新碑高八尺,等会儿天使会为咱们剪彩,在场的人都能领一份天使赠送的礼物,切莫离开啊。”
这些小礼品实际上是商务部搞出来的小玩意儿,也算是个小小的商品推介会吧,不过是一方红纸,里边包着悉尼食品厂的冰糖、饼干,一块肥皂以及针线包之类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都是生活易耗品,一旦琉球百姓习惯了,以后打开市场就比较容易。
张明启那一锤子下去好像闪了老腰,躺在后边直呼疼,尚质在一旁忙里忙外,又是帮他揉腰,又是叫御医,几人忙乎了一下午,张明启这才好了一点。
“王上,现在我们其实才只克复了琉球本岛跟久米岛,八重山列岛,奄美大岛等等还在倭寇的控制下,我天兵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琉球,你们总归该自己做些准备了。”张明启趴在馆屋的床板上,腰上插满了银针。
“天使啊,可是我琉球都四十余年没有军队了,而且萨摩势大,就算有了军队也挡不过,孤听说贵藩在南洋霹雳国还有驻军,能否于我国也布防一支劲旅?”尚质可不信任自己的军队,这帮家伙看到倭寇就望风而逃,实在不堪重任。
“这个无妨,南洋将军本来还想租借那霸港驻扎一支水师,王上既然有这要求,正是一拍即合了,不过琉球也不能没有自己的军队,谢将军会协助贵邦的,但是我澳洲宣慰司军制跟内地有些不一样,王上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无碍,孤库里还有些刀枪棍棒,都先支应出去吧。”
“王上,用不着,琉球讨逆军一如我藩都用火器,不过现在火器还没到位,一个月后琼州有船过来,咱们的制服、兵甲就齐全了。”
尚质脸有些红,“天使大人,贵邦再造之恩,小王铭记在心,不过这兵甲火器糜废银两,百姓们又刚刚被倭寇们掠夺过,实在凑不齐银两啊。”
“王上,说这个话就有些见外了,琉球与我澳洲是兄弟之邦,这支部队就当统摄厅送给陛下还政的礼物就好了,只不过日后在日本事务上多给我邦提供些便利就好了。”张明启扶着腰坐了起来,“将来我邦想要在琉球开硫磺矿,铜矿,陛下得给咱们行个方便。”
“天使大人,那些硫磺满地都是,贵邦要,拿走便是,还提这些见外的话?孤做主了,南方有座硫磺岛,直接送给澳洲便是。”
张明启跟尚质谈了一个下午,等尚质离开的时候,他腰似乎好了一些,便命人搀扶着下地走了几圈,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檀香的味道,因为馆屋外边到处都是来上香的农民,他们本来是想感谢天使废除公七私三税,但是拜着拜着就变味儿了,好些人说,天使有金刚伟力加持,拜了能祛除百病,能散财送子,这下连外岛很多农民都跑过来,护卫们赶都赶不走。
跳虎过了当值的时辰一个人在城中瞎逛,前两日攻破瑞泉门他拿了首功,本来白牙还想问一问他细节,但是他闭口不谈,在营里每个认识的都要多嘴两句,实在让人糟心。
“小二,来二两猪头肉,一斤黄酒!”跳虎选了个靠窗的好座位,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港湾,湾里没多远就是屋良座森城,那里便是倭寇的地盘,双方白天噼里啪啦打得好不热闹,一到饭点,又各自回家造饭去了,简直井水不犯河水。
“大爷,您是天官?”那掌柜的听小二说有个大明官军在楼上吃饭,便亲自过来道谢,不仅仅要免他饭钱,还想跟跳虎喝一杯酒。
“讨逆军不兴这一套,银子你拿去吧,别让我犯纪律错误啊。”跳虎大是大非还是分的清楚的。
那掌柜的再三推辞不过,只能尴尬地坐了下来,“大人,这堡里的倭寇几时能清缴啊?”
“重要军情,恕不能相告。”跳虎作了个揖。
“大人,小的不是要刺探军情,不过我最近遇到一个老友,前日跟他喝酒,听来了一个消息,也不知道真假。”掌柜的咂了一口酒,“将军要是介意,就当我没说。”
“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别跟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跳虎最见不得人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说就滚一边去。”
“唉……是是是。”掌柜的放下酒杯,“小民本籍是大奄美岛的,有个发小叫平良真,他父母都被倭寇给杀死了,我父母侥幸逃生将我带回了本岛……”
“赶紧挑重点。”跳虎将被杯子重重地顿在桌上。
“大人,重点马上就到,这平良真一直在大奄美岛开澡堂,不过前几日他回来了,在我酒馆里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起事报仇,说要火烧鹿儿岛,炮打首里城,小人开始只当他是浑人说梦话。结果昨日他跟我买了一车瓜果米油,我问他干啥,他没说,我便让小二留了个心眼,结果半夜子时,小二看到他偷偷把粮运到冲永良部岛了。”
“冲永良部岛?”跳虎一听,妈的这是个劲爆的消息啊!
掌柜的一看跳虎来了兴趣,“天兵大人,这事小的可不敢开玩笑,那冲永良部岛上都是顽固不化的倭寇,看来平良真说的话可信度并不低,至少他勾结倭寇想要造反是真的。”
“呵呵,有意思啊!”跳虎拍了拍掌柜的肩膀,“今天就冲这消息,你小子以后铁定发财,那平良真现在在哪儿?”
“应当是外岛,不过具体是哪一个就不清楚了,这个还得衙门去勘察。但是距离本岛肯定不远,他今天还预订了一批粮食,估计还是送到岛上去的。”
跳虎跳了起来,从兜里拿出一块银锭扔给掌柜的,这是他前几日从衙门里顺来的,“甭找了,等抓到平良真,赏钱加倍!”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平良真
平良真躲在乡下的小屋里,这几天白天一直不敢出门,除了前天晚上给冲永良部岛送了一船给养外,他这两日根本没敢行动。
“大掌柜,咱还跟不跟国定这个狗贼一起行动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反萨摩吗?结果一个月没回来,琉球就被大明克复了?”一个扎着彩巾的汉子舀了一瓢水从头浇了下来,“连王上都出面了,做不得假的。”
平良真将瓢一把摔到缸里,“妈了个巴子,上了国定忠清的当了,不过琉球本岛虽然光复了,但是大奄美岛还在萨摩藩手里,我们不如回去造反。”
“那天兵都来了,克复大奄美岛估计也是早晚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大掌柜,还是把那五百两银子退给国定忠清吧,跟天兵对抗不是找死吗?你前两日也看到了,天兵打那些浪人如砍瓜切菜,咱们估计用不了一合之数。”
“你现在说什么风凉话?当时分银子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打不过呢?如今银子一分,都当老好人来啦?”平良真有些恼,他本来确实是想着为父母报仇,不过后来国定忠清私下里告诉他,册封船如何富有,他心思就歪了。
“今晚再送一次,送完这一船咱们就回大奄美岛,也算对得起国定的银子了,你等会儿再去中山酒楼买点酒。”
那伙计见说不动他,只是一句话不说,妈的,这种危险的活还是得自己来。
伙计冲完凉之后便挑上担子直奔酒楼而去,平良真则自己一个人出去快活去了,是邻居老王家的女儿不好看?还是村头的的狗肉不好吃?
伙计确实是怕了,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防倭民勇,他们有些还是自己认识的人,不过腰里明晃晃的大刀却仿佛让他们之间多了一层隔阂,碰到后有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六儿,啥时候回来的呀,你回来就挑着个桶,干嘛去呢?”一个巡街的兵丁嘴里咬着狗尾巴草。“来来来,我告诉你个消息。”
“大志哥,啥事啊?”伙计点头哈腰地靠了过去,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钱,便往他怀里塞。
“你快拿回去,跟哥来这个,看不起我是不是。”那名叫大志的兵丁一脸嫌弃,“我是把你当兄弟才跟你提个醒,这次回来后就别回去了,天兵打完琉球就打大奄美岛,那些个倭寇烂命一条不打紧,你可是拖家带口的,能弄回来的赶紧弄回来,到时候刀枪无眼的。”
“可……”伙计放下担子,“大志哥,我爹娘年纪大了,身子骨经不起动弹,留在岛上的算不算通倭?”
“谁通倭?谁敢通倭?”那兵丁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不会是你吧?”
“别别别……”伙计连忙摆手,“我在大奄美岛上的一个朋友,我担心他,就问问。”
兵丁松开放在他肩上的大手,“知道唐虞衡大人吗?前几日传闻他战殁了,实际上他就是通倭被王上赐死了,唐虞衡,那是多大的官儿,其他人不诛九族就不错了。听我的,赶紧把家人都接回来。”
“多谢……”伙计心不在焉地做了个揖便告辞了,刚刚兵丁那一席话让他更加慌张,走路脚底都打飘。
好不容易耗到了中山酒楼,伙计甚至感觉自己脱了一层皮,“掌柜的,我家大掌柜让来两桶酒,先记他账上。”
“六儿,你今日怎么这么虚?外边日天白心的,我看你印堂发白,怕是家人最近有灾祸啊!”掌柜的凑了过去拨开他头上的网巾,“六儿,我也是看你长大的,不瞒你说,你是不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他手指掐了掐,“我不如帮你打一卦吧,看有没有解决之法。”
伙计立马跪了下来,“掌柜的,小的最近确实遇到事了,一直犹豫不决,您帮我看看卦象怎么说。”
“没事,你随我来。”掌柜把他引入内堂,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八面骰子递给他,“你先后抛两个数我看看。”
伙计将骰子握在手中双手合十,可没想到一没注意掉了下来。
“不妨事不妨事,咱们重新来。”掌柜先看了一下,然后捡起来交给了六儿。
六儿心一横,将两个骰子朝桌上掷了下去,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转动的骰子,直到它停了下来。
掌柜仔细瞧了瞧,“六儿,不是我说你,今日你来的时候我看你印堂虚白,这是有妨父母之象,刚刚卦一出来,我就知道坏了。”
“掌柜的怎么说!”伙计紧紧抓住他的手。
“你别急啊,本来你漏了一次骰子,我看了一下,是个上上卦,风火家人,摇到此卦本来家庭和和美美,但是你主卦却摇了一个天雷无妄,唉,这是个六冲之卦,摇得此卦必定家人分离,是个下下之卦啊,前番风火家人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六儿听完泪流满面,“掌柜的,不瞒您说,小人近来的确碰到事了,你可得帮我想想法子。”说完他就磕了两个头,“我本来在岛上帮平良真的澡堂干采购的活,但是这个月初,有个叫国定忠清的倭寇和一个名叫户次右卫门的浪人头子找到了平良真,要让他跟着一起造萨摩家的反。”
“这是好事啊!”掌柜的摸着胡子,“本岛不就反正成功了吗?”
六儿一拍手“可是这倭寇哪是什么好人,他们还准备抢天使的赏赐,本来以为天使没多少人,没想到他们这么能打,平良真拿了国定忠清的银子,在道上又不好反悔,前两日我随他来本岛联络岛上的浪人一起起事,但是没想到本岛两天之内就被天使克复了,但平良真执迷不悟,前日还帮冲永良部岛上的倭寇残余运粮食,我……”他抓住掌柜的裤腿,“我心里一直不愿意帮他对抗天兵,因此这才心事重重,掌柜的,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我现在就退出还来得及吗?”
掌柜的拨开六儿的手,叹了一口气,“这事,就算天使不追究,怕是乡里乡亲的都能扒了你的皮,你以为通倭是闹着玩的?”
“掌柜的,我父母跟你是老相识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求求你了,我现在就跟平良真一刀两断。”
“六儿,要是事情能这么简单,唐虞衡为什么会死?”掌柜的笑了笑,“你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个协从罪,但是想洗刷罪名,还是得将功补过啊。”
伙计愣了一会儿,“我能补能补,只要有渠道,我把所有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你。”
掌柜的摸了摸他的头,“这就对咯,而且我正好还认识一个天兵将领,你有什么情报可以跟他说,我保证你平安无事。”
“掌柜的,此事当真?要是我能脱罪,必有重谢。”六儿重重地磕了两个头。
掌柜的会心一笑,昨日跳虎知道平良真的消息后就已经盯上了帮他跑腿儿的伙计六儿,本来想用强行绑架的手段,但是绑过来之后除了刺探点消息,这个人就毫无作用了,后来两人一合计,便想策反他,掌柜的跟他熟,便利用他家人这个弱点一番恐吓,其实从头到尾,从路上的士兵到投出来的卦象,都是早已安排好的而已。
跳虎就坐在原来二楼靠窗的位置,六儿看到他后立马磕头如捣蒜,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掌柜扶他起来的时候,发现他都尿了……不过最近跳虎嗅觉不太好,他闻什么都有些臭。
“你们多少人?冲永良部岛上布防如何?”
“大人,我们总共不过八人,除了大掌柜平良真,其他都是被胁迫的。”六儿连忙为自己开脱,“那岛上外围都是淤泥滩,想要打上去并不容易,因为一旦大军冲过去,根本冲不到阵地上就会全部陷入泥潭动弹不得,更别提火炮战马了,而一旦陷入淤泥就会成为倭寇的活靶子。”
跳虎陷入沉思,“那你们是怎么上去的?还有他们上岛总不会也是踩着泥坑去的吧?”
“进岛有个木栈桥,这也是整个岛的唯一进出的地方,不过要是大军攻过去,倭寇只要把桥一炸,进出口就没有了,而且岛上有淡水,有农田,大不了倭寇还可以到淤泥里边挖螃蟹,即便是围困也困不死他们的,平良真这几日送米粮瓜果过去,一来为了联系岛上的倭寇,二来是倭寇们出了大价钱改善生活,围起来不过是生活困顿一点。”
跳虎拍了拍脑袋,这种状况真让人头疼,看样子想要强攻,就算拉一个营过来也只是无底洞,这个岛放这里简直如鲠在喉,讨逆军一旦撤退,他们随时可以出岛劫掠,这琉球不就白打了吗?
“大人,小的还有一事相告,其实岛上的倭寇也摇摆不定,他们并没有答应平良真,因为国定忠清名声不怎么好,岛上的几个大佬都不信任他。”六儿想起一些传闻,“而且冲永良部岛跟岛津家有仇不是这一代人的事了,所有琉球人都知道,岛津家一旦想流放谁,都把他们流放到了冲永良部岛。”
“行了。”跳虎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我赦免你的罪行,但是你还必须帮我一件事,事成之后我绝不追究!”
“大人,小的不敢行军武之事啊!”六儿刚刚才定下神,听到跳虎要他帮忙,心里又慌了。
“带我去找平良真就行,你这个小鸡仔子身材,我一只手都能捏死,送我我都不要。把平良真绑来就行。”
跳虎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这是常胜制药厂生产的澳洲颠茄麻醉剂,这种麻醉剂一般都是医疗队才有的,不知道跳虎什么时候顺了几支,这麻醉剂价格不菲,但是并非没有副作用,剂量大了甚至有可能致死。
“掌柜的,拿几瓶酒过来。”跳虎笑嘻嘻地看着几个小玻璃瓶里边的透明色液体,他本来想用在一些特殊方面,没想到先给了平良真。
“这个是啥啊?不会是毒药吧。”六儿有些害怕,杀人他还是不敢的。
“不是毒药,是高浓度蒙汗药,这几瓶酒你带回去,给你几个兄弟都灌下去,后边的事我们来。”他边说便将麻醉剂打开来,然后仔细地在每一瓶酒里滴了几滴,跳虎也担心滴多了一不小心给整嗝屁了就完了。
七瓶酒滴了麻醉剂后,掌柜的用红纸原样封好,然后放到六儿的担子里。跳虎派了两个琉球本地民勇远远地缀在后边,就等平良真倒下给绑过来。
六儿挑着七瓶酒跟一些小菜立马就回去了。他回到家时平良真刚从隔壁家回来。
“六儿!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他提了提裤腰带,“东西备齐了吗?”
“大掌柜,酒店说最近几日店里酒水脱销,店里就只剩七瓶了,不过米油都有,那酒店掌柜说,您最近买了这么多,这些小酒就送给咱们了,还给备了一些酒菜,桶装酒明日再去取。”六儿放下担子,从担子里取出酒菜,他刚开始还有些畏畏缩缩,但是演技不一会儿也渐入佳境,搞得平良真还在夸他变机灵了。
“兄弟们都过来吧,六儿带了些酒菜回来了,大伙一起过来喝酒,桶酒明日再送。”平良真用手捏起一只鸡爪,“你回来时没有官兵吧?”
“大掌柜,我就去买个酒菜,官兵就算看到了能说啥啊,给他们几个铜板就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德行。”
“好小子,爷没白教你。”平良真拿来八个碗,一个个都满上,“妈的,帮国定忠清干这个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这几日可憋死老子了,来,兄弟们干杯!”
“干杯!”八个人将酒碗碰到一起,没错,六儿为了不露破绽,自己也喝了,不过是个蒙汗药,睡几天的事,总比被平良真发现打死的好。
他们八个人越喝越嗨,没到半个时辰,几人便喝光了那七八罐酒,本来这种低度酒,平良真一人就能喝七八罐,但是今日八人才喝了四罐大家就不行了……
“中山酒楼这酒好哇……劲儿够大!就是脑袋有些疼……呼噜噜噜”没过几分钟,八人全部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八十五章 跳虎外卖
“用水给我泼醒!”
两个琉球人抬着一桶冰凉的海水从平良真头上浇了下去。
“药劲儿真大……”跳虎托着下巴,“给雄性加的是半瓶,那雌性是不是得减半了……”
“赵队正,他醒了!”白牙打断了跳虎的思绪,“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呢,要不要再给他上点刺激的,我们以前当海盗的时候,什么穿琵琶骨,反吊大拇指都玩得特别溜,大人,你要不要试一试?”白牙经过过去一年的改造本来已经人模人样了,没想到才跟跳虎合作两个月,就已经原形毕露,甚至隐约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慢着,先不着急,身上有伤痕的话,到冲永良部岛容易被人看出来。”跳虎挥了挥手,用一条湿毛巾盖到平良真口鼻上,“喂,你快醒醒!快醒醒,我有话跟你说。”
那平良真立马呼吸不上来,眼睛突出,嘴里连忙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跳虎揭开毛巾,平良真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刚刚还昏昏沉沉的脑袋被氧气一冲击,他立马清醒了过来,“各位英雄好汉,请问是哪条道上的,小人不知道哪里冒犯了各位,还请宽恕则个,银两我回去就奉上。”
“我不要你银子,想请你帮个忙。”跳虎膀大腰圆,一举一动都有大佬的感觉,这一句话就把平良真给镇住了。
“好汉请讲!”
“明天给冲永良部岛送寄养,带我们的人一起过去。”跳虎点了一只烟塞到平良真嘴里,“我这边有十几个人,你回去帮我们安排一下,好的话我立马就放你走。”
“好汉!那岛上都是倭寇,杀人不长眼的,听说还吃人心肝,我自己都不打算再过去了。”平良真一想,坏了,自己通倭的事肯定被泄露了。
“你自己想想好。”跳虎手一挥,白牙立马拿了一张泡了辣椒水的毛巾给平良真盖上。
“唔唔唔!”
“我答应我答应!”平良真辣得满脸通红,“好汉饶命,我答应就是了。”
“给他松绑松绑,别把眼睛给辣坏了。”跳虎看着平良真,“我不怕你耍花样,张开嘴。”
白牙一把捏住他下巴,跳虎从包里掏出两颗辣椒味巧克力豆给他灌了下去,“此是唐门毒药,吃了七天后没解药的话就会内爆而死,然后变成丧尸。”
跳虎让白牙给他拿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丧尸就是行尸走肉的意思,你知道吧。”他点开《生化危机》,“这个是吃了这个药的效果,你自己看看。”
平良真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个小方盒子里几个穿着暴露的南蛮娘们儿在跟一群怪物打来打去,他转到屏幕后边,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好好……好汉,这法器里是什么人啊?”
“啪!”跳虎合上笔记本,“看懂那娘们儿了吗?我生平最讨厌娘们儿,我看一个就抓一个,抓了就封进去。”
“那,那些妖怪呢?张牙舞爪的那些?”
跳虎意味深长地看着平良真,“你要是敢搞什么幺蛾子,七天后你就是里边的一员,帮我打娘们儿的那种。”
“仙长饶我一命!”平良真回想起刚刚画面上那些腐烂的脸庞,他们仿佛跟木偶一样被人在操纵,眼前这个老贼原来还会巫蛊这一套,这次看来栽了!他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刚刚那颗毒药仿佛有一股热力在自己胃里骚动,看来毒素已经进入血脉……“仙长!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快给我解药。”
“这就对了嘛,我问你,冲永良部岛上都有哪些当家的,有多少人,他们之间关系怎么样?”
平良真跪着爬了过来,“仙长,岛里边有浪人武士四百多人,平民一千多人,不过他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前两日从本岛逃窜到岛上的竹富岛守备关元太郎,另一派是岛上的原奉行大野润,大野润是被上代岛津家主给流放过来的,因此跟关元太郎最近一直不合,仙长,虽然倭寇们不合,但是他们人多啊,我们加起来拢共才不到二十人,根本弄不过啊。”
“你啰嗦什么!”跳虎拍了拍笔记本,“再啰嗦我直接送你进去。”跳虎吩咐白牙继续把他绑上,他想去问谢强借点东西。
谢强这几日一直在研究怎么攻克这两个乌龟壳,张明启则一直在等彭子良回信,琉球王在战后需要重整朝政,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无所事事了,当然暗地里各种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又会继续爆发战争。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消息。”谢强有些愠怒地看着跳虎,“你想自己干吗?”
“我前边的攻克瑞泉门首功就别上报了,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你们得给我弥补一下,那个事情谁都不许说。”跳虎一屁股坐在谢强沙发上去,“你不答应我,我就睡这里了。”
“你起来起来,这可是准备送给琉球王的,我拿出来过几天隐,你别给划坏了。”谢强心疼地看了看,“你打算怎么打?”
“我抓到了一个给岛上送寄养的人,准备跟他们一起去,从内部攻破。”跳虎从兜里拿出一个麻醉剂瓶子,“你给我多批几盒,我用得到。”
“不行!你们人太少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谢强言辞拒绝了,“你可以找个信得过的手下,你去肯定不行。”
跳虎本来还以为他不给批药品,听到是不让他去,顿时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你们小队不还单刀直入皇宫吗?我这次来就是准备借点装备的,有了装备还怕啥呀。”
“你要啥?”
“给我一把AK,三十发子弹就够了,另外再借我一台投影仪,一台发电机。”
“你借这个干嘛?看电影啊!”谢强有些跟不上跳虎的节奏,“倭寇们听得懂吗?”
“你别管这些细节,下面的事我来操作行吗?有了AK傍身,杀出一条血路逃回来还是没问题的。”
谢强思考了一阵子,后来又跟张明启商量了一下,耐不住跳虎软磨硬泡,最终把设备借给他了。
“你给我保管好了,弄丢了你赔不起的,度支院都有记录。”谢强忍痛将投影仪拿了出来,这玩意儿他本来想给琉球王看看澳洲是什么样子,没成想给跳虎先用了。
跳虎乐呵呵地把装备抱了回去,又拿了谢强的批条去了医疗队,“医生医生,给我拿三盒麻醉剂。”他自己偷偷在二字上添了一横。
医生看着总觉得有问题,但是又不敢直接问谢强,只是眉头一皱,“你要这么多干嘛?这里边的剂量可以帮一百人做手术了,太危险了,你看看减半行吗?”
跳虎一拍桌子,“你到底开不开,我拿的是谢将军的条子,你想违背军令吗?”
医生有些支支吾吾的,不过他的助手倒是个机灵鬼,赶紧给跳虎赔笑脸,把药毕恭毕敬地包好了,然后双手送到跳虎手里。
“可这不合规矩……”
“李医生,你可就少说两句吧,他还是个上贤达!”
跳虎拿了这三盒麻醉剂,他却并不打算用,这么好的东西用在倭寇身上岂不是太可惜了?应该用在万恶的娘们儿身上,跳虎咬牙切齿地想着,不过他确实也打算用药物,他在自己去找谢强的同时,还委托了中山酒楼掌柜的去买致幻蘑菇,琉球有不少东南亚商人,他们喜欢自己食用一些致幻蘑菇,琉球人跟日本人却对此知之甚少,用起来也一个样。
平良真晚上又多备了几船粮食,跳虎按照之前的经验,在每个酒坛里都加了蘑菇粉跟四滴麻醉剂,这样才堪堪用掉一盒。
“好了,大功告成!”跳虎满意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杰作,“白牙,把平良真带过来,咱们准备登岛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轰炸气球
“主公,冲永良部岛已经陷落了……”一个藩士拿着绝密消息噔噔噔地跑进阁楼里。
“这么快吗?”岛津光久有些不相信,“我以为还能拖一段时间呢。”
“主公,听说是大明一个跳虎将军单刀赴会,大野润被他劝降了,此岛是从内部攻破的,看来他们也没有攻坚之术。”
岛津光久把文书卷了起来,“在我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只是没想到大明国日暮西山还能出此等英雄人物,果然是群英荟萃之国,不可小觑啊。”
“那我们什么时候跟明国大使会面?”
岛津光久喝了一口茶,“时间到了,不然我们的明国朋友还以为咱们跟幕府一样顽固不化呢。你跟那个琉球商人说一下,如果明国大使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下月中旬会面。”
“嗨!”藩士悄悄地退下了。
当彭子良带着这一消息扬帆归航的时候,馆屋里正在谋划最后一个难啃的骨头,“屋良座森城”,严格意义上来说,屋良座森只是一个城堡,拥有三层炮楼,装备了西洋火炮,规模要比冲永良部岛小很多,不过要命的是,屋良座森就卡在那霸港外边,想要利用那霸港,就必须拔掉屋良座森。
“屋良座森的指挥官不相信岛津已经放弃了他们,决定负隅顽抗,我们能用舰载炮给他轰开吗?”张明启站在那霸港的原奉行所窗口。
“大人,屋良座森周围浅滩密布,大船进去容易搁浅。”阿多美平对那霸港了如指掌,当时萨摩进攻琉球,为了避免跟屋良座森正面作战,军队都是直接绕到背面登陆的,他们也是在琉球王宫被攻破后自己投的降,但是如今指挥官死脑筋,大家只能跟着他一起劳心费神。
“这种乌龟壳放以前咱们直接轰炸了事,不过如今没有飞机,还真是难办啊。”谢强抓着自己的脑袋,“我们就不能包围他们,让他们弹尽粮绝?这个屋良座森地方比较小,维持不了长时间作战的。”
“这个只能用作最后的方法。”张明启捂着自己的老腰,“打屋良座森主要是给岛津家看的,日本有很多这种堡垒,如果一个小小的屋良座森我们都奈何不了的话,岛津会觉得咱们没有威慑力。”
“可不可以从空中打击呢?要是咱们有火箭弹就好了。”
跳虎在一旁插嘴道,“有一个工程硕士在这里,你们不打算请教请教我吗?”
“去去去,你一个搞潜水机器人的,你说你潜下水道我还信,你又不是金无恙,别捣乱了。”谢强笑道。
“咱们能不能别提下水道!”跳虎眉头一皱,“又不是只有飞机可以飞,18世纪热气球就已经上天了,我也能搞搞热气球的嘛……”
“你以前做过热气球?”
跳虎摇了摇头。“我只是小时候做过孔明灯,不过这玩意儿原理一样的,法国人做的第一个热气球用羊粪一样能烘是上天,咱们这边有鲸油,有酒精,哪个热值不比羊粪高?”
“那如何控制方向?海上的风可不小,别把你放天上收不回来,我们还得派人出海去找你。”谢强虽然看跳虎不太靠谱,但是这两次他都立了奇功,因此心底里反而有点期待。
“你坐过热气球没有?”跳虎手里夹着烟,“想当年我跟那女孩去土耳其坐热气球……热气球都是通过改变高度来改变方向的,这一点跟水下有点相似,不同的高度层风的大小跟方向都不同……”
跳虎摸摸自己的脸,“你们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你还曾经有过女朋友啊?我看你一直这么仇视女人,你这种王八蛋都有女人,简直没天理了!”张明启一脸猪糟蹋了白菜的表情,“悉尼现在委托金无恙帮大家物色对象,我看你这样子就别祸害良家了,在日本找一个,看上谁了我帮你做媒。”
“咱需要这个吗?女人而已……”跳虎将烟头摁灭在兰花叶子上,“我跳虎什么时候找对象需要别人帮忙了,都是倒贴,可以吗?你们别打岔,我的意思是热气球简单,给我跳虎半个月的时间,我给你搞出一支空军出来。”
“那你要什么材料?”
“给我些丝绸,桐油还有一些木匠,船上的鲸油,还有酒精都给我吧。”
“行吧,你要什么直接跟后勤官去批,我这边都同意了。但是你得赶紧帮我把东西弄出来,不然岛津这个老乌龟还以为咱们是老明军呢!”
跳虎领命而去,这个材料可以随便弄真好,到时候再去李医生那里敲几盒麻醉药。
“赵队正,做大号孔明灯不需要篾匠吗?”白牙看着跳虎手里的图纸,总觉得这不太靠谱,“我以前听说吃了仙药才能身轻如燕,人身体这么重怎么可能飞上天呢?”
“你别啰嗦,再啰嗦第一个让你上天。”跳虎点燃了手里的鲸油瓶观察火焰,烧起来确实要比豆油跟柴火稳定,不过就是价格有些昂贵,“要是有汽油就好了,火力还是太弱了些。”
“汽油是什么油?”
“对了,你们之前船上修补漏洞的沥青从哪里搞的呀?那玩意儿可以炼汽油。”
“沥青确实可以着火,而且水扑不灭,不过这个都是红毛在卖,听说产自苏门答腊岛,要买这个可以找霹雳国啊。”
“苏门答腊……”跳虎摸了摸头,“如今不是荷兰人的地盘吗?过两天去找张明启问问,要是有浅层油田可以先开采开采。”
“队正,木匠跟裁缝已经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跳虎转头一看,那裁缝竟然是个中年妇女,“出去出去,我跟女人交代不清楚。”
“大人别啊!”白牙连忙拦住跳虎,“本地的裁缝店都找遍了,只有这家愿意登门,您别给吓跑了,我可不好找。”
“你就不能找个小娘子吗?这种大妈最难缠了。”跳虎一脸不愿意,“赶紧把图纸拿给她,别在出现在我眼前。”
白牙心道这位爷真难伺候,还小娘子,你以为你复姓西门?西门跳虎?
“回来。”跳虎把白牙喊住,“她看了图纸就不能留下了,到时候一刀砍了吧。”
“我的大爷唉!”白牙连忙跪下磕头,“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我要是把她砍了,军法官估计就得给我执行战场纪律了,杨署丞那张黑脸我可不想看第二遍。”
“随你随你吧,那你可别安置到我院子里,给张明启送过去。”
热气球不仅仅得做出来,具体怎么攻击还是个问题,跳虎本来想用铁锤手雷往下砸,后来到王宫里的高塔上试了一下,结果发现都顺着屋檐滚下去了,而且引信也不好办,如果飞得高,很多手雷半空中就爆炸了,飞的低,人家早就跑远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手雷伤害不了堡垒里的人。
“把硫磺鲸油白糖都灌到瓷瓶里,瓷瓶上塞上破布。”谢强把手里的猴儿版莫托洛夫鸡尾酒晃了晃,“注意别装太满,不然效果会打折扣。”
跳虎拿起来晃了晃,“这玩意儿要是在空中被他们射爆了,整个热气球可就毁了,别忘了这些倭寇手里可是有火绳枪的,而且咱们的热气球由于燃料不行,估计飞不了多高。”
“那我也没有法子,给你弄个大号的炸弹不一样的吗?你不如搞个大号火药桶放上边得了,飞到上空,自己把绳子割断!”
“有道理啊!小日本老是喊神风,我回去让大野跟阿多准备准备,他们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
“唉唉唉,你至于吗?我就开个玩笑,别不把鬼子人命不当人命啊,人家会寒心的。”谢强拦住他,“就你那热气球的高度,我觉得用炸弹还是燃烧弹效果都一样,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特战署的人不参加,你陆战队隶属于海军司令部,我可管不着。”
“还是交给鬼子们来吧,他们个子矮,体重轻,不占份量,不然投诚过来还得白米饭养着,我要他们有何用。”跳虎当下便做了决定,也不知道阿多美平跟大野润有没有一哆嗦。
“你气球进度咋样了?”谢强算是默认跳虎的决定。
“这两天刚弄好了一个,这玩意儿简单,不过怕天上有水汽,给刷了点桐油,正在阴干,不过快好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咱们下午一起过去看一看。”
“行,不过你得加快进度了,彭子良回来了。”谢强拍了拍跳虎,“岛津说让下月中旬,也就是最晚不得超过农历三月二十,你必须得把屋良座森给拿下,今天是初七,来得及吗?”
“来得及,今天要是实验完毕,咱们就可以立马投产,三天就能做好几个了,训练得给一个星期的时间。”
“你自己把握好,张明启可就全押宝押在你身上了。咱们走吧。”谢强戴上头盔,他怕万一气球坠毁落在自己头上。
演武场上白牙正带着一群人在安装热气球,为了减轻重量,下面的吊兰没有用木头做,而是选择的毛竹编的竹篮,强度比木头的还要高上不少。
谢强抬头看了下,今日晴空万里,不过由于琉球处在海上,倒是不缺风。
“我们观察了一下,由于白天吹海风,想要白天进攻的话,就必须从船上放飞,从船上往岛上飞,中途往下扔。”跳虎手里拿了个记录本。
“先看看吧,今天反正不需要你精准的方向。”谢强走到附近,白牙见是总指挥,连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
“这绳子吃得消吗?”谢强看绳子只是麻绳,“你弄点质量好的。”
“这个质量够了。”跳虎拿起来扯了扯,“琉球人都用它来运石头呢。”
“行吧,那开始吧。”
跳虎拿起铜哨子一吹,“集合!”只见一队倭人女子身穿紧身白丝绸衣服跑了过来,站成了一排,用怪异的语调在那边报数。
谢强眉头一皱,“你搞得啥玩意儿啊?这一群女娃娃弄过来干啥,赶紧给我撤了!”
“别啊,你是不是歧视女人?”跳虎双手一拦,“咱们以前还有女兵呢,你怎么就不让我招女兵了?你拿出法律条文来我就撤。”
“可这……你要是跟我说是小学生我都信。”谢强一阵无语,他怀疑是不是跳虎的什么恶趣味。
“我怎么可能那么畜牲,这些都是成年人,好些倭寇男子才一米四,这些女人一米二不正常?热气球载重量本来就不大,搞些男人上去白占重量,女人重量小,可以放更多的油瓶。”
“空中女子挺身队已经准备完毕!”为首的女子瞪着眼睛大声叫道。
跳虎凑到谢强耳边,“这些女子都跟岛津家有仇,她们的丈夫都死在岛津家的武士刀下,为首的那个,她丈夫跟儿子被国定忠清拉过去试刀了。”
“真惨……不过这种兵也是最敢拼命的。”谢强咂了咂嘴。
跳虎让白牙扯住气球,下边的人开始从旁边的炉子点火预热,只见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那为首的女子在人帮助下攀上竹篮,外边人给她把装水的陶罐一个个送了上去,用来模拟燃烧瓶。
跳虎在一旁吩咐,“你上去后不要慌张,想控制高度就拨动这根棍子,它可以控制火焰的大小,明白了吗?弄好了帮你丈夫跟孩子报仇的日子就到了。”
那名女子眼睛里全是仇恨,跳虎的吩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听到可以报仇,眼睛里就已经噙满了泪水。
跳虎摇了摇头,“放飞吧!”他自言自语道,“女人啊,还是有些脆弱。”
那名女子点燃了篮子里的酒精跟鲸油灯,热气球越升越高,在场的17世纪人民都看呆了,从前只听说过仙人可以腾云驾雾,没想到自己亲手把一个群凡夫俗子送上了天空,好些个当场跪下来磕头。
跳虎也不管他们,手搭在眉骨上,“过了松树高度了,十米!”
“马上过妈祖庙的塔,十五米!”他的心也在颤抖,毕竟一条人命在上面。
人群都在欢呼,“起来了起来了,过了情人坡了!”
跳虎对着表一看,这个高度最起码二十五米到三十米,而屋良座森城高度在15米,够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晴子一针一线地缝着白色丝绸,“你们说这白绸缎还得淋上桐油,多可惜啊,能做好些衣裳了。”
“明国人有钱呀,我看怕是整个琉球大岛的绸缎都被买过来了,便是裁缝,咱们有几个不认识的呢?”
晴子放下针线,“我听人说帮明国人缝热气球以后就不准回家了,我还有个幼弟可怎么办啊……”说着她就抽泣起来。
“你那个杀千刀的老爹,早点离了他早好,你对这家还有什么念想呢?跟着明国人有钱拿,有白米饭吃,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你这姑娘就是拎不清。”一个大妈手速飞快地将绸缎翻面,对晴子这话很是不认同。
晴子擦了擦眼泪,“要拿钱的话,女子挺身队钱更多,我看她们还有新衣穿,早知道也跟和子一起去了。”
老婆子放下手里的改锥,凑到晴子耳边,“姑娘可不敢乱讲,我听传闻说她们是要去打仗的。”
晴子顿时花容失色,她咬住自己的食指,“可是我听说和子是去给明国老爷们端茶送水啊?她个子那么矮,平时连鱼都不敢杀怎么能去打仗?不要说武士,哪怕一个孩子都能打得过她,你肯定是听错了。”
“信不信由你,姑娘,你听我一句劝,她们那一队,不是寡妇就是丧子,和子更是两个都占了,放咱们这儿都是不祥人,旁人碰都不愿意碰的,明国老爷难道都是傻子吗?她们的钱都是买命钱,咱不眼红。”
晴子一言不发,老婆子说得好有道理,不过和子是她的发小,她要是去打仗死了,自己得多难过啊,我下班了得去找她,晴子这样想。
晴子所在的热气球缝纫车间跟驻军还有演武场都在一块儿,她不必出营,因此晚上休息的时候能跟和子见上一面。
“和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服侍老爷的。”晴子给和子碗里夹了一条秋刀鱼。
“晴子,是的,我去服侍跳虎老爷。他人很好,对待下人不苛刻,拿的俸银又多。”和子抓住晴子的手,“晴子,这里请不要瞎问,明国人规矩多,你放心,我去办完事就回来陪你,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晴子从兜里拿出一只千纸鹤,“和子,我明白了,这是我妈妈给我的护身符,你一定要带着,菩萨会保佑你的。”
和子坚毅的点了点头,她就是第一个乘坐跳虎热气球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创造了多项记录,本世界第一个飞行的人,本世界第一个飞行的女人,不过和子不在乎这些,她只想亲手把屋良座森的浪人送入火海。
“和子!”跳虎生气地喊道,“为什么开小差,请回答如何判断屋良座森城的位置!”
“我……我……”和子满脸通红,“屋良座森在日出时刻的的一点钟方向,在日中四点钟方向,大人。”
“坐下。”跳虎示意了一下,“你们想报仇,如果现在不好好学,等到了战斗时只能看着别人战斗,你们就甘心自己从远处飘过去吗?都给我注意好了,现在我是最后一次给你们交待细节,等会儿到了下午,你们将会执行第一次攻击,风向的窗口期不容易等到,若果你们今日错过的话,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明白了吗?”
“明白!”女子挺身队员挺着胸膛齐声答道。为了增加热气球落地后的援救,所有挺身队员都剪了短发,身穿紧身服,篮子里挂着羊皮缝的气阀,她们还有一枚信号弹。
“东西准备好了后,上船去甲板准备,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等会儿卧龙岗号就会启航。”跳虎看了下时间。“散会!”
和子并没有回宿舍,她跑到甲板上跟着地面测试人员一起查看气球,看看这里绳子有没有绑紧,燃烧弹有没有漏油,现场的海军陆战队员们纷纷给她竖起了大拇指,让他们上天,估计有勇气的不足一半。
“给我多装两罐。”
“不行,和子,载重量就这么大,如果超载的话,热气球的高度就会降低,你会处于敌人的射击范围之内。”
“高度越低,命中率也越高,请放心吧,两罐没事的。”
两个队员互相对视了一眼,“还在包线范围内,要不给她带上吧,两个不违规,但是危险系数会倍增。”
和子坚毅地点了点头,她将晴子给的护身符以及丈夫和儿子的名字放进贴身内衣,就等着升空的命令。
跳虎跟谢强站在一根鲤鱼袋下边,眼睛一直盯着鱼袋,直到鱼尾巴指向屋良座森,“时间到了,快点预热,窗口期只有半小时。”总共有十个热气球放在甲板上,桅杆所有的帆具跟绳索都被拆了,就怕气球被挂在上边。
和子扶着气球,将吹预热空气的大毛竹管伸到气球下,气球就像被打气了一样膨胀起来,等气球完全膨胀起来后,和子跳进篮筐,“可以砍绳子了。”两名海军陆战队员将绳索一刀砍断,和子和她的热气球缓慢飘向天空,先是越过了舰楼,后来越过了主桅杆。
尽管和子已经演练过两三回,但是每次上升给她带来的感觉都不一样,她调整好高度后看着篮子外边,太阳已经快西下,这是最后一波海风,如果再晚一些风就要倒着吹了,她看着后边另外九个热气球跟蒲公英一样慢慢腾空而起,嘴角不禁露出笑容,复仇的时候到了,今日就要让这些往日的老爷知道,什么才是无间地狱!
谢强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一排热气球,“为什么一号高度有些低?”
跳虎把望远镜接过来看了下,“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相信一号,她是整个女子挺身队最有经验的。”不过一号热气球有领航任务,倒不是说她可以控制方向,而是她是投弹标杆,一号投弹后,后边的就要开始准备了。
和子站在竹篮里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飞了十来分钟后,和子透过层层薄雾发现屋良座森就在自己脚下,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你们这帮王八蛋,都去死吧!”
她抱起一个燃烧弹,将瓶口点燃,对着岛就扔,每个热气球一共有十枚,和子多放了两枚,也就是说一共有一百零二枚,其中哪怕只砸中四分之一,屋良座森也会被烧成渣渣。
“囊得死噶?守备大人,远方天空有妖怪啊!”轮岗足轻敲响了警钟,屋良座森守备本来还在堡内研究怎么防御,一听到报警,连忙跑到望楼,他拿起单筒望远镜朝远处看去,只见一排大白帆似的东西朝屋良座森飘了过来。
和子扔下的第一枚燃烧弹落在了海边的礁石上,浓烈的火焰迅速翻腾起来,黑烟冲天直上,这是给后边的攻击信标。
“八嘎!那是明国人的大号孔明灯,上边有人,所有铁铳全部对空射击!”
守军纷纷点燃火绳,给铁炮装弹,足轻们手都在颤抖,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来自天空的敌人。和子的第三枚燃烧弹扔到了一处瞭望塔的屋顶,燃烧的炽热液体顺着瓦缝迅速渗透进瞭望塔内,有些滴到了士兵们的身上,有些流到了木制结构上,没一会儿整个瞭望塔便浓烟滚滚,火舌迅速吞没了整个塔顶。
“守备大人,这种热油很难用水扑灭啊大人,遇到缝就往里钻。”一名脸上烧的焦黑的足轻来报。
“赶紧把他们给我打下来。铁铳足轻院内对空射击!”守备大怒,将扇子摔得粉碎,自己拿过一把铁铳便噔噔噔跑下瞭望塔,此时和子已经扔了五个燃烧瓶,她正好到了岛屿正上方。
“射击!砰砰砰”守备一声令下,四十几把火铳对着和子的热气球一通乱打,火绳枪尽管射程不远,而且子弹出管初速度低,但是对空二十几米还是能打到的。
和子只感觉到耳边“嗖嗖嗖”地像蜜蜂一样在乱飞,不一会儿热气球上便多了几个破洞,不过对热气球来讲,只要气球不烧起来,问题都不大,不过这个高度太低了,和子感觉到危险,她拨开调节火焰杠杆想要往上升。
“砰砰砰!”又是一轮排枪,“啊!”和子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被咬了一下,顿时白色的丝绸紧身衣便染成了红色。“还有四个!”和子大怒,立马放弃升高的机会,搬起剩下的燃烧弹就往下砸。
第二个热气球很快也飘到了岛屿上空,不过她只扔了八个瓶就飞走了。
屋良座森城被炸得灰头土脸,连守备脸上都被熏黑了,粮草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引燃。
“八嘎!装弹装好了没有!”守备顺势砍倒了一名浑身着火的足轻,放着他乱跑引燃火药桶怎么办。
“预备!射击。”守备一声令下,“砰砰砰。”
只见四号热气球篮子里冒出一团火焰,不是燃油喷灯被打中了就是燃烧弹被打中了!
“哈哈哈哈!第二队赶紧准备。”守备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对空射击有用,大家快装弹,别躲在城堡里了。”
“糟了,四号热气球被击中了。”谢强紧盯着战场,跳虎握着望远镜不为所动,“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谢将军,她们都是奔着死来的。”
四号热气球上的火焰迅速蔓延到了气球上,热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岛上落了下去,气球成员浑身都是火焰,很显然活不成了,她抱住最后两瓶燃烧弹从篮子里跳了下去,一团巨大的火焰落在足轻中央,和子从远处看着这一切,那个小姑娘她认识,是个琉球人,才刚刚十六岁,父母都被强征劳役死在了鹿儿岛。“呜呜呜……”和子忍不住哭了起来,不过她也没什么办法,热气球离屋良座森越来越远,很快便落到了主岛的一块农田里,和子拿出信号烟花,“咻!”一枚红色的礼花弹在空中炸开,等待在主岛地面的救援人员根据信号位置迅速赶了过去
每一个燃烧瓶砸到屋良座森城堡上就会腾起一个小小的火焰柱子,小岛像种满了赤红色的花朵,夕阳里特别壮观。
“轰!”一声巨响,屋良座森的左边耳房发出猛烈的爆炸声,那里是储存火药的地方,貌似流窜的火流引燃了里面的火药桶,一时间飞沙走石,乱飞的石子都崩飞了不少足轻。
守备看着到处都是躺在地上的伤兵顿时心凉了半截,他自己的腿也被炸伤了,拖在地上无法行动,“八嘎,完蛋了,当主我没有守住屋良座森,我自己切腹谢罪!”他拔出腰间的肋差,脱下盔甲,对着腹部就刺了进去。
“啊!”剧痛让守备惨叫不已,也不知道此时他们有没有想起被自己残害的无辜百姓。
“哐!”地一声巨响,十号热气球上的一枚燃烧弹直接砸到了守备身边,猛烈的热油迅速将他吞没,腹部跟皮肤上的双重剧痛让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才是绝望,什么才是人间地狱。
“屋良座森完蛋了。”跳虎放下望远镜,“张总制可以放心了,让他去跟岛津光久好好的谈,岛上还有什么活口都留下,有伤的治伤,治完就得放回去,得让他们给我们宣传宣传。”
谢强笑了笑,“能在这场大火里幸存下来的也不是普通人啊,你不看看都烧成啥样了。”
屋良座森各处本来是一处处火焰柱子,但是小火引燃了城堡的木质结构,各处迅速汇流变成了一个大火炬,琉球百姓扶老携幼站在海边观看,无不欢欣鼓舞,大呼天兵不可战胜。
尚质站在王宫高楼上,手里拿着张明启送他的望远镜,但是仍然止不住抖动,连日本人胁迫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恐惧过,“果然是天兵啊,这一场天降流火,还有谁能挡得住,满清鞑虏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尚喜跟蔡翀一脸了然于胸的表情,尽管他们内心也是无比震惊,“王上!澳洲宣慰司是大明第一强藩毋庸置疑,只要琉澳友好,我们就可保王统不灭。”
“是是是。”尚质忍不住点头,“命令蔡奉宣成立总理澳务衙门,全权负责对澳事务,即刻执行!”
第一百八十九章 澳版《藩国仪注》
“赵大人,最近几日我上街吃饭,琉球人都不敢正眼看咱们,这次火烧屋良座森城可真是给我们长志气了。”白牙笑呵呵地拎着一包牛肉放到跳虎桌子上,“话说回来,这孔明灯谁都会做,要是被敌军学会了,咱们以后在海上打仗岂不是完了吗?船上的炮可就成了样子货了。”
“你放心吧,这玩意儿也就是图个新鲜,因为屋良座森这边每日风向是固定的,所以可以用热气球攻击,你放海上,一升天就不知道被吹哪儿去了,估计打鹿儿岛都够呛。”
白牙抚了抚胸膛,“那我就放心了,换作我是屋良座森的守备,我估计现在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唉,谁让他碰到大人您这种鬼才。”
“你别急啊!你以为热气球打不到你,咱就没有其他上天的本事?以前都跟你说金参谋跟火锅店的潘老板能上天,以为开玩笑的呐,他们的机器你别说风不对,那可是全天候的,管你刮风下雨,金参谋都能上。”
“还好金参谋是咱们自己人!”白牙脖子一梗,“接下来女子挺身队怎么处理?大人,我看那小妇们都挺可怜的。”
“有什么可怜的!人家求死,我满足她们的愿望,咱们各取所需,现在仇也报了,难道还指望着我养她们一辈子?”
“大人,你又说胡话了。”白牙摇了摇头,“谁都看得出来你不是真心的,你要是不管她们死活,干嘛去帮四号捞尸体?一号都伤成那样了,还干嘛给她救回来?你就是缺个女人管管。”
“喝你的酒吧,有这么跟上司说话的吗?”跳虎将白酒一口闷,“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哪个了?海军陆战队有人死得比她们还惨,没见你伤心过,酒照喝,肉照啃,死几个娘们就心疼了?”
“大人,我是佩服那一号,她一个弱女子,为了给丈夫儿子复仇连自己命都不要了,我老白着实羡慕地很呐,唉,要是能娶到这等烈女子,我白牙脸上有光。”
“她在行军医院,你想歪心思自己去看她,别在我这儿烦,你是娶她还是入赘,跟我屁关系都没有。”跳虎把帽子一戴,“你需要麻药可以找我,二十两一瓶。保证只兑了半瓶水。”
……什么人呐这是。
“和子,你不知道,当时我就在海边,我看到你是怎么打那些武士的,简直就是雷震子下凡,好多人当场就跪下了,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晴子趴在和子的病床前激动地讲起了两日前的见闻,当时她还不知道那就是和子,只以为是天兵天将呢。
和子自从下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脸上有了笑容,不再像往常一样阴郁,人也健谈了很多,“下次我带你上去看看,从天上往下看人就跟猫啊狗啊一样大小,屋子就跟咱们小时候泥搭的一样,可好玩了。”
“和子,你还打算继续做这个吗?你反正仇也报了,就回来吧,跟我进缝纫厂,那里也不错的。”
和子却摇了摇头,“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要么跟他们同归于尽,要么活下来后找个人过完一生,但是自从我目睹了四号的坠落后,我的想法就变了。”她握住晴子的手,“琉球跟日本受苦受难的女子太多,我要跟着大明军队,把她们从武士老爷们手里解救出来。”和子越说越激动,不觉扯到了受伤的肌肉,伤口又有些崩裂。
“我去叫医生。”晴子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开门,谁曾想门一打开,外边却站着一个讨逆军海军军官,这人穿着白色的军服,戴着大盖帽,手里捧着也不知道从哪里路边采来的野花,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大口白牙,“请问和子小姐住在这里吗?我是卧龙岗号船长,代表海军司令部来慰问你。”
和子挣扎着用右手敬了一个军礼,“舰长大人好。”
“呀,怎么流血了!”白牙看到她手臂上渗出的血迹,“不要动,我来帮你。”说着他就坐到一边,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纱布帮和子缠了上去。
和子脸一红,“多谢大人。”
“无碍,这是讨逆军的基本技能,在战场上要会自救,你这次的表现我在外海全看到了,真是佩服你啊,我讨逆军要是个个都像你一样不怕死,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目标何愁拖到现在?”白牙盯着和子绯红色的脸,“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粉红英雄,我等男儿自愧弗如。”
“大人……你压到和子姐姐的输液管了。”晴子在一旁尴尬无比,眼见和子的手越来越肿,她不得不提醒一下。
白牙立马站了起来,“这位是……”
和子说道,“这是我的妹妹晴子。”
“原来是小姨子……呸,原来是小妹子晴子,不好意思了,这两天麻烦你照顾一下和子。”白牙尴尬地站了起来,“我去找一下李医生,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晴子悄悄地关上门,然后把耳朵靠在门上,“他已经走远了……和子,我看这位大人好像对你有意思啊。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你别瞎说好吗?”和子脸更红了,“我也就是上热气球的那天才见过他,他是明国舰长,我怎么可能配得上?”
晴子一路跑过来,“你看他帮你打的结多好,还是个蝴蝶结,啧啧啧,和子,我看你如今心愿已了,重新找个夫家是正理,我们又不是富家小姐,没这这么多顾忌的。”
“你这个小妮子,你是想嫁人了吧,每天嘴里尽瞎说。”和子蒙住了头,两人在病房里打闹起来。
抛开这些儿女情长的话题,因为驱逐倭寇耽搁了一段时间,大明册封使团的任务延后了一些,但是张明启总不能把事情忘了,昨日琉球王尚质正式颁布文书,表示伪清敕封琉球王乃是非法的,自己当时被日本人控制,身不由己乃至不能拒绝,如今既然天兵驱逐污秽,那自然要自去王格,重新降为世子地位,张明启回应表示,日本浪人跟伪鞑靼政权僭越神器,琉球世子尚质恪守臣礼,应当嘉奖,如今拨云见日,择日举行册封大典。
“世子殿下,既然已经重归时序,那么就按照洪武旧制《藩国迎诏仪》来吧。还请宫中隆德大夫把《仪注》接过来,咱们按照祖制进行。”郑奕提醒道,过去最熟悉这些礼仪的是原总虞衡唐久山,不过他已经自戗,礼曹也多被日寇屠戮,现在已经没人懂这些旧礼了。
尚质却有些疑虑,“世子大人,我原先在国子监的时候曾经风闻朝鲜跟天朝礼仪有争执,便是因为这《藩国仪注》,我国本就因为擅自接受伪清册封而失了礼数在先,要是因为《仪注》再出问题,恐怕徒徒惹天使不高兴。”
“此话怎讲?”尚质有些意外,“《仪注》是天朝颁发的钦定版本,按照这个来怎么会出问题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咱们的《仪注》到底是洪武三年版还是十八年版,抑或二十一年版,除了唐虞衡,其他人都不知道啊。这个得赶紧把宫中的拿过来看一下。”尚质提醒道,“世子殿下,这次是一个机会,朝鲜过去属于外服藩王,跟天朝因为礼仪争执百年之久,一直到万历年才升格为内服,要是我们这次服侍甚恭,又承蒙多事之秋,朝鲜自绝于文明,天子必然感到欣慰,将我王升格为内服也不是难事啊。”
“尚按司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有个疑虑。”蔡翀在一旁说道,“本次来使是我等自澳洲藩请来的,他们说是宋人之后,实际上我等出使几个月下来也发现,他们是不承王礼的,我们这么费心尽力,就怕对牛谈情,澳洲藩看不懂,那就不妙了。”
尚质在大殿中徘徊了一会儿,“尊奉天子是臣子的本分,依附澳洲藩却是实际需求,咱们要是过分强调跟天子的关系,恐怕会惹澳洲藩不高兴。”
“世子殿下……”
“唉……殿中说这些无妨。”尚质摇手止住了想要反驳的尚喜,“君不见周室旧事?我琉球国小必不能辱强邻,天子之兵可以救我于首里,可以火烧屋良座森吗?唯独澳洲藩可以,澳洲藩可以救我琉球,亦可以亡我琉球,因此此事上要慎重,必须要让澳洲藩满意,其他事情都可以放一边。”
“那世子殿下的意思是?”
“去馆屋问天使,是按照洪武旧例,还是《明会典》,或者按照他澳洲藩的规矩。”尚质坐到椅子上,“蔡大人,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
尚喜出宫的时候有些郁闷,明明是个升格的好机会就这么放弃了,过去几百年历任琉球王求都求不来,可惜啊。
郑奕从礼曹旧档案馆搬来了《藩国仪注》,蔡翀跟他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确实有问题,跟唐久山执政时的礼仪颇有差别,他们自己也不敢决定,便带上了《仪注》的相关部分去了馆屋。
“张总制,此事还请您定夺。”蔡翀将《仪注》呈了上去。
谢强也在一旁听着,心里不禁犯嘀咕,破事怎么这么多,直接进城宣读诏书不就完了吗?现在连晚宴使用男乐还是女乐都有问题,想要厘清恐怕一年半载都干不完呐。
张明启也是一头汗,尽管他已经成功出使过莫迪亚洛克,并且参加了查理二世的加冕典礼,但是莫迪亚洛克采用的礼仪都有原来视频做依据,现在琉球所请求的事问题确实很大,按照澳洲的法律原则,当然是明朝政府给藩国颁布的哪一个版本,那就按照哪一个版本的规矩来,但是自从洪武三年给各藩属国颁布过一次印版《藩国仪注》之后,各国都没有更新过,但是国内频频更新,不按照国内的规矩来,有不服王化之嫌,你要是按照大明新规矩来吧,这跟澳洲法律精神相悖,朝令夕改成何体统?
张明启送走了蔡翀跟郑奕,表示要研究研究。
“张总制,按我说管他什么《仪注》、《会典》,咱们给霹雳国发文书,直接一个盖了戳的公文就完事了,跟琉球王不能遵照此例吗?”谢强听得有些头大。
张明启摇了摇头,“不行,走之前王统摄交代了,咱们得在大明框架范围内行事,古代的礼仪很多具有正统性的象征,霹雳国是商人建国,本就是土豹子,咱们要威服琉球朝鲜日本就得按照规矩来,这次琉球王把皮球踢给了咱们,是在给咱们出难题呢。”
“还有三天的时间,我反正无所谓。”谢强躺在靠椅上,一幅事不关己的表情。
张明启思来想去,忽然双手一拍,“大家伙,你看咱们这样行不行,我们以洪武三年的《藩国仪注》为蓝本,自己重新编写一部最新版本的《仪注》出来,内容也不多。”
“这跟用原来版本的有什么区别?”
张明启笑了笑,“当然有区别,这是澳洲版《藩国仪注》,如果日后王统摄跟永历见面,咱们不想尴尬的话,最好先把依据弄出来,到时候天下都没有异议。”
“关键是朝廷承认吗?”
“呵呵,连琉球都没有最新版本的《仪注》,你以为永历的跑跑朝廷会带这些?咱们编完后给永历盖个章得了。两京陷落之后,永历朝廷就没有权威文书,《藩国仪注》只是个开始,咱们以后不仅仅要帮他编《仪注》,还要帮他编《会典》,所有的权威仪式都得按照澳洲范式的来,到时候谁敢说澳洲不是,直接把标准砸他脸上。”
“啪!啪!啪”谢强接连拍了三下手掌,“张总制,没想到你这么坏啊,哈哈哈,高瞻远瞩,我谢某人佩服佩服。那就按照你说的来,以前的版本全部作废,以后所有礼仪全部按照新版本的来,解释权归悉尼统摄厅所有,这个好。”
“过奖过奖!”张明启作揖还礼,“法律文书这方面我不专业,去把军法官朱乔治叫过来吧,这几天咱们把文书编好给琉球世子送过去。”
“得令!”
第一百九十章 赏樱之约
朱乔治咬着笔杆子,右手不断地摩挲着头发,他将油灯的铁皮拨了拨,火苗亮了一些,但是明显瓶底的油快耗光了。
“小吴,帮我加点油。”
勤务兵小吴一路小跑,“来了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油罐,然后从加油口倒了进去。
朱乔治嗅了嗅,“这个味道怎么这么臭?”
“大人,前几日赵大人火烧屋良座森,把鲸油都给烧光了,咱们现在的油都是买的琉球鱼油,用起来差不多,就是味道不好闻。”
“卧槽,本来我脑壳就疼,被这臭味一熏,还能不能好好工作了。”他把手中的笔放下,出门透透气。
屋外月光皎洁,清风阵阵,松树迎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朱乔治漫步至蔡翀下榻之所,他轻轻地敲了敲门,“蔡大人,已经睡了吗?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请教一下。”
“嘎吱……”蔡翀打开门,他穿着白色中衣,“朱大人,见谅一下,刚刚盥洗完毕。是关于《藩国仪注》的问题吗?”
“是的,因为我对琉球礼仪还不太懂,因此需要您帮一下忙,新版本总要兼顾到双方。”
“是极是极。”蔡翀把他迎了进去,“具体有哪几条朱大人还有疑问?”
蔡翀房里还是点的鲸油灯,他们从澳洲带回来不少,而且回来后又加了一些檀香等等,闻起来要比朱乔治的高级不少。
朱乔治摊开旧版《藩国仪注》,“这个仪注一共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迎诏前的准备,第二部分是藩王郊迎礼节,第三部分是诏书在宫中开读仪式,咱们第一部分已经走完了,大家都没有异议,关于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由于我手里也没有其他版本,只是私底下请教了一下参与过册封先王的老人,因此这里需要分说一下。”
“朱大人纲举目张,思路清晰啊,我觉得可以从第二部分开始。”蔡翀对于什么结果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太侮辱人的他都能接受,反正世子都说了尽量让澳洲藩满足就行。
朱乔治拱手道谢,“原先的迎诏部分,要求远接官将诏书迎接至馆屋,然后放置在龙亭,我藩已经照做,后边需要藩王到馆屋将诏书迎回,按照洪武三年版,藩王只需要着冕服焚香立迎接诏即可,但是宫中老人说往例藩王需要入馆,行“五拜礼”才算结束,不知蔡大人同意老官的说法吗?”
蔡翀回忆起以前天使来册封的情景,“好像确实有入馆五拜的说法,我没有异议。”
“五拜三叩之法有损我各藩首领人格,故此新版本当删除。改用单膝礼。”朱乔治大笔一挥,这条要是留着,让王仁东每次拿诏书都五拜三叩?这也太损穿越格了。“其余譬如陛下服色,一律穿吉服,需入馆接诏,这条不能变,毕竟天子最大,各藩理应仔细侍奉。”
蔡翀无不应允,主要废除五拜三叩这一条就让他心下欢喜,这是澳洲藩给你面子啊,不然到时候国王都五拜三叩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岂不是要九拜三扣?单膝礼在《明会典》当中也有,不过那是给内藩亲王使用的礼仪,以前这种恩德从未加到琉球这种外服小国身上。
“晚宴就用女乐吧。”朱乔治抬起头来,“本次出使的都是军伍中的大老粗,弄男乐过来,大家都不感兴趣,当然除了跳虎将军,哈哈。”
“大人,这不成问题,我琉球一向民风开放,男风女风无甚要紧。”蔡翀会意错了,不过至此琉球君臣只以为跳虎有龙阳之好,好几次打算送一批模样较好的小厮给跳虎,都被跳虎给打了回去,但是外边风言风语总少不掉的。
两人商议了一晚上,总算把新的《藩国仪注》给修订完毕。
“这个新版的找人誊写两份出来,我还有一份要交给岛津光久。”朱乔治揉了揉黑眼圈,“不过这份没有加盖朝廷公章,千万不要大张旗鼓,防止被有心人利用,等过几个月我们再把新版送过来。”
“明白了,朱大人,不过岛津那儿可能不会轻易接这份《藩国仪注》,前两日彭子良回来,跟了一个岛津家的使臣,大人要不要先去探探口风?”蔡翀将新稿收了起来,“往年德川接待我琉球使节,全部按照朝鲜通信使的礼仪来办的,日本人又是出了名的死脑筋,天使要是强行颁布《藩国仪注》,恐怕和谈的目的会落空。”
“朝鲜通信使问题,我澳洲藩定然会找他们算账,为人臣子,没有天子命而擅自外交,朝鲜自命为孝子,这点都不知道吗?岛津要跟我大明谈判,只能以臣子礼仪接待,天下只有一个天子,我大明只承认有日本将军,有日本国王,一介将军就想跟天子平起平坐,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这次将就妥协,以后就有了先例,可就不好办了。”朱乔治不愧是搞法律的,在关键点上一步不让。
蔡翀不敢多说,其实他希望明日冲突就此消弭,这样琉球才能有太平日子,不过天使说得也不无道理。
朱乔治打了个哈欠,他打开窗户朝外看去,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睡觉了,困死了。”
“天使慢走。”蔡翀亲自出门将朱乔治送了回去,又很有眼力见地送了两桶鲸油。
朱乔治忙得头不着地,张明启同样也是脚不着跟,主要是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实在不知道十七世纪的礼仪啊,确定要按照《藩国仪注》来的话,那就得做全套了,不然半吊子反而让人耻笑沐猴而冠。
“张总制,有日本使节求见。”红帕秀才拿了张名贴,张明启正在点赏赐冕服,他手正放在蟒袍的爪子上。
“日本使节?早不来晚不来,干嘛这时候过来,不见不见。”张明启记恨岛津这个老王八晾了他好几日,自然也不能让日本使节好过,不然还以为大明是来求和来了呢。
“大人,不可不可,这次使节带了幕府将军的贺信,天使在琉球这么大的动作,江户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红帕秀才把名贴递了过去。
张明启愣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镜,伸手把名贴接了过来,“这次使节不是岛津家的?”
“是岛津家的,不过却带的是德川家的文书。”红帕秀才拱手道,“德川与西南各国交通都必须走岛津家的通道,因此很多时候岛津家私自截留幕府法令,我琉球没少吃这个亏。”
张明启擦了擦手,“那带他进来吧,我本是准备晾一晾他的。”
由于这并不是一次正式会面,张明启也没有刻意准备,就在厢房把日本使节宣了进来。
“日本国萨摩藩使节西乡无二奉征夷大将军、萨摩藩主之命面见大明澳洲藩全权大使张总制。”日本使节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他鞠了一个躬,将文书双手奉上。
“出去出去!”张明启扇子一挥,“学会说话再来见我。”
两个守门大将立马站到西乡无二身边,不过这人却一点也不畏惧,整个人气场就比松金安信强了很多。
“张大人且慢,本次见面,不是以征夷大将军对大明册封使节,而是萨摩藩对大明澳洲藩,我藩只是帮幕府传递一下文书。”西乡无二立马解释,“本次会面不涉及明日两国问题,单纯只讨论萨摩藩跟澳洲藩的未来。”
张明启觉得有些好笑,“我暂且先认可,不过人臣无外交,这是最基本的宗藩之礼,本次最好还是咱们之间的私人对话,权当我交了你这个朋友。”
“张大人无妨,我个人也是朱子学派的信奉者,无意于挑战纲常礼仪,只是身负重任,又不敢以私废公,故而能跟张大人说的上话就可以了。”
张明启拱了下手,“我就喜欢跟实在人打交道,说话容易听明白。西乡大人还请坐,刚刚未尽宾主之礼,多多包涵。”
西乡无二坐到宾客之位上,他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并不是常见的琉球装扮,亦不是汉地传统装扮,传闻澳洲人喜欢用琉璃而不用瓷,果然不是空穴来风,那小厮端上来的茶具无一不清澈透明。
“多谢张大人款待,本次我主要是传个话,征夷大将军邀请大明使臣进江户,商讨共御鞑虏之策。萨摩藩当主邀请大明使节到鹿儿岛赏樱。”西乡无二再次把文书递了过去。
张明启打开看了一下,“鞑虏悖逆,天下共击之,我们很赞赏征夷大将军的态度,不过将军未接受过朝廷册封,到底没有正名。”他放下德川的文书,“此事不急,可缓缓。”
西乡无二笑了下,岛津光久跟德川家不对付,张明启当着他的面冷落德川文书,自然是给岛津家面子。
“不急不急。征夷大将军才刚刚满十岁,尚未亲政,此事可慢慢图之。不过我当主见赏樱花期已到,樱花易逝,错过了可就得等到下一年了,还望天使赏个薄面。”西乡无二喝了杯茶,“萨摩没有琉璃夜光杯,但是茶和酒却是不逊色的。”
“哈哈哈哈,将军雅兴。”张明启抬头笑道,“跟将军说一下,张某人欣然赴约。”
西乡无二除了给张明启的两个消息,还带来了幕府跟萨摩送给琉球的礼物,名义上恭贺琉球世子登基,却一大早便送到了天使馆,交由天使一并送达。
“西乡大人,上次我差人送给藩主的礼物怎么样啊?”张明启领着日本使节准备去演武场。
“样样精美,当主很是喜欢,不过当主最喜欢的还是那把拳铳,不惧风雨,实在是军中利器,我听商人彭子良说,那些商品贵藩都可以发卖,不知是不是真的?”
张明启向护卫借了一把燧发喷子拿在手里,“我们愿意卖,但是贵藩敢买吗?不怕幕府责难?”
西乡无二小声说道,“幕府锁国禁令只限于日本境内,但是却不限于境外,咱们交易可以放在琉球。”
张明启挥了挥手,让几名护卫退下,“西乡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以为我们来琉球干嘛?专门跟你们萨摩做生意吗?贵藩侵占琉球四十余年,真以为我们可以不计前嫌?想要在琉球做生意,我澳洲藩完全没问题,但是有前提条件,贵藩必须从所有琉球领土上退出,归还侵略所得,这样我们才敢开放武器贸易,不然卖给你们武器,你们转头就来打我琉球,这怎么可能?”
西乡无二在这一问题上确实无法辩驳,岛津虽然愿意归还琉球,但却不是完整的琉球,比如大奄美岛就不在归还计划之内,这样琉球领土缩水一半,张明启显然无法接受,“张大人,琉球国力衰微,经常有海盗侵扰,我萨摩藩在大奄美岛驻军可以负责琉球安危。”
张明启指着花园里的一只狸花猫,“大人,你说我指望着它帮我去看鱼,最后鱼会到哪里?”他手指指向西乡无二肚子,“不会到你们肚子里去吧?”
“琉球领土必须全部归还,这是咱们贸易的基础,琉球安危也无需贵邦操心,我澳洲藩会负责到底。”
西乡无二叹息了一口气,“张大人,这个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我萨摩藩无法接受一下子失去九万石的贡赋,岛津大人是无法接受的,分期归还是我藩的最后底线,大奄美岛跟附属岛屿,二十年后归还。”
“你们真是太天真了。”张明启摇了摇头,“如今萨摩以为有了这九万石的粮食就能解决问题吗?譬如扬汤止沸,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方面幕府禁海,另一方面萨摩藩有众多武士需要养活,萨摩的债务只会越积越重,庆安事件迟早会在鹿儿岛爆发。”
西乡无二没想到张明启对萨摩的财政状况了解得这么清楚,嘴上虽然不承认,但是心里却无比震撼,此事必须禀告当主,“张大人,关于琉球领土我无权定夺,我想岛津大人一定能听得进贵藩的建议。”
张明启扇子一合,拿着手枪对着树上的老鸹窝就是一枪。“砰!”西乡无二被吓了一跳,“你没法谈,我亲自跟岛津谈。”
第一百九十一章 澳洲赐宴
“臣尚质仰赖天恩,以继大统,必当恪尽职守,和睦邻邦……”
“琉球王快快请起。”张明启微笑着从宣诏台上下来,“吾王尚质,今后守卫南国锁钥的重任可就落在你身上了,任务艰巨,可不敢懈怠。”
“天使放心。”尚质拱了下手,“寡人今日得以册封,简直如获新生,日后一定紧跟朝廷脚步,张大人说得好,落后就要挨打,小王真是感慨颇多啊。”
“王上不必多虑,天子让我澳洲宣慰司帮扶各藩国,就一定不会再让惨剧发生,今天是喜事,王上也不必感怀,还是跟我去共赴宴席吧,本次赐宴可是我澳洲名厨亲自掌勺,机会难得哈。”
“同去同去。”
张明启等人先回馆屋换了一套衣服,册封仪式刚刚完成,大家还穿着宽袍大袖,等会儿汤汤水水的不太方便。
“秀才!”张明启站在落地镜面前,“西乡无二给了邀请贴吗?”
红帕秀才站在一旁,“都递交了,按照您的意思,是以萨摩藩通信使的名义。”
“好好好,既然他也同意了,外边就知道咱们跟萨摩藩和解了。”
红帕秀才走近一步,“大人,本次宴席天朝仁义宽厚,连不少有名望的商人都发了邀请函,但是却有人不给面子。”
“哦?”张明启笑道,“免费吃澳餐都不愿意啊,谁对咱们有意见?”
“久米岛唐家跟梁家,唐家推脱先考丧期未尽,需要在家守丧,这个理由还说的过去,不过梁家就是明目张胆抗拒天命了。”红帕秀才却不继续说,只等张明启问。
张明启坐了下来,“你只管说,要是事实,我不但不会责怪,还有嘉奖。”
“大人。”红帕秀才一拱手,“这久米三十六家虽然个个经商,但是各有各的区域,互相却不侵犯的,譬如一直帮咱们跑路的彭子良,他们一般跑吕宋,做南洋生意,蔡家喜欢跟国姓爷做生意,唐家一般跑台湾收购鹿皮,唯独这梁家,做的生意却是丧尽天良的生意。”红帕秀才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们以前跟朝鲜做生意,如今朝鲜也投降了,他们便跟鞑子伪清做生意了,那我们大明册封,他自然不能出席,不然如何跟主子交代?”
“哦?”张明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他们都往满清运送什么货物?”
红帕秀才打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一个红木盒子,“大人请看,这个是朝鲜老参,在琉球当四十两白银,都是梁家贩卖过来的,他们不仅仅把满清的人参皮毛卖到琉球,还卖到日本,然后将日本的铜,绸缎,倭刀倭扇卖给鞑子。”红帕秀才跪了下来,“还望天使捉拿梁家,禁绝跟满清贸易。”
“有意思。”张明启拿起老参看了看,“好东西啊,禁了可惜了。”
“大人……”红帕秀才满脸通红,“切不可怀柔满清,梁家不杀,琉球商人就不明白通敌的后果,长此以往,天威不存,琉球必当重蹈覆辙。”
“梁家该处分的处分,不过不是现在,新王刚刚册封,王上正准备大赦呢,等过了这个月,秋后算账。”张明启思来想去,梁家这个通道还不能废了,可以利用他们家的朝鲜跟北方商业据点发展间谍,一旦废除可惜了。“对了,我记得上次八重山大良美寨亲云上也姓梁,他是不是这个梁家的人?”
“梁萧白却不是,他是梁家旁支,估计两百年前就分家了,现任梁家家主怎么可能认他这个穷亲戚。他这个亲云上可不是花钱买的,是实打实自己考来的,恰好跟我同年。”
“我明白了,这事我放心里,你先下去吧。”张明启挥了挥手,红帕秀才还想说什么,不过看张明启决绝的样子,便退出去了。
张明启躺在椅子上,这红帕秀才竭力推荐梁萧白,却一直想弄死梁家,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不过打土豪分田地从来都是澳洲人喜欢的项目,久米三十六姓中不少家族把持朝政,这在以澳洲为主导的新秩序当中是不可接受的,现在正好有理由把他们给干掉,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蔡大人,尚大人,恭喜恭喜啊!”晚宴还未开始,宫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蔡大人,这新成立的对澳总理衙门可还缺人?家里还有一犬子,想送到衙门里去历练历练,毕竟以后跟澳洲藩来往比较多。”一个消息比较灵通的老头半路遇到了蔡翀,他刚刚升官,变成了对澳总理衙门总理官,加尚德大夫衔,一时间成了官场上的红人,谁人不知如今澳务才是琉球施政的重点?
“朱大人,家里有年轻人尽可以送过来,不过这澳务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得了得,需要先选拔一批年轻人去澳洲深造,等结业了之后自然会委以重任。”蔡翀笑眯眯地问道,“家中可还有待字闺中的女眷?澳洲上贤达中青年才俊数不胜数,您要是能跟他们结成亲家,朱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老头一头雾水,“可这澳洲贤达人远在万里,我家中就算有女儿,到哪里去给她选个好夫家呢?”
“我告诉你个好方法。”蔡翀把这姓朱的老头拉到一边,“我这不是准备送一批留澳青年么,这澳洲学校却是男女兼收,您家里,或者次房里有女儿也可以差个可靠的人一起跟着送过去,我这方面单独安排,在悉尼给咱们琉球子弟安排专门的住处,这样不就有亲近挑选的机会了么?”
老头撅了撅胡子,“可是女孩子我哪舍得送她去这么远的地方,不讲路途遥远,这一路海盗密集,真放不下心来。”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有了,我次房,还有叔叔伯伯那里有不少女儿呢,回去跟他们过继一个不就是了吗?”
蔡翀皮笑肉不笑,心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有好事自己舍不得下本,专坑别人是不,不过嘴上还是夸赞了一番。
“铛铛铛!”大殿门前的值守官手里提着一个铜钟敲了起来,“晚宴开始,请诸位大人有序入场。”悠长的回声在宫墙里传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散落在各处的人们都回过神来。
蔡翀整了整衣服,新的《藩国仪注》上说,赐宴需要换成就餐服,大家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鬼,只以为是天朝刚弄出来的新玩意儿呢,缝纫厂加班加点地才搞了一百多套出来。
“却不是分餐啊!”所有人还是第一次参加澳洲晚宴,心中好奇的很,一进门便左顾右盼,全然不顾礼仪要求。
“大人,合餐是主餐,分餐在侧厅内。”一个适应生提醒道。
尚质也是一脸懵逼,他坐在主席上,“天使大人,侧厅内让大家自己取菜是不是有些太散漫了?”
“无妨,本次是天朝赐宴,本就不是严肃场合,让大家吃得开心,吃得满意才是宗旨,王上不必过虑,我等在澳洲就是这么吃饭的,王统摄这是没来,他要是来了,绝对会给你表演一个拿手把戏,空口接葡萄,哈哈哈哈。”
尚质先是一愣,而后也笑出泪来,“统摄大人果然是真性情。哈哈哈。”
“王上别光顾着看他们,去的晚了好菜都没了。”张明启邀请尚质跟他同去侧厅,“大家都敞开肚皮,离正餐还有三个时辰呢,有时间消化。”
侧厅被澳洲人布置地光怪陆离,各种彩色琉璃,还有洁白的骨瓷成了整场的主旋律,尚质跟着张明启刚进门,便有两个小厮献上了一杯气泡酒,这都是进口的莫迪亚洛克的前代酒,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尚质看着手中金黄色的液体,玻璃杯外还挂着水珠,觉得甚是可爱,“澳洲果然是会享受的,这个是什么酒?”
“香槟。”张明启答道,“王上等时局稳定下来,琼州跟澳洲都可以常年供应。”他边说边拿了一个冰淇淋桶,在里边挖了一勺,“王上尝尝这个,鲸鱼油冰淇淋。”
尚质学着张明启用小手指沾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顿时眼前一亮,“张大人,这个就是火烧屋良座森城的鲸油?怎么如此美味?”
“冰淇淋是用鲸油做的,却不是鲸油了,着不了火。”
张明启刚刚用手沾冰淇淋其实是他的一个坏习惯,不过琉球王也这么干了,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谁知后边跟着的尚喜、蔡翀等人也有学有样地用小拇指沾着冰淇淋吃。自此之后天下吃冰淇淋的方法分成两派,日后包括琉球、日本跟朝鲜都是小手指吃,而大陆跟澳洲大陆则习惯用小勺子吃,谁也不服谁,都说自己是正统。
却说西乡无二这里,他这人心思比较缜密,看到澳洲人为了筹办这次赐宴,竟然连极南之地的鲸鱼,泰西的酒水都有,他看着手里的不锈钢汤匙,这更加不得了,看起来像银,但是摸起来却比银硬,这种金属在日本连见都没有见过,澳洲藩看来交通天下,必须得告诉藩主,他们绝对不能当成普通藩国看待。
跳虎一个人拿着盘子到处逛,这个晚餐他太满意了,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赵爷。”白牙凑了过来,“能不能把你的大砍刀借我一用,过两日就还你。”
“门儿都没有。”跳虎吃了一块三文鱼刺身,“你要是用它去砍人,我肯定没意见,但是用来把妹却不行的,我怕玷污了我的刀。”
“爷,哪儿的话啊,我就是看你的刀背阔,耍起来比我的威武,我这不昨天在港里瞎逛吗?遇到了一个老朋友,我说我跟澳洲高级军官熟悉,他不信,我便跟他打赌,要是能借一把将官刀来,他便输我二十两银子。”白牙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爷放心,回来咱们对半分。”
跳虎放下手里的盘子,“不干,三七。”
“四六,爷就这样吧,八两银子不多了。”白牙谄媚地看着跳虎。
“成了,银子你放我存钱罐里。”跳虎又吃了两块三文鱼,一点也不觉得腻。
“先慢着。”跳虎突然想起来,白牙他妈的以前是海盗啊,他有什么老朋友,那还不是海盗?
“你朋友干什么的?”
“我朋友是宁波的海商。”白牙看出来跳虎不信任他,“这个真不是海盗,是我以前一个村子的,他规规矩矩的爱国海商。”
白牙怕他不信,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封信,“这个是我那朋友给我的,他一直在为鲁王办事,这次据说身上也有任务,但是没跟我说。”
“我还以为你的都是狐朋狗友呢?你看看平时都交往的哪些人?”他一把拿过白牙手里的信封。
“我这不平时跟大人您最亲近么?”白牙嘀咕道。
跳虎走到外边,趁着最后一缕阳光读到,“吾兄谨慎,此信千万不能让国姓爷的人知道……弟泣拜再三,务必将此信交给澳洲张大人……孔尚洋敬上。”
跳虎把信收了起来,“白牙,跟我还耍什么把戏,你识字吗?还发小写信给你?谁委托你送这封信的?”
白牙见跳虎面色不善,心道坏了,孔尚洋这个狗日的到底写了什么?千不该万不该贪他几十两银子,只得连忙辩解道,“这孔尚洋的确是我发小,不过我以前帮他家放牛,他是宁波的大户人家,我们的确是从小认识的。”
跳虎上下打量了一番,“人托你办事,没一点好处?”
白牙连忙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爷,怎么把这道给忘了,他还有个盒子说要孝敬爷,不过今日人太多,我不方便拿过来,改日我送到你房间。”
“这还像话。”跳虎指着外边厢房,“我的刀在二二三号柜子,你拿去吧,钱别忘了。”
“谢了爷!”
跳虎看向张明启这边,趁着他上厕所的时候跟了上去。
张明启刚脱下裤子,就看到跳虎跳了出来,吓得尿都甩到了鞋子上,“跳虎你干嘛呢!”
“有事找你。”跳虎左右看了一下,“有人托我给你一封信,看样子是浙江鲁王的人马,你自己看着办。”
张明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鲁王?咱们没跟他有来往啊?”
“这不人家找上门来了吗?”跳虎转过身,“估计是舟山快兵败了,正在到处找接手的人呢。”
“鲁王明确是咱们不接触的对象,真是个烫手山芋。”张明启撒完尿抖了抖,“先放一放,晾一晾他们,我考虑考虑,最近麻烦事怎么这么多。”
“那不见?”
“现在不见,过两天等我从日本回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鲁王来使
孔尚洋一直待在船里,近来琉球似乎变了天,往日熟悉的那霸港奉行阿多美平不见了,也没有人负责港务收税,这让他心里没了底,澳洲人不会跟萨摩倭寇打败了吧,但是看起来又不像,昨日白牙带了一把将官刀,这做不得假的。
“小幺儿,港里人怎么说?”外边传来了管家的声音,他闻声开门,看到派出去的小厮已经回来了,“幺儿,港里有消息了吗?”
“爷,今天下午就可以进港,原来昨天澳镇给琉球王册封了。”小幺拱了下手,“他们给每个居民都发了一块糖,是琼州出产的。”
“澳镇私窃神器,他们凭什么给琉球王册封?”孔尚洋一甩袖子,心中有些闷闷不乐,前一段时间有海商告诉他南洋将军要派人去琉球,天下都知道南洋将军的澳镇能打,现在看来不过是和郑家一样的乱臣贼子。
“老爷,不是的,我看到了张贴在宫门外的文书,的确加盖了永历帝的大印,应当不是澳镇僭越私封。”小幺身在孔家,文书上却要比一般童生还要精通。
孔尚洋也不说话,他站在船头,由于昨晚是傍晚进港,光线不太好,一没注意,却发现以前高耸的屋良座森城不见了,刚刚余光一瞥,好像少了什么东西,“那处……那不是屋良座森城吗?原来倭寇驻扎的地方。”
小幺连忙说道,“如今首里城里都在传颂十天女火烧屋良座森的故事呢,我确信是澳镇烧的,但是过程却有些天方奇谭。”
“哦?城里的人怎么说?”孔尚洋有些好奇。
“他们说澳镇天兵让十个天女从天而降,借天上的雷火焚烧了屋良座森,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天火水都浇不灭,石头能烧成渣,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民。”小幺对这种传闻是相当不信的,都是戏文小说里的东西,要是澳镇多一个会做法的老道,故事就更完美了。
孔尚洋看着黑乎乎的屋良座森,这座建筑连石头基座都被烧垮了,可见威力之大。“不管传闻有多荒诞,但是城池被烧成这个样子做不得假,澳镇善战威名赫赫,今日老夫果然开了眼界,要是他们愿意辅助鲁王就好了。”
空气里还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幺儿,帮我沐浴更衣,等会儿去拜访蔡大人。”
主仆二人忙碌了一阵子,备了一条小船,里边放着给蔡翀的一些礼物,雇了几个挑夫上了岸。
“老爷,岸上真没几个倭人了。”幺儿左右环顾了一下,却见那琉球人再也不似往日一样愁眉苦脸,一个个喜气洋洋地出门打招呼逛街。
“天使来了后驱逐了倭寇,还给减免了税,原先倭寇在时公七私三,年成不好时甚至公八私二,大伙哪笑得出来。”挑夫搭嘴道,“如今王上还政,税率只有四分之一,劳役付钱,哪个心里不欢喜。”
“澳镇看来不仅治军严密,治理地方还有一套。”孔尚洋掐着山羊胡子,“治大国如烹小鲜,琉球虽小,但是窥一斑可见全豹,澳洲本地应当也不会差的,但愿他们是一只勤王之师,不然要是跟原来辽镇一样尾大不掉,恐怕要比辽镇还危险。”
“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澳洲香皂、澳洲油灯今天又放货了,大家别错过了。”一个琉球人从店里跑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道,他声音还没落下,街上的人群便一下子涌了过来,孔尚洋被人群裹挟着一起挤了进去,“幺儿,东西挑好了,别挤坏了。”
幺儿他个子小,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到没什么事,“老爷放心,我跟挑夫在外边,你趁着人少出来吧。”
孔尚洋被挤到柜台前,心道什么时令货这么抢手,那些人简直跟疯了一样,拿着钱就往店小二脸上砸,说要多少有多少,甚至有想包场的。他四周看了一下,这不是彭子良家卖南蛮货的合浦记吗?现在改卖澳洲货啦?孔尚洋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便也跟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等他拿着两盏灯十块皂出来时,帽子都被挤歪了,浑身上下一股人油味儿。
“丢人呐,我直接去跟彭子良要几个不就是了么。”孔尚洋站在风口吹了好一会儿,“这澳镇原来不止打仗吃兵粮啊?我原先以为他们拿朝廷银饷,现在看样子可以自给自足,能收税能产物,如今天下的藩镇恐怕只有延平郡王能与之并论。”
“老爷,我倒是觉得国姓爷可能跟澳镇会有龃龉。”幺儿一直在往孔尚洋衣服上熏香薰。“原先郑家跟日本做生意,琉球都是中转站,如今被澳镇占了,澳镇要收税,郑家是交还是不交?他们平时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哪是那么容易相与的?”
“郑家跟日本人说不清楚,他的胞弟田川七左卫门一直在长崎,会不会放过澳镇还是两说。”孔尚洋不由地担心起来,万一两镇相争,波及到鲁王可就不好了。
“好了,老爷,衣服上没味儿了。”幺儿把袖子一拍,“今日去蔡大人府上,可以把这事跟澳镇提点一下,我大明多少次兄弟阋墙,才给了鞑子可乘之机。”
孔尚洋满意地点了点头,幺儿最近越来越上道,难怪老太爷喜欢他,日后要是培养好了,可以到外边独当一面,自己的几个儿子要是有他一般机灵就好了。
“咱们继续出发。”
孔尚洋一路匆匆忙忙,赶到蔡府的时候正巧碰到蔡翀退朝回家,他们两家是生意伙伴,俩人也是老相识了,私交还算不错。
“蔡兄,别来无恙啊!”
“孔兄,怎么有空亲自跑琉球来了?大陆局势稳妥些了吗?”
孔尚洋悄悄说道,“蔡兄,小弟正是为此事而来,鞑子占据了舟山,如今鲁监国有难,想来请澳镇出山。”
“我们厅里说,外边人多嘴杂。”蔡翀四处看了看,然后快速将孔尚洋引入后院,“孔大人,如今鲁监国是个什么情况?”
“唉……”孔尚洋叹了口气,“世事多艰…去年年底舟山失守了,正月里鲁王殿下带领余部退到了海坛岛,但是这里已经是国姓爷的地盘,国姓爷虽然名义上接纳了鲁王,但是暗地里分化瓦解鲁王部众,如今殿下成了寓公,抗清大业举步维艰啊。”
蔡翀无关痛痒地安慰了一番,只是脸上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样子,孔尚洋自然看得出来,“蔡兄,不知能否帮我当一次掮客,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蔡翀摇了摇手,“孔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抗击鞑虏是各藩义务,如果能促成此事,我就是把自己家产搭进去也没事,关键是……”他欲言又止。
“蔡兄但说无妨。”
蔡翀一摊手,“澳藩已经拜永历帝为正朔,鲁王殿下至今未上表朝廷,澳镇就算想帮也帮不成啊,这让其他诸侯如何作想?”
孔尚洋连忙拱手,“蔡兄,此事不成问题,就在我出发的那几日,殿下正在给皇上上表,准备放弃监国名义。”
“可是我大明宗室不带兵,不干政,就算鲁王殿下上表了又如何?难道澳镇打算打破祖制吗?”蔡翀还是摇了摇头,孔尚洋失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泪不禁就流了下来,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光复天下跟着鲁王出生入死,如今真的没救了,自己还图什么念想呢?
蔡翀见孔尚洋哭得伤心,又于心不忍,只得劝道,“孔兄,如果你是为了抗清大业而来,我倒是有法子帮你说动澳藩,但是要是为鲁王殿下而来,我自己也羞地难开这个口。”
“此话怎讲?”孔尚洋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今既然鲁王殿下已经自去监国,就不应当再有建功立业的非分之想了,在国姓爷,或者皇上身边当个寓公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是你等原来鲁王人马,在国姓爷那边肯定是被排挤的对象,想要再投入抗清大业就难了。”
“正是如此。”
“孔兄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蔡翀抓住孔尚洋的手,“你们原班人马自建军镇,然后再找澳藩援助。”
“蔡兄这是建议咱们投靠澳镇?”孔尚洋脑子立马转了过来,“可这跟投靠国姓爷有什么区别,事事不能自己做主,真没意思。”
蔡翀笑了笑,“孔兄,这就是你不了解澳镇了,澳镇孤悬海外,人民少寡,在大陆根基不稳,他这时候最缺人啊,只要有投靠的,哪个不得重用?现如今澳镇的马蛟麟大人,原来是绿营降将,照样官运亨通,何况你们带人带地投靠?”
孔尚洋听着蔡翀的话自然心里痒痒,“你容我考虑会儿。”
蔡翀自己捧了杯热茶,在亭子里自饮自酌,看孔尚洋内心焦灼的样子,也是一大趣事。
“孔大人,樱花开了呀,再不折,可就要谢了。”
孔尚洋哪能不知道他话里有话,“蔡兄,投靠澳镇,澳镇能否保证我人员自主?能否保鲁王殿下平安富贵?只要这两点没问题,我就有信心能说服其他的兄弟。”
“第一点我无法保证,这个不管你去哪个藩镇估计都没人敢跟你打包票,但是澳洲人唯才是用,只要有真本事,哪有雪藏的道理,第二点我跟你这么说吧,鲁王殿下要是愿意去澳洲当寓公,可要比国姓爷那里好太多,既远离了中原纷争,澳藩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比宫里强?我就是年纪大了,也准备去澳藩养老的。”
孔尚洋见这话说得实在,当下便答应回去说服剩下来的几个将领,不过来都已经来了,不见正主怎么可能就放弃,况且这只是蔡翀的保证,正主还没发话呢。
“孔兄不必担心,有你这番表态,我跟张大人也有得说,一定会帮你们争取最好的结果。”蔡翀心道如果能说服鲁王人马投靠澳洲,那也是大功一件,两头讨好的事谁不愿意做呢?
“孔兄先在府上盘桓两日,张大人受岛津光久之邀,准备去鹿儿岛一趟,最多二十来天,事情就这么定,如何?”
“最好不过了,我这里先替鲁王殿下谢过了。”
送走了孔尚洋,蔡翀文思泉涌,当即在凉亭里写了两份文书,一份给尚质,一份是给张明启的,作为对澳衙门总理官,他受两头领导,处于公心,此事也得先让自己王上知道。
“蔡弥,把这份奏折立马送入宫内。”他把墨迹吹了吹,另一份他打算自己交给张明启。
“老爷,外边的轿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问现在是否去港里?”蔡弥把文书收下,提醒蔡翀不要错过出使鹿儿岛的唐船。
“现在就走,王上给岛津家的礼物都到了吗?”
“都在码头呢,现在就等大人您呢。”
蔡翀一路急急忙忙地赶到码头,距离出发时刻就差一个时辰了。
“张大人,刚刚给一件事耽搁了。”张明启正拿着望远镜观看屋良座森的美景,“无碍,你先等会儿,我跟谢将军正讨论要不要在屋良座森原址上重新建立一个新城堡,这地方太关键了。”
“但是重建的话,需要从外岛运石头,恐怕没几年时间建不完。”蔡翀怕琉球的财政支撑不住。
“你忘了在悉尼看到的岸防设施了吗,蔡大人,要是重建的话,我们打算从澳洲运水泥过来,按照西洋建堡的技术,重新设计一座新的屋良座森。”张明启放下望远镜,“建设费用跟悉尼银行贷款,二十年还是五十年,你们自己说了算。如果这个堡承包给悉尼的话,我们还可以附送王宫改造部分。”
蔡翀只得推脱需要王上定夺,这堡建起来还不是澳洲自己用?便立马把话题扯开,“大人,我这边还有个急事准备禀告。”
“什么事啊?”
“刚刚鲁王的使者孔尚洋找到了小臣,我跟他有旧,便答应给他当一次说客……”
“这事不急。几日前他已经通过白牙把信送到了我身边,不过他身份敏感,我不打算进行接触,你要是来劝说这件事,恐怕我不能答应你。”
“张大人,小臣如何不知国事艰险,他原来的条件都被我说服放弃了,如今准备放弃鲁王,以独立军镇为名请求澳洲军援。”蔡翀从怀里掏出他刚刚写完的奏折,“事情的经过在这里。”
“独立军镇?他们不打算要鲁王了吗?”
“臣劝说他们把鲁王送到澳洲当寓公,而且听说鲁王已经上表朝廷,自去监国称号。”
张明启看了看手表,“让船长等一会儿,快把他请上船,我们路上详谈。”
第一百九十三章 猫奴岛津光久
“明国不是被鞑靼灭了吗?”一群日本人站在港口观看,“真是好大的船,得有一千石上下了吧。”
“不可能,在南洋这艘船最起码一千五石。”旁边有人叫道,自从幕府禁海之后,各藩都不允许拥有超过五百石的船只,因此当两百吨左右的“卧龙岗”号开进鹿儿岛港口后一下子便吸引住了所有市民的目光,跟港口里的小渔船想比,这个庞然大物简直像怪兽一般要把人吞掉。
“这是清国还是明国?”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不少脸上扑着白粉,染着黑色牙齿的妇女对船上的官兵指指点点,好久没见到过这么多高大壮实的男人了。
“肯定是明国人,近来一直有逃难过来的人说,鞑靼人会逼他们剃头留辫子,他们后边没有辫子。”其余人纷纷称是。
“哐!”两个琉球差役扛着一个大铜锣走在最前方,一个壮汉每走二十步便敲一下,后边两排夫子高举着“回避”跟“肃静”的牌子,一路敲敲打打朝岛津寓所走去。
“他们这一套怎么都是全的呀?从哪里搞来的?”张明启从轿子里看着窗外欢闹的人群,不少人甚至趴在屋顶上观看,真跟耍猴似的一般热闹。
红帕秀才站在轿子一侧,他笑道,“原先琉球使节去江户进贡都要经过鹿儿岛,仪仗都是现成的,不过他们这次没敢打通信使的招牌。”
“我特意让彭子良跟岛津光久交涉过,当我澳洲藩是朝鲜那种软柿子吗?哈哈。”张明启一边笑一边跟路两边的群众摇手示意,不少日本小孩跟猴子似的趴在树上嬉闹个不停,“澳洲好是好,就是没有生气,孩子太少了。”张明启摇了摇头,一个没有传承的光棍社会迟早要完蛋的。
行伍中的琉球人此时无不昂首阔步,他们上次出使鹿儿岛可不是这样子,连装孙子都不好使,如今翻身做了大爷,不在这些日本人面前表现一下,都不好意思回家跟别人说去过鹿儿岛,有人朝两边脸色煞白的妇女吹流氓哨,有人胳膊肘非得占两个身子的地方,怎么着?刮着你算看得起你,直看得蔡翀皱眉头。
“你能不能跟天朝军队学学,就算学不到人家那么完美,能不能先把样子学一学。”蔡翀把领队的军官骂了一顿,心中仍然不解气,再看看澳洲讨逆军军纪肃然的样子,立马提了马鞭上去就是一鞭子。
“总理官大人,切莫动气……”几个副官连忙拦着,“今日日子特殊,小的们日后再教育。”
“哼!”蔡翀提马便走,“回去非让谢将军好好调教一番,尔等才知道什么是军纪。”
校尉们无不一个个伸头缩脑,这尼玛也太可怕了,那是人过的日子?
街道两边的武士们原本就不服气,一个个暗搓搓地想要拔刀,见有人弹压,也不好当场发作,便在私底下串联,准备找落单的人揍一顿。
两个身穿淡紫色缎面狩衣的公家人手里捧着各色礼物站在寓所大街头,“萨摩藩藩主有请大明国澳洲藩大使张大人下轿。”
张明启被人扶着从轿子里出来,这两个武家年轻人留着月代头,腰间挂着打刀,看身上的衣服服色怕是岛津光久身边的近亲武士。
“有劳二位了。”张明启拱了拱手,那两个年轻武士在前边带路,顺着大街往岛津家的城堡走去,路两边开满了樱花,走在其中煞是好看,这条路上比刚刚静多了,没有喧闹的人群,没有繁忙的店家,只有站在两旁手持长枪的足轻。琉球军士们这下反而怂了很多,毕竟刚刚面对的是老百姓,现在是拿刀的军人。
“张大人,前一段日子我就想邀请您到岛上来做客,没想到恰逢赶上参勤交代的时间,一直无缘相见,真是颇让我遗憾呢。”岛津光久见到张明启,立马热情地上去打招呼,毕竟规格上算个私人见面会,搞太正式反而不伦不类。
“岛津大人,江户的伙食可还好?我一直让彭子良过来邀请大人,无人一起品尝美食,真是孤单呢。”
“哦?原来张大人还擅长料理?”岛津光久眼前一亮,“琉球地方偏僻,这次我好好招待一番。”这话让蔡翀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琉球好歹还算天朝口味,萨摩的日本菜口味寡淡,还敢说琉球菜难吃?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岛津携着张明启的手登上天守阁,外人看来真是亲密地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经年老友呢,老头领着使团下榻了堡中的客房,这地方处于一处山丘之巅,山风习习,直吹得院里的松树哗哗作响。使团众人跑了一天也是浑身酸痛,等岛津走后立马泡了个澡。
“毛畜牲走开。”张明启刚回到屋里便发现了一只蹲在桌子上的三花猫,那小猫眼睛碧绿,只是在门前舔自己的爪子,一点也不怕人,张明启有点猫毛过敏,脱下自己鞋子就扔了过去。
“张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蔡翀带着孔尚洋正巧来拜访,碰巧看到这一幕。
“一个小畜生,有什么使不得的。”张明启坐在小桌子后,“我连日本人都打得,一只日本猫打不得?”
“岛津家的猫是他们的神物,有专门的神社供奉的,当真是比一般日本人地位高!”蔡翀抱起地上的小猫放到门外。
“岛津光久原来是个猫奴?”张明启大跌眼镜,“他倒是有意思,到时候去莫迪亚洛克搞几对英短过来。”
蔡翀回来后讲出了一段秘辛,“岛津家从他爷爷岛津义弘开始就养猫了,岛津义弘在壬辰之战时一共带了十五只猫去朝鲜,据说他可以不用看日晷,只需要看猫眼睛就知道时间,后来回国时,只剩三只跟着一起回来了,从此岛津家便把那三只猫封了神。”
张明启一脸戏谑,“我看那十二只猫是被朝鲜土著猫拐跑了吧!”
“大人慎言,隔墙有耳!”
“放心,没事,谢将军周围都检查过了,就吐槽一下。”张明启朝侧房喊道,“谢强,跟你的人说一下,别瞎碰那些毛畜牲,谁碰了回去罚一个月薪水!”
谢强在隔壁一愣,连忙放下手中快被撸秃了毛的猫,“知道了!”
“孔先生,见笑了!快请坐。”张明启挪出一个座位,“今日算是见识了,日本人脑回路总是跟咱们不搭在一条线上,孔先生,你们孔家以后可得多来教化教化。”张明启给孔尚洋倒了杯茶。
“诚惶诚恐,大人,还是我自己来吧。”孔尚洋接过他手里的茶壶,“我却不是当今衍圣公那一支,而是南孔这一支了,可不敢攀附。”
“衍圣公剃了发,天下儒门谁还认他,且不必如此。”张明启摇了摇手,“听闻你曾经在鲁王手下做事,是何差事啊?”
“忝为一介典史,未入流的小官。”
张明启鼓起掌来,“阎典史可是赫赫威名,都说天下有降将军,无降典史,我看你千里求援,可当阎典史一半风范。”
“大人过奖了,未能跟阎典史一样誓死报国,愧对典史一职。”孔尚洋有些尴尬,“去年九月,因为叛徒内应,舟山失陷,我等本来是准备死战到底的,但是鲁王还在,遂一路南撤。”回忆起往事,孔尚洋又陷入了抑郁之中,现在鲁王还不知道被郑家关在哪儿呢。
“我既然答应让鲁王做一安乐公就不会食言,只是不知道郑家放不放人,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大人,郑家其实也不想鲁王在身边,有了鲁王在,天子那边始终怀疑郑家的心思,现在正愁着呢。”
张明启推了推眼镜,“要送他去澳洲,必然不能大张旗鼓的,鲁王到时候愿意吗?因为我澳藩也是奉天子令,总不能让天子难堪。”
“郑家再不能把鲁王送走,可能就要对鲁王不利了,下官恳请张大人将鲁王接走。”孔尚洋对着张明启磕了个头。
“有你这句话保证,我就好办了,现在我们澳藩跟郑家还尚未接触,到时候我派人先将你们接到琉球,再从琉球走巴达维亚去澳洲。”
“对于舟山我是这么个想法,你愿意合作我就上书澳藩统摄厅。”
“大人但说无妨。”
“如今萨摩藩有很多失地浪人武士,藩内米禄却无法自足,我打算让金参谋去一趟安南跟暹罗,用安南跟暹罗的米换萨摩的失地武士,这部分人到时候整编一下,送到舟山,你们原鲁王系人马愿意跟我澳洲走的,我也不会对你们偏颇,领导有能者居之,在考核中能力突出的,讨逆军不惜给他更高的官的。”
“多谢大人。鲁王上下要是知道大人如此仁义宽厚,必当誓死报效。”孔尚洋感激涕零,都想把心剖出来给张明启看看,这乱世里没有自己的人马,要么投贼,要么死路一条,有人愿意给你人马,这不是爹是什么,比亲爹还亲呐。
“好了好了,你这两日愿意跟我在日本盘桓两日也行,愿意回去也行,我还要在琉球待一段时间,你那边准备好了再来联系我。”
交代完孔尚洋这边,张明启带着几人到院里溜达溜达一圈,四周环境不错,这里边就没什么外人,只有谢强跟跳虎,几人也是对这城堡好奇。
“你们里边别瞎跑,跑人家女眷闺房里。”
“这还不简单?”跳虎拍了拍谢强,“让老谢把无人机拿出来,我去看看老乌龟在干啥。”
“你少来,机器就那么几架,弄坏了我可要负责任的,你俩别给我折腾,快回去吧。”
“走吧走吧。”跳虎一反常态,“我感觉有点拉肚子,先回去上厕所再说,今天吃的鱼可能有点不新鲜。”
骗走了张明启跟谢强两人,跳虎一个人回到了刚刚逛到的地方,这地方没有门,只有一堵墙,但是刚刚听到里边有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妹妹,你这次回来可就多待一段时间。”阳和院殿跟岛津光久的妹妹岛津纳言两人坐在樱花底下,”
她们面前放着香薰,插花等物,二人正在交流江户最近流行的插花款式。
“姐姐,家纲虽然已经是征夷大将军,但是才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我放不下心来,我自当他保姆以来,还未曾将他一个人交给其他人这么长时间过。”
阳和院殿轻轻搂住纳言,“妹妹,我知道你从小照顾将军,跟他感情深,但是你还有自己的家庭,一直待在江户算什么事呢?回来吧,就算跟松平家不再往来,至少萨摩还是你的家。”
岛津纳言久久不说话,“我在江户住惯了,回来只当是回娘家了,哪有一辈子待在家里的姑娘。别人会说闲话的。”
阳和院殿只是叹了口气,她每次都劝她,但是收效甚微,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江户又可怜。
“姐姐,你先回屋吧,外边凉快,别着凉了,我想一个人在外边吹吹风。”纳言把阳和院殿扶了回去,“姐姐放心,外边都有武士看守,不会有问题的,我一会儿就进来。”
跳虎在墙后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岛津纳言却不似那一般女人一样令人可恶,面色平和,说话条理清楚,当真是少见,平日见了这么多让人新生厌恶的女人,如今倒见到一股清流。
他翻过墙去,躲在竹林后,借着月光看岛津纳言插花。
“啪啪啪!”跳虎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当真是好手艺。”
岛津纳言一脸惊恐,刚想叫出来,便被跳虎一把捂住口鼻,“别乱叫,会被人发现的。”跳虎拿起桌上的树枝,沾着水比划了两下,在桌上写了四个字,“人多嘴杂”
岛津纳言点了点头,跳虎这才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他又继续在桌上写道,“我,明国将军跳跳虎。”
岛津纳言看了一下,也接过跳虎手中的树枝,在桌上写道,“岛津当主之妹,岛津纳言。”
两人当下欢喜不已,一个不想跟女人讲话,一个在宫中没有男人讲话,用根树枝在桌子上比划比划真是乐趣无穷,趁着皎洁的月光,两人就插花、月光跟樱花交换了一下意见,唉,别说,跳虎将军学识渊博,当真是让岛津纳言甘拜下风。
“明日你可再来?”纳言在桌子上写道。
“明日子时,芭蕉树下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刺杀张贼
“干杯!”
岛津光久自己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把酒杯倒扣给众人看了看,“跟江户那帮人喝酒真没意思,一个个吃斋念佛,还是大明国的酒好。”
张明启哈哈大笑起来,“将军雅量,听闻贵藩最近下令禁止酿酒,日后但凡有需要,直接找彭子良,我们的货都从他那边走。”
岛津光久对这些货却不大感冒,“张大人,那些肥皂跟油灯的确是好物,但是寻常百姓用不起,武家秉持节俭之风,却是不推崇奢华糜废之风,估计市场不大。”
市场专员文森特一阵紧张,商业署的开拓日本市场任务可不能就这么胎死腹中,“岛津大人,肥皂蜡烛我们除了高端版本的以外还有低端的货,保证每个老百姓都用的起,您想想,若是贵藩上下整洁干净,其他藩来人肯定会觉得藩主治理有方。”
岛津光久却不是这个意思,“张大人,不瞒你说,我们的人民困顿不堪,藩内财政也难以为继,因此这些稀罕物还是先缓一缓,那些兵刃炮铳我们倒是可以买一些。”
张明启示意文森特不要说话,“当主坦诚,我们也不会欺骗当主,不过我澳洲藩确实有办法解决贵藩的问题。另外再附送一份大礼。”
谢强闻言把刘公公近来搜集的大奄美岛武士阴谋情报给送了上去。
岛津轻轻一瞥,“多谢,不过这些我们早就知道了,乱一个大奄美岛总比乱整个鹿儿岛好,我们正打算让这些倾奇浪人聚集在一起一网打尽。”
“妙啊!”张明启心道果然是个枭雄。“将军莫怪,这方面我们跟贵藩立场是一致的,之前在琉球缴获的浪人武器都可以支持贵藩。”
“不多说,再干一杯。”岛津光久又客套了几句,几百把兵刃聊胜于无,况且还是原来自己的。
张明启见岛津兴趣不大,“当主大人,其实我澳洲藩是有能力帮萨摩解决问题的,原来琉球的贡赋是一年九万石,我们不仅能弥补这部分缺口,提供两倍也不是问题。”
岛津光久手抖了一下,“贵藩产粮很多吗?这并不是个小数目。”
“稻米于我藩,犹如细沙于大海,我藩领有南洋霹雳国,驻地琼州又靠近安南、暹罗,这些地方都生产稻米,我藩只要提供货船罢了。”
岛津光久笑了起来,“原先我国有一位武士,名叫山田长政,他曾经在暹罗做到了大将军,不过自从他参与政变被打败后,暹罗再也不允许日本的粮船靠港,如果张大人愿意从中撮合,萨摩愿意出高价购买。”
张明启只是喝酒,“当主,我澳洲藩如果单纯只是卖粮的话,恐怕价格你接受不了,首先如今南海海盗多如牛毛,再者路途遥远,大米途中损耗就不少,条件咱们可以谈一谈,总归如果只是铜钱的话,我澳洲藩是不愿意的。”
“贵藩需要什么条件?”岛津光久并不希望张明启的条件太过于离谱,不过看样子眼前的这位明国大人倒像是一个商人,而不是传统的士人。
“我们希望卖米的同时可以卖诸如澳布,澳皂,澳油灯等货物,萨摩藩需允许我澳洲藩跟琉球商人自由贸易,诸如此类,商人们才愿意冒着天大的风险把粮食运过来,因为平价卖粮,风险高,利润实在太低,商人养不活自己的,只有各类搭配着卖,商人们有利可图,咱们之间的贸易才能长久下去。”
岛津光久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幕府不允许朱印船以外的交易,这样贸易量太大的话很容易便被幕府知晓了。”
张明启走到蔡翀身旁,他拍着总理官大人的肩,“我澳洲藩做事,最起码是双赢,甚至可以是三赢,日本不可以贸易,难道琉球不可以吗?总是有办法的,如今我们正想把浪人盘踞的奄美诸岛打造成一个澳琉萨自由贸易岛,在岛上,咱们三家自由贸易,享受最优汇率,萨摩可以得到粮食,武器等商品,琉球得到税收,我澳洲得到利润,这个计划简直完美。”
“自由贸易岛?”萨摩藩诸藩士一头雾水,尽管这几个汉字每个都懂,但是组合起来就不认识了。
张明启拍了拍手,“文森特,把咱们的规划图拿过来,给诸位大人好好讲解一下。”
文森特咚咚咚跑到庭外,从侧厅取出一张地图,岛津光久又命人找来一块大木板把地图张贴上去。
“斯……斯国一,为什么明国人的地图能做的这么清晰。”当地图刚刚张贴到木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尤其不少武将,他们对鹿儿岛附近的地形可谓了如指掌,这个地图绝对不是杜撰或者随手一画,这简直太可怕了。
“这个地图可以送我一份吗?”岛津光久弱弱地请求道,“我们可以花大价钱购买。”
“澳洲藩从来不会将客户拒之门外,我们可以把日本的地图卖给你,但是奄美诸岛不行,那是琉球领土。”张明启摇了摇头,他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指着大奄美岛,“好了,大家先不要讨论这个,这就是自由贸易区的魅力,什么都可以买到,什么都可以卖。”
“咚咚咚!”张明启重重地在大奄美岛上戳了戳,“这个岛的过去我不想翻旧账,因为直到如今他还在贵藩的管辖之下,但是我要明确的是,如果想要建成澳琉萨自由贸易岛,大奄美诸岛的主权必须归还给琉球。”
这下席中可吵翻了天,不管是文士还是武士,都吵得不可开交。
岛津光久在桌子上拍了两下,“张大人,大奄美诸岛已经在萨琉之役中割让给了萨摩,此事已然成了定论。”
“岛津大人,如何成了定论呢,琉球是我大明藩属国,大明尚未签字,天皇也没有签字,如何做得了数?”张明启站了起来,“岛津大人,莫要忘了占据琉球的初衷,我澳洲藩每一样都可以满足,何必争执到最后兵戎相见?自由贸易岛建立后,主权归琉球,但是萨摩商船仍然可以自由进出,在岛上购买粮食,单单这一项好处,可就不是一个奄美诸岛所能换来的。”
“而且大家都知道如今以国定忠清为首的浪人集团盘踞在大奄美岛上。”张明启在地图上插了一枚小红旗,“整个鹿儿岛内还有一万多名浪人武士蠢蠢欲动,我澳洲藩愿意为贵藩解决这个问题。”
“如何解决?”岛津光久其实对此很动心,但是他必须要考虑自己手下武士们的感受。
“浪人武士们因为缺地缺米禄,才会在社会上流浪生事,武士们本应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如今却为半斗米而折腰,试问谁人不愤懑?而如今中原烽火遍地,这种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摆在面前,错过了可就时不再来。”
这下席间可就炸了锅,一来本就想建功立业的武士们蠢蠢欲动,而部分家老却忧心忡忡,觉得这是在挖岛津家的根基,一时间谁也分不出个胜负出来。
松金安信率先发问,“敢问张大人,如果武士们愿意到中原勤王,请问有封地有米禄吗?”
“是啊,是啊,如果没有谁会去?”年轻的武士们纷纷附和。
“传统意义上的封地是没有的,因为大明国不似日本,但是必须授田,每个到澳洲藩的武士都可以领生田一百亩,熟田二十亩,三年之内免税,田地为私人所有,可传之子孙。”
这下武士们的热情便减去一半,如果没有封地,也就意味着没有名分,那和种地的老农民有什么两样。
“岛津大人,诸位在座的大人,此项政策针对的对象不是在座各位,而是已经失地的浪人武士,他们都已经食不果腹了,这一百二十亩田地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天冷送寒衣,反过来,武士们去了大明,去了澳洲,人人都有土地,萨摩财政少了一大支出,还多了粮食,简直完美啊。”
岛津光久思考了一会儿,“张大人嘴皮子果然不一般,当真有古之外交家风范,这样算下来,大明澳洲藩既得了地,又得了人,还得了钱,乍一听,还以为我萨摩藩得了便宜呢,呵呵,张大人如果不给出诚意,我可真生气了。”
张明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岛津大人误会了,我诚心而来,何必耍小心眼,萨摩藩交还大奄美岛,我们愿意提供琉球三年贡赋作为贵藩的缓冲,也就是免费提供二十七万石粮食,琉球每为澳洲提供一名武士,澳洲愿意付出四十两白银的劳务派遣费用,三年之后,澳洲愿意每年为萨摩提供平价粮,粮价为当年江户粮价二分之一,这个条件是我澳洲藩能开出的最高条件。”
岛津光久一听,要不是顾忌藩士们的脸面,这条件,尼玛当即就可以签了。
“不行,武士不可以被出卖。”松金安信本身就是武士出身,想到四十两就会被贱卖,不由得怒气上头,“当主,武士的名誉不容被侮辱,一个武士四十两白银,简直比城下町的娼妓还要低廉,长此以往,武家的脸面何存?”
其他武士纷纷反应过来,跟着松金安信逼迫当主表态。
“松金大人,这四十两不是武士的卖身钱。”张明启连忙跟他们解释,“武士不会用来买卖,只是澳洲藩和萨摩藩给了他们一个重新安家立命的机会,这四十两白银是给萨摩藩组织武士离开的费用,武士全凭自愿,愿意去澳洲的,自然可以去,不愿意去的也不强求。”
岛津光久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也认为让武士们在流浪中浪费所学的本事是一种浪费,如今日本没有这环境,明国地广物博,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也是一种对武士尊重的态度。”
“当主!切莫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
“不过这四十两的组织费也太少了些,武士们拖家带口,当中粮食衣服开销,还有组织人员的开销都很大,八十两吧。”
“这……”张明启心道,光久当真是个老狐狸,“太贵了,五十两。”
岛津光久摇了摇头。
“五十五两,不能再高了,已经溢价百分之三十,再高我们也无法接受,这个价格在大陆可以雇佣十个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何必再舍近求远。”
岛津光久是极力想促成这桩生意,又怕价格太高吓跑了张明启,便欲答应下来,就在转瞬之间,意外发生了。
“张贼受死!”一个留着月代头的紫衣武士拔出腰间的肋差就扑了上去,众人大骇,纷纷避之不及,当时张明启已经离席,谢强、跳虎两人离得又远,那武士一刀捅向张明启腹部。
紫衣武士顶着张明启连连后退,一直顶到厅中的木柱子上,谢强这才有机会一脚踢翻紫衣武士。
“抓住他!”岛津光久暴怒而起,“你这个逆子,给我绑住了。”
“快叫李医生!”谢强朝外边吼道,两个跟随的卫兵朝入住的庭院跑去。
“我没事,不要慌!”张明启扶着插在腹部的肋差,“他还没有切过来,只是捅进去了。”
“岛津大人!”张明启用力喊道,疼痛让他双眼怒目圆瞪,“刚刚约定可还作数?张某今日所受一刀,不会迁怒于萨摩藩,还望大人金口玉言,以促澳萨世代友好!”
岛津光久震撼无比,“快传医生,先救张大人,萨澳协定有效!”
“父亲!我一个人偿他的命即可,不可让武士的名誉蒙羞啊!”被拘住的武士额头青筋暴露,几欲挣脱卫士,其他武士也纷纷跪地求情。
“混账东西!”岛津光久一脚踢翻了他的这个养子,“还不给我带下去。”他亲自抽出自己的佩刀,“当主之命,谁敢违抗!”
雄狮一吼,所有人都为之胆寒,厅中的武士们纷纷退下。这时候李医生也来了,两个卫兵抬着担架将张明启就往外跑。
岛津光久担忧地看着门外,心中一直在向菩萨祷告,张大人可千万不能有事,萨摩藩已经经不起一场战争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张大人问题不大,不过这一刀捅进去会不会造成气腹,现在还不清楚。”李东魁医生站在谢强身旁小声报告。
“你做过此类手术吗?”谢强还是有些不放心,李东魁是当初跟文安澜一批从梧州迁到悉尼的医生,后来文安澜跟随徐致远在南洋战场做军医,而李东魁一直留在卧龙岗矿场,专门给矿场的职工还有土著劳力治病,因此几人对他的技术并不是那么信任。
“谢将军,做过几次,但是琉球这边缺乏悉尼的医疗器械,难度肯定要大一些。”李东魁压力也是大的很,帮那些土著做手术,人简直如猪狗一样,有人炸矿山,肠子都漏出来了,还不是照样拿着往肚子里塞,但眼前不同呐,张明启是外务院总制,仅仅次于王仁东,谁敢在他肚皮上造次?
谢强有了底,现在这情况除了信任李东魁已经别无他法,本地医生更加不敢用,他安抚了李医生一会儿,“李医生,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既然张总制情况不严重,你就按照正常方案来,我那边还有特批药品,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不要想着省,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李东魁点了点头,长长舒了口气,然后进了消毒后的无菌帐篷,其他人都在外边等着。
“咱们怎么办?”白牙焦急地在帐篷外晃着,跳虎坐在一旁撑着脑袋,刘公公一脸阴鸷,蔡翀等人脸色不大好看,一时间整个萨摩、琉球、澳洲关系急转直下,到底是签订三赢的《澳萨协定》,还是从此开启战端,统统都是未知数。
“你们所有人先约束好部下,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挑起战端,一切等张总制手术后再说。”谢强下了一道命令,他如今自己也是战甲在身,吩咐完毕后便提着枪上了院墙,以防止武士们乘机搅局。
“当主,你不能杀了久英啊。”松金安信带着一批武士跪在岛津光久面前,“如果杀了久英,咱们如何跟相州交代,久英是久雄的三子,送到鹿儿岛是对当主的信任,为了区区一个日落西山的明国使臣,不值当,而且此举一定会让天下武士寒心。”
岛津光久肺都要被气炸了,岛津久英是岛津家相州分支所出,过去便拜了自己做养父,他自己有三十几个儿子,如果此人是自己的儿子,他一刀砍了便可以了事,无奈岛津光久不仅仅是萨摩藩的藩主,还是天下岛津氏的宗主,久英还真杀不得。另外从私人感情上,久英对自己忠心耿耿,虽然脑子比较轴,但一生无大错,这次刺杀也实在匪夷所思了些。
“久英……”岛津光久叹了口气,“等明国使臣醒来,我亲自去帮他求情,萨摩藩经不起一场战争了,明国使臣给的条件相当宽厚,你们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在场的藩士其实很赞同岛津光久的意见,尤其是度支部的,单单半价稻米这一项就足以让岛津家度过目前的危机。
“当主大人,如果我们的武士被五十五两贱卖的话,以后萨摩藩会被全日本耻笑的呀!”松金安信身为高阶武士当然不能接受这一条款。
“家老大人,请问你拿什么去养活这一万多张嘴?”岛津光久都被气的笑了起来,“而且这帮人正在密谋叛乱,你拿什么去镇压,再这样下去连军队的口粮都发不下去了,你告诉我一个解决方法,只要有第二种方法,我绝对不会做这个决定!”
松金安信只是跪着不说话,要是能解决的话还要拖到现在?但是武家的颜面何存?真是让人苦恼。
“你们什么也别说了,我当日在厅里已经答应了张大人所有协议,都回去准备执行吧。”岛津光久不想跟这帮人饶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当主!将军!”一帮武士们磕头如捣蒜,但是还是没有将岛津光久给拉回来。
鹿儿岛上还是像以前一样云淡风轻,大家都饿着肚子,每日一纳豆,一渍物,苦日子也过的乐呵呵的,松金安信自从上次被呵斥之后再也没有跟光久会面过,一时间心中充满了愤懑。
“你们说,日本的天下还不是我们这帮武家给撑起来的?当主太过自大了。”松金安信家里聚集了不少贵族武士,一个个群情激愤,恨不能当场打进天守阁,天诛国贼。
“割让大奄美岛我就不同意,这个是咱们祖辈打下来的,就这么轻易地送给明国人,老当主一定不会同意的。”一个年轻的武士尤其激动,他的爷爷死在了萨琉之役中,这协议一签,意思是他们白死了?
“松金大人。”两个身穿狩衣的武士站了出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岛津大人不过是被蒙蔽了,我等应当努力去劝谏。”
“可是现在岛津大人肯本听不进去,他已经不顾武家尊严,整个人都钻到钱眼里去了。”松金安信嘟囔道。
“大人,我等愿意死谏!”两个武士平静地说道,整个房间里全部安静了下来,“我们愿意寻找一批志同道合的武士到寓所前死谏,这样武士的义务也就尽了,大人,咱们尽忠的是岛津家,如果死谏亦不能让当主醒悟,诸位可清君侧,重新扶持一位当主出来。”
松金安信手指不停地抚摸着扇子,“当今当主膝下有二十多个子女,堪当大位的,我觉得五子久幌比较合适,谋定此事一定不能让江户知道,否则削藩令一下来,大家只能玉石俱焚。”众人纷纷点头,这只是萨摩藩的内部事务,还是不要让幕府介入比较好。
“松金大人,那我们去组织死士,您跟久幌大人联系,我们约定五日后行事。”两名武士击掌为约,在场所有人都被勒令交出长子到家老府上才获准离开。
李东魁的手术很成功,那一刀虽然没有伤到关键脏器,但确实捅坏了肠子,张明启最近一段时间只能吃点流食,约莫两日的光景,已经能跟众人交谈吩咐任务了。
两个护士一个端着银碗,一个拿着银汤匙正在给他喂盐糖水。“跳虎,你能不能让厨子给我做点吃的,哪怕一碗粥也行啊,天天喝盐糖水,光窜尿不拉屎了……”张明启轻轻推开送到枕边的汤匙,“先下去吧,我不想喝了。”
跳虎在一旁只是笑,他指着天守阁,“你知道岛津光久这两日有多煎熬吗?一天最起码要来三趟,今日估计还要过来,你见还是不见。”
“见一见吧,事情留着夜长梦多。”
“那我去跟他的留守官说一下,你这边弄好了,我们立马送你去巴达维亚澳洲公馆,到那里去休养。”跳虎这两日因为张明启的事,连岛津纳言也很少见了,他也是巴不得早日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前几次芭蕉树下好不快活,也不知道那娘们儿怎么样了。
岛津光久听闻张明启已经能理事,连忙送来了五十两黄金做慰问金,还带来了“澳萨协定”的草拟本,张明启草草略看了一遍,岛津还是很诚实的,条约上没有什么变动,当即便签了字,《澳萨协定》的生效没有典礼,没有庆祝,甚至连双方主事人都没有见面,跟刚开始的隆重宴席相比,简直是虎头蛇尾,不过协定签了,总不怕他反悔,将来有的是时间讨债。
“将军本来是想带久英过来谢罪的,但是最近人心不稳,他希望大人能宽限几日,等您能走路了,他亲自把久英人头送到驻地。”留守官试探性地问了问。
“这个久英叫岛津大人父亲?”
“是的,他是岛津大人的儿子,不过年轻气盛,当时一时激动,没有控制好自己,导致发生了这样的事。”留守官并没有透露久英是养子的事实,这当中主要是因为中日之间的文化差异,在日本,收养养子成风,好多都是近亲家族的子女,自己儿子好动手,动养子,至少还得看看亲戚的脸色不是。
“呵呵呵……果然虎父无犬子!”张明启摇了摇手,“让父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那是禽兽所为,大明教化万邦,不会以夷变夏,不过我这一刀,贵公子捅得可真够狠,有这等力气,不如到中原去抗击胡虏,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多……多谢张大人宽宏大量,岛津大人一定感激涕零。”留守官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这几日岛津光久为了此事简直愁白了头,只要张明启谅解了就好,不然真的是骑虎难下。
留守官把张明启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岛津光久,后者闻言直呼仗义,这更加坚定了光久跟澳洲藩合作的信心,“无二,到曹源院殿那里把千年老参取来送给张大人,对了,让久幌跟久文亲自送过去。”
西乡无二草草答应下来,却又欲言不止,“将军,最近几日家老已经好几日没有来城内了。”
“他对我的这个决定不满意,随他去好了,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西乡无二左右环顾了一下,“将军,武士们总体来说都有意见,而且最近跟家老之间似乎有串联,是不是得警告一下家老。”
光久冷笑了一声,“我又不是没有换过家老,松金如果想好好干下去,就不应该忘记他的前任。”他抚摸着自己的刀把,前任家老是他的女婿,光久说砍就砍,别人都以为他老了,挥不动武士刀了吗?
“最近的内城守备给我仔细严查,跟松金安信有旧的都给我撤掉。”
“是的,将军。”
岛津久幌是曹源院殿的儿子,虽然是正室所生,但是却不是长子,基本也就是给人当养子的命,但是这人又颇有野心,处处跟自己的哥哥攀比,希望在父亲眼中力压一筹,但是光久喜爱长子跟长孙纲贵,言外之意甚至想直接把当主之位传给孙子,久而久之,久幌便开始到处寻花问柳,再也不想过问正事,这下连他的母亲曹源院殿都有些不满了。
“大人,我们的计划便是刚刚所交代的,藩内的武士们到时候都将支持你,老当主在位时间太长了,以已经不顾及武家的感受了。”松金安信对久幌循循善诱道,“我看着你长大,当你小的时候,你勤学苦练,武技在诸子中一流,尽管如此,当主却更喜爱久纲,这实在不公平。”
岛津久幌红着眼睛,几欲将手中的酒杯捏碎,“别说了!我这几年来过得是什么日子,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父亲他太偏心了。”
松金安信招了招手,一帮武士涌了过来,直接拜倒在院子里,“大人,我们都是岛津家的忠臣,现任当主大人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只要您愿意,我们愿意为岛津家战斗到最后一刻。”
岛津久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人拜倒在他面前,松金安信来这一出,简直戳到了他心坎里,人一旦被捧高了就容易认不清自己,现在岛津久幌就处于这种状态,原来过去一直低估了自己呀。
“家老大人,我对如今藩内各种不公现象也是痛心疾首,家父一定是被人蒙蔽了,诸位快快请起,为了岛津家,我愿意赴汤蹈火,粉骨碎身。”岛津久幌站到众武士面前,学着他父亲的样子,每个人都扶了起来。
“大人,后天我们到山门死谏,死谏不成功就清君侧,老当主该退隐了。”松金安信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选取久幌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这个年轻人脑子的确不太精明,将来比较好控制。
“妙啊!”岛津久幌一点也没有被当成棋子的觉悟,当即便要拜松金安信为师,“老师,我父亲最近每日中午都要去山下的明国使臣营地看望张贼,后天我们便选在中途起事,父亲一定不会想到,他已经众叛亲离,事成之后,松金家代代家老,跟岛津家共荣共辱。”
“当主,请受老夫一拜!”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下克上(上)
“岛津光久警告说最近几日城里的武士可能会闹事,让咱们加强警戒。”跳虎刚从岛津寓所回来,“据说光久想趁此事将藩内清洗一番,咱们是先撤回琉球还是继续待这边。”
谢强扶着张明启在院子里走路,“你把打算把你相好的一起带走吗?”
“哪来相好的!”跳虎争辩道,“不瞒你们说,我是刺探军情去的,如今岛津家的布防我一清二楚。”
“行啦行啦,你上次跟光久他妹妹约会被人看到了。”张明启坐到石头板凳上,“你说你好歹也打了这么长时间仗了,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岛津她妹妹早就跟阳和院殿说了,你俩在芭蕉树下干啥,别人可都一清二楚呢,岛津大舅子说了,他这妹子虽然已经嫁过松平家,但是如今两人分居已久,你娶了她也未尝不可。”
跳虎冷汗直冒,那虎娘们儿怎么什么都说,有些事还当着大嫂的面?羞耻啊!
“那咱们是撤还是不撤。”跳虎连忙扯开话题,“要是他们煽动底层武士的话,可能人数不少。”
“不撤,我们就是要让岛津光久看看,澳式军队有多厉害,至少一战打下来,让他明白,跟着澳洲吃饭赚钱有保障。”张明启自从被捅了一刀后,人仿佛倒变得豪迈起来,似乎阎王爷面前走过一圈的人做啥都有底气。
“打不了啊!”跳虎眉头一皱,咱们船上海军陆战队有八十人,突击队只来了一半,约莫一百人,其他就算水手里能使枪的算上,满打满算也就两百人的兵力上下,但是武士们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召集起来,要是再煽动民众,那就可怕了。
张明启毕竟被切了一刀,想跟跳虎解释吧又感觉到累,便拍了拍谢强的手让他说。
“昨日我们拿了你的电脑看电影……唉唉唉,其它的没看,就只看了《最后的武士》”谢强看到跳虎脸色不善,“我们觉得帮萨摩藩军队全盘澳化也不错,就咱们现在的装备水平,只要岛津光久不是故意骗我们,藩内的正规军不出动,单单凭拿着武士刀的军队,咱们一打十也可以啊!”
“这帮武士们不知道天高地厚,时代变了,火药终将取代冷兵器。”张明启在旁边帮衬了一句。
“咱们一个突击队有两支夏普斯,一百人差不多可以集中二十支,我们自己还有五支恩菲尔德,两把AK,这火力,对付五百个只拿刀的武士轻而易举。”谢强笑了笑,“跳虎,这还只是远程火力,近战喷子跟双管猎枪就更多了,你最近怎么变怂了?”
“我这不是怕被武士们突击吗?”跳虎对此番辱虎言论不屑一顾,“我一个人,给我一把AK,我能玩个七进七出。”
“好了好了,别吹牛逼了,赶紧去收集武器布防,跟岛津家保持联系。”
跳虎得了令,连白牙最心爱的枪也缴了,各小队的夏普斯枪手被集合在一起,重新复训练齐射跟轮着,那些琉球刀盾手可不敢当中坚力量使用,只等到时候掩杀而去,打个顺风仗。
“诸公,今日咱们死国的时候到了。”年轻的紫衣武士今日特地换上了朴素的黑衣装束,他眼前至少有三十名武士,这些人从容而决绝,腰间没有佩戴打刀跟太刀,只有一把肋差。
“当主昏聩,咱们就用死把他逼到正路上来,人们都说,如今天下承平,真正的武士已经没有了,今日我们就要让天下人看看,武士的道统有没有绝!”紫衣武士端起一碗酒,“诸公,干了这碗酒,咱们就出发。”
三十几个武士纷纷将眼前瓷碗里的白酒一饮而尽,有人沉默不语,有人大呼好酒。紫衣武士将自己的上衣脱下半缚,然后命人给他在腰间缠上白色长布,一切准备妥当后,死士们朝岛津寓所大街走去。
“那个不是岛原家的三公子吗?他今日怎么这样的装束。”
“不知道啊,是不是又要去打人了?”
“不对不对,你看他们腰间缠着白布,怕是要去剖腹!”
“啊?”街上众人大骇,这样的场景只在城下町艺妓的表演里见过,另外武士们剖腹都需要选择一个比较安静干净的场所,这当真是稀罕事。
“快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街上的人跟在死士们的屁股后面,全都向岛津寓所涌去。
“当主,武士们造反了,他们裹挟倾奇浪人跟普通民众向寓所大街进军,要不要镇压?”西乡无二从天守阁上看到山下的这一奇景,吓得差点摔下去,日本很少有大规模民众造反的例子,但是如今中原农民暴动屡见不鲜,西乡无二差点以为这帮刁民也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呢。
“命令守备队在寓所山门前布置障碍,但凡有越过山门一步的人,杀无赦!”岛津光久正在跟一个藩士下围棋,他倒是神定气闲,“松金安信那边怎么样了?”
“松金安信这两日不见踪影,今日必然现身,这么大的事,没有他在后边搞鬼,我是不信的。”
岛津光久落了一枚黑子,“他今日死期到了,久纲带的奇兵队有没有就位呢?”
“都已经到位了。”
“那咱们就等着收网吧,这一战下来,有人的米禄要增加,有人的米禄要被收回,天下要变了。”
守备足轻们手持长矛并列挤在山门面前,岛津久文亲自在门前督战,“前边的人停下,你们是想造反吗?”
但是为首的几个武士却似乎没有听到久文的警告,一直朝前走,也许是周围的人声音太大太嘈杂,总之久文的命令被当成了空气,根本无人停下脚步。
守备山门的足轻们连连后退,他们已经几十年没有经历过战阵了,这成百上千人带来的威压仿佛一支无形的手臂一样,把他们朝山门里推搡着,也许人们再前进一步,足轻们的阵型就要散了。
岛津久文也是腿脚发软,就在他崩溃的前一刻,为首的武士们却停了下来。
“岛津大人,当主听信明国使臣的蛊惑,要以五十五两的价格把咱们武士贱卖,我等今日到山门,不是犯上作乱,而是要以死进谏。”
为首的武士席地而坐,其他三十几人排成了一排,就坐在他后边,“请当主出来与我等对话,当主半时辰不出,我等便自戗两人,一个时辰不出,便自戗四人,武士的血可以流给当主,但是就问当主舍不舍得他的武士们的血白白流干。”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这里边其实有不少是乡下来的野武士,松金安信这几日到处传播谣言,说当主要把乡下武士们送到南洋去做奴工,今日他们被人有意无意引导到城内,正好看到这一幕,情绪纷纷被调动起来,当即有不少武士跟这些自戗的武士坐到了一起,脱去上衣,准备一道共赴天国。
“当主大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西乡无二又噔噔噔跑了过来,“那帮人原来不是攻打山城,而是逼宫来了,说当主不出面,他们就要自戗。”
“这可有意思了,我去看看。”岛津光久其实内心也有点害怕,这种当街死谏的状况一旦出现,他日后一定会被订在史书的昏主那一页上,尤其现在还极有可能导致民乱。
松金安信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整个事件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等会儿哪怕光久出面,大家也要一拥而上,趁乱杀死光久,扶持久幌大人上位,今日我等所为,要么成功,要么成仁,已经没有退路了,诸君一定要舍身忘死,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岂是难事?”
一群武士们聚集在松金安信一处别院里,按照计划,久幌将会带着一部分城内的武士做内应,到时候内外夹击,哪怕是岛津义弘在世,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大人,城外的明国使臣怎么办?他们还有一百多人,琉球还有一百多护卫,这可不是小数目。”
松金安信领教过澳洲强攻队的威力,深知近战不是他们双管猎枪还有转轮步枪的对手,心里只道,当时在首里被动防守,无法集中力量攻击,如今大家只要不畏死,等所有人进入混战,他们的火器威力就发挥不出来了。“安平,你先带两百人看着他们,咱们还没有足够的人手分兵冒进,等山城击溃后,萨摩武士尽为我所号令,他们到时候就会不战而败。”
“是,大人……”此时山门大街上的聚集已经进入了高潮,两个武士当场剖腹,这时候连介错人都没有,他们还没有死透,一个个痛得在地上哀嚎,人群却越来越激动,根本不给岛津久文说话的机会。
谢强拿着望远镜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总制,乱民已经快要接触山门了,咱们要不要出动帮岛津光久解围?”
“让所有人集结起来,暂时不要动,把橙旗打出来,什么时候他们打起来,咱们什么时候出动。”
谢强在观察哨做了个手势,跳虎一看,连忙将夏普斯火枪手组织起来,东拼西凑一共也就三十几人的规模,这些人都是南洋战场久经战阵的老手,他们排成了一排,后边是射程稍近的转轮步枪手,再后边才是喷子跟双管猎枪手,可谓层层递进,就不怕武士们冲到眼前。
“当主大人还不出来吗?”那为首的武士看了看已经在日中的太阳,“再出来四个人。”
他自己也拔出肋差,“今日为什么我不要人介错,我就是要睁着眼睛看,看当主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武士们的血流干净。”说完他擦了擦自己的肋差,然后一把捅进了自己腹部,跟随着他的是四声咬紧牙关的的低吼,他们就要跟随前面两具尸体而去了。
“且慢!”岛津光久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现身,“岛津家不会出卖自己的武士,你们都被逆贼利用了!”
“大人,如果没有贱卖武士,请撤回《澳萨协定》!”那武士又将肋差横着拉了一刀,顿时口中血如泉涌。
“撤回《澳萨协定》!撤回《澳萨协定》……”围观的人群纷纷怒吼,岛津光久也不得不后退,生怕他们脑子一热冲进山门。
“可以动手了!”松金安信大手一挥,院子里的武士鱼贯而出,而混在人群里的野武士们也得到了信号,纷纷拔刀冲向山门。
“当主快回天守阁!”西乡无二护着岛津光久就往后退,“乱民没有攻坚武器。”
“久纲呢?”光久撇下扶着自己的手下,“我不是让久纲守备山城吗?他怎么还不过来?”
“报!当主大人,请快快回天守阁,久幌大人……他带着人跟久纲大人的人马打起来了!”一个背着旗的足轻连忙来报。
“什么?”岛津光久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逆子!”他摔烂了手中的折扇,“所有人跟我走,我们先去斩杀久幌这个逆子!”
山门大街前一片狼藉,野武士们逮住了发泄的机会,那武士刀已经不仅仅砍向守备的足轻,连看热闹的老百姓都砍翻了不少,而足轻们武技平平,加上情况突发,根本来不及应付,因此被打得节节后退,眼看山门就要失守。
“讨逆军出发!”谢强眼见机会到来,一声令下,排成倒梯形的三排火枪手踩着号子朝山门大街走去,这条港口直通山门大街,连弯都不要转。
“前方避让,否则开火!”一个翻译手里拿着高音喇叭对着大街喊道,惊恐的人群根本无暇多想纷纷遁入小道。
“明国人出来了!”监控营地的叛乱武士一声尖叫,“大家必须得把他们拦在这里,给松金大人争取时间!”
武士们没有军官领导,只能玩猪突进攻,他们拔出寒光闪闪的武士刀,怒吼着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跳虎身穿臃肿的防弹衣,头戴消防盔,“密集阵型,所有人进入视界开火!”
士兵们一阵小碎步,朝大街中央靠拢,跳虎手里拿着AK就站在中央,“瞄准,等待开火!”
“啊……”安平怪叫着从巷子里冲了出来,这帮明国士兵紧紧缩成了一团,根本不敢白刃相接,这给了他不少信心。
“开火!”跳虎一声令下,各种枪支的爆炸声立刻冲进了耳朵里,夏普斯清脆,双管猎枪沉闷,转轮步枪弹舱叮当作响,白色的烟雾伴随着火药味迅速弥漫了整个街道。
安平只觉得自己像被万箭穿心了一样,当即便躺在地上不能动了,其他武士有的脑袋被猎枪轰成了开瓤的西瓜,有的被转轮步枪打成了马蜂窝,最惨的连武士刀都被打成了两截,就这一个冲锋,这一百多武士就化成了齑粉……
跳虎转头看了看,已经没有阻碍了,当即命令阵型散开,“所有人,正速前进!”
士兵们踩着碎步,脚底下都是残肢碎肉,武士们的血流满了地面,让地面湿滑粘腻不堪。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所有人喊着日语口号朝山门逼近,双方的正式交火就在下一瞬间……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下克上(下)
岛津光久一刀砍翻了一个叛乱武士,久幌的人马已经快把久纲打散了,结果光久一出现,很多人扔了刀立马就跑……
“砰砰砰!”光久被城外密集的枪声吓了一跳,他以为驻屯的旗本铁炮手也乱了,但是这个声音却又比铁炮密集的多。
“现在外边谁在打?”光久退到一边,“西山君,这边你负责,我去山上看看。”
此时山门前正打得焦灼无比,松金安信带头杀进了人群中,足轻们已经溃败,吃不饱的乱民也一并加入了这场暴动,眼见就要成功,但是讨逆军的横空出现却让事情有了转机。
松金安信勒住战马,“所有人,不准退入巷道,都给我集中突击明国军队。”首里之战就是巷战,松金安信脑子瓦特了再来一次翻版,这种情况只有换种方式,大家都混战到一起,才有击溃明国人的机会。
传令兵穿梭进混乱的人群,这些武士杂乱无章,想要组织起来向一个方向突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松金安信带着近亲武士在山门前连续砍翻了几个想要突进的乱民,这才让所有人明白,现在最大的威胁是那群慢悠悠的明军。
讨逆军自从上次后勤署招标后,所有的鼓乐手都换成了唢呐跟铙镲,此时的氛围诡异的很,寓所大街最起码有一公里长,讨逆军正步是每分钟七十步,也就是说踩到山门最起码得十五分钟。
“八嘎!明国人这是要给咱们送葬吗?”松金安信青筋暴露,“大家先不要冲刺,等会儿听我命令。”
叛乱武士们无不喘着粗气,这尼玛太气人了,你看他们哪像是打仗来的,一个个走得慢悠悠的,还弄个戏班子在旁边敲敲打打,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不是家老大人一直在弹压,很多人怕不是已经冲了上去,等会儿一定要把他们砍成肉酱。
松金安信把一批野武士跟暴民安排在最前沿,等会儿冲锋的时候就让他们去消耗明军的第一波弹药,后边的贵族叛乱武士趁机冲入敌阵砍杀。
“咚咚……咚咚!”松金安信的心脏快速地跳着,暴民加上叛乱武士至少有上千人,而对面单薄的阵型看起来也就百多人之数,一定可以的!他用手帕擦了擦刀把上的汗,快接近了……
岛津光久第一时间登上了天守阁上的观察哨,当发现是明军时终于安下心来,城外的部分旗本铁炮手驻屯军此时还在朝寓所方向赶,根本来不及参与这场政变。“当主,这些明军当真是虎狼之师啊!”一个藩士看到了刚刚明军击溃乱军的场景,连忙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岛津光久。
“驻屯旗本到了哪里?”他手心里也全是汗,现在还不知道明军是什么意思,万一打进天守阁就不妙了。“赶紧关闭第二道山门!”
“当主,西乡大人还在第一道门外……咱们是不是得让他先撤进来。”
“让他先顶着……”
城下讨逆军跟武士们已经越来越近,所有人神经都紧绷着,松金安信听着那唢呐声特别烦躁,简直就跟参加自己葬礼一样,眼见明军进入冲锋范围,立马下令武士决死冲锋!
冲在最前边的野武士全身片甲不着,头上扎着白色布条,双眼赤红,“为了武道决死的时候到了!万岁!(板载!)”
大街上的灰尘随着这七八百人的奔跑腾地而起,仿佛狂风席卷而来的滚滚黄沙。
“瞄准!”陈麻子熟练的举起枪,打了这么多次仗下来,敌人只要不冲到眼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开火!”
“砰砰砰!”肉眼可见一下子倒下来几个人,远处的松金安信心中一凉,这得有将近一里路了吧,(明里554米),首里城并没有进行野战,因此他并不知道讨逆军手里远程武器的威力,尽管这个距离上,夏普斯差不多只有三分之一命中率,但这足以让松金安信怀疑人生,原来的作战方案都是以铁炮手作战方式为标杆,这下完蛋了!
陈麻子这一排蹲了下来,从容不迫地装弹,这种仿制的夏普斯1852连通条都不需要,他只需要把纸壳弹装到弹仓里,然后压上杠杆,弹仓后边一个闸刀直接把纸壳切掉,后边再装上火帽就可以了,因此理论上装弹速度很快,实战中一个新兵也可以轻轻松松打出六到七发。
五百米的距离给全副武装的武士需要跑三分钟,也就是说叛乱武士至少要挨二十轮以上的枪击。
“快快,都给我冲上去!”松金安信越来越着急,明国人的快枪似乎连绵不绝,冲锋的路上倒了一路尸体,要不是武士经过临年累月的训练,又有武士道精神的加成,这么大的伤亡率早就崩溃了,尽管如此,最前方的野武士们还是开始动摇了。
“不许后退!”后边跟着的贵族武士手持长刀,连续砍翻了好几个踌躇不前的胆小鬼,不过当下一轮打过来时,连贵族武士自己都被打翻了不少,这些贵族武士有些身穿昂贵的南蛮酮,希望能给自己带来一点防护,但是在子弹面前南蛮酮也不好使,恍如烤熟的脆饼,被筷子一捅便成了渣。
“杀,杀!杀!”讨逆军军阵中爆发出一阵阵呼喊声,叛乱武士们躺倒了一地,哀嚎声伴随着唢呐锣鼓声让讨逆军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在干啥。
“败了败了……”松金安信最终没有等到武士们冲进讨逆军阵型中,这帮人仅仅凭第一排的几十支火铳就把六七百人给打崩溃了,后边站着的一百多人根本都没动过。
“家老,快走吧……”一个灰头土脸的叛乱武士跑了回来,难得可贵的是他还没忘记自己的头领。
“逃不掉了……”松金安信看着头顶上紧闭的第二道山门,“咱们被包围了。”
“明军跟当主都不会放过我的。”老头瞬间苍老了很多,封锁大奄美岛的是他,指挥浪人武士抵抗的是他,如今犯上作乱下克上的是他。
“呜呜呜……”松金安信瘫软在地上,仰天长啸道,“武士道统绝矣……”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下明灯澳洲藩
“能不能让他们停一停。”陈麻子脑仁有点疼,现在满鼻子都是血腥味,“顾秃子,别他娘的吹了,换个欢快一点的行吗?敌军已经全死了!”
铙手停了下来,“吹《笑傲江湖》还是《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吧!”陈麻子起哄道,“赵大人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新娘子抱回家,谁他娘的敢阻拦,老子让他吃枪子!”
“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岛津光久现在是赵大人大舅子,也是咱们大舅爷,你让你大舅爷吃枪子啊!”
跳虎刚刚一枪都没开,“狗日的,都想死是吧,老子后边给你们一梭子。”
“爷,开玩笑的!”
“岛津光久呢?”跳虎脱下头盔,里边都是汗水,戴着脑袋上都要起疹子了。
“他把山门给关了!”眼尖的士兵看到岛津家的士兵并没有表现出欢迎的迹象,相反,一个个紧张的要命。
“别人怕咱们打进去,岛津怕了……”跳虎笑道,“赶紧给我停下,别往前走了,小心人家给你们枪子!前队变后队,原地踏步,走!”
陈麻子本来还想去看看倭寇的山城,再留几把刀做纪念,“赵队正,留几个人下来把刀带走吧,这些都是好刀啊!”
跳虎脚下正好有一具身着南蛮酮的贵族武士尸体,手里的那把太刀刀鞘缠着鲨鱼皮,镶金带银,一看就是好货,确实不能扔了。“第一到第四小队留下来,把刀都捡回去,其他人原路返回。”
“队正,万一敌军半路杀出来怎么办?”驻队宪兵有些不同意。
跳虎指着山上,“他们的胆子已经破了。没事……”
迟迟到达战场的旗本铁铳手被指挥官强令站在道路两侧,铁铳倒背,火绳全灭,这仗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一打一是强军,一打三是精锐,那么一打十是什么?那特么根本就是人形高达啊!
“放松,把枪收起来!”陈麻子踢了王有财一脚。“把胸挺起来,哪个狗日的敢不长眼。”
路边所有的铁铳旗本低头垂面,动都不敢动,一直目送这一百多号人回到海边营地。
“肉都给我放进去,等会儿岛津家会送新鲜的!”谢强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这仗打得畅快,不管是南洋还是首里,从来还没零伤亡过,“蔡大人,你们琉球辅兵等会儿也一起吃!”
蔡翀头摇的像拨浪鼓,“天兵凯旋,这个只能给天兵,我们自己带了粮食。”
“别客气嘛,都是一家人,大家一起庆祝庆祝。”谢强笑道,“别怕,这些杀神只对敌人凶狠。”
蔡翀虽然满嘴答应,但是哪敢让自己人真正坐下来,人得有自知之明啊。
岛津光久站在哨塔上,刚刚讨逆军吹着唢呐往前继续走让他很紧张,不过后来人家自己撤了,光久这才放下心来,“西乡君,快快随我更衣,咱们亲自去明国营地拜见张大人。”
西乡无二满脸都是血,“大人,还是等他们过来吧,去了若是被扣押了怎么办?”
“放心,明国人有异心,刚刚就乘势打过来了,别忘了礼物,对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新任家老。”岛津光久吩咐完毕后就返回了天守阁,刚刚松金安信老贼自杀了,但是自己那个煞笔儿子久幌还在。
曹源院殿跟阳和院殿帮光久侍弄完毕,光久忽然抱住住曹源院殿,“夫人,久幌大逆不道,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
“当主大人,妾身生了这个不孝子,当同罪。”曹源院殿本就忐忑不安,当即便泣不成声。
“你生了好儿子久纲跟久文……不要太过自责,今日如果不杀久幌,日后便是开了个坏头,为了咱们的子子孙孙,夫人还望坚强一些。”他把瘫软的曹源院殿交给阳和院殿,“照顾好她。”说完便提着刀去了阁中的牢房。
看守见是当主来了,立马让开了一条路,“大人,小的没有给两位公子受苦,都好好的呢……”
光久一言不发,直接推开了小门。
“父亲,父亲,孩儿错了!”久幌连镣铐都没上,浑身干干净净地住着豪华套间,他隔壁是岛津久英。
“逆子!”光久一拳打在牢门上,震得碎屑直往下掉,这兄弟二人连忙跪在地上请求原谅,“父亲,孩儿也是受人蛊惑啊,父亲……”
光久一言不发,他先进的久幌的隔间,当他提着一颗热乎乎的人头出来时,久英已经疯了……
“张总制,岛津光久亲自求见!”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守门哨兵才报告了光久的来访。
张明启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天气凉了,就别端架子了,赶紧让人家进来。”
这次跳虎跟谢强都没有出场,完全由蔡翀引导光久进了营地,光久身着便服,只带了西乡无二跟几个高级藩士。
“张大人,今日让您受到了惊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略备了一份薄酒,特来感谢大人出兵相救。”光久亲自从随从的菜篮子里取出一壶清酒,给二人满上。
李东魁本想拦住张明启,毕竟伤口还没好,但是被张明启一把回绝了,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岛津大人,咱们是友邦,区区几个小蟊贼,我便擅自让人替将军解决了,怕脏了将军的手,当主还别见怪。”
光久也把杯子一饮而尽,“张大人客气,前两日先是我养子伤了大人,这次我次子又闹出这出闹剧,家门不幸啊……”他叹了口气,“这两个逆子我原本有意纵容,但是这样既不见我萨摩对澳洲的诚意,也不利于树家风,今日我特地带着两个逆子前来给大人赔罪。”
“当主客气客气。”张明启坐了回去,他本来以为岛津会把两个儿子绑起来送到这儿,没想到外边两个人提着两个红木盒子就进来了。
张明启三国演义看过看几遍,立马转过头去,“当主大人,好意心领,两位公子我原谅了,让他们回吧……”
岛津光久做了个揖,让人又把盒子拿了出去,自己盘桓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张大人,本人今日见大明澳洲雄兵,犹如黑夜里见了明灯,还望天使教我强兵之法!”
张明启本来还在考虑要怎么回答,岛津光久只以为他在犹豫,心下一横,左膝单膝朝西方跪下,“东藩萨摩见天子正朔在上,愿为天子前驱,荡涤丑虏!”然后重重地对着东方磕了一个头……